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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民国 作者:15端木景晨(起点vip2012-08-23完结)-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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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一愣。

“舅奶奶,有句话只怕一直没人告诉你,如今还是我来说吧。”白甄氏已恢复了自若神态,“如今不再是老祖宗的规矩,现在是民国了,多少人家抛弃妻子,还传给风流美谈?舅奶奶一次两次不顾慕容家的体面,伤的不仅仅是自己和自己的丈夫,还有整个家族。要是你们家姑奶奶不痛快了,替大舅老爷谋个官职,再娶个总统或者总理的干儿女,舅奶奶应该如何?”

陈氏不由瞠目结舌,慕容花影脸色一片死灰。

“舅奶奶,就算是公主,嫁到婆家也要受气!”白甄氏叹气道,“何况你我?要是舅奶奶还念着孩子们没有成家,也念着舅老爷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带累你们母子,将你们送到俞州过新日子,就消停消停吧!”

“慕容苏氏已经死了,入了慕容家的祖坟,这是任何人都不得改变的。”最后,白甄氏的声音微紧,“舅奶奶,咱们同是女人,相信我一回,闹起来,吃亏的只能是你!关起门来,这件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要是族里有七嘴八舌的来问,叫佣人打出去,咬紧了牙关,慕容苏氏早已死了。报纸上那个孩子、那个女人跟慕容家没有关系,让白司令自己去折腾吧!”

不知是受了哪句话的击中,陈氏居然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慕容花影急了,叫起来:“妈!”

陈氏猛地推开她的手,骂退:“闭嘴。”然后一脸感激对白甄氏道,“二太太,我明白了,多谢您!”

白甄氏也挺意外。

回去的时候,慕容花影不甘心道:“妈,您怎么就……”

陈氏往车子椅背上微微一靠,半晌才叹气道:“花影,要是你爸爸不要我们我们怎么办?”

慕容画楼大骇,忙尖叫起来:“不会,不会!”

陈氏微微闭眼,有泪珠从眼角滑落:“他不来俞州,他没有脸来!”

“你爸爸曾经跟苏莹袖好过……”陈氏声音前所未有的落寞,眼泪顺着丰腴脸颊滑落,滴在圆润的下巴,沾湿了衣襟“我们还是新婚,你祖父娶了苏莹袖,我第一次看到你爸爸哭,一边哭一边骂那个老不死的,那个贱人…….”

花影大惊失色。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啊妈?”她摇头难以置信“她还想给我爸做姨太太?那个不要脸的贱人!”

“他们是同学……”陈氏不想解释那些过往,“她不想给你爸做姨太太,才跑出去的,结果勾搭上了你祖父。慕容画楼十二岁的时候你推倒她,她划破了手,我看到你爸拉着她的手,在后面亭子里哭。后来你祖父看到了,就再也不准画楼出门……”

那次的事情,花影依稀记得…….

一向疼爱她的父亲,狠狠骂她。要不是妈拦着父亲就要打她,因为她欺负了慕容画楼。

也是从那之后,她非常恨慕容画楼,却再也没有见过她直到七年后她妈去世,她回了霖城。

原来……¨

慕容花影手指陷入掌心捏出血痕来,原来爸爸喜欢她妈也喜欢她。自己和母亲在父亲面前,还不如他们母子!

“……要是你爸爸真的被我们逼急了,同我离婚……”陈氏紧紧攥住女儿的手,“那我们怎么办?你和你妹妹的嫁妆、你弟弟的学费,妈都出不起……”

陈氏仿佛慢慢苏醒过来。

慕容画楼有次对她说,想要同她争,想想自己有什么资格?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孤儿寡母的,娘家无权无势,到底有什么资格同当家的老爷们去争?到底有什么资格,同权势滔天的白云归去争?

慕容花影紫青色的脸颊,瞬间一片死灰……
半晌,她趴在母亲的怀里,呜呜哭了起来:“妈,您等女儿出人头地,再也不会让您这样受委屈!”

