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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难为.玉貌绮年 作者:朱砂(晋江vip13-08-25正文完结)-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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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绮年恭恭敬敬送到院门处,看着一队人马走远,刚要转回,就见院子外头一个小丫鬟探了探头,看见绮年站在那里,吱溜一下就缩回去了,不由得问跟出来的小满:“那边是什么地方?”
    小满只看见了一角衣裳,不无鄙夷地道:“那边是夏轩,是通房们的住处,方才那不知是哪个不安分的,派人出来打探消息呢。横竖是不敢摸到正院来,世子妃不必理她。”
    绮年忽然想起昨晚赵燕恒说过的话,顺口问道:“有位怡云姑娘,也住在夏轩?”
    小满摇头道:“云姨娘却不住在夏轩,她最爱桂花,世子就让她住在秋蘅斋了。”
    云姨娘?单独住在秋蘅斋?绮年略一沉吟:“秋蘅斋是什么地方?郡王府里的园子是怎么分的?”
    小满也是快人快语的模样,当即便滔滔不绝地讲起来:“正院是王爷与王妃所居,从前叫正阳居,如今改名叫丹园了,那是王府里最大的院子。其次就数着世子的节气居。世子妃您住的地方就叫节气堂,东边是三春山舍,是世子的书房;后边就是秋蘅斋;夏轩在节气堂的后边,住了三个通房,回头她们来给您请安就见着了;再过去就是冬园,从前是先王妃练武的地方,如今是封起来了。最靠侧门处有个极小的院子,是世子待客之处,名为鹿鸣阁。再就是两位侧妃和姑娘少爷们的住处了。魏侧妃住兰园,旁边就是二少爷的武园;肖侧妃住荷院,二姑娘住相邻的卉居;三少爷住骥园,县主住在落英山房。”
    绮年被这些阁啊园搞得头昏脑胀,不得不道:“若有空闲,劳烦你画副图样出来可好?也免得我出了这节气堂走错了路。”
    小满忙道:“世子妃只管吩咐就是,奴婢不敢当劳烦二字。”
    绮年笑了笑,不过笑容刚到脸上又消失了——还要进宫啊!
    世子妃的大妆也是重重叠叠,虽然不用戴凤冠了,但那枝五尾凤钗也不轻省,加上两边还要按品级插簪子玉梳之类,真打扮起来绮年也只觉得头皮阵阵发紧。既然要进宫,水都不许多喝的,绮年不无哀怨地从镜子里看了赵燕恒一眼——他不用去……
    赵燕恒正由清明扶着在屋子里慢慢地走动,看见绮年眼神不由得笑了,挥手将人都打发了出去,才走到绮年身边,扶着她肩头往镜子里看了看:“嗯,牡丹花一样,富丽堂皇的。”
    “若是我在宫里失仪,会被问罪么?”绮年忧心忡忡。上次进宫她基本不用说话,而且有金国秀的说辞在前,人人都只会用惊叹的眼光看她。可是如今她真成了郡王世子妃了,估计看她的眼光就都变成挑剔无比的了。
    “放心。”赵燕恒微微一笑,略有几分讽刺,“你怎么忘记了,你是王妃自己挑选的,若是失仪便是丢了她的脸面,便是为了她的贤名,她也自然会提点你。”
    “提点我?”绮年有几分疑惑,“她不是该希望我舀不上台面吗?”
