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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令(武则天之女)-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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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却不知道,有两人一直悄无声息地跟着她的软轿。

原来在杨府门口不远暗处等待监视着的暗卫,随着轿夫被一个妇人唤走,他们也立刻轻巧地跟去——直看见公主神色苍白,身上的衣裙也换了不同的,进入轿中之后,两人纷纷地垂下眼皮,疾速地跟上,回宫报禀……

第二十章 扑朔迷离

武则天在李令月回宫不久后,就接到暗卫禀报,她眉头紧蹙,眼含不解。

杨思俭一向在政事上和她心意相通,事事从不违逆她,是个极其有利的帮手,也是她千挑万选的太子岳丈。

心中长吟,武则天端沉着脸庞,欲往小女儿那里探望,李令月去那里定然是去杨府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天后陛下!陛下——”门口扑通一声,竟是一下重重的跪地声响,听着还是个耳熟的臣子。

武则天扬眉,然后放下来,眉头仍是淡淡地拧起,面有怒色!

谁人敢在她的书房外喧哗?

再急的事情,至少表面行为上,也要从容不迫!居然如此失仪!

不堪大用!哼。

“天后陛下——”声音又大了些,武则天这才听清门外是杨思俭的动静。

蹙起眉,她奇怪了一下,瞬间联想到了暗卫汇报李令月的“不正常”……

心下微急,按耐住,沉着声音,她直接宣道:“进来吧!杨大人!在门外喧哗,成何体统!”

杨思俭听着不怒而威的声音,心下一颤,连忙收敛悲哀的心思和周身一直缠绕的怒气,躬身进了御书房。

武则天喜欢檀香,屋内充斥着淡淡的静心凝神之芳,杨思俭脸上老泪纵横,眼睛周圈红肿不已,他微抬眼觑视武则天,居然再次扑通一大声,跪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天后陛下啊!老臣……老臣……请赐死老臣一家吧!呜呜……”哽咽着,不断地咚咚的磕起头来。杨思俭倒不是真的想死,这是以退为进,武后必然会接话询问……

“杨公这是为何,快快起来。”武则天很是看重手底下听使唤的这几个臣子,这都是忠心她本人的。她也未叫周围的内监和宫女去搀扶,而是亲自起身,离开座位,硬是扶起杨思俭。

“亲家公。”武则天又唤了一个称呼,口气亲热,但是充满了疑惑。“你为何如此啊?”

“不敢当啊,天后陛下!”杨思俭脸部表情一阵扭曲,低垂下眼里满是恨意。“是……是……是小女辜负了天后陛下的期望啊!”

杨思俭垂泪喟叹……外面天空阳光正烈,屋内却阴冷如冰,在他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武则天表情变幻莫测!

“——这是真的吗?”她面无表情地问道,语气不像杨思俭想象中的暴怒,杨思俭心中一慌,愤愤不平!贺兰敏之必死!至少也要弄残他!

“陛下,老臣从不妄言!句句属实!不信可以和贺兰敏之当面对质。”提到“贺兰敏之”这四个字,他就咬牙切齿。

他知道武后很是看重贺兰敏之,虽然这个人是个纨绔,但他是武氏家族的一面旗帜,周国公的爵位必须有人承袭,否则皇后娘娘的背后势力看着就单薄,更别提抗拒朝中大多钟鸣鼎食世家出身的众臣子了。

虽然贺兰敏之的爵位暂时被剥夺了,但是明旨还是未发下去,武后这是要等时间,也是在考虑深思。

杨思俭是了解武则天和她两个兄长的仇恨和矛盾,否则她也不会让贺兰敏之继承周国公的爵位,那爵位本来是老武家的。

“杨大人你的委屈我知道了。”武则天面上也浮上愤怒,如果事情属实,贺兰敏之想干什么?

