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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食王妃-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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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那些好事婆子丫鬟的揣测范素芹不知道,不过新婚第三天,自己就弄得一身狼狈,范素芹也怕被王府的下人笑话,因此进了房寝也不敢太过声张,只让小葱去拿身干净的衣裳来,自己则抱着冷躯哆嗦地落坐在房内一张靠椅上。

老汪迈着急步赶入房寝内,朝范素芹躬着身,老眼中带着疑惑望着她:“王妃,这是怎么了,怎么没和王一起回来?”

范素芹觉得这管家问得奇怪,可又不知从何问起,只咬着哆嗦的牙抬望着老汪,老汪从范素芹圆眼里看出了疑惑:“王过午出了门,说去走走,再去接王妃,王妃怎么自己回来了?”

范素芹听得有些愣,一时缓不过神,压着心里的哆嗦叹问:“他真的要去接我?”

“啊楸——”范素芹还没意识过来,不由打了个喷嚏,老汪见状不再问其他,忙退出房吩咐丫鬟们为范素芹更衣、备浴汤、煮热姜汤。

一切无需多说,不论王府下人心里有多少猜测,在主人面前唯有安份做事的份,这个理老汪清楚,伺候着范素芹更衣沐浴的丫鬟也清楚。

范素芹沐了浴,更了衣,回到房寝内,方想坐到那张楠木罗汉床,才发现那罗汉床已不见了,原来罗汉床的位子上已换成了一张闲卧的软榻,她踱步走到软榻前,浅浅思问:“为何是软榻?”

范素芹身后的丫鬟以为她在询问,上前几步到她身旁:“今早,王让换的。”

“哦。”范素芹忽感到了莫名的失落,她有所明白了,这是明摆着咸王,她的夫君是长期不想跟她同床共枕了,骤也明白,他要去接她也和这摆床一般——既是嫌弃她,又不想做得太明显,终是要顾及那一道圣旨。

范素芹冷冷噌了一鼻息,回身走向了床廊。

他的床卧,她也不屑一顾去坐它。

13

第十三话 。。。

范素芹倦乏靠卧在床上等着小葱将姜汤呈来,时辰渐长不由就打起了盹,忽地一阵快步响起,将她从半梦半醒中惊起了神,睁开迷蒙双眼就见那有些熟的身影立在了床边,举头寻望便见着了赵汣那张不知是急是怨的脸,她将一双放在床沿边的腿伸到床下顺势坐起了身,她想他是有话说。

赵汣没马上开口,眼眸来回转了几圈,沉沉地呼吸了几回,才带着思虑:“为何不等我去接你?”

范素芹哪料到赵汣会真的去接她,在这事上她按理是亏的,顿了片刻,她转思他不过都是做面子上的事,心里怨着,她将眼瞥向一处:“王,既不陪我回门,又何必去接我,我自己能去,自己也能回。”

赵汣没想范素芹会这样回自己话,他一时便卡住了,就像喉咙卡到鸡骨头一般难受得说不出话。今的因果,说来都是他自己不甚犯下的,可他实在容忍不了眼前的女子以死来要挟什么,恼道:“你回来就是,为何要去跳河,如此……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子,委实让人厌恶。”

范素芹不清楚跳河一说哪里来的,眼皮惊眨了下,被赵汣的话字字敲得心痛,蹙怒起秀眉:“是谁和王说我要跳河了?我不过是不甚掉到了河里,自大婚来王就这般冷对我,我何时哭闹过……”愤恨咬牙,她将脸侧向一边落下委屈的两行泪:“试问王,我除了面相不佳,又有何过错,难道王真是想逼我跳河,那今倒是巧了。”

赵汣惶然思索,转身朝房内的丫鬟摆手:“你们都下去。”

丫鬟得了赵汣的命,朝他点头告退,他低望向范素芹犹豫:“我……我不是要逼你……只是……好吧……一切都因我而起,往后你别想不开就是,这府里任由你当家,我不管着。”

范素芹将透着不明白的莹莹泪眸抬望赵汣:“是因为王?王清楚皇上为何要点这鸳鸯谱?”

