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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难为.玉貌绮年 作者:朱砂(晋江vip13-08-25正文完结)-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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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丫头惜芳,九岁。大小子长风已经十七了,这时候不好带进后院来,先叫他去见大哥二哥了,回头来给您请安。”
  李氏看了严同芳十分喜欢,就连郑氏也极希罕双胞胎兄妹,忙忙的都叫丫鬟回房去取东西来做见面礼,就连席间的夫人们,也少不得要拿出些东西来。
  绮年等人都过去与表姊妹们见礼,颜氏心里不快,道:“小孩子在这里反拘束了,都到水榭去说话儿罢。”
  阮盼携了严同芳的手笑道:“表妹们一向在外头,如今回了京,定要多亲近才好。”
  吴知霏便去拉严幼芳的手,笑道:“表妹一路上可累了?”
  严幼芳长得却不太像吴若蓉,两道跟同胞兄弟一模一样的小眉毛总是微微竖着,这时候将手一收,不让吴知霏拉着,径直走到严同芳身边,拉了姐姐的手,转头对着严惜芳道:“你跟着霏表姐罢。”
  吴知霏愣了一下,连绮年等人都怔住了。严惜芳是庶出,严幼芳这番举动不啻是在对知霏表明态度:你也不过是个庶女,还是该跟庶女一起。
  严同芳的脸色不由得有些变了。因是难得的龙凤胎,吴若蓉极宠爱这对兄妹,难免养成了严幼芳的娇纵脾气。从前在广东的时候,因严统是广东总兵的心腹,无人敢得罪他,也就由着严幼芳这般张扬。可是如今进了京城,一个正四品的武官也就不算什么,更何况这是在自己亲戚里头,实在是极失礼的。
  “霏表妹勿怪,我这妹妹最怕生人,若在外头,总爱粘着我。”严同芳含笑向吴知霏解释,手下却轻轻拧了严幼芳一把,又招手将严惜芳也叫过来,一脸无奈笑道,“乍一进京城,别说她们,我都有些慌张,姐妹们莫要取笑。”
  阮盼接口笑道:“人生地不熟,自然如此。若教我去广东,听说那边人讲话都与京城这边不同,连话都听不懂,我只怕更要慌得厉害。”轻轻一句话,就将话题转了。
  既是吴府有亲戚来了,在座的都是有眼色的,纵然心里再想与这位严夫人结识,也都三三两两起身告辞了。林夫人自是带着遗憾黯然而去,对比一下春风得意的吴若蓉,更让她想到自家丈夫与儿子。许夫人却是有些无奈,许茂云与韩嫣说得投机,竟然拉着她一定要让到家里去住几日,还是韩嫣保证明日立刻去许家拜访,这才肯放人。
  绮年拉了韩嫣的手,亲自送到二门上。韩嫣笑道:“横竖过几日又见了,何必还送出来。”又扒着绮年耳朵小声笑道,“许家姑娘实在可爱,若不是年纪小些,真想让她也做我家人。”
  绮年一下子想起金国廷,赶紧笑道:“是年纪小了些,若真进了你家,你这一声****怕是还叫不出来吧?”
  韩嫣扭了她一把,坐上马车走了。绮年今天又是跪又是起的折腾了半天,也觉得累了,偏身上这件宽袍大袖的礼服有些拖沓,只得带着如燕慢慢地往回走。走没几步,忽然听见后头有人叫了一声:“表妹。”回头一瞧,却是阮麒站在二门边上,见绮年回头,别扭着做了个揖:“今日是表妹的好日子,尚未恭喜表妹。”他虽是跟着阮夫人来了,但男宾自然不能到后头来观礼。
  绮年今儿也累了,没什么精力,草草回了个礼:“多谢表哥。”就打算走人。自打上元节救了阮麒之后,阮麒又送了那桃木船来,想来两人的仇也应该是没有了罢?不过年纪都不小了,还是避个嫌的好。
  阮麒却道:“没有什么好恭贺表妹的,一点小玩艺儿,还请表妹笑纳。”递过一个盒子来,眼睛却只管往她身上打量。
  绮年有点诧异:“表哥平日里已经送过许多东西了,何必又破费?”她不大想收。若是阮麒送给家里所有姐妹的,接着就是,可若是单送她自己的,实在是个麻烦。
  阮麒有些焦躁:“不过是些泥人之类,并不花费什么,只是看着新鲜罢了,表妹就收着罢。”
  绮年正为难呢,便听说话声渐近,吴知霆等人自路上过来,一见阮麒不由笑道:“表弟倒走得快。表妹也在这里?”
