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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云舞天-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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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英王府依然一如既往,万籁俱寂。
  烛火下,朱翊晨静坐沉思。计划已经定案,只是,是否还有遗漏之处?这等重大事件,决不能有任何疏失之处,否则,一步踏错,便会满盘皆输。
  将所有计划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确定无误,才松了口气,然而,下一刻,眉心又微微拢起。
  师姐……为什么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京中?真的只是碰巧吗?还是早有预见?师姐在朝中为官十年,一度权倾朝野,说她对这个王朝了如指掌也不为过,如果她真的有所知晓而欲插手,自己该怎么办?若论朝中权势纷争,师姐当初完全凭着真本事一步步迈上权力颠峰,她的谋略决不容小觑,倘若她真的知晓什么,那就没那么简单了。
  况且,师姐出现了,九叔呢?看样子,尽快行事是对的,必须趁九叔没来之前发难,否则,恐怕功败垂成……
  “翊晨,你在吗?”清清雅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伸手抹过脸庞,确定无恙后前去开门。
  “师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楚临风跨进门,依然是一身男装打扮,对他微微一笑:“今天天气有点闷,总觉得明天可能是风雨将至,有点睡不着。”
  “是吗?”退开身,与她相对而坐,神经暗暗绷紧。
  楚临风一点也不拘束地自己动手倒茶,指尖在茶杯精致的杯面上轻轻划过:“翊晨,你有点心神不定。”
  “喔?”他垂下视线,“师姐为什么这么说?”
  楚临风抬头,仔细端详他的脸庞:“别老是笑得那么勉强,看看你,明明是二十二岁的大好年华,却看来一副沧桑的模样。”
  心中松了口气,朱翊晨露出浅浅的笑意:“相由心生,有些事经历过了,是很难放掉的。”他不过二十二岁,却已在战场上度过了十数年,经历过的生生死死,又怎么能忘得掉?
  “记忆不必放掉,有时候只要明白了,一样很轻松。”
  “这是经验之谈吗?”他淡淡勾起笑容,“师姐,你不一样了,半年前的你虽然风采依然,却也是一脸沧桑,如今却如此轻快……”
  楚临风淡然而笑:“我的沧桑已经寻到了因,自然放开了,你呢?是不是已经知道原由在哪里了?”
  朱翊晨垂下视线,望着她手中轻转的茶杯不语。
  见他如此模样,楚临风悠悠叹息:“翊晨,你值得更好的未来,何不让自己活得开心一点?”
  “未来?”他垂眸,淡然道,“师姐,我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定定地望着他半晌,楚临风终于点头:“好吧,你知道就好。”放下茶杯,她起身,“夜深了,我回去歇息,你也早点睡吧。”
  “知道了。”看着她走出房门,朱翊晨合上门扉,深深地吸气。她到底察觉出什么了吗?为什么好像在有意无意地提醒着他?看样子,明日必须将师姐软禁在府中,免得出什么差错……
  端起茶杯,将茶水灌入口中,情绪稳定下来。
  该去迎接将至的风雨了。
  
  天边微亮,清晨的空气中散发着清冷的粒子,即使没有风,依然清爽。
  朱翊炎已在天亮前悄悄入城,此刻正藏身在一处小客栈内。
  事情明显不对劲了,一入城,他便去探查了一下守兵,却发现原来的禁卫军已被悄悄换走,如今守城的士兵皆不是原来的禁卫军。是谁的人马?七叔的,还是翊晨的?
  依目前情势看来,变故恐怕近在眼前,父皇的性命只在这几日之间,他们自然要趁太子登基之前动手。现在这京中,分明是他们的天下,一动起手来,紫禁城就在他们掌握之中。
  不行,他必须尽快赶回宫中,否则一旦变故发生,就无法阻止了。
  就在这里,门外忽然传来声音:“客倌,有人找。”
  他吃了一惊,难道自己的行踪已经被人发现了?定了定心神,他开口:“是谁?”