赵汣拧眉彷徨着将一手落在腰间,侧身冷着脸,陷入为难沉默,她抬眸望着他焦愁的脸静等着他开口,死寂中范素芹不自觉得喉咙干痒,不禁“咳咳”地轻咳了几声,这突来的轻咳仿佛成了一种提醒,他侧头低望她:“这与你无关,你既已进了王府就安心在府里过日子,至于其他……你、我间‘相安无事’就好。”

范素芹从他冷漠道下“相安无事”的话中明白他的意思是决意从今往后都不接受她的存在,也暗示她不用费那份心思了。她恼怒地从床上站了起来,大眼盯望着他,眼里骤然便是一片迷蒙的湿润,虽然早已清楚他对自己的冷淡,但这样的话由他嘴里亲口说出,不免还是让她的心像是受了一刀。

看着她眼中泛泪,看着她惊讶得微张的红口,赵汣心里不自泛起浅浅愧疚,可很快那样的愧疚被他心中的某种怨恨压了过去,他猛然返身迈步出了床洞,将冷背留给了范素芹。

赵汣出寝的每一步都伴着矛盾,他无法让自己的心迁就着去喜欢范素芹,因为他心里早已被另一个人占满,他也不能撇弃范素芹,因为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正监视着,这场嫁娶是那个人的恶意报复,而这一切又只能怪自己的情难自已。

赵汣脚步方出寝外,一个婆子快步走来朝他福了个身,转着眸子,踮着脚向他身后寝内探了探,他见眼前婆子的样子熄了心里的矛盾,沉问:“怎么了?”

婆子皱起眉头,摇着手里的旧绢帕,紧紧张张:“那个小葱丫头和菱角打了起来。”

赵汣对小葱还不太熟,只是听着名耳熟,但没什么印象,丫头打架这样的事本是犯不着他管,只要老汪,或王府资深的婆子随便一人也就能管定,可这里头还有菱角那就不是小事了,他微蹙起浓俊眉目:“怎么打起来了?”

婆子急回:“老奴不甚清楚。”

范素芹在房寝内听到婆子的禀话匆匆迈步出房问:“她们在哪里打起来了?”

婆子望见范素芹的是身影向一边让开:“在厨房的跨院内。”

只闻婆子话落下,范素芹便急迈着步出了厅门往那厨房跨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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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跨院一处房檐下,已被婆子丫鬟们围了一圈,小葱与菱角在人群中揪扭成了一团,她们皆一手抓着对方的头发,一手扯着对方的衣裳,双手使不上劲,便以脚相助。小葱扭拽着将菱角顶到房墙上得了势就把那揪在菱角衣袖上的手挪到菱角脸颊上,一把捏住她嘴边的嫩肉,凶道:“看你还敢不敢胡诌我家小姐的不适,往后再说我就扯烂你的嘴。”

菱角娇眸瞪立狠望着小葱那泪水汪汪的伶俐眸子,将扯着小葱头发的手一把掐住小葱的脖子,咬牙:“你这蹄子,敢仗着你家小姐撒泼,快把你的手从我身上放开,要不我掐死你。”

小葱豪不退让,只将指甲狠掐入菱角嘴边肉里,菱角也怒着狠掐着小葱的脖子并一把将快岔气的小葱压在了地上,便跨坐在她身上,松开捏着她脖子的手,开起巴掌扇在她脸上:“叫你撒泼,叫你撒泼……不知死活的蹄子……”

“小葱——”

范素芹急步跑来拨开人群只见小葱被菱角压坐在身下打着巴掌,心里不由生了火,她视小葱如亲妹妹般,这看着她被人压着欺负,心中难忍,也顾不得在众婆子丫鬟面前,几步冲到菱角身边,用那练习颠勺的力道一把将菱角揪起,返身就给了菱角一巴掌,死瞪了一眼菱角回身便俯身去扶小葱。

小葱顺着范素芹的扶力站起身,指着愣在一边的菱角哭述:“小姐,小姐,她生了一张臭嘴……乱嚼舌根……”小葱啜泣着不敢说下去怕伤了自家小姐的脸面,思起方才那情景还历历在目——

