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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渡宇Ⅰ-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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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前行,披荆斩棘,在粗可合抱的树隙间硬开出一条路,这时力尽筋疲,才深入了五十多码,只好挨着树木坐了下来。

风声呼呼,把枝叶刮得沙沙作响。

凌渡宇从行囊中取出两个防毒面具,递了一个面具给西森,自己戴上另一个。

西森道:“你有没有发现两个奇怪的现象?”

凌渡宇取出红外光夜视镜,戴在眼上,密林在红光中呈现眼前。

文西森续道:“这处虽然林木茂密,却不闻半点鸟虫走兽的声音,除了植物外,绝无其他生物的痕迹,这是第一个奇怪。”

人凌渡宇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他却多了红树的话作参考,结论肯定比西森的惊人。

书西森道:“其次,通常愈往低洼的地方走,愈是潮湿,这里恰恰相反,干爽非常,这是第二个奇怪的地方。”

屋凌渡宇道:“那你有没有结论?”

西森道:“这黑妖林一定有种奇妙的自然力量,一种人类知识范围外的力量,才会产生这不能解释的异象。”

凌渡宇道:“这是毋庸置疑的,否则我的指南针也不会完全失去效用。”他把电筒熄掉,两人被绝对的漆黑吞噬。他可以看到西森,西森却看不到他。

西森不以为异道:“所以除非你正确地知道飞机坠下的位置,否则我们最好及早退出。”

凌渡宇道:“西森你胆怯了吗?”语气毫不客气。

西森听出语气不妙,却苦于漆黑里目不能视,只好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凌渡宇道:“我只想问你,是哪个化妆师给你弄出那一胸口的伤痕?”

西森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道:“你有什么根据这样说?”

凌渡宇喝道:“不要乱动,我的枪口对正了你,我绝不介意就地处决你这叛徒!”

西森毫不在乎,放下那移往身后的左手,道:“你不会动手的,你的女友和老朋友现在已被尾随而来的马非手下擒获。你若敢杀我@文·人·书·屋@,他们绝不会留情。”

凌渡宇道:“你在他们眼中是那样重要吗?”语气含有强烈的鄙视。

西森嘿嘿冷笑起来,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得意地道:“我是他们的上司,他们敢不重视我吗?”

凌渡宇骇然一震,叫道:“什么?我明白了。你是南非混入我们组织的卧底。”

西森狂笑起来,似乎一点也不把凌渡宇的手枪指吓放在眼内。

凌渡宇怒喝道:“闭嘴!”

西森笑声倏止。

凌渡宇悠悠道:“噢!我忘了告诉你,我刚才人林前告诉了血印我对你的怀疑,所以他目前一定躲进了一个非常隐蔽安全的地方,保证你的手下找不到他们。”

西森冷然道:“我也忘记告诉你,我在你女朋友动人的胴体上和头发里,至少放了四个微型追踪器。所以对他们来说,这世界上绝没有安全的隐蔽地方。”

凌渡宇怒骂连声,恨不得在他眉心打个血洞出来。两人的尔虞我诈,胜负难分。

西森道:“我却要请问凌先生,你从哪处看出我的破绽?”

凌渡宇回复冷静,道:“我可以告诉你,但却要交换一样东西。”

西森沉声道:“说来听听。”

凌渡宇道:“你们怎么知道我要来的地方是黑妖林?”

这是相当重要的一个问题,因为飞机失踪的地点,只有基地高山鹰等有限几个人知道,西森和马非等人凭什么找到这里来?

西森爽快地道:“这告诉你也无碍,道理异常简单,因为驾驶载运军火飞机的其中一个机师是我们的人。途中当他制服了其他人后,改飞往中非,要把军火运给我们该处的友人时,一直和我们保持通讯,直至这里为止。”

凌渡宇恍然大悟,他们的组织任用非人,怪不得步步失招。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飞机竟然神秘失踪了,看来他们要感谢这次意外才对。

西森道:“轮到阁下了。”

凌渡宇淡淡道:“道理很简单。我半个多月前见你时,你的头发是那个模样长短,今天遇到你时,发型仍是那样,看来你一定是极爱惜仪容,故而经常有人为你修发。兼且为你剪发者专业水平非常高,试问这是否是一个囚犯的待遇?”