“好,妈等着女儿哭得伤心,陈氏的心也一下子抽搐般的疼痛。

而后的几天,一直下雨。

春雨洋洋洒洒,刹那时光暗转,悄然而来的春日脚步又偷偷退了回去,大家围坐壁炉烤火。

路道两旁嫩黄色的迎春花随风摇曳,凋零成泥。

白公馆的花厅里,白云韶正在跟着白甄氏学绣花,她下针笨拙,又扎了手,嗷嗷喊好疼。

惹得白瞿氏一直笑:“小七,你明明不会绣花,非要学这个做什么?如今,像你们这样的时髦小姐,穿戴都是买的……”

白甄氏也笑:“可不是!小时候逼你学,跟要你的命一样,如今倒是贤良淑德了。不要学了,你遭罪,我也辛苦。”

白云韶蹙眉看着两个嫂子,不悦道:“二嫂,五嫂,没有你们这样的!我好不容易想学点女红,你们就这样劝我!我告诉娘去!”

老太太端了小铜手炉,由女佣搀扶着,从隔壁小门进来,正好听到这句,笑道:“小七,你又磨你嫂子了?”

白云韶一阵气闷。

白甄氏和白瞿湘忍不住相视而笑。

“老太爷,二老爷,不好了,不好了!”一个佣人的声音凄厉,从外面跑进来,绕过花厅,往后面正厅去了。

老太太心中一跳,忙叫了佣人去看。

五天前,突然有张怪报纸,说苏氏没有死,还生了孩子。这五天,官邸不见客,老太太打了几通电话,官邸的佣人说将军和夫人都不在家…….

今天是怎么了?不好了,难道是官邸出了事?

是苏氏吗?

白甄氏和瞿湘也心口微紧,白云韶不停往外看。外面在下雨,越来越大,檐下滴水成瀑。

“老太太,老太太……”佣人一身水渍,噗通一声跪下,愁苦道:“白将军,白将军遇刺身亡……”  
第二百六十九节葬礼风波

一声哐当,老太太的铜手炉掉在地上,火星四溅时,地上水渍被烤干,一阵阵薄烟氤氲。

瞿湘和白云韶急忙扶住了老太太。

白甄氏脸色同样煞白,她声音严厉问那佣人:“你这话听谁说的?”

“官邸的管家来报丧的……”那佣人浑身发颤,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白甄氏不敢回头,不敢去看老太太此刻的表情。她后背一阵阵凉意,却坚持挺着,又问那佣人:“报丧的人在哪里?”

“苕华……”中年男子沉痛又低缓喊白甄氏的名字,他跨过厚重雨瀑,走入花厅,眼眸通红,分不清是泪珠还是水珠,沿着他的脸,似滚圆珍珠粒粒落下,“娘,苕华,大哥去了……”

半晌,白云韶大声哭出来:“谁说的,是谁说的?”

“是大哥随身的周副官和官邸的管家来报丧的!”白嗣立声音再也掩饰不住哽咽,“换衣裳,我们去官邸吊丧……”

老太太眼睛缓慢闭上,身上的力气似被抽去,瘫倒在地。

白云韶和瞿湘都扶不动她,被她带倒在地。

屋子里乱成一团。

今天是二月初一,以往每年,俞州富户喜欢选择今日办春宴,西式的宴会歌舞升平,衣香鬓影。

今年,却是凄风苦雨。

每个人都在感叹,春季为何会有这么大的风雨。

感叹声未落,就有白云归遇害消息传遍了东南大街小巷。

白公馆三辆车子沿着木棉树小道,冒着风雨,往官邸而去。远远的,小道两旁停满了座车,官邸缠枝大铁门上绑着白绸花,被雨水浸染,近乎透明。

木棉树夹道。停满了座车。

看到有人来,有个干练的军官上前行礼,要对方的名片。

得知是白公馆的老太爷、二老爷等人,那军官连忙行礼:“老太爷,我叫苏永,是将军的参谋。您几位请!”