  门被轻轻地推开,一袭白衣出现在门口,那人浅笑悠然:“是我。”
  
  这一天的京城,注定是不平静的。从清晨开始,人们就能看见城里城外军队来来去去,那些盔甲整齐的正规军,个个军容肃整、衣冠鲜明,于是纷纷猜测,是不是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没错,这一天,确实有大事要发生了,而这件事,将会以传奇的形式载入史册。
  乾清宫的一处偏殿,仁举帝悠悠转醒,发现床畔已有人守候,却不是随侍一旁的总管。
  他睁开眼,目光浑浊地看了看,而后低哑地开口:“哦,原来是翊晨啊,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朱翊晨的脸上,凝着冰霜,微微低了低头:“儿臣参见父皇。”
  颤颤地抬了抬手,仁举帝半睡半醒:“免了,今天是有什么事吗?怎么一大早就来见朕?”
  “是,儿臣有事想问父皇。”垂眸遮去目光中的杀意,他静静立着,“儿臣想问父皇有关母妃与裴家的事。”
  话音一落,重病中的仁举帝陡然睁开眼睛,怔然半晌,吃力地喘了口气:“怎么会突然想问这件事,难道你母妃没有告诉过你吗?”
  “母妃当然说过,只不过,儿臣想从父皇口中再听一次。”
  “是吗?”呆了一会儿,他终于叹了口气,“既然你想听,父皇就告诉你吧。”
  苍老的声音缓慢而清楚地在殿内响起:“二十二年前,朕刚刚登基,意气分发,一心想着成就旷古的基业,成为万世传颂的明君……”忆起当日的雄心壮志,再看今日无功无过地收场,不由地感慨。
  “那个时候,朕皇位还未坐称,朝中各种势力纷纷争权,朕登基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巩固皇位。裴家是书香世家,历代为官,出了不少正直之臣,当时,你舅舅裴文彦任职左都御史,裴家风光一时。”当日的裴家,有女在宫,有子在朝,何等地风光,岂料后来不过一道圣旨,所有的荣耀全部灰飞烟灭。
  “你母妃能诗能文,兰心惠质,又是如花的容貌,朕当时倾心不已,几乎日日夜宿卉容宫,即使她腹中有了你,也不曾稍离。”
  裴妃,那个叫裴卉容的女子,曾经是京城多少王孙公子为之倾心不已的绝代佳人,却也做了后宫中的一只金丝雀,高贵,却也不过沦为玩物……
  “朕登基后不久,你便出生了,你是朕为帝后的第一个皇子,又是裴妃所生,朕当时高兴得几乎想立你为太子。”如果后来没有出事,也许今日的情形会大大地不同吧?六皇子朱翊晨,必然会从小受尽宠爱,又哪里会小小年纪便被扔到漠北大营,难以回京?