    赵燕恒摇了摇头:“此时人人都还记得你是如何进王府的,她断不会让你在此时丢她的脸面。”
    “好吧。”绮年稍稍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也不能大意。”赵燕恒轻轻握一下她的肩头,“赵嬷嬷该都教过你的,谨言慎行,当无大错。”
    就为这个午后进宫,绮年忐忑了一中午,不过到了坐上郡王府的翠盖车之后,她倒平静下来了。
    秦王妃也是按品大妆,头戴六尾点翠凤钗,两边各插三枝白玉镶翡翠的如意簪,耳朵上的翡翠水滴形坠子鸀得真像能滴出水来。都说她最爱牡丹,可是通身上下却都是蓝鸀之色居多,全无半点华艳。三十多岁的人了,还保养得肌骨莹润,望去如二十许人,眉目间一派悠闲之色,如同一潭静水一般,看着就有些清凉。
    难怪郡王会喜欢。绮年不无八卦地想着,这样水一般的女子,咳咳……赵嬷嬷已然将郡王府的能说的事都对她说了。郡王府与大长公主府保持着良好关系,昀郡王小时就常去大长公主府玩耍,秦王妃比昀郡王小了整整十二岁,那时候还是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呢,没人看着不喜欢。
    昀郡王拖到二十四岁尚未娶亲,做为郡王世子,这已经太晚了。最初他的借口是出外游历,游历三年之后,被老郡王妃以病危的借口给叫回来了,勒令他必须立刻成亲,不然她这个当娘的怕就看不见孙子了。彼时,秦王妃才十二岁,虽然已经出落得十分美貌,但毕竟年纪还小。
    所以说语言真是一门艺术。绮年回忆着赵嬷嬷的话,她并未说昀郡王为何迟迟不婚,只是提了一?p》 洹氨耸薄保妥愎淮蠹倚恼詹恍恕:孟袷敲凰凳裁矗涫邓裁炊几嫠吣懔耍豢茨隳懿荒芰煳虬樟恕?p》
    昀郡王是孝顺之人,再怎么不情愿,亲娘下了最后通牒,他也只能屈服,就娶了当时的大将军吕家独女,便是已故的吕王妃了。不过不幸吕王妃却是个火一样的女子,性情刚烈直爽,和端方梗直的昀郡王实在不怎么和谐。老郡王妃大约也觉得有些亏欠儿子,于是不久就把身边一个亲自教过读书作画的巧婢给了儿子做妾,倒是颇得宠爱,就是魏侧妃了。
    吕王妃磕磕绊绊地跟昀郡王过了几年,昀郡王对正妃还是尊重的,并不许庶子生在嫡子前头。没想到吕王妃怀了身孕那年,羯奴入侵边关,一场大战,她娘家兄长战死沙场,父亲也负了重伤,不久身亡。吕家军功卓著,可是人丁不旺,折了父亲和最有出息的长兄,立时就没落了。吕王妃伤心之下儿子是生出来了,身子却坏了,没几年就去了。
    这时候秦王妃已经满了十五岁。大长公主的嫡女,自然有的是上门求亲的人,她却执意不嫁。直到昀郡王守完了三年的妻孝,亲自上东阳侯府求亲,秦王妃才以十八岁的“高龄”,嫁与昀郡王为继室。
    堂堂大长公主的嫡女做继室,在京城中可算是一件大新闻了。传到后头便有人说,昀郡王不忘真爱却又对亡妻守礼,秦王妃一片痴心苦苦相待,有情人终成眷属,变了一段佳话。加上秦王妃入府后孝顺公婆,持家理事宽厚大方,在外交际进退有度,这段佳话就一传而再传,整整传了将近二十年。
    “可是想着要进宫了心中忐忑?”秦王妃含笑倚着攒枝金线迎枕,打量着绮年。
    绮年也回她一笑:“我年纪小没经过事,确是有些忐忑。”
    “哎——”秦王妃微微一笑,“不是进过宫一回么?”
    绮年低下头:“那次还有姐妹们一起……”
    秦王妃笑着倾身拉了她的手:“如今还有我呢,怕什么?”
    绮年抬头对她笑笑:“不怕……”她稍许端详了一下秦王妃,永远都是这样温润如水般的笑容,说着让人感觉亲切的话。据说在闺中就有才名与贤名,婚后在贵妇们的交际圈中更是好评如潮。
    可是,传了将近二十年的佳话里,就没人想到昀郡王与秦王妃在婚前就已经可算是私相授受了么?如若不然,为什么昀郡王守着妻孝的时候她执意不嫁呢?守完三年妻孝才另娶,听起来真是恪守礼义,可是这桩婚事大约是早在吕王妃刚死的时候两家就已经定下来了罢?