雨珠沿着他尼龙帽檐滑落,他军服早已被雨水浸透,他恍若不觉。

车子进了官邸,没有人撑伞,大家皆是冒着大雨。下车,进入官邸客厅。

那盏意大利豪华大吊灯依旧亮着,千枝灯盏晶莹透明。客厅地面的羊绒地毯早已泥泞不堪,沾满了沉重的水渍。

白嗣立和白云展搀扶着老太爷,白甄氏、白云韶搀扶着老太太,一个女佣搀扶着瞿湘,一行人下车。

只有女佣替瞿湘打伞。

雨水打湿了他们的鬓角、衣衫、鞋面,水珠沿着衣裾,一路旖旎前行,原本湿漉漉的雨花石小径。又添新渍。

老太太脸上早无颜色,她的手紧紧攥住了胸口。

白云韶和白甄氏脸上湿濡,看不清是雨水还是泪珠。

上了走廊。苏永虚拦了白家众人,有些低沉,有些祈求:“……夫人快要倒下了。老太爷,有什么事,等将军的葬礼过后,属下等人会仔细交代,别问夫人了。”

只有老太爷轻微颔首,算是应了他。

客厅正中央,一帧黑白大照片,白云归眉宇轩昂,浅淡含笑,雍容威严。他眼角微挑,自有当权者的煞气顿现,却无军人的孔武粗鲁,倜傥英俊。

照片是前几年的,那时,他更加年轻。

老太太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落下,失声痛哭。

白甄氏和白云韶一齐跟着哭起来。

瞿湘、白云展、白老爷子、白嗣立等人的目光,先落在一袭麻布雪色孝衣的慕容画楼身上。

她跪在那里,后背笔挺,不管谁来了,她标准答谢。

脸上,没有半分表情,眼眸放空,早无焦点。

奶妈抱着嚎啕大哭的素约和忸怩挣扎的清歌,跪在慕容画楼身后。素约的哭声肝肠寸断,慕容画楼不曾回首,她似一樽毫无生机的雕塑,跪着,答谢来客。

她面前的蒲团,被来客足上的雨水浸得半湿。

原本白皙脸颊,此刻苍白里透出几缕暗黄;乌黑宛如墨色宝石的眸子,一片阴晦,她一下子像老了……

她去年刚刚满二十岁,正是如月满盈的年纪,她像个苍老的妇人……

父母是不需要向白云归行礼的,一旁的军官们拉了老太爷和老太太往一旁的偏厅坐。

老太太走到画楼面前,拉住她的手,声音哽咽而模糊:“画楼……”老太太用力,才感觉画楼毫无感觉。

她不看老太太,只是直视,似咬牙忍住最后一口气。

老太太抱住了她的肩膀,哭得更加伤心,而慕容画楼依旧如个木偶般。

白甄氏和白云韶拉开了老太太,往后面偏厅而去。

白老太爷已经在发火:“……我们白家不是人丁单薄,为什么老大去了,做父母的、做兄弟姐妹的都没有见到,就入了棺!到底是谁的主意?到底是谁在主办葬礼?为什么葬礼开始了,我们才听到消息?”

那副官有些招架不住,冲另外一名副官使眼色。

副官出去后,不过两分钟,进来一个中年男子,四十来岁,眉宇间有铿锵霸气。他一身铁灰色军服,漆黑长军靴,跟老太爷行了军礼后,声音洪亮威严:“老爷子,我是第二十一师师长杨嗣发,将军的葬礼是我在住持。您有什么,只管问我!”

气焰咄咄,很是强悍。

老太爷被他的态度触怒,心中又气又痛,一掌拍在桌子上:“你是谁?凭什么你要住持云归的葬礼?我们家族有的是族长,有的是规矩!你算个什么东西?”

杨嗣发身后,跟着一个同色军装的男子,他跟老太爷差不多年纪,面容苍老又严肃,声音却温和很多:“老爷子,将军是党国的人!”

一句话,便概括了全部。

白云归是国家的人,他的生死,白家是管不了的。

老太爷胸腔剧烈起伏着。白嗣立连忙扶住他。

白云展一腔怒意,正要去吵,感觉胳膊一紧,他的妻子正拉住他的袖底,声音轻柔却不失刚毅:“大哥才去,尸骨未寒。你要同这些当兵的吵起来,让灵堂不得安宁吗?”