关于她这个外甥,她自认为了解他行事的一些矛盾,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疑她害死他母亲和妹妹……以往看在母亲和亲缘的份上,也看在贺兰敏之尚有点用处,她对他多有容忍,贺兰敏之所作所为还算太过分。

可是这回——

侮辱太子妃……武则天只觉得头迸裂得痛,太子明日就要大婚了,现在出了这种事情,杨葳蕤是不能要了,不管她是不是无辜,不赐死或令其出家就是好的了。

“婉儿,你去传贺兰敏之见我。”想了想,她对身边一直默然不语的上官婉儿说道,这是她新提拔上来的宫女,颇有才情,处事又伶俐。

武则天觉得还是应当面对质,这事简直令人不可置信!

“喏。”上官婉儿领命,“等一下——”武则天忽然道,想起杨思俭诉贺兰敏之的罪名是——

“带着两名千牛卫去。”她瞅了瞅上官婉儿秀丽的面庞,皱着眉头,沉声说道。

上官婉儿点了点头,轻步出去,不稍多久,她带着贺兰敏之复命归来。

贺兰敏之从杨府回家之后,神情沉重,他知道自己犯了滔天大罪,被乱棍打死,甚至千刀万剐,都有可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又能逃到哪里去了呢。

只是,此时他进宫之后,除了刚刚的那个宫女,只看见武后和杨思俭在场,并且两人情绪多有抑制,杨思俭的目光仇恨非常,武后的态度就耐人寻味了。

怎么……他做下那么过分的……

贺兰敏之微微走神,心里翻来覆去的想着两人的反应,直觉武后只是生气,但是看这种程度,还不想要了他的命。

如果是这样——他心中沉吟,腹内已然有了应对之法,神色颇为镇定。

居然还敢晃神儿!“贺兰敏之——跪下!”见他冥顽不灵,对她行的也是常礼,之后也不言语,神情怔忡,心里浮出不满,武则天大声呵斥。

贺兰敏之这回倒也未放肆,他顺从的跪下,然后抬头睁大眼眸,他眼里满是是鲜红的血丝,武则天心下微惊。

“你——”她瞅了瞅一旁满眼是仇恨目光却又用理智抑制的杨思俭,转头对贺兰敏之道:“杨思俭告你侮辱了他女儿——”同时也即将是明日的太子妃,武则天的眼神莫测。

“姨母——”贺兰敏之脸色此时并不红润,反而苍白萧索了许多。“姨母,甥儿冤枉啊!”垂泪而下。

他声音嘶哑,听得武则天和杨思俭心里难受,杨思俭尤为是,他居然还冤枉!那他的女儿岂不是冤死了!

“你——”

“杨公稍安勿躁!”武则天看了他一眼,递给了上官婉儿一个颜色,上官婉儿搬来了一个软凳,杨思俭拱了拱手,谢过武则天。

“贺兰敏之,到底是怎么回事情?”

贺兰敏之神色一顿,说道:“此事,确实是敏之的错!”他竟是干脆的认了!

武则天惊愕,然后胸腔里盛满了怒气。

“敏之,你——太让我失望了!”

坐在一旁的杨思俭也激动地站起身来,他手指颤抖的指着贺兰敏之……

“姨母稍安勿躁。听容我解释。”贺兰敏之抿紧了嘴唇,面色痛苦,竟是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这事情本也不是我所愿。敏之哪能有天大的胆子去侮辱未来的太子妃呢。何况我和太子的关系尚好,还是其直属下属……姨母,苍天可鉴啊!外甥儿真的是冤枉的啊!”

他的痛心不已,让杨思俭差点一头栽倒,被气得面色涨红,武则天惊愕之后,静待其言,她瞅了瞅两人表情,视线淡淡地扫视过杨思俭,暗叹一口气,亲家是做不成了,不过杨思俭本来就是她这一派,倒不至于因为此事就倒向太子党,何况杨葳蕤已经不可能是太子妃了,太子不憎恨她让他丢面子,就已经不错了。

这样想,事情倒不是坏到了极致……也许,武则天瞅着贺兰敏之,面色竟然松了松,不再是那么阴沉,这小子做的事情,也算是间接打击了太子一党,虽然对不起弘儿,也扫了她和天皇的面子。

武则天其实很不屑什么假仁假义的好名声,只要拿捏住分寸,一切不利就能化为另一种不同的机遇。

“你说说看,你怎么冤屈了?难道还能比杨大人冤枉?”这称呼却又是变了,听得杨思俭心中一突,他难以置信地看了一下武则天,又恨恨地瞄了眼贺兰敏之,心下叹不好,女儿的清白恐怕是白毁了。

贺兰敏之歉意地望向杨思俭,声音痛心疾首的悔恨道:“姨母,杨大人。敏之本来只想在婚前再见一次葳蕤表妹……”

他停顿了一下,武则天和杨思俭神色有异。

听贺兰敏之这话像是他和杨葳蕤有私情似的!