  吴知霄轻咳一声:“想是刚送走了客人,听闻今日的赞者是表妹的好友,远道而来,自当相送。”
  绮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表哥说的正是。”其实如果不是阮麒叫住她,这会她早回去了。还好这一群都是沾亲带故的表哥们,倒还不算太逾礼。
  正想着呢,就听一个陌生的声音带笑道:“这位表妹不知是――”
  绮年抬头一瞧,吴知霄身后站了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年纪虽然不大,个头儿却比吴知霆还高些,肤色黝黑,双眉如剑,透着股子英气。绮年稍微一想就猜到了,这人一准就是吴若蓉的长子,严长风。严统是武将,长子想必也是跟着习武的,与文质彬彬的吴家兄弟截然不同。
  吴知霄含笑道:“这是大姨母的女儿,周家表妹。我们不要站在这里,都进松鹤堂去罢,长风表弟尚未拜见过外祖母呢。”
  绮年一言不发地跟着走,却觉得严长风的目光时不时地向她扫来,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正想要不要退后几步跟他们分得远点,阮麒却忽然从后头挤上来,拉住了吴知霄问起功课来,身子恰好挡住了严长风的目光。
  松鹤堂里今日热闹,男左女右站了满满一屋子。严长风带着弟妹们重新向颜氏行礼,吴若蓉则拉着外甥女儿们逐个地看,看罢了笑向李氏和郑氏道:“哪一个都是好的,我看得眼都花了。”转头叫丫鬟们,“把那南海珍珠拿上来。”
  贴身丫鬟拿出几个荷包,吴若蓉一人给了一个,笑道:“广东没什么好东西,无过是珍珠珊瑚,这些送你们串着玩儿。”
  绮年瞥了一眼荷包,里头的珍珠颗颗圆润硕大,虽及不上今日林家送来的珍珠大,但也相去无几。这样满满的一荷包,怕不也得有三十几颗。当真是一份厚礼了。
  李氏忙道:“她们小姑娘家,哪里用得着这许多珠子,二姑太太也太宠着她们了。”
  吴若蓉朗声笑道:“正是年轻姑娘才用得着,个个花容月貌的,自是该好生打扮起来才不辜负了这般的年纪呢。”说着,又抹下腕上一对镶着珊瑚的金镯分别给知雯知霏姐妹戴上,随手拔了发上一枚玳瑁梳给吴知雪插了,又拔下一枝通体鲜红的珊瑚簪给绮年插上,笑眯眯道:“你今日好日子,姨母不知,下次再给你补一份厚礼。”
  这枝簪子是用整块鲜红的珊瑚雕成的,簪头上是珊瑚原本的形状,天然就形成一朵重瓣花模样,中心镶上浅**的珍珠,恰似一朵鲜艳的牡丹花。珊瑚虽不抵红宝石或翡翠贵重,但难得这样自然天成的形状,价值便不菲了。
  吴若蓉说完话,像是刚刚想起什么似的,又从头上拔下两朵点翠花钿,笑向乔连波和阮盼道:“姨母一点心意,不值什么,拿去赏人罢。”
  颜氏与阮夫人的面色都不怎么自然了。吴若蓉拿出的珍珠虽然是姑娘们人手一份,但现在给首饰却是明显地有所偏颇。知雯知霏就不说了,那金镯厚重,份量不轻。知雪得的玳瑁梳颜色温润通透,雕刻的花纹颇有南番那边的风格,显是泊来品。至于绮年珊瑚簪,那就更为珍奇。吴若蓉说是因着她今日及笄,所以给的礼物格外贵重,倒也合礼。偏给乔连波和阮盼的花钿,虽则是精致的点翠工艺,但都不过桃核大小,比之其余人所得,实在是薄了三分。