  “可是,后宫中争宠何等激烈,你母妃虽然聪慧,却本性纯良,以致后来遭人诬陷、百口莫辨。朕登基之后,徐太师就将他待嫁的女儿送进宫来,便是后来的徐妃。徐妃年轻气盛,又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被人比下去,从此便将你母妃视为眼中钉。”
  转过头,目带愧疚地看着他:“当时朕觉得徐妃年纪小,不懂事而已,也就没有理会,谁料到,突然有一日,徐妃密告皇后,说你母妃有不轨之举。”说起来,后宫中这些小小的诡计根本算不得厉害,可是在那个特定的环境中,却能掀起风雨。
  “徐妃带着皇后进入卉容宫,果然在其中搜出男子衣物,皇后信了,立刻禀告朕,朕怒极质问你母妃,她却一言不发。”想来那个时候,她必定是心灰意冷,说是质问,其实已是定罪,当他看到那些东西时,已经信了……
  “而后,徐太师又呈来密信,内容是你舅舅与争权失败的湘王勾结,打算借助戎夷之力篡位,朕一见之下,大为震惊,下旨搜查裴家,果然寻获许多证物——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六年前你已经将这些查得清清楚楚,也将徐太师定了罪——朝中纷乱,朕惟恐政变,当下就决定斩草除根,免得当真出事。”所以未曾仔细查证之下,裴家就这么被抄家了。
  一切不过是权力作祟,一则徐太师权力欲过盛,又与裴文彦政见不合,二则仁举帝生怕皇权被夺,最后再加上宫中争宠是非,悲剧由此造成。
  望着面无表情的六子,仁举帝叹息道:“翊晨,朕知道你心中有芥蒂,但是,你毕竟是皇家的子孙,如果太过在意这些,那将会成为你统治的阻碍。朕把江山交给你,是因为相信你能够以大事为先,不会计较小节。”挑上这个儿子,也是因为他的性情有冷酷的一面,却又不会残暴,可以守护这个江山。
  “故事……说完了吗?”望着眼前虽然愧疚、却又来没有为裴家枉死的一百多条人命忏悔过的人,他忽然一笑,笑得毫无真意,笑得冷酷莫名。
  仁举帝微微皱起眉,察觉出异常:“翊晨……”他怎么会用这般不驯的语气说话?
  眼前的容颜忽然绽出阴沉,森冷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榻上病弱的老人:“那么……就来看看结局吧,二十二年后的结局,究竟会是什么样子呢?真是令人期待……”
  话未说完,苏墨急步奔进跪下:“王爷,属下不负重托,大事已成!”
  这莫名的话让仁举帝迷惑不已,抬头去望床前的儿子,却见他目光沉沉地盯着自己,全身散发出凛凛的杀意,仿佛来到世间的阿修罗。
  “是吗?”优美的唇绽出残酷的笑意,望着眼前的杀父灭族的仇人,轻柔无比地道,“那就开始吧!”第十章
  喧闹从殿外传来,整齐的踏步声伴着铁甲碰撞的声音渐渐清晰,一队精兵踏着整齐的列队奔进殿中,分列两旁,军容肃整。
  随后,哭闹声也伴随而来。仁举帝在床榻上惊见皇子嫔妃、数位重臣被押上殿来,为首的,正是淮王与骆予桢。
  “翊晨!”他惊喊,“这是什么回事?”
  “怎么回事?”淮王阴沉地笑着,慢慢跨上前去,“皇兄,到了如今,你还不明白吗?你最信任的儿子,把你出卖了!”
  仁举帝脸色愈加苍白,去望朱翊晨,却见他负手而立,仿佛事不关己的模样。
  “翊……翊晨……”颤着声去唤,眼前的人却仿佛没有听见,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不用叫了,皇兄,他不会应你了,现在你终于尝到阶下囚的滋味了吧?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看看朱翊晨,仍然看也不看这边,他惊疑地望着眼前的兄弟,问道:“你……煦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淮王嘲弄地笑,“做了这么多年皇帝,把你的判断力都做掉了吗?皇兄,这个问题也用得着问,如果我不这么做,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坐上皇位吧?”
  扫过殿中大气也不敢出的几个臣子,再看看气度尽失的皇子嫔妃,转过头望了望一脸漠然的朱翊晨,最后视线落到一脸阴狠的淮王身上,脸色先是震惊,后是愤怒,最后竟似泄了气似地颓然:“又是皇位……”
  将目光放到朱翊晨身上,叹息似地问:“翊晨,朕几乎把江山和皇朝的未来交给你,这还不够吗?为什么要屈居人下,为别人夺位?”他做错了吗?把这样的重担交给他,而他居然把这些出卖了?
  “哼!”朱翊晨没有答话,淮王已冷哼了一声,“皇兄,你也不看看你曾经对他做过什么,他为什么要听你的话?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种的因!”
  “是吗?”仁举帝喃喃地问,“翊晨,你……你自己回答,到底是不是?”
  冷峻的面容稍稍侧过身来,漠然开口:“是。”
  这个字一出口,仁举帝立时气急攻心,一口气上不来,捂住胸口,顿时一口鲜血喷出!