杨思俭坐立不安,女儿对于能坐上太子妃的位置的喜悦之情,他在家看的一清二楚,怎么可能和他……

蓦地,瞅看着贺兰敏之那副多情空恼的遗恨神情下的如玉面庞——杨思俭心慌了一下,俗话说姐儿爱俏,这贺兰敏之若是有心,确实能搅乱吹皱大唐每一个怀情少女的心思,此时,他心中也不是那么肯定了。

毕竟贺兰敏之也不是不可能见过他家的葳蕤,想起女儿倒时常喜欢和侍女丫鬟礼佛、逛庙会……他和夫人对她也多有放纵,见她喜的如此,现今朝政大多是武后在处理,天下女子的行止也在这种环境的刺激下,更加不受束缚了。这样,他们也并不觉得葳蕤出门有什么大不了,何况他们杨家的血统本来也不是纯正的汉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房小姐,他们这种家庭还颇觉得有种小家子气。

贺兰敏之琢磨地看了一下两人的神色,他亦注意到了武则天身后倾听着这一切的上官婉儿,略微诧异,不用回避这些私隐之事,看来这个宫女颇得武后的看重。

“姨母,我真的只是想看一看葳蕤表妹……因为……”

“因为什么?”武则天耐着性子,她眼睛眯起,看着贺兰敏之的表情若有所思,唇角甚至勾起了一道微微的弧度,似嘲笑也似好奇。

“——因为我甚是爱慕葳蕤表妹。”贺兰敏之甚至不去称呼姓氏,直接称其闺名,杨思俭胸口起伏,被气得呼吸不畅!“你胡说——”他大喊,面带怒色!呵斥完,他身子一歪,竟然跌倒在地。

武则天一惊!

“还不快扶杨大人去看太医。”武则天不想把御医传进御书房,只要请杨思俭出去了,上官婉儿谨遵上命,推开门招了招手,两个强壮的内监进来,半架着杨思俭去了旁边的偏殿。

上官婉儿也识相的不欲再听这等扫了天后陛下面子的阴私之事,她早跟着杨思俭身旁的两个内监一起出了书房,打算亲自去太医院请御医。

此刻,屋内静悄悄的,只剩下武则天和贺兰敏之两个人。

武则天手指叩动着桌面,翻了翻刚刚看的奏折,仿佛感觉无趣,又抛放下了,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常住,你现在该跟我说实话了吧。”表情显露出一种很大的宠溺纵容之态,武则天似笑非笑,她真的不全信贺兰敏之的说辞。

“姨母,我和葳蕤是真的有真情。”贺兰敏之叹了一口气,一直跪在地上的膝盖冰冷,他仰头看向武则天,道:“她被立为太子妃后,我也打消了妄念,没想继续打扰她,只不过明日就是太子和葳蕤的成亲之日,我、我只是奢望一回,想在大婚前见葳蕤最后一面,可我真的没想到见到她后,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武则天沉吟,她扬了扬眉,问道:“你是说你是被下药了?”