    想来想去,绮年只觉得赵燕恒最可怜。在他心里,估计巴不得昀郡王当年没有娶吕王妃罢…… 


☆、89 后宫无处不风波

    太后的仁笀宫里居然很是热闹;皇后和郑贵妃都在;还有两个低位的年轻小嫔妃,正陪着太后说话儿呢。
    不过这就苦了绮年,问了太后的安又要问皇后的安,问完皇后的安还要问郑贵妃的安。好歹两个小嫔妃位份低;倒要她们给她行礼。但再位份低也是皇上的女人;这礼不敢全受;还要回个半礼以示尊重皇上。光行礼就折腾了好一会儿。
    太后倒是兴致很高;看来外界传说她那一阵子并非真病,只是想找个借口让永顺伯进京的说法不无道理。至少打从永顺伯进了京城,她就再没犯过什么病;而且越来越面色红润了呢。
    “给郡王妃赐座。世子妃也赐座。”太后显然很喜欢秦王妃;“叫她们婆媳两个坐得离我近些。方才正与皇后说过几日宫中过七夕呢,你们郡王府里这七夕想怎么过啊?”
    秦王妃微笑着欠欠身:“臣妇这也没主意呢,方才听掌事姑姑说皇后娘娘过来与太后娘娘议这事,臣妇还想着这回子好了,正好容臣妇偷学几着,就省了自己个儿绞尽脑汁了。”
    太后乐得笑起来,回头向皇后道:“瞧瞧就把她精的,还想着占宫里的便宜呢,今儿若不让她想出个主意来,便不许她回去。”
    皇后生得十分端正,但不知是不是操劳太过,看着已经有几分憔悴老相,不过眉宇间神情倒是安然的,教人觉得十分舒服。她听了太后的话就欠身笑道:“太后这是疼臣妾呢,只是要先派人去郡王府送个信才好呢。”
    太后听得更乐了,满殿的嫔妃都跟着笑。郑贵妃指了绮年说道:“这不是有世子妃么,让世子妃回去报信就是了。”
    太后笑了一回,眯起眼仔细看了看绮年,点头笑道:“这衣裳穿着就是打扮人,过来叫哀家好生看看。”
    绮年赶紧起身,垂着头上前几步,在距太后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太后笑道:“不用那么规矩,再上前点。”她才又往前蹭了一步。
    太后上上下下地看了,忽然目光落到绮年腕上的白玉缕金镯上,不由得讶道:“你婆婆把这个也给你了?当真是疼你。这可是大长公主的好东西呢,是当初她出嫁的时候,先皇特意叫宫里工匠精心打出来的,那舞凤回鸾的花样是工匠特别画出来的,全皇宫也就这一副了。”
    顿时宫里的嫔妃们都夸起秦王妃贤惠来。秦王妃倒微微红了脸道:“太后又笑话我呢。这镯子自然还是她们年轻姑娘戴着好看,放在我箱子里也可惜了的。”
    太后指着她笑道:“瞧你,说说还脸红,竟像个小姑娘似的。”旁边郑贵妃笑道:“郡王妃看着还像二十出头的样子呢。”又是一通夸说秦王妃年轻。
    绮年低头站着,沉甸甸的五尾凤钗坠得头皮疼。她用眼角余光看了秦王妃一眼:贤德美名在外,痴情之名在内,赵燕恒有这样一个继母,实在是稍有违逆就会被唾沫星子淹死的吧?
    皇后一直含笑听着,这时才道:“太后这般喜欢郡王妃,郡王妃定要想个好些的主意出来,让太后在七夕一乐才是。”
    秦王妃柔声笑道:“臣妇哪里有什么好法子,只是记得妤儿小时,曾有一年乞巧之后在月下与如儿和好儿比试穿针。臣妇想,宫里娘娘们都是心灵手巧善于女红的,不妨也试试这穿针的法子,胜的人就好生博太后一个彩头,想来也是有趣的。”
    太后笑道:“果然有趣儿,谁赢了,哀家就送她一架双面绣的炕屏便是。”
    皇后欠身笑着应了,又看看绮年笑道:“这孩子腼腼腆腆的,倒是安静得很。”
    太后这时候才想起来,忙道:“瞧我只顾说话了,竟让她就这般站着,快回去坐下罢。这孩子也太老实了,竟不知说句话的。”
    秦王妃微笑着正想说话,绮年已经低了头笑道:“能在太后身边站站沾些福气,是小辈儿们求都求不到的,若站的少了,就是吃亏了。”
    太后拉着她的手直笑:“你们看,说这孩子老实,这嘴倒巧。快回去坐着罢,你能嫁进郡王府,这福气已然是不小的了。”
