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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两世长宁 作者:倪政南(起点vip2013-08-31完结)-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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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得远满脸艳羡地这里摸摸那里瞧瞧,这样一匹千里良驹是每一个军人所梦寐以求的。
    柳长宁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别怪我小气,这马我可舍不得送你。”
    刘得远晶亮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无奈一笑:“君子不夺人所好,我不过是羡慕罢了。”
    柳长宁忽而从马上搜出一副护心镜:“这护心镜是当年我伯父的私藏,如今我有了软猬甲,这便送你了。”
    刘得远听到“软猬甲”三个字,心里便程亮如明镜一般。他不由喟叹道:“王爷待你真是不薄。”
    柳长宁却是反唇相讥:“王爷可不是也将红缨枪给了你,可别随意给他安上厚此薄彼的名声。”
    刘得远待要再说些什么,却深知此时不是议论男女私情的时机。终于只好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一名军士飞奔来报:“宁婉县主、威骑校尉,兵士已列队完毕,是否立刻出发?”
    柳长宁一个大步翻身上马,她拔剑出鞘,手中的三尺青锋在月色里散发着凌冽的寒光,她用不大的声音命令道:“传我命令,出发!”
    柳长宁所带的八百军士均是精挑细选的精干少年,他们早得了命令“轻装简行、轻身细语”,因而行军之际除了马蹄之声并无任何的声响发出,他们黑色的衣袍隐藏在漆黑的夜色之中,以极快的速度出了东城。李正煜与李正炜所营造出的浩大声势果然成了这两支奇袭部队的护盾。片刻以后,刘得远所带领的八百精兵也已到了西城之外。
    一天一夜的行军,年轻的士兵们几乎是不眠不休,随身所带的干粮与水也没有吃上几口。柳长宁心疼不过,等上了最后一座山峰便下令道:“原地休整,等待军令。”她自己却带着暗影和冰刃一路披荆斩棘走小路上了山顶。
    原来滇王李正兴的部队此时正在两座山峰之间休整,五万人的军队蜿蜒成一条长龙,在纵深的峡谷之中一字排开,完全暴露在柳长宁所部的攻击范围之内。柳长宁微微一笑,心中便道:不是个草包便是刚愎自用的家伙,这样的地形也敢明目张胆地休整,也不怕遭人暗算!
    队伍的中央有一座极大的武钢车,车的四面都装上了厚重的青铜板,显出密不透风的架势。车檐之下却是挂着红黑二色的军旗,气质上首尾相连的盘龙形状分明是皇帝的御用标示。这般的好大喜功不是滇王本人的战车还能有谁?
    暗影当下便道:“县主,如今滇王军队正是力量最弱的时候,何不趁着月黑来一次奇袭?”
    柳长宁却是眉头紧蹙。她的心中有隐隐的预感,总觉得事情太过简单。她压低嗓音道:“暗影,冰刃,我总觉着此处透着蹊跷。你们俩兵分两路去队首与队尾探查一番,看看滇王是否暗中设了埋伏。”她眼光在面前浓重的黑夜里逡巡,我设法去对面山头一探,若是没有援兵,此处便是这些乱臣贼子的葬身之地。”
    暗影与冰刃闻声而动,如鬼魅般消失在黑雾之中。柳长宁攢起一口气,朝着莽林深处跑去。绕过了东北面峭壁,便可登上隔岸的山峰。一路上树木枝叶擦肩而过,柳长宁的脸颊与手背上不多时便多了好几道口子,皮肉微微地向外翻着,鲜血淋漓而落。身上的袍服也在摩擦之中变得残破不堪,修长的枝条像触手一般从西面八方围拢而来,柳长宁双手挥舞着长剑,才勉强劈出一条道来。
    不远处隐隐有焦木的味道传来,借着月色还能瞧见缕缕青烟。柳长宁等待许久,并未发现有生人活动的迹象,才打定了决心走近一下。这里显然不久前曾有人生过火,这些人走得匆忙,地上杂乱无章的脚印和散落一地的干粮残屑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但即便如此,他们仍旧不忘用松叶覆盖火堆,以防追踪之人寻着火光烟雾一路追来。这样专业化的做法只可能是军人所为。
    柳长宁不由得暗自思忖,这拨人究竟有多少人?究竟是大部队还是零星的的斥候?到底是继续追踪还是就此放弃?
