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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云舞天-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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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唉……”还是如此固执么?所有欲出口的话,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翊炎,你要如何父皇也劝不动了,只不过,希望你还是以大局为重,不要做出不义之举。”
“不义?”微微挑出冷笑,他平静地直视父亲,“父皇恐怕是怀疑儿臣对七弟下手吧?何不直言?”
“翊炎!”这话未免太过放肆,完全不给仁举帝面子,仁举帝听得涨红了脸,拼尽力气一喝,这时只能重重地喘着气,“你、你也太放肆了!”
朱翊炎低下头:“儿臣逾越了,请父皇息怒。”父皇,这不正是你的意思吗?对自己的儿子也这样迂回试探,不觉得很悲哀么?
“算了,你退下吧。”话到这里,也算是说尽了。
朱翊炎低头告退,慢慢踏出殿去。父皇,或许你根本不想知道儿臣是不是无辜的,你要的,是儿臣的保证,或者,是将儿臣的党羽一并铲除的机会!
依旧面带微笑地回掉众人的探询,听着下一个觐见的人应声入内,他慢慢向宫门走去。
跨出宫门,胸口忽在剧痛,他扶住墙,撑住自己。
“咳!”捂住嘴,猛地一咳,感到手心一湿。他慢慢地放下手,低头注视着掌纹深直的掌心,那里一片鲜红。忽然眼前模糊。
“王爷!”等候在外的苏辞惊喊,奔上前扶住了他。
他推开苏辞,笑得虚弱:“没事。”他不需要人扶,他要自己撑下去,撑下去……直到,直到与那人……同生同死!
“七叔,有事么?”朱翊晨站定回身,昂首问身后不远处的淮王。
淮王呵呵一笑,带着骆予桢走了过来:“翊晨,太子之事可有头绪?”
“不劳七叔费心,此事我自有主张。”
“自有主张?”淮王忽而冷笑,“你的主张,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吧?”
“你……”朱翊晨脸色一变,“七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翊晨,你是个聪明人,看起来皇兄现在好像很宠你,可是不要忘了,当年皇兄也是这般宠爱裴妃的,结果又如何呢?”淮王依然笑容满面,只是这笑容下说出的话,却锐利得直刺人心。
朱翊晨脸色一变:“七叔!”
“翊晨,你好好想想吧,皇兄可以给你的一切荣宠,七叔一样能给,要忘掉你的母妃为太子搭桥铺路,还是享受更多的权势?”
居然已是明明白白的利诱了。朱翊晨沉默了,许久,冷冷一笑:“七叔,既然如此,那我又为什么不自己享受一切呢?何必跟在别人后面?”
淮王傲然一笑:“翊晨,你是个聪明人,现在京中什么形势你不会不清楚。我知道西疆大营人才济济、兵力强盛,可是毕竟远在万里之外,这个节骨眼上能容你将兵力调回来吗?在京中,你没有足够的势力赢得这一切,但是,本王却有。”他对眼前的侄子微微一笑,“在京城之外,就有本王十万兵马,本王又在京中经营多年,这些条件,够不够?”
朱翊晨不语。
“本王的势力,就算是皇兄明知我有不臣之心也不敢轻易动手,翊晨,你不心动吗?不要忘了你母妃是怎么死的,你小时候又是怎么过的,难道你真的一点不想罪魁祸首付出代价吗?”
许久,冷峻的少年忽然挑了挑眉:“七叔,记得你的承诺!”
第五章
春雪过后,大地回暖,西郊的大槐寺内,游人如织。
身着蓝衣的单薄少年安静地踏进大雄宝殿,身后跟着一个侍从。
“阿弥陀佛,小施主别来无恙。”知客僧迎上前,却是熟识的语调。
少年微微点头:“大师有礼。”
言语间,他的眉宇始终平定,年纪虽轻,却安稳冷静,浑身散发出凛凛杀意,即使入了佛堂,仍然收敛不住。
知客僧合什,低了低头,举止间恭敬异常:“小施主,还请内室用茶。”
“多谢大师。”
贵客迎入内室,未几,一个着普通僧袍的僧人走了进来。见到他,那僧人一脸激动,颤身跪下:“奴才、奴才见过小主人……”
“快起来!”下一刻,已被扶起。少年脸色虽然平静,眸中却多了一抹复杂的神色,“不必多礼。”
“谢小主人。”僧人站起身来,喜极,“小主人如今过得可好?”