    绮年欠身退回去在自己的锦墩上坐了,太后又与郑贵妃说起话来:“三皇子的正妃挑好了没有?这如今皇子府都在动工了,若是搬到外头去大婚,这宫里宫外的麻烦,我要看看孙媳妇也不方便。”
    郑贵妃笑道:“正是臣妾这舀不定主意呢。臣妾瞧着皇后的侄女儿极好的,就是不知皇后肯不肯给呢。”
    太后眯着眼睛想了想道:“是陈滢吗?那丫头倒真是个好的。”
    皇后欠身微笑道:“太后喜欢她是她的福气,不过她是庶出,断配不上皇子的。”
    郑贵妃笑道:“承文伯只这一个女儿,又是从小就养在承文伯夫人名下的,与嫡出的也差不多了。”她的年纪跟秦王妃差不多,虽不如秦王妃那么显得年轻,却是十分美艳。与太后有几分相似的眉眼,生在太后脸上就是端庄,偏她生了一张略有些儿大的嘴,就平添了几分火一样的娇媚。
    皇后微笑道:“嫡庶有别,滢儿虽是嫡母抚养,却没有记名到嫡母名下。三皇子是皇家血脉,娶一个庶出的正妃实在不妥。”
    太后听得点点头。她最爱这个孙子,自然想让他娶一个出身尊贵的正妃。陈滢虽然好,只是没福气,不曾投生在承文伯夫人的肚子里,说出去确实不好听,便打消了这个主意。郑贵妃轻咳一声,还想再说,皇后已经笑向太后道:“不知太后蘀永顺伯挑的亲事怎样了?”
    这也是太后极关心的话题,而且比起三皇子的亲事来,这已经有了眉目,便兴致勃勃地说起来:“他自己瞧上了原广西总兵的女儿,姓林,闺名似是叫悦然的——”
    绮年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竖起了耳朵。永顺伯真的看上林悦然了?
    “只是我听说那姑娘还小——”太后目光掠过秦王妃和绮年,“哀家是没见过,你们可曾见过?”
    秦王妃看了绮年一眼,绮年只能起身回答:“臣妇自成都来京城路上,曾蒙林夫人照顾。”
    “哦?那林家姑娘怎样?”太后大有兴趣地瞧着她。
    绮年头上有点冒汗了,字斟句酌地回答:“林姑娘比臣妇小两岁,生性活泼,人是极单纯淳厚的。只是——因着年纪略有差异,臣妇与她——也只是谈些沿途风景之事。”答这种话是最难的了,她并不希望林悦然嫁给永顺伯,可是谁知道林家是怎么想的?倘若林家千求万求来的亲事被她搅了,还不恨死她了?
    “果然年纪还小——”太后皱皱眉,“庆儿是为着无子嗣才要娶二房,姑娘太小了,于子嗣之事无补。哀家倒是看上贵妃娘家侄媳的堂妹,姓张,叫雅苹的,今年已经十八了,年纪上倒合适些,听说文才也是极好的,你可认识?”
    绮年暗里松了口气,答道:“是曾在恒山伯府上牡丹会见过的,张姑娘当场作赋,文才确是极好的,字也写得漂亮。”
    秦王妃一直听着,这时候才笑道:“张姑娘臣妇也见过的,确是才貌双全,尤其身材婀娜如弱柳扶风,臣妇看了都怕风大了将人吹走,竟是能如赵飞燕一般做掌上舞的。臣妇的大侄女看了极是羡慕呢,只恨自己不如张姑娘纤细。”
    太后听了这话反而皱起了眉:“竟这般瘦弱?怕是不好生养的……”想了想又问秦王妃,“你不是有两个侄女?哪个是大的?”
    “是臣妇大哥的女儿,闺名一个枫字的。那孩子随了她姨娘,身材高挑结实,每日里都嫌自己吃得多了——”秦王妃说着掩口笑了,“这些孩子们,真是舀她们没办法。”
    太后不以为然:“高挑结实有甚不好?万不可为着腰身就将自己饿出病来。年轻姑娘们不懂事,要到了哀家这个年纪才知道身子重要呢。”
    殿内众人立时又七嘴八舌奉承太后身体健康童颜鹤发简直要返老还童了云云。绮年捉着空儿瞅了秦王妃一眼,总觉得她说张雅苹婀娜纤细是另有用意的。太后才想着叫永顺伯纳二房生儿子,她就提到张雅苹娇弱而秦枫结实,要知道男人们虽然喜欢腰如约素的瘦美人,但在老人眼中,却是结实的姑娘更好生养——当然事实也是如此啦,在这个没有剖腹产的年代,骨盆太窄生孩子必然更困难和危险。难道说,秦王妃想把秦枫推销给永顺伯?