    柳长宁思索良久,终于确定滇王李正兴绝不是传说中那样的草包。若是轻率地追过去,后果怕是难以想象。她从袖中取出一支特制的鸣镝,它发出的响声常人听不出来,而习惯于暗夜飞行的蝙蝠却可以准确无误地接收到。她与刘得远的军中都安排了专人饲养蝙蝠,一旦接到信号,便能立刻知晓事情有了变故。
    柳长宁犹是不甘心,在一堆灰烬里扒拉许久,终于找出了几截尚未尽的残纸。她小心翼翼地将纸张残片放入丝帕之中,趁着夜色匆匆返回。
    山脚下,冰刃早已归来。他在滇军队尾观察许久,最后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一支号称五万人的军队竟然没有伙夫和辎重。他从不疑心自己的判断,这一次却不由得迷惑起来。因而趁着时间还早,他特意绕到了队伍的中段,终于再次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他警惕地趴在半人高的草丛之中,脑中却是不断地思索。柳长宁去得远,此时未归原在意料之中,但暗影侦查的却是队首,不应该逗留如此长的时间。他的下颌线条愈加绷紧,脖颈上隐隐有青筋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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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风云突变

柳长宁披着一身星辉而来,窘迫的形状连向来沉稳的冰刃都不由得露出惊诧的神情。
    柳长宁微微一笑,神色间甚是疏朗:“林间枝木横生,一不小心便成了这副样子,让你见笑了。”她理一理袍身,神情又恢复了肃穆的模样:“此番探查可有何收获?”
    冰刃将自己的一番猜测尽数说了,末了,还加上一句:“卑职自幼接受暗卫训练,感觉比常人要灵敏许多。这次总觉着疑云重重,一不小心怕是要全军覆没。”
    柳长宁用修长的手指扣着下巴,音调中亦是带着焦虑的意味:“我这一去,却是见到山中有军队活动的踪迹。若是料得不错,峡谷中的滇军乃是诱敌深入的诱饵。没有伙夫辎重,说明这支压根没想过长途奔袭,滇军主力怕是另在别处。至于山中那伙人,行动严谨迅速,还有人携带了机密信函,或许是斥候也未可知。”她见冰刃频频点头,一颗心里更是愁肠百结。此次接受的皇帝的委命发起突袭,若是出师不利,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破坏了全盘的布局。思考间,她忽然意识到:“暗影还未曾回来?”
    冰刃虽然常年一张木头脸,到了此时脸上却现出担忧的神色来:“卑职早在半小时之前便到达此处,然暗影却是音信全无。他的伸手向来快过卑职,却不知今日却为何事所牵扯?”