少年微微笑了:“放心吧,我一切安好,不会有事的。”
“如此奴才就放心了。”
窗外,春风拂过大地,绿树抽芽,碧草青青,春天终于来临了。
僧房里,低低的对语零落地随风而散。
“娘娘的牌位奴才一直供着,希望娘娘来生能投一个好人家。”
“嗯。”虽然依旧平静,却隐含着淡愁,“难为你了,杜公公。”
僧人平静地笑了笑:“奴才已经不是往日的杜公公了,虽然这个家出得不伦不类,但是,奴才往后要好好为众生祈福。”
对面的少年迟疑了一下,才点头:“虚相师父,辛苦了。”
“小主人,往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少年顿了一下,道,“还能有什么打算?你知道从小母妃教了我什么,如今,是我兑现承诺的时候了。”一切的来由,终有了结的时候,二十二年的纠结,终于快要到头了。
僧人听了一惊:“小主人……”
“嗯?”抬起的眼,坚定得不容动摇。
欲出口的劝阻,终于还是化作长叹,僧人悠悠道:“娘娘的性子原本十分温婉,当年的事给了她太大的刺激,后来才会变得那么刚烈。你的性子不像你父亲耿直,却一样固执,再受娘娘的调教,倒是与裴家人相差甚远。”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这话引得少年冷冷一笑:“裴家人那般性情,结果又如何了?灭门抄家!最后若不是本王一战成名,还不知何时才能翻案。迟了十几年的公道,早已不是公道!”
“但是小主人,这个世间不是只有私仇,还有公义啊!”
“什么才是公义?如今朝中争权夺势,我若不出手,又好得到哪里去?既然免不了一场大乱,就由我来了结吧!”
“但是这天下苍生……”
“天下苍生要的是一个稳固的政权、贤明的君主,而这一切,我能给!”昂然挺立的身躯,负手遥望云天,这一刻看来,竟是不动如山。
僧人定定地望着他,许久不语。眼前这个少年,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往自己小心翼翼保护着的孩子了,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甚至……夺取天下!
半晌,他低声道:“小主人,这也太荒唐了,你明知道你不是……”
“我不是什么?”他转过身来,目光犀利如刃,“我已经是了,是朱翊晨,是英王,是六皇子!二十二年前决定让我以朱翊晨的身份活下来,就已经注定我要这样走下去,没得回头了。”
“但是你自己呢?你自己又在哪里?除掉英王的外衣,作为裴家人的你又在哪里?”僧人微微地叹息,“不要为难自己了,小主人,你从来没有想过真正夺取天下,这个意志是娘娘强加给你的,你要做的,是寻回自己。”
自己!少年猛地身躯一震,倏然间,脸上现出微微的凄惶:“呵……我还能有自己吗?二十二年前裴家灭门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有自己了。是,夺取天下是母妃让我做的,可是,做为裴家人的我,也要那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那个人已经快要死了,这还不够吗?”
“不够!他从来没有真正忏悔过,这不过是他人生中一个小小的遗憾罢了。因为他是一国之君,所以就可以对别人的生命如此轻贱吗?那一样是活生生的生命!我要他的天下来给裴家赔罪!”