  阮盼倒是大大方方起身接了,道一声“多谢姨母”,又回到母亲身边端正坐下。她心里明白,母亲与这位二姨母有嫡庶之分,当年未出阁时只怕少不了有些不快,如今人家送的珍珠是一视同仁,则在这些首饰上有所偏颇也并无大碍。
  颜氏比阮盼还要明白。当初吴家四个女儿,只吴若蓉一个是庶出,自己嫡出的两个女儿若莲若菡没少欺这个庶姐。尤其连波的母亲吴若莲性子不好,自出天花脸上落了疤后,愈发的暴躁,有事无事也要欺吴若蓉三分。全是绮年的母亲吴若兰,时常偷偷的暗中接济这个庶妹一些。吴若蓉今日送出这样的礼,分明是还念着当年的仇呢。
  乔连波低头出来也接了花钿,声如蚊蚋地谢了,又站回颜氏身后。颜氏一阵心疼,只是吴若蓉如今已经嫁做人妇,说起来她不再姓吴,已姓严了,便是在礼数上略有几分不周,颜氏也不好说什么。
  李氏连忙起身打圆场道:“本是绮儿的好日子,又逢着二妹妹来家,难得这般齐整,今日定要好生聚一聚才是。总听老爷说二妹妹好酒量,很该喝一杯。”郑氏也在旁边凑趣儿说笑,松鹤堂里倒仍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模样。
  阮麒默默坐在下首,只管看着绮年。自来了京城,绮年总穿着湖蓝、月白、玉色之类轻淡的颜色,便连首饰都是素色居多。今日却穿了一件深紫色的宽袖长裙礼服,乃是极少见的重色衣裳。这一年里,绮年肌肤白净了许多,虽还不如乔连波那般白如素绢,但气血充足,面颊红润,配上这重色的衣裳非但不显单薄,反而格外有种庄重的艳丽,乃是在她身上极少见的。
  阮麒静静看了一会儿,正想将目光移开,却恰好看见严长风正打量着绮年,目光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兴趣。也不知怎的,阮麒只觉一股气冲上来,恨不得去将严长风的眼睛挖出来。他坐在那里,一时竟被自己的暴戾惊住了。
  松鹤堂里这一顿饭吃得实在不甚愉快。男女分席,中间以屏风隔开。屏风内颜氏与阮夫人沉着脸,屏风外阮麒面如锅底,任谁看见了都不会开心的。李氏与郑氏心里明白,竭力寻些话头来说,加上吴若蓉也是个健谈的,并没有冷场。
  屏风外头却听严长风与吴知霆交谈甚欢。虽则两人一文一武,但一个久居山东,一个惯居广东,交换些风土人情,倒也有趣。严长风谈锋甚健,加以广东那边风土人情与京城殊异,他又是跟着父亲在海上经过的,比之吴若蓉等人见识又自不同。到后头连屏风里面绮年等人也听住了,满座只听见严长风一人的声音,偶然吴知霏等人忍不住也要问上一句。
  阮麒憋了一肚子气。恰好严长风讲到海上飓风,拔木摧石,偌大的船队遇上了这样的飓风,也如那小木片儿一般在海浪中随波上下,惊得屏风里面女眷们不由得都议论起来。阮麒自觉听见了绮年的声音在询问真假,登时那火气直蹿上来,不假思索道:“听长风表哥说得这般真切,敢是表哥当时也在那船上?”
  严长风笑道:“这倒不曾,我也是听跑海外的水手说的。”
  阮麒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借酒遮脸道:“原来也是道听途说,亏我听表哥形容得如此靡无巨细,还当是表哥亲身经历呢。”
  这话是实话,可是也当真难听。严长风顿时说不下去,脸也不由得微微涨红了。吴知霄忙道:“这样的飓风实在可怕,倒是不要经历的好。如若不然,姨母与姨父岂不要担心?”