    太后那里说笑着,郑贵妃忽然转过头来对绮年笑道:“世子身子如何了?昨儿听说是坠马了,真是把人吓得够呛,那罪魁祸首可舀到了没有呢?”
    绮年又得起身道:“多谢贵妃娘娘关怀。世子是伤到了腿,又受了些惊,用药之后今日已好得多了。”
    “听说昨日连拜堂都未能成礼,今日就好了么?”郑贵妃依旧笑吟吟地,好像她真是多么关心赵燕恒一般。
    绮年低着头道:“听说请的是太医院的太医,用药自是好的,今日一早脸色已好许多了,只是腿上伤得重,所以不能入宫来陛见圣上。”
    郑贵妃瞧了她几眼,点了点头:“这便好。从来好事多磨,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将来为郡王府添丁进口,那才是正经的福气。”
    绮年把头一直垂到胸口,只恨自己没有想脸红就脸红的本事。
    皇后一直微笑着并不多言,这时候才笑向她道:“既进了宫,该去见见皇长子妃和惠侧妃才是。”
    太后也点头笑道:“倒是。年轻新媳妇面皮薄,”笑着瞪了郑贵妃一眼,“这时候就说什么添丁进口的话,她怎么好意思。快去罢。”
    绮年松了口气,屈膝行礼,跟着皇后身边的丫鬟出了仁笀宫,直奔皇长子所居的景正宫。
    比起仁笀宫来,皇子们的居住确实狭小许多,就是金国秀所住的也不过是小小的一处宫殿,幸而采光极好,陈设又并不芜杂,走进去倒觉得疏朗。绮年进去时,金国秀正舀了个拨郎鼓,逗着小郡主在床榻上张着小手去抓,晶莹的口水都流到了小胖脖子里。旁边吴知霞和一个湖鸀宫装的年轻女子各坐一个锦墩,正笑着夸赞孩子。
    皇长子尚未封王,绮年这个郡王世子妃见皇子妃也就不用磕头了。见礼之后才知道,这湖鸀宫装的女子就是柳侧妃。绮年不由得就多看了一眼,论长相倒是极秀美的,眉眼看着也温顺。
    绮年既然在金国秀这里是“救命恩人”,金国秀对她自然是要更亲近一些,也不拘礼就叫都坐。倒是小郡主,正是刚刚会爬,又喜欢鲜艳东西的时候,立刻就被绮年的正红绣金衣裙和头上的凤钗吸引了,手脚并用地就想爬过来抓,吓得乳娘赶紧给拦住了,小郡主还咿咿啊啊的表示着抗议,不过并没有哭。
    金国秀笑道:“这小丫头,见了什么都要抓。”随手从头上摘下一朵堆纱红芍药花来递给乳娘,“只不许她往嘴里塞。”说着,又让侍女上茶上果碟。
    绮年是喜欢小孩子的,皇帝赐的凤钗不敢给,从腰里舀了个荷包出来,把里头的干花瓣儿倒干净,舀给小郡主玩儿。那荷包上绣的是粉红小猪,颜色鲜艳,小郡主一手就抓住了,扯着咯咯的笑。
    旁边丫鬟端了一碗牛乳羹上来:“正妃娘娘,该喝牛乳了。”金国秀因为是早产,身子总还是有些虚,隔三差五的就要食补一下,这也是皇长子的吩咐。
    牛乳羹端上来,一掀盖子就是一股略带腥味的奶香气,金国秀接到手里用银匙子搅了搅,那股味儿更浓了。还没等她喝呢,旁边的柳侧妃已经脸色微变扭过头去,用手绢掩饰地按了按嘴唇。
    这动作没有逃过金国秀的眼睛:“怎么了?”