终于无言。
僧人知道自己是劝不了他了,只有无力地加上一句:“小主人,远走高飞吧,这样你不会快乐的。”
“我的快乐早就没有了,永远都回不来了。”淡然的言语,掩藏起内心的激烈狂热,这一切,早已无法挽回。
久久的沉默,空气也仿佛凝固了,只听微风在窗外追逐拍打,透出几许生机。
“唉……”长长的叹息后,僧人望着他,充满怜惜:“小主人,好好保护自己,千万不要让人发现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他微微地笑了:“放心吧,你替我隐瞒了这么多年,我不会让它在这个时候揭穿的,因为我还要用它让那个人痛苦!”
就算身故也要让自己的骨血继承皇位的人,如果他知道自己嘱托江山的对象居然会是这个样子,会是什么反应?
他开始期待了。
太子事件之后,北京城陷入了一种低迷而紧张的气氛,官员议论纷纷,军队来来去去,似乎风雨在即。
“……擢吏部侍郎洪正峰为吏部尚书,迁都察院左都御史葛定波为荆州知州,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众臣齐呼:“谢主龙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翊晨站起身,眼角淡淡瞥了前头难以置信的康王一眼,笑意微露。这道圣旨,将大哥的人马贬的贬、撤的撤,升了亲太子的官员,如此一来,大哥的势力几乎已全数崩溃——事实上大哥还是很好对付的,他没有那么多心机,也没有足够的势力,拿他开刀,无非是杀鸡警猴,威摄一下其他心存不轨的人罢了。
不过,接下来就难了,要对付的人是……他偏了偏目光,将视线落到另一侧去。当那个人影落入眼中,眉峰不自觉地耸动一下,牙关咬紧。二哥……
心绪瞬间复杂难言。恨他吗?忽然感到颈上烙痕如火般地灼烧,那一日的激狂陡然揪住了胸口,竟然恨不起他来。或许,只有他一个人将他看作一个真真实实、无任何锦绣封号包围的人……
那边似乎感觉到他的注视,侧过头,两道目光乍然相遇。
很平静,平静得近乎悲哀……朱翊晨动也不动,只是面无表情的回视,把真实的情绪掩在优雅冷峻之下,藏得无人能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觉到那人的目光中深藏着悲哀,也许,那种悲哀已经丝丝缕缕地透过空气传了过来,灼痛了他的神经……
你死我活,二哥不会放手的,那么,他们也必然走上这条路。
“如果我疯了,也绝对不会让你正常下去,要下地狱,我们一起下!”胸口猛然震痛,狂热欲焚的言语仿佛又在耳边响起。那个疯狂得难以自己的朱翊炎,他曾经那么绝望地说出这句话,即使将生命赔上,也要与他同堕地狱……
“不能同生,那就同死吧!”这句话,会不会成为他们可以拥有的另一种结局?
同生同死……
“卓王、英王,太子请二位殿下前往东宫,一叙旧情。”
正欲散去,两人却被挽留住。朱翊晨收住步伐,听到朱翊炎已经笑了出来,依然是那种漫不经心的笑:“看样子,我们的七弟现在好得不得了,我这做兄长的,又怎么能不去看看。”
那太监问道:“英王殿下呢?可是要与卓王一同前去?”
他动了动眼神,点头:“公公带路吧!”
太子朱翊宣,皇后所出,在十几个皇家兄弟中算是出众,然而,比之深谙权谋的朱翊炎与自小历练的朱翊晨,一向深居宫中的他要显得稚嫩得多,毕竟没有实际经验,年纪也还轻。
“二位兄长,快请坐。”笑容满面的朱翊宣,脸色虽有些病态的苍白,倒也没有病弱之态,可见身体复原得极好。
朱翊晨点头坐下,朱翊炎却还是一脸不正经的笑:“七弟可要小心身体才是,这才病好,万一再出个什么事,那朝廷可就真要变天了。”
话中语意隐晦,暗暗嘲讽,朱翊宣听得脸色微变,又笑:“二哥不必担心,本宫好得很,恐怕想有事也难。”这个二哥,果然对他心存不满。
转向朱翊晨:“六哥,听说这次都是你在张罗,小弟先在这里谢过了。”
他微微一扬唇:“七弟不必客气,不过小事而已。”心中大约猜出太子的目的。太子有为君的意志,自然不愿躲在背后,请他们来,一则是试探朱翊炎——这次突来奇病根本是有人下毒,而朱翊炎既有动机又有能力,当然嫌疑极大,二则深知自己还敌不过朱翊炎的老谋深算,所以连他连一起叫来。看来假以时日,太子也非善与之辈。
兄弟三人,说是叙旧情,实则唇枪舌剑一场,又是试探,又是嘲讽。一场兄弟之争落幕,已近黄昏。待朱翊晨与朱翊炎走出东宫,正是落日时分。
见到他们二人一同从东宫出来,等候在外的苏墨苏辞不禁怪异地对看了眼。
那日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两人分明难以共存,他们今日又怎会并肩而行?