  嫔妃皇子们一见此景,不禁哭闹又起。皇后与太子朱翊宣更是不顾身旁举着刀剑卫兵,扑上前来。
  “皇上!”
  “父皇!”
  看守的卫兵正要将他们抓回来,淮王一扬手,挥退了他们。
  “果然是患难见真情啊,皇嫂,这个时候,你也敢扑上来,果然对皇兄情真意切。”背着手在床榻前慢慢地来回走动,淮王的脸上是讥讽的笑容。
  随后,将目光放到朱翊晨身上,慢慢地勾起冷笑:“反过来看,翊晨,你连自己的父亲都能下手,你说,七叔要怎么相信你以后不会来对付我?”
  朱翊晨抬眼,静静地与他对望。
  淮王退开数步,依然笑容满面:“今日能够成功,全仰仗你谋划。你说,等我登基之后,要怎么赏你呢?”
  细细品味他冷静的面容,笑得亲切至极:“翊晨,你太精明了,不止精明,还很危险,你根本不是会屈居人下的人,所以,现在该是你退场的时候了!”转过头望了望床前相拥的三人,轻笑,“你们是不是很恨他?那就看着本王为你报仇好了。”说罢,笑容一敛,手一扬,“予桢,杀了他!”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一阵沉默。淮王一惊,抬头去瞪骆予桢:“予桢,你怎么不动手?”
  骆予桢却看也不看他,将目光投到一旁负手而立的朱翊晨身上,看得淮王惊愕不已:“予桢,你在做什么?”
  这时,朱翊晨转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不用叫了,他不会听你的了。”
  看看他,再看看显然有所不同的骆予桢,一个念头猛然出现在脑海,淮王惊骇莫名地往后退了一步。
  “想出来了吗?”他微微逼上前,脸上依然平静,“他不会听你的,因为,他是我的人。”
  眼睛陡然大睁,淮王不信地瞪着骆予桢,他却始终一言不发:“予桢!”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是这个样子?他,他谋划了这么多年……
  难以接受地摇着头,淮王咬牙:“予桢!”
  朱翊晨闭了闭眼,背过身去,扬起手来:“拿下他!”
  “是!”苏墨与骆予桢齐声应和,一同上前,将挣扎不休的淮王捆了起来,丢在众臣之间。
  “七叔,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那么放心地替你谋划?没有万全的准备,又怎么可能甘心为你所用?”
  “不可能!”淮王跳起来,大叫,“我计划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会……”转头瞪着骆予桢,“予桢,你说,为什么要背叛本王?”
  回答他的是朱翊晨的一声轻笑,背对他的身影单薄却也昂然:“予桢从来都不是你的人,当初你从漠北大营带回他,就是本王设计好的。七年了,他一直是在为我积累实力。”这个局早就设计好了,就等着实现的一天。如今,九叔已被撤掉漠北大营统帅一职,出身漠北大营的他自然最得军心,再加上一手带出的西疆大营、骆予桢掌握的京畿重兵、失去统领理所当然落入他手中的禁卫军,现今的他,几乎掌握着天下兵马,已是将整个皇朝踩在脚下!
  直直地盯着骆予桢,却看见他转开了视线,淮王终于颓然坐倒。他败了,居然也败了……
  朱翊晨闭目抬头,唇边现出微微的笑意。得到了,终于得到了,将天底下最大的权势握在手中,如今,他是天下之主!
  床榻前的仁举帝忽然冷笑出声,恼怒地盯着他:“翊晨,你果然厉害,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连朕也要对付?”既然是皇家的子孙,为什么又不心向皇家?偏偏要为那些陈年旧事而向自己的亲人动手?
  “我为什么不对付你?”他的背影动也没有过,徐缓平淡地道,“既然趁你死之前动手,当然是要对付你!”