方才小葱端着姜汤从厨房出来路经这跨院闻见一个娇软的声:“哼,我说她哪是真想跳河,要真想跳河,还能活着回来,不过是想吓吓王罢了,俗话说,丑人多做怪。”这话听得小葱气不打一处来,活了十五六年小葱还没遇到这么说话的人,这说的人还是自家小姐,小葱循声怒望一眼就瞧见不远房廊下或站或坐着四五个丫头,其中一个丫鬟如众星捧月般被围在了中间,小葱一眼认出那是赵汣身边做事的菱角,看她那眉眼乱飞的娇样,那些话无疑是出自她的口中,小葱狠盯着她愤愤“哐当”将手中托盘往地上一丢,撩起衣袖就冲着她奔了过去,揪起她的头发嘴里怒嗔:“让你说我家小姐,你不过是个王府丫头,哪来的胆子。”

菱角也不是个吃素的,就与小葱扭打了起来,嘴里还唤周围的丫鬟:“你们都杵着做什么,还不上前帮忙。”

起初还有两三个丫鬟上前帮着菱角,可小葱丝毫不让,两人越打越凶,那些丫鬟也就不知所措地退让到了一边,随之围观的婆子丫鬟越来越多。

14

第十四话 。。。

菱角一手捂着被范素芹那巴掌扇得烫热的右脸,一脸错愕地惊望着范素芹那红斑无遮的厉脸,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地害怕,她知道自己是糟了,可一想自己是瑞太妃的人,便又挑了挑眉镇住了神,壮了胆,目光转移见着小葱吱吱呜呜说不出话,嚅了下嘴作势:“你说,我嚼了什么舌根。”

赵汣快步赶来,见着婆子丫鬟们围在一处,沉声威问:“怎么回事?”便把周围的婆子丫鬟弄得惊了神皆忙向他点了头就如鸟兽般散开。

范素芹盯着菱角:“我倒想问问她怎么回事,为何抓着小葱狠打。”

赵汣侧头瞥着身后的菱角:“菱儿,如何打起来了?”

菱角看着赵汣顿觉得有了依靠,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声做娇气委屈:“奴婢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丫头突然过来打了奴婢,奴婢是不得已才和她打起来。”

范素芹觉得菱角是在避重就轻,连忙道:“小葱不会无缘无故和人起争执。”

小葱实在憋不住,忙做声:“她嚼小姐的舌根,说小姐……小姐是丑人多作怪。”

范素芹白净脸上泛起了铁青的怒色,这般的怒色让赵汣不由也有些惊,这一、两日来,不论他怎么冷待她,都没见过她有这般凝重的怒色,他瞧不下去她的怒脸,俊眸微立了下,甩袖回身,冷望菱角:“菱儿,你真的说了这样的话?”

范素芹想起赵汣在房内那句“……这府里任由你当家……”冷微了一下唇,声带颤抖:“王,此事就交予我。”

菱角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一下跪在赵汣腿旁,抱住他的一腿:“王,菱儿服侍了您两年多,从没说过一句不对的话,也没做过其他跃矩的事,王妃方进王府菱儿是紧着伺候,讨王妃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道这些,菱儿从宫内出来,哪里会不知礼。”

赵汣眼角低望菱角片刻,转眸抬望小葱生疏道:“小,小葱扶你家小姐回房。”

范素芹瞧出赵汣是想转话,不由上前几步:“王……”

赵汣带着几分威严:“丫头打架王府大忌,这事你要怎么明断?”

眼看赵汣拿王府禁忌来威胁,范素芹知道真要处罚,小葱也逃不了干系,静静无言喘息一会,便甩手拉着小葱回屋去了。

范素芹回屋踏入厅内,落身坐在厅内一张精雕细刻的花梨靠椅上,将一臂横隔在椅旁的方几上气怒不语,小葱见范素芹脸沉得难看,立在她面前,轻声:“小姐。”

范素芹沉下口气,望见小葱粉脸上几道浅浅血道子,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嫩脸,心疼问:“疼吗?”

小葱“嘶”了声,还带着方才的呕心忍痛道:“小姐,不疼。小姐,那蹄子真不是什么好货……”

范素芹将抚着小葱的手落放在腿上,低头沉落:“葱,往后忍着些,王府里不比家里,我嫁过来,这样的事便是避免不了。”

“小姐……”

范素芹不让小葱多语:“去擦些药,要不脸上留下疤就不好了。”

小葱看出范素芹心情的失落,但无从安慰,且心头又掂起自家小姐还没喝到防风寒的姜汤,也就默声走向屋门,前脚方跨出屋就与赵汣撞了正着,她抬眼望见赵汣那冷脸,不由想起这咸王是护着菱角,便心悸地匆匆向赵汣点了头,小声道了:“王。”脚不停步躲身出了屋门。

赵汣在范素芹面前留住了步,顿了下,将身侧对她,思着将一手放在腰间:“王府里的大小你都可以管,唯有菱角你不得管太多。”

范素芹扬眼望向赵汣,瞅着他那张俊朗的侧脸,仿似确定着问:“为什么?”