“苏墨,走吧!”一出宫门,迳自唤回苏墨,连一句告辞的话也不愿出口。
“六弟,回府正好同路,不一起走么?”意外听到的声音,让他顿住步伐,转头,对上他的视线,眼前清俊的脸上竟然平淡得连虚假的笑容也不见踪影。
“不必,等一下换乘马车也不方便。”言罢,正欲上车。
下一刻,手腕被突然攫住,光洁的浅褐手背骨节劲瘦,掌心宽厚而温热,熨贴着他冰冷的肌肤。侧过视线,眼前的容颜坚决得不容拒绝:“我有事,今天一定要问你。”
他的眼深沉若海,定定地望着他,决心坚定得不容置疑。
如果现在随他,是不是根本就不会顾及这是在人前?低垂下眼,略略沉吟后,点头:“好,你想在哪里说?”
“上来。”他率先上了马车。
朱翊晨顿了一下,跟着上去:“苏墨,走吧。”
“是,王爷。”苏墨与苏辞对看一眼,兄弟俩不约而同摇头叹了一声,然后,各自上车,一前一后慢慢往王府的方向而去。
车厢内静默得连呼吸也听得一清二楚,二人默然,对坐无言。
自从那日乾清宫小花厅一别,今日还是第一次真正地面对面。经历过那绮瑰的午后,谁也无法再回到从前,单纯的针锋相对,如今却掺杂入异样的情感,反而沉默下来。
听着车轮在青石板上滚过的声音,街市间的喧闹一并传入耳中,朱翊晨望着帘外隐约的街景,淡然开口:“二哥不是有话要说么?再不说,王府就要到了。”
如此淡漠的声音……朱翊炎试图端出笑容,却勉强得像是苦笑:“接下来,你要对付的人是我了吧?”
眼前的身躯忽然颤了一下,却又马上勾起淡淡地笑,云淡风清地撇清:“我?二哥搞错了吧?要怎么做是父皇的事,与我何干?”
“你何必在我面前隐瞒?”朱翊炎垂眉,望着自己的手心,掌纹深刻笔直,“或许我的童年过得比你快乐,但是翊晨,父皇从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最看重的始终是皇室的尊荣,我在他眼中,又哪里比你重要。”深埋在心中多年的芥蒂,此刻说来竟平淡得波澜不起。
“他总是说我心狠手辣又极好女色,绝非为君之才,可是,我心狠手辣是为了什么?当年我母妃一样不受宠,背后又没有权势支撑,我若不靠自己,今天又哪里能站在朝堂之上?”嘲讽地笑了笑,“好女色,呵呵,我好什么女色,如果不是……”忽然住了口,不再说下去。
微叹着摇了摇头,续道:“在父皇的眼中,一直都没有父子,只有君臣,血缘,也不过是一种保障而已。他宠你,是因为你已成为他所能倚赖的人,而我……已注定被牺牲。”
抬眼,望着他轻轻地笑,目光却沉重得近乎悲哀:“这次七弟的事,他已经决定要牺牲一些人了吧?而我,必定在其中无疑。”
目光与他相触,心中忽然一痛,朱翊晨偏过头,几乎不敢去看他无伪的眼眸。从来不怕勾心斗角,也不怕明争暗斗,这样的以心相交,才是他最怕的事!因为,那代表着他也要以同样的真诚对待……
许久之后,他开口,声音低暗:“大哥不过是个前奏,将要来临的,是皇家骨肉相残的惨剧。”这话已是间接承认了他的猜测,他知道不管他说不说,二哥都清楚这一点。