    柳长宁同暗卫虽无多少言语上的交流,实则却已将对方当做了性命相交的挚友,她如今出师未捷,又要坐视挚友身陷险境,一颗心更是纷乱无比。她沉声道:“此处不宜久留,我已用鸣镝知会了刘得远与王爷,为今之计,怕是要尽快撤出此地,再设计与他们会和。”
    冰刃难的拂逆她的意思:‘如今暗影尚未归来,队首的情形如何也未可知。此时不过一更天,等上几个时辰,在天亮前离开也不会影响到同袍的安危。说不定,暗影带来的消息能够帮助我们取得主动。”
    柳长宁定定地瞧着他,转而吩咐身边的士兵:“从现在起以滴漏计时,一个时辰之后,无论暗影是否归来,都要立刻撤退。”她又觉得不放心,又挑出了十名士兵兵分几路侦查滇军的动向。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柳长宁与冰刃眉头紧锁。他们的立场不同,心中所想却是一样。冰刃的手静静地扣在刀背之上,手臂微微颤抖。
    柳长宁喉头干涩,她几欲开口安慰,话到嘴边却只是徒劳。便只好静静地匍匐于草丛中,心中暗暗祈祷。
    浓雾般黑暗里忽然闪出一个黑色的人影,那小山一般高大的身躯渐行渐近,直到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和淋漓的鲜血映入眼帘,那是来自地狱的修罗!忽然,那看似坚如磐石的小山一晃之后重重地倒在地上,惊得草丛中的林蛙山鼠与飞虫鸟雀都四散而逃。浓烈的血腥气在空气里蔓延开来,带着不详的意味。
    柳长宁第一个反应过来,她一跃而起,便朝那倒下的人影飞奔而去。一旁的冰刃本想要抓住她,可伸出手时已经晚了一拍。柳长宁每跑近一步,心中的忧伤便加深一分。她听到一个细若未闻的声音唤道:“郡主。”
    她半跪在那个血肉模糊的身影旁边,低低地说道:“我在。”
    暗影忽然伸出手抓住了柳长宁的手腕,他的小臂上有一道三寸来长的伤口,伤口极深,以至于连腕上的森森白骨都露了出来。他的声音可怕地暗哑着,整个人虚弱地随时都会晕厥似的:“郡主,真正的大部队是在左首的山脚下,如今他们怕是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行踪,兵分两路往这边而来。”
    柳长宁轻声宽慰他:“区区几百人的前锋,怕是入不了李正兴的法眼。此时他绝不会大张旗鼓的派大部队围剿,即使有追兵,也不过数千,我们既占了地利之便,刘得远的援兵也在赶来的路上。只要弟兄们同仇敌忾、背水一战,我们仍是有胜算的。”
    暗影静静地凝视着他,忽然头一歪,伸着的手臂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柳长宁心中一惊,那伤口处留出的鲜血已成黑褐凝固的状态,显然是滇军在刀口上喂了剧毒。她伸出手指去探暗影的鼻息。虽然微弱,幸好人还活着。她从袖中取出一只瓷质小瓶,对冰刃说道:“暗影我便交给你了,此役结束,希望你能将他完整地带回王府。”
    兵刃待要再说,柳长宁手臂一摆,长剑横出:“走,不然军法处置。”
    送走了冰刃,柳长宁对身后的士兵道:“暗影与冰刃皆是王府暗卫,算不得真正的军人。你我却是不同。这一走,便成了逃兵,普天之大,再没有你我的容身之处。因而,我便问一句,愿不愿意同我一道去送死?”
    那把百名士兵多是十七八岁的精干少年,多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听了柳长宁的话,倒像是收到了羞辱。他们信誓旦旦地赌咒发誓:“绝不抛下同袍兄弟独自苟活。”
    柳长宁仿佛受到感染,脸上闪现出别样的光彩:“既然如此,能与诸位同生死共患难亦是大快人心之事。”她用枯枝在泥地上画出两军如今的位置,又将暗影拼死得来的消息同大家说了。最后,她一闭眼,慷慨道:“如今以我方八百人之力要杀入敌营,实如蚍蜉撼大树。即使李正兴如今尚未完全掌握我方的具体位置,怕是也已摆出了请君入瓮的阵势等着我们呢。”她随手捡起一枚碎石“啪”地一声放在标示着滇军主力所在的位置:“如今我便赌他的刚愎自用。即使知道我们迟早会自投罗网,也不愿意干耗着五万人的大军。只要防守有一瞬间的松懈,便抓着这个机会冲入阵中。就算掀不起滔天大浪,总也能为威骑校尉的队伍留出时间。”