西森一愕,跟着失声狂笑起来。

风势加强,树摇草动。

凌渡宇感到大是不妥,喝道:“闭嘴!”

西森仍狂笑不止。

凌渡宇暴喝道:“我开枪了!”他又感受到危险的来临。

西森停止狂笑,阴恻恻的地道:“凌渡宇先生,太迟了。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凌渡宇忽感有异,不过那真是太迟了。

一个粗壮的声音从来路处响起道:“凌先生,不要有任何动作,抛下枪。”

凌渡宇缓缓侧头,来路处有三个全副武装,背上背着氧气筒,戴着有氧气供给的防毒面具,眼上装了夜视镜的南非特种部队士兵,手上的自动步枪都指向他。

西森适才的狂笑正是掩饰他们的接近。此人一定在沿途布下了跟踪器,这三人才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他们。适才他故意引自己谈话,一定是他身上装了监听器,每一句话都给这些衔尾而来的援兵收听到了,所以赶来救他。

怪不得他有恃无恐,凌渡宇不由得不佩服他的缜密周详。

他颓然抛下手枪。

第二次败在西森手上。不过这次要好一点,胜过第一次被生擒的糊里糊涂。

西森把手下交给他的氧气筒和红外光夜视镜戴上,走近正被搜身的凌渡宇道:“朋友,我给你三分钟时间,告诉我坠机的地点,假设我找到军火,保证释放你的朋友,否则将你就地处决,你的女友也要在监狱度过一生,怎么样?”

此人威迫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在西森凌厉的攻势下,凌渡宇沉向绝望的深渊,他已全无咸鱼翻身的机会了,他甚至完全不知军火的地点,甚至不知军火仍否存在,叫他怎么办才好?

西森扯开他的面具,把枪口粗暴地塞进凌渡宇的嘴中,残酷地道:“我数十声,一、二、三……”

一个军士把凌渡宇双手反扭向后,防止他拼死反抗。

“四、五、六……”

凌渡宇想到艾蓉仙,想到卓楚媛……忽然他脑海中清晰地现出红树的面容。红树像在微笑,像在叹息……驱之不去。

红树占据了他的每一条神经,他一生中从未试过这样强烈地去“想”一个人。

“七、八……”

异香传入鼻中,上帝之媒的香气。只有他一个人嗅到,其他人都在吸着防毒面具的氧气。

“九……”

凌渡宇咯咯出声。

西森把枪口从他嘴中抽出来,凌渡宇大口喘气。

上帝之媒的香气更浓,从左方传来。

西森冷血无情地道:“说吧!”

凌渡宇用手指着香气传来的方向,道:“就在那里,不出百步之内。”

西森愕然。他也是非常谨慎的人,道:“你怎么会知道?”

凌渡宇胡吹道:“我刚才在林外曾用特别的声波频率追踪器测探过,知道是在那个地方。”

西森举起枪,怒声道:“你胡说八道,我们也曾用不同的仪器测探,一点反应也没有。凭什么独是你的才有效?”

凌渡宇面对枪口,硬着头皮道:“高山鹰特别在军火货柜上安装了一种特别高音波频率发放器,如果不知道那波段,绝没有法子收听到。”

西森阴阴道:“你那接收的工具在哪里?”

凌渡宇不得不揭开底牌。让军士松开他的一只手,打开胸前的衣服,一阵搓揉,把贴在胸前的人造皮除下来,交给西森道:“右边第一支就是了。”

其实那只是个金属探测器。

凌渡宇补充道:“可惜这鬼地方什么仪器都失效,否则可当场示范给你看。”

西森拿起那金属测探器,半信半疑。

上帝之媒的花香充溢林间,为什么这样巧?他隐隐感到是红树的杰作。第一次也是红树的杰作,不断引他深思生命的各种问题。

他们人林这么久,还未遇上凶险,是否也是他的荫佑?