白云展怔住,毫无预兆,他眼眶又红了。这次,眼泪却再也忍不住。他撇过脸去。

白嗣立同样恼怒。却压抑着自己,问道:“大哥什么时候去的?为什么葬礼办得这样仓促?直到葬礼开始了,才通知我们家人?”

“将军的尸身落海。昨晚才找到……已经面目前非,很是难看……”杨嗣发虽然强悍,说到此处,他的声音哽咽难言,他使劲咳了咳,眼眶通红,才继续道,“将军一生要体面。所以我等不容旁人看到将军的遗体。只问过夫人和东南几位将军,就把将军入殓!”

“昨晚才入殓,今早开始葬礼!”杨嗣发控制了情绪。继续道,“不仅仅是白家,南京政府也是今早才通知的。老爷子、这位兄弟,见谅!”

将军是党国的人,他的死,不再是白家的事,而是整个东南的事。

杨嗣发的意思是,白家没有优先知道的权利。能在通知南京政府时就通知了白家,已经是给了白家最大的尊重!

荒唐,可笑!

难道这就是新式的军队?

老太爷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身子不由打颤,由老二扶住,腿都在发抖。

有副官进来报告:“报告师长,三十八师陈师长到。”

杨嗣发颔首,然后对白老爷子随便说了句失陪,便迎了出去。

外面,又是一阵脚步整齐沉重传来。

偏厅旁边的小小会客厅,给了白家众人。偏厅里,坐满了来客,个个神情伤感,没有佣人前来伺候,大家都等在此处,衣衫湿透。

一阵暖暖的姜汤飘了进来,众人精神一怔,却见年轻英俊的副官端着一托盘姜汤,进了小小会客厅。

“……将军带了罗副官、红瑜和她的十几名手下去轮船上救人,然后船炸了。夫人在海上找了将军两天,找到了红瑜和一名手下的尸体……”易副官小声跟老太爷解释,“红瑜是将军的红姨太太,她其实是将军手下,训练特务的。将军失踪了,夫人就让杨师长派人一起找。是杨师长找到了将军……他叫了将军其他嫡系军长、师长,处理将军的身后事。夫人自从回来,就没有再说过话……”

老太太昏死过去。

白云韶放声大哭,又哭娘又哭大哥。

白家众人各自来扶老太太。

易副官出去叫了军医进来。

瞿湘艰难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她把易副官拉到旁边,小声问:“将军……是从哪里找到的?”

易副官微愣,道:“五太太,属下不知。杨师长他们开会,下属不能去听。从前的事,都是夫人交代属下的!”

瞿湘看了眼易副官,道了句多谢。

那一日,兵荒马乱。白云归的葬礼三天,三天后才下葬。

他的很多下属和同僚都要从外地赶过来祭拜。

慕容画楼早已毫无主见,把官邸一切交给了杨嗣发,而杨嗣发性格强悍暴躁。白家众人离开的时候,还听到他和一位官员在吵架:“我现在就开棺椁给袁总理看。倘若里面躺着的是白总司令,袁总理是想下去陪将军,还是能救活将军?”

紧接着,听到了袁总理的怒吼,然后是他的侍卫子弹上膛的声音,双方剑拔弩张。

而白家众人是没有枪杆的,什么都管不了,无奈回去。

第二百七十节和你在一起就好

次日,天气晴朗,丛林间被晨曦微光一照,薄纱般的轻雾徜徉,似霓裳佳人,孑然傲立,蹁跹起舞。

白云归的葬礼,低调、简易。除了他军中旧部和南京政府军方高层,家人、族人,不再接纳任何祭拜者。

记者全部拦在门外。

杨嗣发手段强悍又干脆。

很多人说,白云归死的离奇,或者他根本没有死。

可为什么装死?他正是人生的鼎盛年华,地位尊贵,断乎没有隐退的可能。这中间的曲折是非,众人纷纷猜测着。

按照杨嗣发和白夫人的意思,白云归葬在西郊的墓地。那里,是他开垦出来,专门葬战场上牺牲的团长以上级别的将领。

已经占了三十几个墓基,白云归在最西北角。

古人称,西北是帝王之地,是最尊贵的,坐北朝南。

他的墓基修建是这一片最豪华的,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葬礼过后,画楼闭门谢客,不见任何人,连老太太和老爷子,她都不见。官邸的大铁门彻底阖上,扛枪的侍卫守着,任何人不得进出。