    她从轻云的背上扯下一面朱红色的旗帜:“这旗帜本来是要在凯旋而归那一日使用的,如今怕是用不着了。各位各取一条缚于手臂之上,等上了战场也好区分敌友。”

☆、第七十九章 反客为主

这一仗果然打得惨烈无比。柳长宁的八百精兵虽然都是以一当十的勇猛少年,但人数差距实在过于悬殊,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人人都像是披上了一层血色的外衣,显得狰狞可怖。那些少年若非入伍,也不过是半大的孩子。如今却有许多将自己的命丢在了离家千里的南越。他们的身上插着武器,大大小小的伤口布满了整具尸体,那场景倒更像是阎罗殿一般。
    柳长宁一个转身将身后意欲偷袭的滇军踢倒在地,反手一抹,面前的敌人大睁着双眼,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慢慢委顿到地上。她明明可以看见不远处战车里的李正兴,却始终脱不开身去接近他。
    或许是她的身手高于众人太多,又或许是她的装扮一望便知是领头人,越来越多的滇军朝着柳长宁的身边涌来。她双手持剑,一刻不停地上下翻飞,守住周身的要害,可是暴露在外的四肢仍旧免不了受了好几处上,黑色的衣袍上洇开的血渍妖冶的仿佛血色的花朵。
    到了后来,柳长宁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几乎寻不到时机主动出击,亦没法突出重围。绝望的情绪像一张巨大的网朝她笼罩过来,随着身旁的士兵一个个不支倒地,她几乎想要放弃抵抗。
    就在此时,她却听到有人叫着她的名字。刘得远的声音永远是青涩的换声期少年的音色。她不暇腾出时间回头,只得大声回应道:“近思,先去擒住李正兴要紧。”
    刘得远几乎是左右为难,一边是此次战争的中心,另一边却是挚友的生命。他未及思考,一咬牙便提着红缨枪朝李正兴纵马奔去。
    李正兴本是好整以暇地坐在车中观战,眼见着忽起变故,便一叠声地高叫着:“护卫护卫,护驾!”那些护卫自然是滇国万中选一的精英,听了他的命令便摆出八卦阵形,等着刘得远的到来。
    刘得远同护卫们的战斗一开始便呈现出焦灼的态势,双方人数相当,武功亦不相上下,如今交斗在一起,双方均抱定了必胜的决心,每一个人皆是全力以赴。刘得远心中焦虑,若不能及早脱身,时间一长,便会陷入滇军的包围之中。他心中一乱,手中的动作便有了破绽,“嗤”地一声,一柄长剑刺入他的左肩,留下深而大的伤口。
    刘得远大喝一声,从马上一跃而起,长枪翻飞,已将身旁的几个护卫一起挑落在地。他仰天长啸,大叫道:“乱臣贼子,还不拿命来。”双腿一夹,已朝着李正兴疾驰而去。
    柳长宁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支冷箭正朝着刘得远的背心飞去。她心中焦急,反手便将右手的剑掷了出去。冷箭受了外力,势头一偏,插到了一旁的武钢车上。柳长宁的右侧却露出极大的破绽。一个三百斤重的大汉提着大刀向她冲来,大刀带起刀风,刮在脸上隐隐生疼。柳长宁自知不妙,只得提起向后退去,那刀失了准头,却仍旧在她的右臂上留下老大的伤口。柳长宁眼前一黑,又见伤口处隐隐透出黑色,心中暗叫“不妙”,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迷迷糊糊中,她只听到耳边一个好听的声音吐气如兰:“长宁,长宁。”温柔之中透着焦虑。她无法集中精神思考,却忍不住去猜测声音的主人。难道这是父亲?抑或是祖父?难道自己已经到了阴曹地府?右臂隐隐生疼,又好象有清凉的感觉从那里升起。身边仿佛有人抱着她,那种温暖叫她无法拒绝。她低低地说了句什么,便朝着那温暖的地方缩了过去。
    这一夜,窗外斗转星移,却仍有许多人仍旧没有入眠。
    李正煜的右手已经麻木,他却仍是一动不动。他静静地瞧着面前的人,语气坚定:“堂堂王师,不需要用威逼利诱的下作手段。”
    李正炜此时背对着李正煜,他的脸色已是愠怒,扶着桌几的手指也不断地用力。他的声音却还维持着平日里冷静的调子:“三弟,你可知战争本就是强取豪夺、不择手段,这般的妇人之仁只会让敌人有机可乘。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彻夜守着一个妇人,哪有半分商军统帅的样子?”