凌渡宇道:“你只要前行百步,便可证实我的说话。”

他害怕上帝之媒离去后他们才到达,心急如焚。

西森何等样人,道:“你似乎比我还心急?”

凌渡宇大吃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我死无大碍,只希望你能遵从诺言,释放那无辜的女子。”

西森沉吟片刻,道:“好,你在先开路。”

凌渡宇心内欢呼,提起军刀,卖力地左挥右劈,向香气传来的地方进发。西森四人紧随在后,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精锐之士,一点不怕凌渡宇弄花样。

林中忽地现出一片方圆十多码的小空地,上帝之媒的花茎正慢慢地从空地中冒出来。

空地长满长可及膝、有剧毒的紫红小草。

凌渡宇要感谢他们全都带上了红外光镜,假设他们用电筒照明,一定会发现此地的异样。

凌渡宇侧身相让道:“这空地穿过去便是!”面对满地的杀人毒草,他不得不礼让起来。

西森冷然道:“你先行。”

凌渡宇心中一叹,这次钓人的鱼饵便是他自己了。但他不敢有丝毫犹豫,怕引起西森的怀疑,大步踏进毒草去。膝以下传来几下微痛,这些毒草的边刺惊人的锐利,轻易刺入厚布之内。

凌渡宇一直来到茁长着的上帝之媒旁边,停下转身。

西森等四人已全陷入毒草里。西森喝道:“为什么停下来?”

凌渡宇感到小腿开始麻痹,毒素迅速蔓延而上。他自幼训练,对毒素有超人的抗力,但这毒草的剧毒,显然远在他以往试过的任何毒物之上,他知道这次死定了。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克服毒素,但失败了。

凌渡宇冷笑道:“朋友,今次是你错了。”

西森身子一阵摇晃,枪火闪现,但都失去准头而射向密林顶上。他身后的手下也纷纷软倒在地。

他们抗毒的能力比之凌渡宇,自是大大不如。

西森跪在地上,一把扯开面具,双手捏着喉咙,嘶哑叫道:“草!这些草!渴!我很渴……”嘭一声倒下,眼中露出不能相信自己要死亡的神情。

凌渡宇看着敌人逐一毒发身亡,百感交集。这时毒素已流入心房,麻痹开始向他的全身扩散。

上帝之媒长至六英尺,三瓣花叶开出,噼啪连声,红果从中茁长出来。这大自然的奇景,仍是美丽不可方物。

凌渡宇看着眼前的红果,心中苦笑,死前能见此异象,也算不枉此生。

红果愈发涨大,香气浓得化不开。

树摇叶动。

他又感到了那生命的汪洋,全身力竭,跪倒地上。

死神近在咫尺。

他仰起头,红果高高在上,正向他弯垂下来。液汁开始滴下,晶莹润滑。

凌渡宇心中一震,升起一阵强烈的欲望。

液汁快将流尽。

横竖也是死,为什么不尝一尝这上帝之媒的滋味?他要放弃向红树许下不食上帝之媒的诺言。

他运起最后的意志,扑前向上张开口,恰好迎着红果流下的最后一滴液汁。

凌渡宇终于倒在地上。

他全身麻木,感觉不到毒草刺体的痛楚。喉咙出奇的焦渴,有若火烧。这是毒液深入肺腑的症状。

上帝之媒的那一滴汁液沿着喉咙,流入食道去,似若一道冰冷的清泉流进火热的烘炉去。一种冰冷的感觉伸延进每一条神经中,驱走了早先的麻木。

上帝之媒中和了毒草的剧毒!