  话音一落,仁举帝一阵猛咳,气得一脸通红,却又说不出话来。
  皇后扶着他,抬头怒道:“翊晨,就算皇上做错过,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你怎能这样对待你的父亲?!”
  “父亲?”茫然的声音传来,而后,他轻笑,越笑越大声,“哈哈,父亲?”语调中,说不清的嘲讽。笑声一歇,猛地转过头来,目光阴鸷,定定地注视着他们三人,一字一句地道:“他不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已经死了,早在二十二年前就死了!想知道他是谁吗?”眼前骇然的脸庞让他满意地笑了出来,咬牙迸出,“他的名字,叫裴文彦!”
  殿中一片哗然!
  不止床榻边的三人,殿中一干臣子,就连苏墨与骆予桢也不由地变了脸色。连他们这些心腹也对此事完全不知——这样的事实,又怎么敢说出来?
  朱翊宣脸色一白,不由地叫出声来:“六哥,你胡说什么?”
  “六哥?”朱翊晨望着他清亮的眼,笑得凄凉,“你的六哥也早死了,就死在裴家抄家的那一天。”看着眼前一张张震惊得无以复加的容颜,忽然大笑起来,直到笑得眼泪也流出来。
  “很好笑吧?”目光落到惊得说不出话来的仁举帝身上,“我也觉得很好笑呢,也许真是报应,裴家抄家的那一天,你真正的儿子得了风寒,然而,对于已经失宠的裴妃,根本没有人肯伸出援手,你的儿子,就这么死了。”因为这个错误的决定,搭上了另一条小生命。
  朱翊宣骇然望着他,颤声问出所有人心中的疑问:“那你呢?你不是我的六哥,你又是谁?”
  “我?”朱翊晨哑然失笑,虽然在笑,却让人感到忧郁得化不开的悲凉,“我是谁?我是谁?”他喃喃重复。
  是谁呢?以朱翊晨的身份活了二十二年,他到底是谁?剥除六皇子的外壳,他究竟是谁?或者——她究竟是谁?
  收住笑声,望向仁举帝:“你也很想知道吧?还是报应哪,你毁了裴家的一个女儿,所以,老天让裴家的另一个女儿来夺走你的一切!”
  此话一出,殿中忽然安静得连呼吸也听得清清楚楚。
  裴家的另一个——女儿?
  “没错,我是裴文彦的女儿,我是裴家的女儿!是不是很意外?你养了二十二年的儿子,居然是别人的女儿……”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如果不是二十二年前的那场惊变,她应该会是个平凡的女子,也许现在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可是,今日的她,却是个谋朝篡位的阴谋者……
  仁举帝惊骇地望着她,许久许久,颤抖地开口:“翊晨……”
  “我不是你的翊晨,我根本不叫朱翊晨,我是裴行云,二十二年在你的抄家旨意下侥幸不死的裴行云!”漠然的眼冷睨着眼前苍老病弱却造成她一生不幸的老人,“二十二年前的那天,我的奶娘受我父母嘱托带我逃出裴家,正好遇上当时受姑姑之命溜出来查探情况的小太监,那小太监见我奶娘无措,索性将我偷偷带进宫中,准备藏一段时间。谁料到,那天夜里,真正的六皇子竟然夭折了,姑姑伤痛之下,便让我顶了六皇子的身份活下来……”平淡地叙述完这一段过往,她望着眼前当了她二十二年父皇的老人,惨淡地笑,“知道我所说的姑姑是谁吧?裴卉容,她是我的姑姑,而我,只是裴行云而已。”
  裴行云……这个从来没有用过的名字所代表的,才是真正的她……
  什么英王,什么六皇子,什么朱翊晨,不过是个笑话……笑话……
  二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裴家毁于一场大火,同时,冷清寂静的卉容宫中,一个婴儿停止的呼吸。
  那个曾经风华绝代的温柔女子默默地抱着自己已经停止呼吸的孩子,整整一晚也不肯放……昏黄的烛光下,淑兰室内映着一道沉默的细瘦影子,孤独而凄凉。
  当她看到天色渐渐变亮,终于抱着自己的孩子走出房门,在梨花树下,将那还未来得及感受世间美好的婴孩放在泥土之间,慢慢地掩埋。那是她的骨血化成的躯干,那是她愿意为他的幸福付出一切的身体,然而,她却必须亲手将他掩埋……
  当她盖上最后一抔土,身边传来响亮的婴儿啼哭。回身,从小太监的手里接过另一个婴孩,紧紧地抱在怀里。
  从今往后,这便是她的孩子,从今往后,她会教这个孩子将一切失去的重新夺回!