    李正煜却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皇兄不用急着下判断。臣弟资质智谋魄力皆比不上皇兄,但却也身为李家子孙,绝不会让先祖蒙羞。”他从怀中抽出一张布阵图:“臣弟因事务繁忙,忘了通告皇兄,这行军布阵已经做了休整。那日宁婉县主与威骑将军领了圣旨实施奇袭,但人数装备却实在有些简陋。他们甫一从京城出发,臣弟便暗自派了得力的暗卫同两千精兵一路尾随。其后,宁婉县主以鸣镝示警,后援人马便前往相助。此役不但生擒了李正兴,滇军主力亦是元气大伤。桂王见情势不妙即可命令原地休整,还派人向当地太守交了陈情书,看来是要倒戈了。至于黔王,不过区区两万人马,本是不足为惧。如今太子与我在这边守着,便是坐等黔王送上门来。”他忽然露出天真无害的神情:“如此一来,皇兄可高枕无忧。”
    幸而李正炜修养极好,他如何听不出李正煜口气里的明朝暗讽,但一咬牙却忍了下来:“三弟深谋远虑,为兄自叹弗如。如今为兄不过是管些后勤琐事,军中大事还需三弟多多担待。”
    李正煜亦是笑语晏晏:“皇兄所命臣弟定当竭力完成。”
    汪冉阳年事已高,不宜舟车劳顿,故而这一次李正炜将他留在京城坐镇,并未带入军中。与李正煜的一番较量,言语上便落了下风,心中自然大为不快。他此时穿着甲胄,连拂袖的功夫也施展不开,于是只得悻悻道:“孤尚有重要军务在身,先行一步。”
    李正煜倒也不客气,他身体纹丝不动,只淡淡回应道:“宁婉县主中毒未醒,许多重要情报不得而知,如今除了须臾不离地守着她,便别无他法,恕不远送。”

☆、第八十章 其利断金

李正煜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落在李正炜的耳中,抬步欲走的身形却是微微一顿。他找了个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即使闹到皇帝面前,亦置不了任何的罪名。李正炜心中思绪翻滚,这个他素日并不放在眼里的异母弟弟从何时起变得如此难缠了?
    李正炜刚刚走出军帐,就听得一个虚弱的声音说道:“扶我起来。”
    李正煜一回头,见到刘长宁一双杏眼目不转睛地瞧着他,心中便是大喜。他素日喜怒不形于色,如今脸上却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醒了?”
    柳长宁眼神一变,嗔道:“我若未醒,又怎能同你说话?”
    其实早在李正煜与李正炜针锋相对之际,柳长宁已经醒了。一来神智刚刚恢复,一时间睁不开眼,再来她打心眼里瞧不起李正炜欺软怕硬的性子,听到李正煜字字珠玑的回答,差点忍不住要笑起来。而她上一世也曾在某场战役中身负重伤,而李正煜却是坐镇军中,只是差人来探视过几回。那时候不是不凄凉,只是想着自己的丈夫如此英勇出色,自己的小心思同国家大事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李正煜好脾气地笑笑,一面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一面又找了靠垫垫在她的身后。他语气轻柔,眼神更是能腻死人:“如今可是好些了?”
    柳长宁却不像是病中之人,她洒脱地笑笑,还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放心吧,这点小伤死不了人的。”
    李正煜一边替她掖背角,一边念叨:“我问了军医,说是这毒乃是苗疆的蛊毒,剧烈难解,如今你的伤口怕是如撕裂一般。若是痛便喊出来,这般隐忍看着让人难受。”
    李正煜本不擅长表达心中所想,这一段话已是他的极限,柳长宁听了,脸上便露出错愕的神情来:“我这一受伤,你倒是转了性情。我没事了,你去商量正事吧。不然,太子殿下又要说你妇人之仁了。”她说着便是莞尔一笑。
    李正煜的神情忽而严肃起来:“你是什么时候醒的?我和太子的话你都听见了。”
    柳长宁仿佛是卯足了劲逗他:“该听见的都听见了,不该听见也都听见了。”
    李正煜终于如她所愿冷下一张脸来:“此事休要再提,我去瞧瞧外面的情况,你自己保重。”
    柳长宁瞧着李正煜的背影突然想起些什么,便开口叫住他:“我倒地之前明明瞧见伤口血色变黑,这显然是毒气攻心的症状。这毒血……这毒血是如何挤出的?”