她的主卧里,摆了只水晶瓶,插着纯白色香甜的玫瑰。

床上养病的男子一边喝着苦药,一边抱怨道:“我不喜欢玫瑰的味道,太刺鼻……”

画楼接过药碗,瞥了他一眼,还是乖乖把那瓶玫瑰拿到了沙发茶几旁摆着。

“你就不能拿出去?”白云归终于怒了,声音有些高。

画楼撇撇嘴,一副小媳妇模样,叫佣人把花瓶拿出去。

家里只留了三个佣人,全部都是忠心耿耿的,其他人全部从后面甬道,送到了山西面馆,然后各自遣送了。

很多事情。只能画楼自己做。

比如带孩子,比如伺候这位大爷喝药。

她从房间里出来,就上楼去看孩子。

奶妈全部遣走了,清歌和素约只能喝牛乳,两个孩子不适应,都很烦躁。素约不停的哭。陈妈帮着哄,清歌在画楼怀里不停摩挲着,想要吃奶。

画楼有些心疼,叫管家亲自去煮了米糊。

给白云归送饭时,他又说今天的菜不好。

画楼一言不发。给他喂饭。

“我说过了,有更好的法子,你非要我装死!杨嗣发居然听你的调遣!”白云归见到她有些不乐意。又开始念叨,“爹和娘都病了,亲家太太和苏捷带着伤上了轮船。慕容画楼,凡事不立则废,你就是这样自作主张,要是爹娘还有苏捷出了事,你后悔莫及……”

画楼不反驳,继续喂他饭。

他身上好几处枪伤。其中两处是右边胳膊,手不能吃饭,非要画楼喂。

白云归将头偏开。不想吃饭:“你听到我说话没有?你做错了事,就什么都不解释?”

一声脆响,慕容画楼将手中的碗砸了出去。

白云归愣住。

她淡淡然起身。表情平静里簇拥着难以遏制的怒焰,声音却柔婉蚀骨:“我唯一照顾过的,只有我自己。如今,家里佣人只有厨子、管事和陈妈。我要替你煎药,喂你喝药、端饭喂饭,还有孩子……我做不来,我觉得好累。白云归,你倘若再啰嗦,我会发火的!”

白云归怔怔望着她。

她乌黑青丝不慎掉落一缕,斜垂在耳鬓,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憔悴。

白云归噗嗤一声笑起来。

笑声难以遏制,他笑得越来越开怀,越来越放肆。

画楼终于变了脸,幽静眸子里涌现波涛。

白云归起身拉她,将她抱在怀里,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忍不住亲了又亲,半天才把慕容画楼哄好。

“明天起,我自己吃饭,用左手慢慢来……”白云归低声道,“你就不用这么累了……”