凌渡宇听到了一下接一下的奇怪声音。他细听之下,才骇然发觉是自己呼吸的声音,却完全不像是属于他的,那像是很遥远,不是他这个时间和空间的异响。

呼吸的声音非常快速急迫,一点不似自己的思感那种缓慢……缓慢……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平静和缓慢。

天地停顿下来,时间缓缓流动。

他有若沉浸在一个深不可测的温暖大海里,所有的节奏都缓慢到了极点,近乎静止,但又不断波动。

灵智凝聚成一点,慢慢向四周扩散,有若涟漪,向四方八面扩散。四方八面都是生命,每个生命都是一个单元,所有单元合成一个生命,覆盖着广大的土地。

那是植物的灵觉。植物通过根部和大地深入接触,联结成一个生命的汪洋。

他终于亲身体验到红树的经历,溶入了植物灵觉的大海内。

这大海平静无波,一切是那样美好和自我满足。

凌渡宇分享着植物灵觉内那对地球的遥远记忆,他“看”到了地球由一个死寂的星体,进展到充满生命的每一丁点变化。在植物悠长而连绵无尽的生命里,所有生物只是片光石火的“发生”。

无数的人类世代,沧海桑田的反复变换。

这灵觉大海无尽的深处,忽地起了一波又一波的震动,一股庞大的能量从“无”而来,一下子注进了这灵觉的大海内。能量不断地运转,所有黑妖林内的植物灵觉都卷进这漩涡里,凌渡宇也身不由己地在这力量中打转。

凌渡宇骇然想起红树说的话。这精神力量是否就是来自那一切生命的来源——人类千百年来崇信的神?

这个念头刚起,所有生命已汇成一股洪流,火山爆发般喷射上太空无尽的深处。

紧接着,凌渡宇的思感离开了地球,以超过光速千百倍的速度伸展。

没有物质能超越光速。光也有光微子,也是物质。但精神和生命力却非实体,唯有它们才能打破速度的限制。

精神可以在刹那间跨越遥阔的空间。

凌渡宇变成了这庞大力量的一分子,他感受到太阳外的星系、太阳系外的银河、银河系外的河外星系。

在无限远处之外的无限远处。

无论思感放到多远,根仍是在地球。那处载满勃发的生命,在宇宙虚广的空间内孤独地做那永无休止的旅航。

生命的目标就是去找寻生命的目标,认识其他的生命,认识起始和尽极及其间的一切:出生和成长,毁灭和创生,正如人类的交友和爱情。

每一个水滴也在反映着大海的特性。

人类也在反映着“上帝”的特质。

凌渡宇明白红树所说的一切了,植物就是“上帝”探索宇宙的触须和工具,去探索宇宙的其他生命。凌渡宇通过上帝之媒的奇异力量,转变了精神的节奏和频率,融入了植物的灵觉内,参与了这一盛事。

忽而,凌渡宇的灵觉回到躯体内。

接着,心神又再开始延伸。欲罢不能。

生命的汪洋澎湃着能量,像一块巨大无匹的磁石,把凌渡宇紧紧摄着。在那生命大海的无穷深处,在植物根部以下的远方,流动着一种更缓慢、更火热的生命力,那是一切生命的源头。

凌渡宇的灵觉不断地向下沉去。

小磁石不断地向大磁石靠去。

一切由它而来,也须重归于它。

凌渡宇骇然大惊,灵觉重回躯体。

若非红树的提点,他定会重归“上帝”。这解释了服食上帝之媒换来死亡的原因。

上帝之媒的力量不断地在他的身体内挥发,从有形的物质力量,转化为无形的精神力量,使他的神经嵌合了植物的思感频率。植物悠长的生命,使它们更接近“上帝”,接近红树所说的“神”。

凌渡宇融入了每一株树、每一根草、每一朵花的“灵魂”内,思感像八爪鱼般在地面伸展,在树的根与根之间旅行,刹那间走遍黑妖林的每一个角落,他通过植物的“感官”,“看”到了飞机的残骸,静静地躺在黑妖林的一角,在离开边缘两百多码的地方。

凌渡宇欢呼一声。思感再次通过植物的思感传递,向血印的方向搜去。很快他“看”到了血印等人,正被一批二十多人的南非特种部队看守在一处。他感到每一个人的精神状况,也感应到艾蓉仙对他的爱、血印等对他的期待。