赵汣不解释落下:“你别管就是了。”便抬脚离开的屋。

望着赵汣离去的背影,范素芹恍然暗思,他心里有个燕,眼里有个菱角,那她范素芹又是他的什么,是王府的管家吗?

范素芹踉跄起身,几步走向厅门边,仰头望向那已晕开夕阳残色的天宇,苦苦冷笑了起来,笑得满眼含泪,她暗暗问着苍天:“为何会有这场因缘?这样的日子是否有结束的一日?”苍天除了渐渐拉下夜幕没能给她任何回答,而她望着渐暗下的天心也是一片灰蒙蒙的,进王府不过短短三日,让她有了残尽半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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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范素芹病了,但非什么大病,只是咳嗽鼻塞,赵汣让人请来郎中为她瞧了病,郎中为她开了副伤风的药也就离去了,赵汣当夜便以让王妃静养光明正大地搬到了书房就寝,范素芹就此真成了独守空闺。

范素芹生病以来嘴上无味,嚼着什么都如蜡,如她无味的新婚日子一般,赵汣搬到书房后几乎不怎么出现在她面前,她每日见着的皆是伺候在身边的婆子丫鬟,偶尔恍然她总会觉得自己仿似是嫁给了这王府的深宅大院,哪有什么夫君。这样望不到头的寂寥日子,她试图让自己麻木、习惯,可不免心里还是有那么几许不平难消。

十日悄然而过,咸王府中梨香园的梨花已开得清香,范素芹穿着一身桃粉襦衣、鸭黄翠花腰裙,肩披一条茜红帛披携着小葱走在了棵棵玉骨冰肌,荡漾春风的梨花树下,春风吹拂着她额上青丝,片片可爱若雪的梨花瓣轻轻飘缀在了她绾着垂髻佩着玉钗珠花的头顶上,轻轻地她伸手隔空抓取几片飘零而下的梨花,眼望手中的洁白,她心生怜惜,愣望了片刻,指尖轻轻一松,惆怅呢喃:“随它去了。”

突然一阵春风掠过,万千的白雪花瓣随风飘转,小葱望着这如幻的景致,深深吸了口气:“好香,好像下雪一样。”

“嗯”范素芹抬望满园梨花轻轻应下,抬脚悠悠地朝园内一条小径走去。

范素芹带着小葱穿过了梨香园僻静小道出了道拱形小门,走进了一条房巷,房巷内时而来往着几个丫鬟小仆,见了她,朝她欠了身就匆匆各自做事去了,而她继续带着小葱在王府内闲逛。她病了数日,成天只窝在房内养病,这病方痊愈,她便带着小葱出屋闲逛在王府的院落间,试图以这样的方式了解王府,甚至还有他,她不敢指望他的温情,却又抹不去对他的期待,如此的绞绊在她心里滋生萦绕。

15

第十五话 。。。

一股甜丝丝的馒头香气悠悠弥散在房巷深处,这股香气让范素芹感到了几分亲切,她跟着馒头香到了一座院中,只见这院中堆着柴火,放着鸡笼,立着晒架,安着水井,院子正屋外正坐着摘洗菜叶的粗使丫头和杀鸡宰鱼的杂役,转眸望向大门敞开的正屋便可见屋内有锅有灶,还有忙活着的厨子。

望着厨房这忙碌景象,范素芹心中不由暗生一股暖意,仿似在这凄凄落落的宅内遇见了一位老朋友般感到安慰欣喜。她提裙,带着小葱跨入了厨房内,因菱角和小葱打架的关系,王府上下已把她看成了厉害的人,她这般默默无声走入院内便将粗使丫头和杂役都惊了个正着,他们皆停下手上的活惊立起身,低下头尊唤:“王妃。”

范素芹望见他们惊慌的样子,忙将薄唇轻微:“你们忙。”