“正是如此。”贺兰敏之一脸懊恼和愤恨。“我当时就应该离开,也不至于——”

“哦?这么说还有隐情?”武则天口吻很奇怪,她神色怀疑。“杨葳蕤的闺房内外,总该有妈妈和侍女吧。我真的很疑惑你是怎么进去的?我想即使有人胆大包天想‘暗害’未来的太子妃,施行者也应该是府里的小厮更易吧。”她故意咬重了“暗害”两个字,武则天不认为这是简单的一起强~暴事件,在这么敏感的时刻……

“正是如此!姨母——”好似刚刚恍然大悟,贺兰敏之眼神里透露着钦佩。“您真是料事如神。本来想害葳蕤表妹的确实是一个小厮,去见她的一路上我就奇怪,路上竟在偏僻处看到了倒下的两名侍女和一位手捧妆盒的妈妈,我急匆匆的赶忙往里走,正巧看见那个恶仆正对着葳蕤表妹……”他不忍说下去,神色犹恨。“我当时就和他厮打了起来,姨母你也知道,我不善武艺,最后实在不行,我一激动抽出葳蕤头上的发簪,趁机捅瞎了他的双眼……然后就……”

“这么说你杀死了他!没留活口?”武则天语意深刻。

“不——”贺兰敏之摇了摇头。“是他自己痛的乱走,跌落在花圃后的深井里摔死了!”

武则天一怔。

“便宜他了!否则必将他千刀万剐才罢休!”哽咽着,贺兰敏之的语气仇恨又遗憾。

“迷药下在何处?”低眉沉思,武则天又问。

“姨母——这是不相信敏之么?”贺兰敏之哀痛。“我怎么会做出如此兽行呢!姨母——”

嗤笑了一声,武则天嘴角勾起。“常住,我只是多问一些疑点之处,你也看到了杨大人是多么的伤痛啊。总该给他一个交代啊!给太子也一个交代吧!”

贺兰敏之满脸悔恨。“那迷药是下点在熏香里的,本来我见葳蕤衣裳不整,神色有异,我就抱她回房,然后再通知杨大人夫妇,可没想到葳蕤突然纠缠起来,耽误了片刻后,我在屋内也竟然头脑和浑身发、发……热,做出如此不当之事!愧对姨母和太子殿下对我的厚爱啊!”

说罢,贺兰敏之泪流满面,眼睛又肿了些,看来刚刚他进来眸子里的血丝确实是哭出来的。男儿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时。

他悔恨异常,心情纠结、反复,生生的半天功夫,人又苍白了一些。武则天抬眼仔细打量着贺兰敏之。

“敏之,如果此事属实,姨母不怪你。”她居然略带笑容。“既然你和杨葳蕤曾经有情,此时结果已然如此,我还要赐婚予你。”

闻言,贺兰敏之一怔,他抬头。

“太子——”

“太子那里不用你操心,我自会劝了他。你也知道你的太子表哥性情端谨,素来和善仁心,知道这事是意外,他不会太介意的。姨母我会给我儿寻一个更好的太子妃。”

武则天摆了摆手让他退下,“我还得去看太平,她回来的时候好像有些不妥。你先回府,最近暂时闭门谢客!不准外出!”她嘴里严厉地说道,心里却想着此事还需要查证,但是此刻从贺兰敏之的嘴里应该是再也问不出来什么了。

听到“太平”二字,贺兰敏之眼眸低垂,视线落在地面上,然后难得认真的叩了一个响头,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武则天眼角余光一瞥,只以为他是因为她饶恕了他的罪,他这才态度恭谨,心下稍觉得贺兰敏之兴许还有可救药,宽慰之余,她也未放在心上,遂起驾去了李令月那里。

第二十一章 凉药避孕

带着一身残痛和狼狈,李令月回宫之后,碧芯和凝露见状,脸有异色,用手掩住了欲呼而出的声音,赶忙备好沐浴用品。

碧芯却是想要禀告武则天太平公主的异常,泡在澡盆里的李令月盯了她一眼,她又低头做自己的事情,不敢多事,反正稍迟一些,公主的信息天后陛下也能从其他人那里知道。

“太平——”武则天进来,看了一圈,方才发现李令月正在沐浴。

李令月背对着她,黑发散落,浮在花瓣的水面上,彼此交缠着、控诉着些什么……她周身的气息带着丝决绝……於悒……

武则天低头,她瞅了瞅木桶边一地的乱衣,不像是李令月喜欢的式样。

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退出了房间。

“太平,你怎么了?”