红瑜用了两天时间,便找到了苏捷和苏氏藏身之地,是张妍绑架了他们,高雪芝傻乎乎的被张妍杀害。

从最开始,张妍想的不是给白云归做姨太太,而是接近他,刺杀他。

慕容画楼最初来到俞州,杀掉的那些日本特务,日本特务机关都算在白云归头上。在特务机关内部,白云归是必死名单的头一个,日本人千方百计想要他死。

张妍早在日本就被人洗脑,她成了不折不扣日本帝国的忠实走狗,妄图想进入日本军方。

他们绑架苏氏和苏捷,想白云归亲自动手,然后猎杀他。

画楼和白云归都以为,日本人想和他合作。其实日本人早就有了人选,白云归一除,祖总统只需要对抗袁总理,他将会是日本人最大的傀儡。

救助行动中,红瑜带队,白云归、慕容画楼和罗副官还有十三名精英特务一起行动。

苏氏和苏捷没有被折磨,他们只是受了点惊吓。

那一天的特务,超出白云归和画楼预计的好几倍。画楼和白云归都没有想到,日本人是想要杀人。

枪击战中,红瑜和罗副官还有十名特工全部牺牲,只有三人护送苏捷和苏氏成功撤退。

白云归保护慕容画楼时,连中三枪。

他们俩撤退的时候,白云归避开功夫不及画楼,又中了一枪,正中了心脏旁边,他昏迷不醒。

画楼在海上漂了两天,才敢去接头的地方找杨嗣发,把白云归交给他。她一直用药控制白云归,不让他的伤口恶化。

画楼说,白云归想要隐退,杨嗣发没有怀疑。

因为杨嗣发想要陆军总司令的位置,他碍于白云归的交情,一直不曾动手。如今白云归主动退出,他很乐于见到。

他是个有良心的人,虽然白云归重伤,慕容画楼看上去奄奄一息,他没有动歪心思,替白云归办好葬礼。

葬在白云归陵墓里的,是罗副官。

红瑜和剩下十几名特工的尸体,被淹没在茫茫大海。只有罗副官被渔民打捞上来,正好被杨嗣发的部众发现,将他的身子保存。

等白云归醒来,他的葬礼已经结束。

当初他说他要隐退,画楼给他的建议,便是装死。他不同意。

如今,慕容画楼自作主张,替他安排了一切,他有了意识,便是在杨嗣发的军医院。前天才从甬道里回到官邸。才知道自己下葬了,慕容画楼演了场好戏,他的父母双双病倒了。

轮船爆炸时。苏氏和苏捷受了轻伤,慕容画楼不管不顾,派了名医生,让方副官跟着,塞到轮船上,去了美国。

连慕容半岑都说事后才知道母亲和弟弟已经上了船,他也急忙离开,连白云归的葬礼都没有参加。

高平莎留了下来。

白云归觉得画楼太急切。什么都不准备,说做就做。

可静心下来想,拔毒瘤需要用猛药。若画楼不是如此强势,白云归会一直下不定决心隐退。

他放不下的东西太多。

虽然有时会抱怨,可真正要放下。他做不到。

白云归又看了妻子一眼,越发觉得这女子杀伐予夺,剽悍霸道。

“我要在房间里摆玫瑰……”慕容画楼在他怀里,得寸进尺道。

白云归嗯了一声,笑道:“好……。”

“那我等会儿把清歌抱下来给你瞧瞧。”画楼见他干脆,心情顿时好起来。

白云归身体不好,上次受枪杀,虽然避开了,还有一颗子弹留在背脊;而这次,又有一颗子弹留在小腿骨里取不出来。

画楼不准他下床。

白云归一听说儿子,顿时眼眸放亮。

他受伤住院,前天回家,前前后后已经二十天没有见到儿子女儿了,如今离他的葬礼,都过去半个月。

“素约也抱下来……”白云归低声哄着她,生怕得罪了夫人。

画楼只是笑。

她起身,自己把砸碎的饭碗收拾了,还问白云归要不要再吃饭,白云归说不要,她便和陈妈抱了孩子给他看。

白云归阴沉的脸,终于彻底转晴了。

其实也好,慕容画楼帮他做了自己难以做出的决定,他以后就真正解脱了。带着孩子去南洋,过上清静日子。

晚上的时候,白云归自己用左手喝药,不慎掉在床上,画楼没有说什么,还鼓励他继续,他就像个孩子一般开心起来。

喝了药,他对画楼道:“从我衣裳口袋里拿钥匙给我……”

画楼从衣柜的一套军装里,拿了钥匙给他。

白云归的眼眸却落在那军装上,他仍是舍不得的。

画楼猛然将柜子关上,他才收回了目光,拿出一根钥匙,让画楼去他书房第三个抽屉里拿东西。

画楼抱了一张大大的图纸回来。

“那时你瞧着我送给灵儿的花园很喜欢,我就想替你盖一处花园洋房,叫人设计了图纸……。”白云归语气有些傲然,慢慢开了图纸,“后来我又想去南洋,房子一直没有盖。你瞧瞧,还有哪里不满意,我们商议一番,将来就在南洋建这样的房子……。”

画楼将手覆在他的手背,没有看那图纸,垂眸半晌才道:“和你在一起,住哪里都好……”

白云归倏然抬眸,错愕望着她。

这是慕容画楼第一次如此明白表露自己的感情吧?