  本来有吴知霄打这个圆场,事也就过去了,偏阮麒又补了一句:“既不是表哥亲身经历,何必说得如此悚人。”言语之中,颇有疑严长风有意夸张,以博座中诸客惊叹之意。
  严长风也是少年气盛,闻言两眉一立,冷笑道:“表弟久居京城,怕是连京郊也少去,自是不知海上之风的厉害。”
  吴若钊一见不好,连忙出头说道:“早听说海上风厉害,只是长风也要少说,免得你母亲听了,日后若你上船出海,她岂不担心?”
  吴若钊是长辈,他既开了口,严长风和阮麒只好都闭上了嘴,相互瞪了一眼,悻悻然吃完了这顿饭。


☆、64 大喜日再起波澜

  绮年及笄礼过后十余日;就是冷玉如出嫁的日子。因冷玉如坚持,绮年也还是去了。
  恒山伯坚持要冷玉如在恒山伯府发嫁;张殊则借了显国公府办喜宴。早几日京城中人就在念叨,无不是说冷玉如运气好;一个六品给事中的女儿出嫁;居然搞得好像伯府与公府结亲一般热闹。
  绮年和韩嫣大清早就到恒山伯府,冷玉如已换上了大红的喜服,正拉着冷太太落泪。唯一的女儿就要远嫁,还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再见;冷太太如何不难受?只是强撑着罢了。见绮年和韩嫣进来,便强笑道:“你们姐妹好生说说话儿。”起身出去,找那无人的地方拭泪去了。
  绮年见冷玉如哭得泪人儿一般;叹了口气舀手绢给她拭泪:“若哭肿了眼睛,一会子不好上妆了。”
  韩嫣打趣道:“不好上妆也罢了,倒是洞房花烛夜,别吓着新郎官才是正经。”
  冷玉如不由得也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滚下泪珠来。绮年和韩嫣少不得又好生安慰了几句,勉强让她收了泪。听香端上一碗燕窝粥来道:“姑娘吃几口罢,这一日有得饿呢。”
  韩嫣看她是陪嫁丫鬟的打扮,不由得叹道:“日后去了西北,你可要好生照顾你家姑娘。”
  听香认真道:“两位姑娘放心,奴婢这辈子都跟着姑娘。”
  冷玉如不由得又要拭泪,拉了她的手道:“也就是这丫头跟我是一条心了。你们没见着恒山伯府给我添的三个大丫鬟,个个的眉眼活泛,哪里是去伺候我的,分明是——”后头的话到底是没好说出口来。
  不过绮年和韩嫣已经听明白了,必然是恒山伯府找了些美貌的丫鬟来,现在是陪嫁,将来怕就是给张殊准备的通房了。韩嫣轻嗤道:“随他们陪送,到了西北谁还管得到你,若有不老实的,只管就地卖了,难道还怕她们翻起风浪来不成?”