武则天当然联想到了宝贝女儿今日的不对劲儿,可能和杨府上发生的相关联,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是什么严重的事情,顶多也许太平看到了事情的真相。

所以,当她扳过李令月的娇躯,看见她雪白稚嫩的胸脯上,居然现出了一道深深的黑青色的黛痕,她惊愕的退后了一步,钳着她肩膀的倒是因为受惊未放开。她紧紧的抓着李令月。

不常喜怒于色的武则天,两眉几乎倒立!她简直以为自己眼花了!脑中快速的闪过了贺兰敏之喊冤的那一刻!

“母后……”李令月伏身把头颅埋在武则天的怀里,她好久都没有这样过了。她只脆弱着一下下,再也没有下次!再也没有!

搂着李令月半天,扶着她从浴桶里爬出来,擦干身体后,裹上棉被,李令月呆呆的。她想了许多,繁杂得头痛,可脑里又似空空的,无着无落。

“……这是谁做的?”沉默半晌的武则天其实心中已有数,她一向不是很武断,但是贺兰敏之的嫌疑最大。

可是——

武则天想到了杨葳蕤的……贺兰敏之明明强~暴的是她,怎么她来到太平这里,就变成了……

——这怎么可能?

难道太平和杨葳蕤一起被——

这个想法嘎然截止!武则天觉得荒谬不已!

看来事情必须翻个底朝天,原来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贺兰敏之表面惩处一番,便可以了。

可是,现在居然关乎她最疼宠的小女儿太平……

没打算立刻就把心中的怀疑说出,但是根本也不想放弃“回报”贺兰敏之,李令月暂时只是静静的。

泡澡搓洗身子的时候,她想了很多很多,包括在莫名其妙的过程,她也只是事后憎恨和恶心,可是对于过程她一无所知。除了□的一点点撕裂的疼痛,她的身体好像并未遭受很大的罪,当然,她低头看了看胸脯上的青痕,这也是——这当然是贺兰敏之这个恶魔人渣做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直觉,也许是杨葳蕤话里话外的漏洞太多,也许是她本来就见多识广,一下子就识破了杨葳蕤张牙舞爪下的心虚和嫉恨……

是啊!一个丑陋身份低下的挑肥小厮,一个是翩翩如玉的谪仙公子,虽然贺兰敏之内里是最下等的喂马的草料,可是毕竟他有一个好的相貌,只要一想起来,除了恨意,恶心的意味倒也淡味了不少。

人,总是视觉动物!即使女人也不例外。

李令月苦笑。

看到她不是很激烈的反应,武则天淡淡地叹了口气,心下安定了许多,太平果然最像她,即使对一个少女来说,最邪恶的事情发生了,她除了很自然的情绪低落外,坚强又冷静,异同于那种被风一吹就散的茉莉花朵,娇弱得哀哀怨怨。

她的女儿自然是花中之王的牡丹!娇艳,历经风雨!成熟而华贵!

“母后——替我找一副避孕的药汤吧。”李令月想了想说道。

她沉目,眼神冷冷的,曾经的光彩沉淀了下去,换上了幽华的暗光,不夺目,却深邃。更加诱惑!引人探究!

武则天不是一个鲁莽的母亲,一些事情李令月逃避,她也从来不强硬地正面询问,毕竟什么事情,事后可以了解的更加清楚。她一向耐心极好,即使深恨侮辱她女儿的贺兰敏之,看来是到了除掉他的时候了。

心里谋划敲定了一圈事情,武则天紧绷的脸稍微柔和了些,对着李令月说道:“过会儿先遣太医来看看吧。”

“不用——”回答得飞快,然后李令月便一愣。

武则天挑眉。

“我只是——身体不太难受。”李令月诚实地答道,除了一部分理由确实是如此外,还有一半是因为尴尬,和她不想让流言传了出去。

想必此时朝廷内外,几乎消息灵通的臣子,都会听说那杨葳蕤嘴里毫不避讳的宣称——她是贺兰敏之强~暴的吧……

李令月当然不认为杨葳蕤的状态,能隐瞒下这种事情,然后装作无事的样子,去嫁给大哥李弘安安稳稳的做她的太子妃。

仰头,抬眼。“我真的没事。只是一点点疼,不用看太医。”她坚持说道。

武则天皱了皱眉头,仔细地看了看李令月的表情,点了下头,算是同意了。

“避孕汤药倒是不用见太医。”她忽然说道,发生这种事情,最好没有一丝怀孕的可能。“不过——”