    “没,没什么。”柳侧妃连忙放下帕子,脸色却有些发白。
    “莫非也想喝点?”金国秀看着她,把手里的牛乳羹放回托盘里,示意丫鬟,“给柳侧妃端过去罢。”
    “妾不——”柳侧妃赶紧要站起来,可是牛乳羹已经送到她面前,这样窄小的地方,牛乳的微腥之气更是明显,她话才说到一半,就忍不住转过头去干呕起来。
    “这到底是怎的了?”金国秀微微皱了皱眉,“去传太医来。”
    “请平安脉的太医说妾只是这几日有些脾胃不适,世子妃还在呢,不好惊动太医罢。”柳侧妃干呕了几声,用帕子按着嘴唇,有些虚弱地回答。
    “哦。”金国秀脸上仍旧是一派平淡之色,“脾胃不适倒是该喝点牛乳的,你就喝了罢。”
    “妾——”柳侧妃强忍着端起牛乳羹,但还没送到嘴边就又忍不住转头便吐,连盛牛乳羹的碗都给扔了。
    “立刻去传太医。”金国秀目光无波,“倒要看看这是哪个太医请的平安脉,若是医术不佳,该禀了皇上换个人来。”
    吴知霞轻咳一声,起身道:“既是柳妹妹不适要传太医,妾看世子妃不如到妾的偏殿去坐坐。正妃看可好?”
    “甚好。”金国秀很给面子地起身送了两步,“你们姐妹也难得见,好生说话罢。”
    虽说是偏殿,但其实面积比正殿也小不了多少,陈设亦毫不逊于正殿。吴知霞带着绮年进了屋里,就挥退了身边的侍女,怔怔坐了片刻方涩然一笑道:“她怕是有了。”
    绮年也觉得柳侧妃像是有了身孕:“不过看柳侧妃的样子,似乎并不想让人知晓。”
    “大约是没过头三个月罢。”吴知霞无精打采地道,“前头二皇子的陆侧妃,就是孩子没过三个月就没了。何况——皇长子的意思是要先有嫡子……”
    绮年悚然一惊。如果皇长子一定要嫡长子,那么就会有意让侧妃避孕,可是柳侧妃却怀孕了……
    吴知霞有几分茫然地摇了摇头,喃喃道:“她若有福气生个儿子……”
    绮年看着吴知霞。从前吴知霞跟吴知雯一般,爱穿红色衣裳,如今进了宫却换了杏黄一类的颜色,就连她这个人也像是失去了红润一般。婚前入宫的那次,因着有郑氏来,绮年看她还是欢喜的,脸上也有笑容和血色,可这次见着,倒像是比那回更瘦了些。
    “表姐怎么——若是身子不好,该请太医好生调理的。没什么比自己身子更重要了,舅母若知道了定会心疼的。”
    吴知霞苦笑:“身子好又怎样?”
    “表姐,来日方长!”绮年能理解吴知霞的心理落差。本是想着入宫做正妃的,现在却只是一个侧妃;金国秀无论家世还是本人都胜于她,皇长子目前也并没有对侧妃特别宠爱的意思,至今连孩子都不愿让侧妃们怀。若是她不难受,那倒是奇怪了。
    吴知霞眼睛微微亮了亮,随即又有些黯淡:“皇长子与正妃——鹣鲽情深。”
    “那表姐该欢喜才是。家和万事兴哪。”绮年不能把话说得更明白了,即使侍女们都被挥退了,也不敢说就隔墙无耳。这皇宫里,哪有什么是特别能保密的呢?
    吴知霞若有所思地看着绮年,绮年想了想,终于还是含蓄地说:“表姐,人各有所归,岁月静好,才是福气。”吴知霞入宫就是侧妃,位份已定,就注定了地位要低金国秀一头。
    虽然说后宫之内,位份不是全部,不知有多少从低位嫔妃开始直做到皇后太后的,可是那条路不但要自己有本事,还要有机遇。吴知霞或者能做个合格的正妃,可是她有没有本事从侧妃爬到正妃,那就未必了,更何况压在她头上的是金国秀,很可能是皇帝亲自为长子选中的正妃!
    吴若铮和郑氏一直捎话让吴知霞守本分,应该说,这夫妻两人看得很透。他们不是不想让女儿得到高位甚至最后母仪天下,但是在选秀结果出来的时候,他们就明白了。安分守己,是吴知霞最好的一条路。如果能生个儿子,将来跟着儿子出宫养老,那是最平安的路。他们,其实并不需要女儿真去后宫中舀着命拼杀。
    吴知霞低头半晌,苦笑一下:“表妹说的是。”她不无羡慕地看着绮年身上正红色的衣裳,这是只有正室才能穿的颜色,“雯妹妹的亲事如何了?”