  几人说着话,冷玉如将那碗燕窝粥喝了,便已到了时候,请来的全福夫人进来绞脸梳头了。
  绮年和韩嫣心情复杂地坐在一边,看着全福夫人熟练地用一根红线绞去了冷玉如脸上薄薄的绒毛,又给她敷上脂粉。就像绮年上辈子看过的千篇一律的新娘妆一样,这里的新娘妆同样将人化得千人一面,若不是熟悉的人,没准真分辨不出来呢。
  吉时将至,只听外头鞭炮声响,却是新郎来迎亲了。韩嫣尚未见过张殊是何模样,只听说脸上有疤,终究是不放心,扯着绮年也悄悄儿溜到二门去看着。隔得远,只听见门里的人嚷着叫外头做诗还是应对的,却听不清楚。
  到底这是恒山伯府,冷玉如又只是个“义女”,也并没能闹起来,只叫外头做了一首诗,对了一副对子,就开了门。绮年和韩嫣远远地看见张殊穿着喜服跨进门来,脸上虽则有道疤,却也并未破相,加之腰背笔直,眉宇之间自有一股英气。韩嫣先就松了口气,拍着自己胸口道:“还好,还好。”
  绮年却有些不放心。张殊虽然脸上也带笑,可那笑容并非发自内心的喜悦,倒有些应付场面的感觉。她知道这门亲事是多方算计的结果,只但愿张殊不要把账算在冷玉如头上。
  新郎进了门,前头行着礼,后头冷玉如也该出来拜别父母了。冷家老大将妹妹背上花轿,再押轿送到显国公府去。新郎只有一门远房亲戚在京城,权且过来陪个房。洞房花烛自是在显国公府,三朝后新郎伴着新娘回了门,就该启程去西北了。
  冷太太见花轿出了门,顿时哭成了泪人,拉着绮年和韩嫣的手道:“好孩子,你们蘀我去那边瞧瞧……”娘家母亲是不能去显国公府看着女儿拜堂的。
  恒山伯府准备的嫁妆走在前头。因在显国公府成亲,连宫里皇子妃金国秀都赏了一柄白玉如意做贺礼。太后因永顺伯入京,心里舒畅,身子也好了许多,也凑趣送了一柄金如意,如今就放在头两抬嫁妆里走在最前头。六十抬嫁妆虽不如当初昀郡王府嫁女儿的一百零八抬来得威风,但也引得一路人行人都纷纷观望。
  绮年还是第一次来显国公府。听说显国公府地方不小,但相当一片面积都圈出去给儿孙们做演武场了,是以房舍花园看起来就逼窄些。加上显国公兄长的儿子,还有弟弟一家都住在府里,自然是要拥挤些。幸而天气正是六月底,酒席就摆在花园子里,也还勉强摆得开。
  女客们自然是要在屋子里设席的。国公府没有荷花池,却有一处紫藤花坞,极轩敞的一间大堂,院子里遍植紫藤花,那顺着窗口爬上屋顶的藤有儿臂粗细,开的花一串串的,香气扑鼻。女客们都在这里坐着,一会儿便有小丫鬟来报一次:“花轿到了胭脂胡同了。”
  “头一抬嫁妆进门了。”
   
  “嫁妆都抬进门了。”
  “花轿到门前了。”
  顿时就听外头鞭炮又炸响起来,足足的响了半天。可是鞭炮声响完,外头反而静了。女客们不由得都有些面面相觑起来,按说鞭炮响完,新娘就该下轿了,什么迎门箭、跨马鞍、跨火盆,那都是热闹的事,外头看热闹的小辈们该闹破了天才是。虽则这是不是张家,但显国公府为怕不热闹,小辈们都出动了,加上来赴宴的人,万不该这样毫无动静。
  小丫鬟匆匆进来 ,低声向金大奶奶说了几句什么。金大奶奶虽对外说是国公府的人,其实不过是显国公的侄媳妇,丈夫又不是什么出挑的人,这些年也不过是守在国公府里过自己的日子,不算见过大世面的,此时听了丫鬟的话,脸上就有些控制不住露出点紧张神色,起身对一众宾客笑道:“前头有点儿事,恕我去去就来。”
  在座的夫人们都是人精子,到了此时哪个还不知道前头必然是有了变故,全都含笑点头,待金大奶奶一转身,便都私语起来。有些本就嫉妒冷玉如好运气的,不由得就胡乱猜测起来。
  绮年心里咯噔一紧,跟韩嫣一起借口净手,也离了紫藤花坞。一出来韩嫣便急道:“莫不是张家悔婚了?”
  绮年连忙道:“胡说!不说有显国公府和恒山伯府的脸面在,就说宫里太后和皇子妃都赐下了东西,谁敢在这时候悔婚?”