  慢慢地走到床前,望着他们轻笑,笑容温柔得几乎脆弱:“现在知道了吗?我是真正的裴家人!”
  一直对此事愧疚的皇后低下头,再也愤怒不起来,而仁举帝,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十岁,目光复杂地望着眼前秀逸的脸庞。
  他以为可以倚赖、可以托付江山的儿子,居然是别人的女儿……
  只有朱翊宣不愿相信地摇着头:“不,这不可能,六哥,你明明对我那么关爱……”
  “关爱?”她忽然大笑,“傻小子,我哪里对你关爱了?记不记得上次你中毒?我告诉你,其实那是我做的,这样你还觉得我关爱你吗?”明明只是相差两岁而已,为什么他可以如此单纯,自己却……却满手血腥……
  为了这一步,在战场上浴血了十几年……
  朱翊宣惊愕地坐倒在地。皇后却猛然抬起头来,怒视着她:“你居然对翊宣下手?”
  “是我又怎样,母、后!”她讥讽般地唤,“当年我姑姑受冤枉,你也有一部分责任吧?你害她丧子,我也让你尝尝自己的儿子命悬一时的滋味!”
  听她这么一说,皇后不禁势弱,眼神渐渐悲凉下来。
  没错,一切都是报应,她该受的报应……
  仁举帝终于闭上眼:“你赢了,翊晨——不,裴行云……”报应,报应哪……
  “是啊,我赢了。”她静静地注视着曾经称之为父皇的老人,“现在,你的江山是我的了。”江山……得到江山就是这样的滋味吗?可以将一切踩在脚下,为所欲为。可是,为什么还是一点也快乐不起来?报了仇,却如此空虚……
  老天,你夺走了我最初的幸福,现在也不愿将幸福还给我吗?我的幸福,到底是什么?到底在哪里?
  闭上眼,脑海中晃过那张清明的脸庞,那个痴恋着她的男子,已经被她推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翊晨,不,行云,现在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吗?”
  陡然响起的声音令她猛然睁开眼,却见两道人影飞掠而来。一队精兵立刻将武器对准了他们,结果却被她挥退。
  踏进殿来的一男一女,静静地站到她面前。
  “师姐,九叔,你们终于还是来了,可惜一切都迟了。”浅浅淡淡地笑,笑容中却无一丝欣喜。
  床上的仁举帝激动起来:“九弟……”
  来的这两个人,正是封号昭王的皇九弟朱煦景,而曾经的一代名相太傅楚临风,如今已是昭王妃。
  朱煦景依然对他行了君臣之礼,而后站了起来:“皇兄,我回来了。”
  “九叔,快拿下她!”朱翊宣急切地叫道。
  然而,朱煦景却动也未动,淡淡道:“翊宣,今日这一切,是我们朱家欠她的,就算我们是皇家,也没有资格无理剥夺别人的性命,裴家一百多条人命,跟我们一样珍贵。”
  “呵……”朱翊晨——应该是裴行云,她低笑出声,“九叔,你是这个家族里最奇怪的人,生来如此尊贵的你,居然没有一点权势之欲,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朱煦景静静地望着她,道:“你不也如此吗?翊晨,不要以为你其实不像我,毕竟你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你的兵法战略像我,性子也像我。”
  “不!我一点也不像你!”她咬牙冷笑,“九叔,你为了政局安定而甘心赴死,而我呢,却处心积虑谋夺皇位,我们怎么像得起来?”