他又把心灵扯回来,融入另外的林区去,他的心灵越过大地内茫茫的黑暗,沿着树根四处搜索。他感到植物的不安,小草在巨大的机器下饱受摧残。是直升机。

他又来到了俾格米人的村落。

他的心灵不断搜索,感知每一个敌人的位置、每一个设施。

他欢呼一声,心灵又迅速回到体内。

他把意志集中在自己的呼吸上,他全心全意去听,去想。

呼吸的声音逐渐回来,再不是那样遥不可及,逐渐淡出植物的灵觉,重新回到人类的触感和节奏。

他终于睁开眼来,入目一片漆黑。

上帝之媒的香气已经消失不见了。

但凌渡宇已不是往日的凌渡宇,他已掌握了植物的秘密,也看到了“上帝”的真面目。

血印和艾蓉仙等给南非军士套上手铐,无奈地坐在黑夜的林内。四周的南非特种兵手持自动步枪,虎视眈眈。敌人是突然出现的,那时他们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便遭擒获。

血印一直在担心凌渡宇,现在他人林快有一个夜晚了。

白天快要到了。

南非特种兵不断地用红外光望远镜察看凌渡宇等进林的地方,即使凌渡宇能制服西森,又杀掉尾随入林的三名特种兵,逃出黑妖林,也绝逃不过林外那二十四名训练精良、如狼似虎的特种兵的再次狙杀。

但这时,凌渡宇却是早已从另一个出口脱身出林,绕了一个圈,从后方潜行过来。

他最有利的条件就是刚才服食了上帝之媒后,那种与植物沟通的力量仍未消去,只要他静心闭目,便能融入植物的灵觉去,探知敌人的一举一动,清楚地知道每一个敌人的位置。这是真正的知己知彼。

敌人共有二十四个,其中二十二个分布在他进林处的斜坡上,两人则看守着血印等人。

他们不愧是经验丰富的战士,把守的位置和角度都是攻守兼备。所以只要他一出林,一是战死,一是投降,绝无第三个可能性。

可他并不是一个人,他有整个植物的灵觉做他的后盾。

他把从西森等人处取来的三支自动步枪挂在背上,又把西森装有灭音器的手枪插在腰间,这时还不到动用它们的时刻。

一切行动要趁天明前,在神不知鬼不觉下进行。

他把人造胸皮搓下来,拔出麻醉针发射器。因为体积的限制,发射器只能发射四次,所以他要珍惜使用。

他闭上双目,把面庞贴在一棵大树上,心灵从树根向敌人的方向伸展过去。这时血印和艾蓉仙正在绝望中饱受煎熬,痛苦的等待最令人难受。

他们身旁的两名南非战士正以微弱的声音交谈,轻松自若,一副胜券在握的气人模样。

忽地其中一人低呼一声。

血印等也是大吃一惊,向他们望去。只见其中一名特种兵扶着另一人,那人似乎昏倒。

微茫的曙光中,那清醒的特种兵正要张口高呼另外的同伴,面上忽地出现一个奇怪的表情,喉咙咯咯作响,那呼叫始终叫不出来,两人相拥倒在地上。

一个人从两人身后的树林中跳了出来,扑往血印等人。

艾蓉仙低声欢呼。

此人正就是凌渡宇。他摸过来,迅速挑断他们的束缚,不一会儿数人便重获自由。

凌渡宇把身上的两支自动步枪、手枪和中了麻醉针的士兵的两支步枪分派给众人,跟着扼要地指示了众人攻击的路线和另外二十二名特种兵分布的位置。

他要以雷霆万钧的攻击,一举歼灭敌人。

凌渡宇选了最吃重的任务给自己,他从敌人的背后出现。这角度令他可把五个敌人同时笼罩在火力网下,其他的敌人由血印等去解决。

他这角度看到的特种兵,全部背对着他,懵然不知他已从后方潜来。

凌渡宇又待了片刻,肯定己方每一个人都进入了最有利的攻击位置,一扳枪掣。

子弹呼啸射出,枪口的火光激闪。

四周同时响起自动步枪的连珠爆响。

眼前的敌人血肉横飞,一时间他们甚至不知对方在什么方向,甚至有人混乱中仍然举枪盲目地向黑妖林方向扫射。

攻击来得太突然。

战事在一分钟内结束,二十二个人全躺在血泊内。

众人又再聚集。血印等信心大增,静待凌渡宇的吩咐。

凌渡宇道:“取去他们的通讯器,我们去把军火取来。”