他不顾床上的图纸,将她压在身下,使劲吻着她。屋子里不知何时又放进了玫瑰,有馥郁花香阵阵,白云归第一次觉得,新鲜玫瑰如此瑰丽香甜。

他因为慕容画楼,爱上了玫瑰的香气。

第二百七十一节心思
白云归闹腾了一会,才认真和画楼看起图纸,两人商议哪里添减,屋子里温馨如水。

没清静多久,素约又开始哭闹不休。

画楼无奈叹了口气,对白云归道:“当前最重要的,是赶紧离开俞州,去香港落足,再找几个人照顾孩子。素约脾气真大,我带了她这段日子,头都被她吵晕了……不过,女孩子有点脾气好,将来不受人欺负……”

白云归听着她自相矛盾的话,忍俊不禁。

画楼说他宠孩子,其实她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整理衣襟,上楼去了抱了素约下来。

画楼依依呀呀学着孩子说话,喂了她半瓶牛乳,孩子终于不哭了,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白云归。 “我抱会……。”白云归被孩子墨色眼眸瞧着心底软软的,不顾身上有伤,要接过素约。

画楼毫不客气避开他,笑道:“你照顾自己。要不然,我等会要照顾素约和清歌,还要照顾你。”

然后就指着白云归,不停地素约说,爸爸,爸爸。

白云归笑容越发轻盈,心底那些阴霾缓慢被孩子的笑声和慕容画楼的努力驱散。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

正是天伦欢乐时,周副官来敲门:“夫人,李三少来访。”

李三少?

李潋之?

画楼看了眼白云归。

白云归也在看她,最终道:“要是觉得累,就不要见。”这半个月,画楼谁都没有见。

画楼把睡眼迷蒙的素约交到他怀里,让他小心,别被孩子打到了伤口,又道:“你的伤好得差不多,咱们要筹划着离开俞州,该交代的事我都要交代一番。从今天起。我是要见客的。”

语气里颇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洒脱。

白云归有些心疼望着她,默默颔首,柔声道:“去吧,我看着素约睡觉。”

陈妈在照顾清歌,画楼把素约交给白云归后,换了衣裳下楼 并不是一个来客。而是一群……

画楼穿了件墨绿色旗袍,原本纤柔腰肢在深色衣裳衬托下盈盈欲折,似弱柳若淡花,娇弱不堪。

她的肌肤白的近乎透明,更添了几分凄婉。

客厅里的来客都望着她。

她一眼扫过去。便看到了一张张熟悉面孔,笑容再也不能平静。她压抑着心中喜悦,表情疏离而落寞。跟他们含笑点头。

来客中带着眼镜的年轻俊逸公子,一袭乳白色西装,米色大氅敞开,气度雍容。只是那镜片后的眼眸炙热中有几分哀婉。

什么李潋之!

李方景回来了!

她有些错愕,李方景在北方水涨船高,官运亨通,为何会扮成李潋之南下?

只有一瞬间,画楼的眸子横掠而过。落在李方景身边淡蓝色旗袍,雪色披肩的女子身上。她低垂着眼帘,垂头丧气的模样很孩子气。是季落夕。

除夕夜过后,白云归说季落夕被章子莫杀了……

画楼不信。

原来季大小姐真的抛弃章子莫,跑到北方找李方景去了。可是她没有重要到李方景亲自送回来的程度。李方景南下。大约是跟他留在香港的生意有关吧?

李方景左边,坐着眼眸湿润的夏采妩和紧紧攥住采妩手的爱德华。奥古斯丁。 “画楼……”采妩起身,声音故作轻松,却暗携沉重湿意,“我们前几天才听说白将军的事,你节哀!”

画楼搀扶了她的手,两人坐下。

她淡然笑了笑:“我没事,人死不能复生,我还有孩子……”

采妩以为她故作坚强,眼泪忍不住簌簌落下,她急忙拭泪,很是狼狈。

画楼反倒安慰她。

众人见她不愿意谈白云归,更加不愿意旁人的安慰,便再也不提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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