  “不像吗?”楚临风慢慢走上前来,“行云,到今日你还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吗?你根本一点也不想要这个皇位,你所做的,不过是给裴家一个交待,这样将责任背负在身上、费尽所有心思的你,又怎么不像他?”
  裴行云脸色一白:“我……”
  “老师!”刚刚被朱煦景拒绝的朱翊宣在看到楚临风时,惊喜地叫了出来,“老师!”
  楚临风温温淡淡地笑,对他点了点头:“太子,今日这一切,你要好好看着,将来你能不能成长为一代明君就看你懂得多少。”
  这话让裴行云冷笑:“师姐,你以为他还能为君吗?现在只要我一下令,他这条命就完了。”
  “那你会下令吗?”楚临风转回头,定定地看着她,“行云,为什么当初你不干脆一点毒死他算了?你不忍心,你还是不忍心。”
  “胡说!”心思被人说破,她脸色一青。
  楚临风却还是浅笑:“为什么不对卓王下杀手?你明明可以杀了他的,可是你却没有动手,因为你动心了,你对他动心了!”
  “胡说,你胡说!”她难以接受地大叫,捂住自己的耳朵,“我没有,我没有!”
  “你有!”冷静的言语,一点也不留情地冲向她的耳膜,“为什么没有派出人手防备我们出现?以你谨慎的性子,不至于连这一点也算漏,分明是等着我们出现!”
  “我没有……”她摇摇欲坠地后退,眼前朦胧一片。
  朱煦景悠长地叹了一声,上前:“翊晨,虽然我们来了,但是,整个京城都是你的兵马,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马上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要不要动手?只要你下令,你就除掉最后一点隐患了。”
  “你……你们……”为什么?为什么报了仇却是这样一番情景?
  闭眼,片刻后睁开:“九叔,你教了我七年,对我恩重如山,现在,我就把这个恩情还给你。”袖袍一卷,一柄利剑落入手中,抛给他,“你教我兵法战略、文学武功,现在就来看看,我这个徒弟有没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此话一出,场中众人愕然。她……居然放弃自己的优势?
  “如果我胜了,你与师姐从此不得踏入京中一步,如果我败了……”抬起眼,平静一片,“那就让一切结束吧,反正,我已经对得起裴家死去的一百多条人命了。”
  
  时间还没到吗?朱翊炎焦急地望着宫门,来来回回地走。
  “卓王殿下,您再等一下吧!”朱煦景的侍卫之一黑岩劝道。
  朱翊炎烦乱地挥挥手:“为什么不让我现在进去?”
  黑岩还是镇定自若:“我们王妃说了,不到时候,您进去可能弄巧成拙。”
  想到那个到现在也还是一身男装的楚临风,他不禁有些气恼,偏偏算起来她还是他的长辈,要是有个失礼之处,九叔肯定翻脸。站住身形,他问:“她到底说什么了?我什么时候才能进去?”
  “到了时候……”说到这里,只见白玉跑了过来,“卓王殿下,您快去吧!”
  话音未落,只见眼前衣袖一动,人影已在数丈之外。白玉咋舌:“我的天,卓王殿下的轻功居然这么厉害?简直比王爷还恐怖!”
  
  当剑刃切入躯体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她恍惚地笑了一下,而后,慢慢地、慢慢地往后倒下。眼前浮起那张清明的脸庞,忽然觉得幸福就要眼前,只要伸出手去,就能触到……
  “王爷!”是苏墨和骆予桢吧?他们……真的要对不起他们了,将他们带到这样一条路上,最后却给了他们这样的结局。
  “翊晨!”当那熟悉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她轻轻地笑了,这个笑,如此地轻快,如此地……幸福。
  身躯倾下,倒在熟悉的气息里,轻轻地叹息一声。
  也许,她的幸福就是这样简单的吧?
  当看到她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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