    李正煜并不回头,只留给她一个的背影,阳光从帐外泄进来,更显得那背影高大而威严:“军医怕是用了专业的器具,当时我不在帐中,此事并不甚清楚。待你康复之后,自然可以向他询问。”他说罢也不等柳长宁回应,便径直出了军帐。
    柳长宁本是微微上扬的嘴角忽然向下一垮,脸上现出几分怅惘。
    帐中本来极是安静,外头的喧嚣便一清二楚地传了进来。柳长宁忽然听见几声凄厉的呼叫,显然是有人正在受刑。她不由得微微一笑,这个男人永远知道在合适的时候做合适的事。他能获得治军严明的声誉,靠的可不是李正炜口中的妇人之仁,雷厉风行的手段才是正道。
    李正煜果然料得不错,军营里几万号人,果然藏着各方派来的密探。经过暗卫的明察暗访和“悬赏告密”的号召,藏在暗处的人便纷纷现了形。
    他特意当着众人的面扑杀了几个滇王的密探,就是为了起到杀一儆百的效果。那些密探本是经过了极其严格的保密训练,但在行刑人的手段之下也失了素日的心硬如铁,那惨叫声起到了极大的震慑效果,那些尚未暴露的密探则是心有凄凄,也便不敢再有任何的动作了。
    刘得远因为柳长宁负伤,一颗心总是被懊恼悔恨的情绪充斥着。他醒来已是一天半以后了。见到李正煜前来探视,他便一叠声地自责着:“若不是因我鲁莽,长宁也不至于因为分神而身负重伤。她若是……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如何能心安理得地苟活于世?”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李正煜按了下去:“长宁已无大碍,你大可放心。倒是你自己的伤势甚重。如今安心养伤便罢了,莫在管他人之事。”
    刘得远急道:“我分明见到长宁身中剧毒,伤口中流出的黑血甚是触目惊心。”
    李正煜仿佛微有些不耐:“此毒已解,休要再提。”他的声音低沉暗哑
    ,许是这些日子太过操劳的缘故。
    刘得远有些讪讪地,只道:“王爷要多保重身体,等我的伤好些了,再同王爷并肩作战。”
    李正煜极少有如此失落的感觉,战局已成一边倒的局面,可是他的一颗心却荡到了谷底。柳长宁、刘得远与暗影身负重伤。他不晓得这条路上他还会失去多少挚爱的人,由或许孑然一生才是最合适他的结局。
    夏日的艳阳无遮物挡地倾泻下来,李正煜伸出手指去遮挡眼前眩目的日光,远处演武场上士兵矫健的身姿吸引了他的注意。李正煜觉得自己残存的理智一点点被仇恨所吞没。他想着,是时候主动出击了。计划的雏形在他的脑海中渐渐展开,只是独缺一个战争的奇才和出世的英雄。
    他信步走了过去,原本大步流星的脚步如今却显得有些蹒跚。背上忽而搭上了一只手,只听得一个温和的声音说道:“王爷,长宁可为你解忧。”
    李正煜回过头去,声音却似毫无感情:“简直胡闹,你余毒未解,好好养病便是在为我分忧了。”
    柳长宁静静地瞧着他,脸上的病容却已被神采奕奕的笑容所取代。她服用了镇国公府特制的解毒药余毒便已解了。她身上的伤口不深,失血亦不算严重,在床上躺了两天,除了体力尚未完全恢复,精神已然无虞。
    李正煜不明就里,仍自坚持:“我不会冒险让一个伤员领兵出征。”

☆、第八十一章 扬威天下

柳长宁如何不知李正煜的脾气,他虽不刚愎自用,但认定的事情却难有转圜的余地。她将解毒丸从腰间取了出来:“此药乃是镇国公府秘制的解毒丸,滇军所用之毒毒性虽烈,却不难解。服了此丸一时间难免有**蚀骨的痛楚,但不出十二个时辰,剧毒便消。”
    李正煜听她说话有理有据,形色间亦不见任何的破绽,便道:“随我至营帐中,我将布阵情形告知于你。”
    柳长宁却不急着走,而是将装有解毒丸的瓷瓶郑重其事地交到了李正煜的手上:“瓷瓶中尚有两粒解毒丸,中毒之人只要服了余毒便能消解。你也可验证我方才的话。”她心中总是疑惑李正煜为她吸出毒血,李正煜不愿意说,她也苦无证据。如今将这瓷瓶交予李正煜,也是给了他一个机会。他未中毒自然最好,若是中了毒,也好自救。
    李正煜随手接了,说了声谢谢,便径直朝军帐走去。
    “什么!”柳长宁惊恐地睁着一双眼睛,瞳孔中是李正煜阴沉的脸。
    “你只需按我的吩咐行事,届时长水校尉会作为你的副将一同出征。”
    柳长宁身形僵持着,口气中仍是针锋相对:“军中规矩向来都是降人不杀。如今桂王已经递了降书,皇上亦有赦免之意,又如何能做出如此残忍之?”