艾蓉仙道:“你找到军火了吗?”

凌渡宇道:“还未找到,不过我已知道军火的正确位置。”指着黑妖林另一角落,道:“在那个位置,离开边缘只有两百多码。”跟着望向血印道,“你敢和我一同入林吗?”

血印面色连转,毅然道:“假设我还要恪守祖先的遗训,我便不配作俾格米的战士。”

凌渡宇道:“好!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和勇士。”

他心中已有一个模糊的概念,明白黑妖林为什么是人类的禁地。

他希望可以再见到红树。

第九章 最后决战

是日黄昏。暴风雨疯狂地吹袭着俾格米村落周遭广大的原始林区,南非军士停止了所有的搜索活动。

马非少将躲在营帐内,面上阴霾密布,比外面的天色更难看。

副官夏卡文报告道:“少将!还没有西森等人的消息。”

马非道:“继续联络。”

凌晨三时,雷暴稍歇,雨势持续。

仍未能联络上西森的分队,众人聚集在放置无线电通讯设备的营帐内。传讯兵不断呼叫西森的分队。

“一五〇一A,请回话……”

马非少将焦躁地来回踱步。

杰克上校道:“西森带的分队是我最精锐的部下,没有失手的可能。”

马非沉声道:“那么他们到哪里去了?”

杰克哑口无言。

帐内是难堪的沉默,只有传讯兵努力呼唤的声音。

一个长的讯号从通讯机的接收器响起,有反应了。

众人蜂拥围在通讯机四周。通讯机传来沙沙的声响,一个陌生的声音道:“马非少将,请答话。”

众人愕然。

马非拿起对讲机,沉声道:“我是马非!Over。”

对方嘿嘿冷笑起来。

众人面色大变。马非怒呼:“你是谁?说明你的身份。”他失去了一向的冷静。

对方停止冷笑,严肃地道:“我就是你要找的凌渡宇,先送你一件礼物。”

通讯中断。众人面面相觑,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地步?凌渡宇要送礼,那会是什么礼物?

“轰隆!”对面山头响起轰天动地的爆炸,火焰和浓烟冒上半天高。

马非面色煞白,站在通讯器前一动不动,手上还拿着那对讲机。其他人扑出了营帐外,观看爆炸的情形。

夏卡文面色苍白地回来,向马非报告道:“是火箭炮!”

马非道:“他们拿到了军火。”

对讲机再响起。

马非镇定地道:“凌渡宇,你听到我吗?”

凌渡宇的笑声从通讯机的接听器响起,充斥营帐,好一会儿才歇下。

马非冷然道:“你就算取得军火,也绝不是我们的对手,你还是投降吧,否则我杀尽你俾格米的朋友。”

凌渡宇嘿嘿冷笑道:“你敢吗?只要你杀一个俾格米人,不但你的官职不保,连你的政府也会陷入国际的政治风暴里,这毕竟还不是你南非的地方。”跟着话锋一转道:“我给你十分钟时间,让你投降,否则下一枚火箭,就要你以手下的鲜血作代价。”

联络中断。

杰克上校道:“不可能!我们的阵地散布四周,在这样的黑夜他绝不敢胡乱施放火箭。何况他们又不知道我们囚禁俾格米人的位置,他不怕误伤俾格米人吗?”