厨房里的厨子与庖役听见范素芹的话语不由局促了起来,王府上下虽不知范素芹那条所谓黄金舌的事,但皆知她出身御厨世家,猜想她对饭食的挑剔,王府的厨子在她进府后做饭都十分的小心,就怕她不满意。而范素芹对饭食虽然挑剔,但她知道无法要求人人都能做出绝佳的美味,她心中铭记爹回诉过祖父的话“食之初始,不过是果腹,美味的根源是馋欲,最美的食物不只在于味道,还需有幸福”若只为果腹,那王府厨子的手艺已经有过之无不及,因此她不曾明着嫌弃王府厨子做得不好。

范素芹踏入厨房,就闻众口齐声:“王妃。”她见围在灶台和刀俎边的厨子们纷纷都树立直身不由尴尬了,她自小出入厨房,印象中厨房就该是热火朝天的忙活景象,今进这厨房的严肃让她感到万分的不自在,可是再退出厨房,反而显得自己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她憋了口气,乌黑圆亮的眸子张望着厨房内,目光落在灶台边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身上,想那定是掌勺的,就将嘴角弯起:“今做什么菜?”

灶台边那矮胖的中年男子恭敬道:“冬菇焖鸡、冰糖猪脚、清蒸桂花鱼、鸡蛋羹、鲜藕排骨汤、拌三丝、蒜泥茄子、白面馒头……”

范素芹耳里听着矮胖的中年男子念了一溜,眼眸望见他身前灶台上正蒸腾着热气的蒸笼问:“蒸笼里头蒸的是馒头吗?”

“哦”矮胖的中年男子对范素芹急转的话有些反应不过来,顿了下道:“是,是白面馒头。”

范素芹挪步走入厨房内,寻看灶台后的砧案:“你们忙自个的,我只是来看看。”这话落下,厨房里的厨子们纷纷动手做起各自手中的活来。

范素芹望着那三四个站在砧案前拿着菜刀剁骨剥蒜的厨子,正想帮忙做些什么,一个端着只木盆的粗使丫头走入厨房怯生生地望向范素芹,范素芹望见她手中盆内装着杀好的鱼和鸡,微了下唇:“那些都洗净了吗?”

粗使丫头战战兢兢:“都洗干净了。”

矮胖的中年男子从灶边一口水缸内舀了瓢水入锅,顺拿起灶上瓜瓤刷锅,没多思着范素芹在,习惯如常道:“妞,放下。”又做主:“小六把鱼和鸡处理了。”

砧案边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应下:“嗯。”粗使丫头便小心翼翼走过范素芹身旁将手中的盆子放在砧案上的一处角落忙给范素芹点了下头就匆匆出了厨房。

范素芹看着那盆里的鱼和鸡便知自己有事做了,把身上的披帛拿下塞到小葱怀里,快步出了厨房在院中水井边打了桶水将双手洗净,又回了厨房,在厨房内找了条半腰青花围裙与袖套穿戴上身,抓取那洗净的桂花鱼靠到了一块空砧板前,将鱼放平,拿起砧板旁的菜刀“唰唰”的翻着鱼勒了几刀切了鱼肚,砧案边的厨子睁望着她手上的活还没做出反应,她就将鱼处理好了,她以在家时习惯的命令:“小葱将盘子拿来,还有姜、葱。”

小葱对王府的厨房不熟悉,为难道:“小姐,这,我哪知道盘子。”她的话方落,立在她身边的厨子已反应过神来,忙为范素芹递上了盘子和姜葱。

范素芹接过身旁厨子递上的白瓷盘熟练地将鱼肚撑开,把鱼立放上盘,又拿起菜刀,一手扶起砧板上的生姜利落快切数刀,那片片相差不到毫分的生姜就齐叠在了砧板上,接着她抓过砧板上几根洗净的葱如法利落数刀青翠的小葱便丝丝如蒲草般铺在砧板上,顺而取过盛有桂花鱼的盘子,将数片切好的姜片镶入鱼前后的刀口中,就把盘子放到了一边,如是抓取另一条桂花鱼切了肚,勒上几刀摆上了盘,然后拿了盐将两条桂花鱼的鱼身涂过。

厨房的厨子看着范素芹这番行云流水的切鱼刀技无不投上敬仰的目光,不想她这御厨之女确实有些厨技。

矮胖的中年男子对范素芹的敬意未散,望着备好的鱼忙道:“老仆备水,蒸鱼。”

范素芹边接过身旁厨子递上的棉帕擦着手,边唤住矮胖的中年男子:“慢着,鱼放后面再蒸,若放凉了容易发硬,你们先准备其他的菜,我也与你们一起准备……”说着,范素芹将眼眸转向矮胖的中年男子:“你是否是厨房的掌勺?”