朱翊炎听在耳中,轻笑一声,望着他微微叹息,仿佛一点也不在乎这个答案地迳自说道:“翊晨,就算父皇不知道,我也知道,你根本不可能做完这一切,然后甘愿把皇位拱手相让。别人都道你与九叔性情相似,其实你与他大大不同,九叔的心里没有荣华富贵,他领兵,只为成全自己、保卫家国,你却不是,你的心里装了太多太多东西。虽然我不清楚到底因为什么,但我知道,你一定会拼尽全力把皇位握在手中。”
这番话恍如滚雷,朱翊晨瞬间被击得一阵恍惚!他……没想到,这个素来不和的二哥,居然会是最了解他的人,真是……可笑啊……
许久许久,仿佛一生一世的沉默后,他忽然低笑:“二哥,你太聪明了,聪明得让我不得不害怕,如果有你在,我又怎么可能顺利地把这场戏演到最后?”果然,不除掉他不行啊……闭上眼,这个再鲜明不过的决定却刺得他胸口一阵痛楚,还是要除掉这个人,这个也许是这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那么接下来,是要向我下手了?”忽然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不顾他的挣扎,紧紧地困住,笑得分外温柔,“如果非要这样,才能让你重视,那就让我们来看看结局究竟掌握在谁的手里吧。如果你够本事,就别让我拖下地狱,否则,我们不能同生,便要同死!”用最温柔的语调,道出最激狂的决定,他的眼角依然含笑,下巴却暗暗抽紧。
不能同生,便要同死吗?这是否便是另一种形式的生死相依?朱翊晨低下头去,紧紧咬住牙关。在那一瞬间,几乎要被这不顾一切的痴狂打倒,那种可以在他眼中寻获自己的感觉……
但是——
车外喧嚣渐远,马车已进入通往卓王府的车道中,片刻,停下。
“王爷,到卓王府了。”苏墨在外面唤道。
陡然惊醒!所有的迷思全因这一句归位,眼神倏然清明。
“二哥!”清冷的声音,像冰泉一样冲破这温情脉脉却又残酷无比的迷雾,一瞬间,手中空了。
他慢慢将视线移到空荡荡的手中,再移回到已昂起头的少年脸上,那清雅俊逸的脸庞,依然凝着冰霜。
最后的一点温情,也消逝无踪。
“我没有兴趣跟你玩这种游戏,如果你也要天下,那就来拿吧!”冰封的瞳,锁住最初的悸动,给出的,却是挑战之帖。
他的人生,早已有背负的命运,被溶入血液刻进骨髓,是永远也抹不掉了。况且,让他情动心动的那个人,终不是真正的自己呀……
指尖失去的柔软触感让他感到一阵晕眩,而后,在眼前冰封的容颜中,一点一滴地寻回理智。
曾经握着他的掌心拢起,慢慢勾起微笑:“好,就这样等待结局吧!”
缓身站起,跨下马车,往卓王府大门而去。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身后,夕阳染红了天边的云彩,燃起火一起的光芒,在西天漫舞。
苏家兄弟互相道别,而后马车开始移动,始终靠在车壁上的少年终于撑不住脸上的冰霜,闭目偏首,微微勾起的嘴角,泄露出隐隐的悲凉。
今生会做兄弟,到底是为了能在红尘中相遇,还是为了造就绝望的结局?如果,如果二十二年没有开始这错位的游戏,那么,他们究竟会欣然相逢,还是会擦肩而过地错失?幸福……有没有可能来临?