这番话合情合理,众人表示同意。

马非道:“很快便有答案了。”接着道:“吩咐所有人改变他们现在的位置,将俾格米人分散押往不同的地点。”

众人领命而去。

凌渡宇和血印等人此刻站在五英里外的一个山头,电子感应火箭发射器遥遥指向俾格米村落。

血印在旁担心道:“兄弟,你是否真有把握?”

凌渡宇以红外光望远镜观察敌人,看看腕表,道:“还有九分钟。”接着安慰血印道:

“兄弟!相信我。你的族人也等于我的族人,我没有把握是不会胡来的。”

血印和艾蓉仙一齐露出不能置信的神情。

凌渡宇起立,缓缓走到两株大树的中间,盘膝坐下。血印等人愕然以对,大惑不解。

凌渡宇闭上双目,但不一会儿面色大变。他已感觉不到植物的灵觉,那似乎在遥不可及、远不能触的深处。

上帝之媒的力量已消去,冷汗从他的额上流下来。

十分钟过去了,全无动静。

马非少将面容稍霁,吁出一口气道:“全军戒备,等待天明,我们展开搜索,格杀勿论。”

众人轰然应诺。

离天明只有半个小时,雨势进一步增大。

凌渡宇的所有努力均告失败,血印等人在后焦急地苦候,大雨狂打下来,数人衣衫尽湿。

凌渡宇狂叫一声,呼道:“红树!红树!你在哪里?”声音响彻山头。

豪雨不断打下,使人肌肤赤痛。难道要这样子功亏一篑,袖手认败?

在极度绝望里,那生命的汪洋、红树与植物结合的灵觉又翩然来临了。红树深沉的叹息从地底的深处、植物的根部、传到凌渡宇身旁的大树,透进他的心灵内。

红树的声音在凌渡宇的心灵内响起道:“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成成败败,生生死死,人类的整个历史,犹如一阵吹过的轻风,眨眼即逝。”

凌渡宇的心大声疾呼道:“无论怎样短暂和微不足道,始终是存在过。正如这一刻,便等如一个猎兽的陷阱,我们如何能脱身?”

红树深长叹息。

凌渡宇心中狂叫:“你难道能坐视你的族人被凶残的敌人屠杀吗?”

红树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没有生命是会死亡的,就像西方《圣经》所说的‘灵魂是不死不灭’的一样。死亡只是生命形式的转化,由人的形式,重归于‘它’。刹那的长短分别,有何不同?”

凌渡宇渐渐冷静下来。红树的思感已经变成植物一样,再也不从人类的角度视物,当然也不能用“人的道理”去打动他。

凌渡宇道:“不同层次的生命,自有其独有的天地,便如你是上帝的敌人,你也要想办法逃出它的威胁。那为何我们不可以对抗我们的敌人?”

红树沉默下来。

凌渡宇耐心地等待。

时间不断溜走,还有十多分钟,第一道曙光便会出现,他们再没有时间了。

凌渡宇心急如焚。

忽然红树的灵觉不断扩大,凌渡宇感到自己的思感也在不断延伸。两人的心灵结合在一起,伸入茫茫的大地内,越过广阔的森林,[小说网·。。]来到俾格米人的村落。

敌人已改变了兵力的分布,也改变了俘虏的位置。凌渡宇欢呼一声,默记着敌人的重兵所在。

马非等人站在营帐中,静待天明。

“轰隆!”爆炸震天响起,接着是一连串的爆炸,闪亮山头,帐幕内外乱成一片。

安臣少校扑了进来,面色有如死人,喘息道:“火箭正中直升机停驻的地方,爆炸直接损毁三架直升机,还波及其他最少七架直升机,非修理后不可以再飞行了。”

这是致命的打击。

另一声爆炸从左前方传来,夹杂着人的嚎叫。

一个少尉冲了进来,喊叫道:“少将,我们一个重机枪和迫击炮阵地给敌人命中,伤亡惨重。”

营外传来燃烧的声音,跟着又再一串爆炸,火势波及另一批直升机。

通讯机沙沙作响,凌渡宇的声音又再响起道:“马非少将!礼物虽然误了时间送来,滋味仍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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