矮胖的中年男子低头:“老仆是厨房的掌勺。”

范素芹朝矮胖的中年男子低头微唇:“在厨房掌勺为上,该做些什么你直接吩咐。”

矮胖的中年男子还没习惯厨房内有王妃一起做事,但一想既然王妃有这样的意愿,他便不敢违抗道:“是,是。”

范素芹眼望矮胖的中年男子拘谨着,弯起唇角略显俏皮:“掌勺,有什么让我帮忙的。”

矮胖的中年男子慌忙躬身,声带紧张沙哑:“王妃可称老仆,老李。”

范素芹明白地浅声:“哦,老李。”

老李硬生生哆嗦着声:“那,那王妃准备蛋羹的蛋液。”

老李话落,厨房内的厨子都冒出了一头冷汗,皆寻思着老李还真敢要求王妃做事,简直是不怕死。

范素芹倒不以为然,就询问起身边的厨子蛋在哪里?放碗的地方——偌大的咸王府,也只有厨房这方寸之地能让她感到几分若在家的自在。

16

第十六话 。。。

作者有话要说:有虫子必捉,有想法必修,改字不改意,不耽误阅读

范素芹与厨房的厨子一起准备下食材,老李如往常般将备好的食材烹煮成菜,忙活了一阵午食便都备齐了。这番忙活间,厨子们与范素芹的生疏减退,便也不觉得她是什么厉害的女子,反而恍然间会错把她看成厨艺深厚的年轻厨娘,她备起食材的老练无不让厨子们暗生佩服,这手艺上的熟练技法已掩过了她脸上覆在香粉下隐隐可见的红斑,厨子们皆无在意她的脸庞,只对她那双嫩白的巧手惊艳不已,厨子们惊艳它利落的刀工,惊艳它举筷打蛋的优美,惊艳它的每个举动,但最美还是它那握筷的挑剔样子,捏握在高高筷柄上的纤指,那是一种充满王者的挑剔,他们不由地就这么成服于期待它的挑选中。

范素芹拿着双筷子站在已摆满菜肴的砧案上,伸着筷子夹取一块炖得乌金发亮的冰糖猪脚放入口中小咬了一口,一块糜烂的猪脚肉就入了她的口,随着她珍珠贝齿的嚼动那八角桂皮的香气便在她口中晕化开,她面带笑意微微点头:“老李这猪脚煮得很入味,若再加半碗米酒就更好了。”

老李一时被王妃当面夸耀有些不自在,恭敬中带着受宠若惊:“是,是。”

范素芹抬起一手抓住举筷的衣袂,将筷子伸向摆在那碗冰糖猪脚后的蒜泥茄子,夹取一块茄子放入嘴中,咬下一口蹙起翠羽秀眉,随意嚼了几下,生生咽下茄子:“茄子有些生咬,入味不够。”话落,眼瞥见老李脸色透着难堪,她只怕是自己的话会让他抹不开面,便僵僵微唇:“茄子要做得美味也不易,煮起来要烂才能去了生咬,且入味也甚是重要。”

范素芹话落不多时,一个小仆打扮的年轻人跑入厨房快语:“老李,今做了什么?”

老李循声望向走来的小仆,皱起两道秃眉忙在他和范素芹之间使了个眼神,小仆没瞧清厨娘打扮的范素芹,穿过砧案边的过道直奔边角那口给王府仆人做饭的大灶,留步在放有数个盖着大盘的小盆边,随手揭开两个小盆上的盘子探望小盆内的菜色,抱怨:“怎么又是西红柿鸡蛋,蒜苗白肉。”就失望地把盘子盖回小盆上,回身转望砧案,像只寻食的小犬望着砧案上的饭食:“今给王做了什么?”眼一望见那乌金发亮的冰糖猪脚与冬菇焖鸡,马上蹦跶到砧案边,小眼中透着央求望着老李,用手指了指冰糖猪脚与冬菇焖鸡,神神秘秘:“李老爷,这两个待会偷偷给我捡两块。”