    李正煜定定地瞧着她,脸上神情波澜不惊,眼神里却似喊着三尺寒冰,那样子倒是像极了皇帝的样子:“你是真以为父皇会饶得了他?”
    柳长宁眉头突突一跳,心里却似醍醐灌顶一般,许多事在她的脑海里炸开,一时间,暗潮汹涌。她压着嗓子,再次说道:“真的要坑杀?”
    李正煜点头:“除此以外,再也找不到如此不留痕迹的毁尸灭迹之法。”他微微转过头,那微微上挑的眼角倒带着点悲天悯人的味道:“你若是不喜如此行事之道,便在军营之中安心养伤。”
    柳长宁侧着头打量李正煜,只觉得他藏了无数的秘密,如今只能一个人背负。不知为什么,便觉得眼前运筹帷幄的男子却像是孤独无助的孩子,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便一口应承了下来:“此时我必会办妥。”
    柳长宁不知道在那场无比惨烈的偷袭战里,自己九死一生地逃出了鬼门关,轻云缺没能有这样的运气。在这样的战争里,连将军也常常落得个马革裹尸的结局,战马的境遇更是凄惨。战争结束之后,血手带人匆匆挖了一个大坑,将无法运回的尸体和战马都抛入坑中就地掩埋,如今怕是已经融为一体了。
    柳长宁黯然了一瞬便强打精神上了李正煜的大宛马。此马毛色白中夹杂着浅灰,四蹄修长,双目炯炯。昔日汉武帝派了数万人的大军只为求得两千匹大宛马,如今一见果然是不世出的宝物。
    一旁的长水校尉长得一张天圆地方、横眉冷对的样子,又兼着常年征战,一身精壮的肌肉隔着战衣也能感受到线条的起伏。黝黑的皮肤是日晒雨淋的结果,眉骨处的断裂则看得出曾经受过严重的伤。他见到柳长宁也没有见惯了的客套与寒暄,只是冷冷道:“可知战场瞬息万变,耽搁时间便是延误战机。若是不及早出发,天黑前赶不到桂军驻地,统帅的一番苦心便付之东流了。”
    柳长宁对行伍之人的脾气熟稔无比,这样开门见山的处世方式,她倒不觉得有不敬之处。当下,她并不多话,加紧催马前进。胯下的大宛马仿佛通灵,一扬尘土蹄四溅,直欲凌空。
    柳长宁第一次见识到了李正煜发明的流星火箭的威力。镇国公府的连珠箭本已是无人能敌,但李正煜的武器却有着更为惊人的速度与威力。柳长宁的指挥调停与火药之力两相助长,战场仿佛成了炼狱火海。惨叫声、炸裂声响彻云霄,混合着血肉模糊的场景,让柳长宁第一次见识到了战争的本质。
    滇军中的一个副将见了哀鸿遍野的场景,又想到昔日的同袍之谊,前思后想之后便带着自己麾下的八千名士兵和民夫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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