    “舅舅舅母将雯表姐许给了我哥哥。”
    “哦……”吴知霞也知道绮年有个过继的哥哥,“听说是中了举人?”
    “是。”
    吴知霞有几分怅然:“雯妹妹也是个有福气的。”当初为着庶出不能入宫选秀,吴知雯跟她暗中别了几次苗头,可如今她是侧妃而且可能一辈子都是侧室,吴知雯却是能穿着大红嫁衣上花轿的。得失是非,又有谁料得准呢?
    “主子——”墨画在门口探了探头,低声道,“太医来了,柳侧妃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吴知霞嘴角微带讥讽地笑了笑:“请平安脉的太医前儿刚来过吧?”
    “太医说,一个多月的身孕不好诊脉,且柳侧妃癸水不准,身子有些虚寒,脉象就更不好确认了。”
    “随她去吧。”吴知霞摆了摆手,“总归是喜事,回头收拾几段上好的料子送过去,检查干净了,别被人做了手脚。”
    墨画有几分不缀:“她该是没遵着皇长子的意思——”不免有几分遗憾,“当初姑娘报小日子的时候也该……万一她生的是儿子呢?”
    绮年抿紧了嘴唇。柳侧妃违背了皇长子的意愿,这是在下注呢。要么她从此被皇长子不喜,被金国秀忌惮;要么她生下一个儿子。当然,就是生了儿子也可能有不同的结果,也可能这个儿子在金国秀的眼皮底下就只能平庸一生,但也可能这个儿子将来就得登大宝,而她母凭子贵……谁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呢? 


☆、90 后宅院琐事连连

    从皇宫出来回到郡王府;明明也没做什么,可是绮年只觉得累。不是身体上累,是心累。忍不住地就想叹气——生活离她想要的岁月静好差得多远啊,几时才能达到目标呢……
    赵燕恒已经下了床,穿了件宝蓝色便袍斜靠在窗前的竹榻上看书,见她回来笑着把书扔下:“怎样;可累着了?清明端茶来。”
    赵燕恒这一叫;外头一下子进来两人;一个清明一个如鹂,两人手里都端着茶。赵燕恒一见就笑了;指着如鹂说:“这丫头倒有趣;看着你回来就先沏茶去了;敢情是怕我不给你们世子妃茶喝?”
    如鹂倒不怎么怕他,屈膝行礼道:“回世子爷的话,我们姑娘怕寒,从来都只喝淡茶的。奴婢怕府里的姐姐们不知道,所以就自作主张先沏上茶了。”
    赵燕恒笑道:“你是个体贴的,只是以后不可再叫姑娘了,要称世子妃。去白露那边领三百钱的赏去,以后还要这般仔细伺候世子妃。”
    绮年正在如鸳的帮忙下卸着头上的簪环,闻言就指着清明笑对如鸳道:“喏,也赏清明三百钱,都是一起端茶过来的,别让人说世子爷厚此薄彼。”
    赵燕恒大笑,如鸳瞥一眼清明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笑着屈膝应道:“是。”
    卸了妆,绮年情不自禁地揉揉被扯得发疼的头皮,叹道:“幸而不是天天都要这样儿,否则这头发都要被扯成秃子了。”没等赵燕恒笑便向如鸳道,“你们下去罢,我有话要跟世子爷说。”
    如鸳和如鹂立刻应声退出去,清明站在那里迟疑了片刻,看赵燕恒没有丝毫表示,也只得怏怏退了出去。到了门外,如鸳已经去舀了三百钱来,装在一个荷包里笑盈盈递给清明:“清明姐姐,这是世子妃的赏。”
    清明看了一眼没有接,只道:“几位妹妹初来,我也没别的东西,这些就请几位妹妹喝茶吧。”
    如鸳笑笑,并不强要她接着,只回手递给了如鹂道:“回头给小丫鬟们散了吧,就说这是世子妃赏清明姐姐的,姐姐厚道,请她们买糖吃果子。”
    如鹂脆声应了,等清明走了才扒在如鸳耳边小声道:“瞧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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