  韩嫣也知道没这个道理,只是紧张得不行,随口说说罢了。两人带着丫鬟出了紫藤花坞,隐隐听见前头有人声,知道那边就是花园,里头却是为男客设的席,不好随便过去。韩嫣想了想,叫过晴书:“去那边看看,若能找到哥哥,问他是怎么回事。”韩兆今日也是来喝喜酒的,男人家在前边,消息总是灵通些。
  晴书领命,连忙去了。绮年和韩嫣面面相觑,越想越是紧张。韩嫣性子直爽,更是恨不得现在就奔到前头去问个明白。绮年看她恨不得团团转的模样,不由叹道:“急也没用,等着晴书的消息就是。”
  两人既不能往前走,又不愿回紫藤花坞去听人说话,但站在这路上也不妥,如燕左右看看,发现不远处有几棵多年的绣球花,已长到一人多高,后头几块太湖石,人站到花石之间,外头也不容易发现,三人便走了过去。一时也无话可说,只对着脸儿发呆。
  片刻之后,韩嫣有些等不住了,正想说话,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一个女子声音胆怯地道:“再往前就是花园了,我,我们不要再走了。”
  绮年和韩嫣对看一眼,都想离开这地方,这时候她们可不想碰上什么人。但那脚步声已经走到了近处,另一个女子声音不耐烦地道:“我的好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当初让你跳池子你都跳了,这会子不过是靠花园近点,又怕什么?”这话说得像个丫鬟身份,可是语气中却不无讽刺,显然未把那女子放在眼里。
  韩嫣已经准备抬脚走了,又收住了脚步。这句话说得不尴不尬,实在不是外人好听见的。这时候如果出去,若是被走过来的两个女子发现了,这两人也必然会想到她们已然听见了方才的话,岂不糟糕,不如等人走远了再出来,大家无事。
  谁知这两人就在湖石后头站住了,方才那疑似丫鬟的声音又道:“也罢,就在这里也行。一会儿金大公子从这里经过,姑娘可要把握好了机会。”
  那女子声音有些颤抖:“可,可我害怕……”
  丫鬟不耐烦道:“怕什么!姑娘在显国公府里出了事,自然是要显国公府负责的。”顿了顿,又道,“我知道姑娘想什么,不过是想着郡王府的二公子罢了。只是二公子虽然在灯节上救了姑娘,可也并没逾礼处,老爷不是没使人递过话,人家赵二公子不答应,可教老爷怎么办呢?”
  绮年听到这里,突然明白这女子是谁了。在上元灯节被郡王府二公子所救的,不是东阳侯府的远亲秦苹姑娘嘛!不过那跳池子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当初在长公主笀宴上打扮成秦采的模样落进荷花池的,就是这位姑娘?
  韩嫣虽然不知道这里头的门道,但只听这些话也知道这两人要做的是什么事,不由得舀眼睛去看绮年。绮年也有些无奈,听这丫鬟的意思,今日这一切都是东阳侯府安排的,若是被她们两人破坏了,没准就被东阳侯府记恨上;可若是她们成功了——那金国廷也就太倒霉了吧?
  那丫鬟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沉声道:“姑娘自己想清楚些!老爷不是没给你安排过,上次就是想送你进郡王府的,是你自己没福,郡王世子不曾从池子旁边那条路上走。今儿这事姑娘不做也成,左不过老爷送姑娘回家去,只是回去之后的事老爷可就不管了,到时候姑娘是去做填房也好,还是去做妾也罢,都是姑娘自己的命了。”
  秦苹的声音带着几分泣音:“我,我若这般做了,即便能——又哪里能做金公子的正室……”
  “姑娘还想着做国公府公子的正室?”那丫鬟好笑起来,“将来金大公子是要承爵的,自然不会纳了姑娘做正室。可是姑娘且别忘了,一样是做妾,是去那乡下地方做那地主县官的妾好呢,还是做未来显国公的妾好?”