老李见眼前小仆这么没眼力,边将眼使劲瞥向范素芹,边压低声:“说什么,这哪是你小子吃得的。”

小仆小眼望着老李嘴角那两块随话语微颤的肉,呆眨了下,想着这往主人饭菜内捡菜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何况自己从王那里得了什么好的,也没往他这里少送,瘪嘴正要不高兴,狭窄视线才扫见砧案对面的范素芹,回思印象中那夜扶烂醉的王入新人房见到的那位长发掩面的女子,不由惊慌失措低头作揖:“王……王妃,奴才失礼。”

王府里仆人几百位,除了常在身边的那些婆子丫鬟,范素芹也记不得谁是谁,更不用说奴仆了,而她自进着王府就没习惯过被人这样慌慌张张地行礼,就像她是个吃人的老虎一样,瞧见这样的慌张她不由也慌张起来:“你是?做什么?”

小仆一时没会出范素芹的意,抬头纹微皱,眯眯小眼偷望见范素芹一脸疑问的神情,才略有明白:“奴才是王身边做事的宝墨,奴才回来给王取午食。”

范素芹浅浅叹了声:“王……”又思问:“王在哪里?”

宝墨依然低着头:“王在礼部。”

范素芹有所明白:“他,午时不回府吗?”

宝墨在赵汣身边不是一日两日了,仗着赵汣的势,他的胆早已撑大,这见着范素芹徐徐问话,他也就镇定了神:“回王妃,是的,王平日午时皆在礼部用午饭,晚时才回府,按理尚书是可以偷闲回府用饭午歇,不过王觉着来回甚是麻烦,故每日午时让奴才回府用了饭,再将饭食送去。”

宝墨说得如此清明,范素芹明白道:“那你去用饭,别耽搁了给王送饭。”

“是。”

宝墨轻快落话,老李朝范素芹尴尬提起嘴边两块垂肉一笑,瞧向身旁一个年轻厨子:“给宝墨盛菜。”

老李道话间,宝墨绕过砧案到范素芹身边点了下头,就快步出了厨房,老李随后到厨房门边唤了一个粗使丫头将赵汣的食盒备过来。

不多时,一个粗憨的丫头手提一个三层长方形的雕花红木食盒入了厨房,她朝范素芹福了身,老李就令她将食盒放在砧案上,又令她将一托盘准备好的饭菜端去仆人食房给宝墨。

老李让一个清瘦的年轻厨子将食盒拆开,便让其他厨子拿来几块干净青瓷盘,然后将几块冰糖猪脚和冬菇焖鸡摆上同一青瓷盘里,范素芹见大碗内是猪脚还剩下许多:“这只放三四块如何够?”

老李边将摆好冰糖猪脚和冬菇焖鸡的青瓷盘放入一层食盒中,不慌不忙:“那还有鱼和蛋羹,王用不了那么多。”

范素芹寻思蒸鱼做了两条,蛋羹蒸了两碗,鲜藕排骨汤炖了两盅,方好给自己和王,这些冰糖猪脚和冬菇焖鸡应也是只做予自己和王,可做了这么一大碗,自己一人也吃不了那么些,不由想起宝墨方才的嘴馋道:“给宝墨送些去。”

老李将一盘拌三丝放进与那盘冰糖猪脚和冬菇焖鸡同一层食盒里,连忙:“王妃,往后我不给他捡菜了。”

范素芹浅浅一笑:“不打紧,如此多的菜用不完倒可惜了。”

老李踌躇着让一个正在打理砧板的厨子唤个杂役进来,依着范素芹的意思挑了几块冰糖猪脚和冬菇焖鸡让杂役送去给宝墨。老李令他人做着这些,但手里的事始终没停下来,按着顺序将一盘桂花鱼和蛋羹摆在了食盒的二层,把一碗压着个馒头的二两米饭和一盅鲜藕排骨汤放到了最上层,范素芹见食盒备好想起问:“有没有黄瓜?”

老李思了下:“有。”

范素芹:“洗上一条,挂着皮切成段,想来猪脚吃多了会腻,黄瓜可以清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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