抬起头,望着壁顶,眼角却有水泽闪动。这一生是否、是否就这样结束……
马车忽然一顿,接着骏马狂嘶!
“咻——”破空之声传来,苏墨身形一定,随即迅捷无比地一跃,避开兜空而来的箭矢,同时惊道:“王爷,有刺客!”
苏墨这一叫,随侍在侧的侍从们立即将马车团团围住,以身相护。然而,敌暗我明,对方处在高位,占据极有利的狙击点,一时之间,已是处在受困之地!
苏墨的叫声同时也惊动了刚刚入内的朱翊炎与苏辞,两人脸色一变。
如雨般的箭飞袭而下,苏墨甚至来不及去看来处,只有不断地把箭簇拨开,心思电转。这里是卓王府外围,难道是卓王殿下想杀王爷?不,这不可能,那一日,他们两个明明……暗地里也问过大哥,卓王目前并没有想要王爷性命的意思,况且,在这里突袭,不是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揽么?卓王还不至于会做这种事……
忽然眼见黑云袭来,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巨大的铁轮!苏墨瞬间几乎忘了呼吸:“王爷!”
这铁轮巨大无比,砸出来的人必定是个大力士无疑,这一砸的力道,只怕不止千斤,马车非立刻变成一片碎片不可!而另一方面,就算朱翊晨在关键时刻破壁而出,也会马上成为众矢之的!
好严密的一招,利用先天地利之便,设下这样的袭击之计。
“王爷!”却是苏辞的叫声。
另一侧,朱翊炎提气一纵,身形迅如闪电,向这方扑来!
在铁轮触到马车壁顶的那一刻,陡然木片四散,飞屑中,一道人影迅速掠出。
而在同一刻,箭矢有了更明确的目标,全数向刚掠出的人影射去!
“小心!”苏家兄弟齐声大喊。
朱翊晨眉心一拢,袖袍一卷,一柄剑落入手中,挥开耀目的剑光,将袭来的箭头一一击落!战场上遇袭无数,这点程度的刺杀还伤不了他。只是,会是谁主使的?七叔么?不可能,他还需要借助自己的力量,这个时候除掉自己,得益的只有二哥。那么,三叔还是八叔?乍然想起——大哥?
“王爷!”耳边忽然一声惊喊,是苏辞的声音!
他心口一跳,转身望去,刹那间全身血液仿佛全部凝住!
夺目的鲜红染红了他沉静的眼,一点一点地漾开,仿佛、仿佛世界也将赤红一片……瞳仁深处映出,那人倒在血泊中。
“王爷,王爷!”苏辞扑上前,护住朱翊炎,转头朝侍卫狠狠地叫道:“你们还不快快把刺客揪出来!”
“是!”从王府急奔而出的侍卫队立刻行动,涌上前,与朱翊晨的卫队汇合一处。
明显的人力优势立刻使局势有了变化,这场刺杀,若是一击不中,就没什么优势可言了。
苏墨奔至朱翊晨身侧,紧张地问:“王爷,你还好吗?”
没有听到回答,却见眼前的人怔怔地站在原地,不言不动,惟有紧握住仍不免颤抖的双手,泄露出不平常的情绪。
“王……”话未说完,眼前袖口一动,人已到数丈之外。
清雅秀逸的脸庞俯下,在苏辞的惊愕中伸手探到朱翊炎的腕间,顿时眉心蹙紧。怎么会受这么重的内伤?那日伤了他,经过这些天的休养,应当痊愈得差不多了才是,难道他在这期间还动过手?这么重的伤,也难怪他没躲过箭雨——心脏忽然一悸,明知自己伤重,还这样扑上前来,他……
“你……”微睁的双眼看清楚眼前的容颜,忽然轻笑出声,微喘道,“终于肯回头看我了,这么多年……我等你这一眼,等了这么多年……”随着话语,嘴角不断溢出鲜血。
仿佛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听在耳中,却感到无尽的悲凉。多少年了,午夜梦回时,那明月清霜中的低徊浅叹,牵系着的源头,却是那人的回眸一望。
朱翊晨垂下视线,低低地道:“别说了,先回去止血吧!”正要放开让苏辞他们将他抬回王府,手却突然抓住。紧握的掌心,凝聚着全身的力量。
依然浅浅笑着:“恨我么?将你拉入这样纠缠不休的境地中?就算你恨我入骨,我也不会放手。有些事开始了,不结束是不会罢休的。”即使粉身碎骨,就算万劫不复……
掌心冰冷的手,开始微微地颤抖。他……可是动容了吗?