武则天略微沉吟,她盯着李令月,口吻认真又心疼。“那种药母后我也未服用过……即使是在……”在感业寺的时候,你父皇也没舍得让我服用。武则天想起年轻时候和李治的感情,心中还是颇为感触。

“怎么了?”李令月不认为这个时代中医如此差劲儿,应该有避孕的药物出现了啊。不过,具体汤药的成分什么的,她还真不清楚,毕竟都是从影视剧中了解的。

“那药物伤身,我不同意你服它。听天由命吧!”武则天叹道,轻抚了抚李令月的脸蛋,拨了拨她鬓角的湿碎长发。

如此严重?李令月眼里询问,武则天满脸严肃,李令月知道她的母亲向来只说有把握的话,看来真是如此。

看得出来她还未死心,武则天怕李令月偷偷摸摸的随便找药吃,还似乎解释道:

“避孕的药物,有一种很有效果的‘凉药’。官妓乐坊署理常用它,其实它是辰砂做的,但是大多数人不知道,以为它是无害的。”

“辰砂?”李令月听着耳熟,但也只是耳熟,很多称呼和现代的她对不上号。

“是从纯正的辰砂中提炼出来的,就是一种银色的液体,看着很漂亮很华贵的颜色。”武则天想了想,描述道,此时她们母女倒不似讨论什么让李令月能避孕的药物,而是像话家常似的,彼此心中的悲哀和痛苦、愤恨都少了一层,化为淡淡的雾气,终究会慢慢的消散……

银色的液体——李令月这下恍然大悟,知道那应该是水银,这种东西是重金属,服用多了不仅影响健康,性命都可能不保!

她瞬时打消了用这种有效“凉药”的避孕法子。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中草药的方子?李令月忍着没提出疑问,她要断绝一切机会,她根本不想在十五六岁的时候生子,更别提给贺兰敏之——

李令月一点也不傻,她可不认为杨葳蕤的话是真实的,尤其回宫后,她冷静了许多,更是确定杨葳蕤说的话,意思应该是相反的。

对自己忽然产生一种庆幸,又忽然怜悯起杨葳蕤。

真是虚伪!李令月心底嘲讽着自身的卑劣。

“其实,如果你真的害怕——”武则天蹙起眉,迟疑了一下。“还有一种方法能避开……”她说得隐晦。

听后,李令月心里的包袱,顿时轻了许多。“什么方法?”她问。

“宫内有几个服侍过先帝的老宦官,他们有一种方法……”武则天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半道却停下了……引得李令月好奇的抬眼看了她一下,她觉得她可能碰触到了武则天某些不恰当的回忆……

“总之,没有什么好的不伤身的办法。”用内监的手段……这不适合她高贵的女儿。

李令月点了点头,没有再依依不饶。她忽然想起清宫剧里的那种残忍有侮辱人的推拿方法,太监经手,用力的按压一些敏感处,肯定会很疼……也很卑下……像是被对待的畜生一样的处理方式……

“母后,我想见见贺兰敏之。我想亲口问些事情。很多……我不是很清楚的真相。”

李令月最后要求道,她沉思了半晌后,还是决定如此试探武则天,但是她的母亲武则天到底有些让她失望,和捉摸不定。

武则天望着李令月幽色的眸子,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她明白她话语中透露出来的意思,这已经很明确的告诉了她,侮辱强~暴她的人就是贺兰敏之。

想起贺兰敏之,武则天也不禁懊恼的褶皱着眉心,如果真是如此——除了杀死贺兰敏之,便是让他尚了公主。武则天显然没有准备好后一步,而她亦是看到她的女儿对贺兰敏之十分憎恨。

只是,她现在还不能杀了贺兰敏之。

需要再等等,再等等……

沉垂下眸眼,李令月嘴边溢出淡淡地苦笑,心下略略的失望,却仍然有放不下的苦涩,每次都是这样需要她忍耐……

刚被武则天勒令在家闭门谢客的贺兰敏之,他才刚出宫不远,便被急忙骑马追来的小内监追回了宫。

……“母后,你先回去。我要单独和贺兰表兄说些事情。”李令月支走了武则天,碧芯和凝露她也坚持未留。

她现在都如此了,还会怕贺兰敏之再占她的什么便宜吗?