轻轻喘了口气,眼中开始迷离:“还记不记得那一年你回京受封?我见到你……十六岁的少年,眼中却有六十岁的沧桑……翊晨……”用力撑起身子,想要靠近他,却早已力不从心,忽然脸色一白,“噗——”妖艳的鲜红模糊了他的视线,却依然用尽所有力气般地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令他刻骨的容颜,慢慢地、慢慢地坠入黑暗。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终于在他冰封的瞳中找到了一丝悸动,他微笑,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幸福……
“王爷!”女子惊慌的喊声传来,接着,总管带着几个仆从赶到。
“王爷,王爷你醒醒!不要吓我……”崔其华扑到他身边,慌乱得不能自己,却依然美丽如斯。
少年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一幕,陷入昏迷的男子身边,那温润如玉的女子掩不住焦急惊慌……轻轻闭上眼,遮住了瞳眸泛起的波光。她是爱他的吧?这样美丽温情的女子,才是应该陪他同生同死的伴侣啊……
抽回依旧被紧握不放的手,心在这一刻坠入地狱。
第六章
仁举十六年的春天,像所有的春天一样,风清水秀、碧草青青,漫天的柳絮纷飞如雪,笼着一城的迷离朦胧。
朱翊炎跨进宫门,于人工建造的精致山水中悠然穿行。
风扬起,远远地传来清悠的笛韵,他微一挑眉,漫不经心地往声源瞧去。心中漫想,玉笛暗飞,散入春风,这人倒是风雅。
湖畔绿柳抚水,倒映着一湖的蓝天白云、绿树繁花,美景如画。
柳枝掩映间,一袭碧天的蓝透过青翠的枝叶若隐若现,依稀可见一个挺直秀逸的身影于柳树旁执笛而立。
朱翊炎怔了一怔,信步走近。
身影渐渐清晰,少年清瘦单薄的背影慢慢与印象中的那人重合。他微微有些吃惊。
此刻柳枝下的那人,衣裳淡雅,身形秀逸,春风拂过他的耳畔,几缕发丝随风而舞,竟仿佛就此乘风归去。
这人……是前几天才回京的六弟么?那日在朝堂上见他,一身银甲战袍,单薄的身板却有着仿若天生的昂然,眉宇间杀意凛凛,分明的战将模样。而此刻,柳枝下的少年,透着水一般的清透澄澈,如同云一般的飘逸淡泊,居然是同一个人?
笛声悠然,回荡于春风碧水间。分明是轻悠的韵律,听在耳中,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沉郁淡愁。他怔怔地立在原地。
一曲终了,执笛的优雅素手放下,那人眉睫一动,向这边望来。
刹那间,恍如惊鸿一瞥……
始终忘不了他转头望向他的那一眼,如此淡漠的眼神,却在垂睫时透出黯然的沧桑,仅仅十六岁的少年,竟仿佛历经红尘,忧郁至此。
疏离的眼神,透着淡淡的计量,望了他一眼,而后开口:“二哥么?”
二哥么?仿佛千千万万个声音重合起来,在记忆里来回滚动,隆隆作响。明明是淡漠得不含任何感情的问句,却记得深刻无比。
这是长大后的他给他的第一句话,也是所有痴狂的开端。
一切仿佛注定,宿命的齿轮从这一刻开始转动。那低首垂眉间一凝眸的璀璨,开始了这一场不顾一切的狂乱。从此,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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