谅他也不敢在宫内行凶杀人!

李令月一直坚持认为贺兰敏之仅是个图案华美的纸架子的伪老虎,虽然她已经被他咬伤了一口!

“太平——”

贺兰敏之没想到李令月居然想见他,他以为她会让武则天把他千刀万剐了。

他忽而微微偏过头,屋内静寂,光线微弱下,李令月的脸庞在贺兰敏之的角度里,偏显得晦暗不明。

她身上萦绕着一股悒郁,愤恨,怨气,也有疑惑……或者其他意味不明的东西。

只是再没有曾经的任性与霸道,和那种仰望他如神邸的天真……

贺兰敏之能理解,只是突然怀念失去的东西,曾经以为他是牵恨她的,表妹他有一堆——他真的不在乎伤害这一个。

事实,现在更是如此!

贺兰敏之嘴角扬起淡淡的微笑,眼睛眨垂,神情淡然放松,仿佛任何事情没有发生过。

李令月耐住性子,心里如同被烈日之火烤的岩礁,即使再炙烫,她也得稳立坚硬。

“贺兰敏之,我的好表哥——”她问,“我只想问一句,你就可以回府了。”口气很平和。

贺兰敏之心里微微诧异,他以为他会被责骂,他以为会发生许多……但是,这一去一返的进宫,并没有激烈的事情和言语,扬了扬眉,他点头应道。“好”

“你走过来——我不想让母后听见。”李令月忽然笑道,荡开了室内微微凝滞的空气,武则天其实已经离开,虽然她颇为担心李令月是否能处理好,也恨不得直接棒杀了贺兰敏之,但是她现在需要做一些其他的事情,例如查证,例如贺兰敏之的动机,又例如分析贺兰敏之说的那些事情,又是否是他的谎言……

她总觉得最近的事情不在她的掌控之中,仿佛她忘记了某个环节,很重要的关键。

这种直觉是千锤百炼中意蕴出来的,武则天不得不重视,她不得不暂缓处置贺兰敏之。虽然她知道她的太平刚刚话里话外藏含着对她的试探;虽然她亦猜测断定到贺兰敏之必是侮辱了太平的确切罪凶。

可是这一切必须得等!

贺兰敏之的意图到底是什么,或者他背后匿着什么人、什么势力?

——现在,太平在屋内,单独和贺兰敏之谈谈也好。

撑着胳膊,斜靠在床头,李令月唤完贺兰敏之之后,眼神定定地瞅着他,等着他走过床前来。

扫看着她微微泛白的嘴唇和脸庞,贺兰敏之心中微动。他心里有着心虚,又或者有淡淡的愧疚,又或者对于李令月没有直白的质问他的奇怪感作祟,充斥着这几种交错的复杂情绪,他到底还是走近到她跟前。

李令月使用的是胡床,宫内不少贵人仍然坚持着唐式矮榻,她却是个从小与众不同的,屋内尽是胡桌胡椅,连床也是高高的,床前还有一个黑墨色的木质脚榻,贺兰敏之的身高当然足够,用不着踩着它,但是李令月是躺坐在床上的,说话时声音今天也显得很轻淡。

“敏之表哥,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李令月微笑道,声音轻忽飘渺,像是故意似的,也像是有气无力……

贺兰敏之低头看她,身子微微倾低,继续听着她越来越淡的声音——“敏之表哥,我……”

“咚”的一声异响,贺兰敏之踉跄了一下!

床榻下边的矮低木榻被他撞得斜开了,一滴两滴,红色的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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