  秦苹低低啜泣起来,那丫鬟却不耐烦了:“我过去了,姑娘你自己想想清楚罢,若再不成,奴婢可也帮不了你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秦苹靠着太湖石低低啜泣了片刻,终于收起了哭声没动静了,也不知是考虑成什么样子了。
  半晌,绮年悄悄伸出头去。这里有三块高大的太湖石,这边临着卵石小路,被一排绣球花遮住。秦苹那边是在两块太湖石之间的空隙里,无论从哪个方向都不好看见,若不是露出了一片衣角,根本就找不到她。第三块太湖石背面则是几丛灌木,大约是长在那个位置不方便修剪,枝叶乱披,不怎么像个样子。只是被太湖石遮住了,无人注意。
  绮年琢磨了一下,觉得如果她和韩嫣如燕三人不发出声音,还是有可能悄悄溜掉的。她们两个自然不能去拦着金国廷,但身边还有个如燕呢,只是要怎么拦,这却是个问题。听起来秦苹也并不愿意做这种事,只是身不由己,若就这么将她揭露出来,她也就算完了。
  正想着,忽然听到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三人吓了一跳,都竖起耳朵,接着便听见分枝拂叶之声,有人迅速走近,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里出现!”
  不会吧?绮年只觉得头皮都炸了。听见秦苹的秘密已经够麻烦,现在还要再听见一个秘密吗?而且这说话之人是个男声——绮年本能地觉得,这个秘密可能更糟糕!
  正如绮年所猜想的,另一个粗哑男声也响了起来:“在这里不是更好?任谁也想不到你我会在显国公府里见面吧?当然,”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公子再想杀我灭口也不容易了。”
  绮年觉得背后的汗毛唰地就竖了起来。杀人灭口!她和韩嫣对看了一眼,两人的手不由自主都抓在一起,连呼吸都屏住了。如燕牙齿微微打战,也死死攥住了绮年的衣角。绮年此时唯一的念头就是:秦苹可千万要沉住了气,若是这时候她叫出声来,不但她自己要死,还会连累到绮年和韩嫣如燕也被发现。因为她们三个现在的位置其实还不如秦苹的隐蔽,绣球花并不能将人牢牢藏住,只是那两人恰巧在太湖石的另一边,看不见罢了。倘若他们围着太湖石转上半圈,就能发现这边的三人。
  不会的,他们不会转出来。绮年不停地给自己打着气。这边是通往花园的道路,这两人既然是在这里秘密接头,就绝对不会愿意让人看见。尽管现在道路上连个鬼影都没有,但并不保证一会儿不会有人过来,所以这两人肯定不会冒险从太湖石后头露头的,那就绝对不会发现她们!
  “你胡说什么!”那位郑公子沉声道,“谁要杀你灭口?明明是你们自己蠢,居然整个戏班子都被人端了,我就是要救,这时候也救不得了!”
  戏班子!绮年跟韩嫣再次对看一眼。难道——不会是说韩同知在成都端掉的那个戏班子吧?
  绮年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湖石后的两人已经迅速说了几句话,郑公子冷冷道:“如今只有徐徐图之了,这是银票和路引户籍,你先去户籍上指定之地定居,我总要等人都押进京城才好想办法。至于你,立刻离开京城,再不许耽搁!”
  那人哼了一声,似是有些不服,郑公子冷声道:“你若想死只管自己去死,不要想拖上我!”
  两人大约是对峙了片刻,郑公子又冷声道:“不要翻墙了,你是生怕别人不会发现吗?换上这个,从侧门出去。今日国公府人多,仆役们也不会认得你。”随后脚步声响起来,两人似是走远了。
  绮年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僵住了,手心湿漉漉的全是汗。韩嫣也是一样,两人手滑得几乎要握不住。绮年眼角余光瞥见那片露在外头的裙角这时候才慢慢收了回去,方才秦苹必然也是僵得一动都不敢动。
  道路上忽然传来说话声,绮年从绣球花丛中看出去,却金大奶奶和金国廷并两个丫鬟从花园那边走了过来,金大奶奶一脸的为难,正说着什么。刚走到近前,忽然就见湖石后头猛地有人冲了出来,几乎是一头撞到了金国廷身上。
  金国廷到底是习武之人,虽然猝不及防,仍旧抬手一抓,准确地扣住了来人的手臂。只是触手一片滑腻,惊得他连忙撒手后退,这才发现冲出来的竟是个美貌少女,身上的罗衫自领口被扯了开来,袖子也被扯破,露出白如截脂的肌肤,正是方才他手抓之处!
  &
  nbsp;  金大奶奶失声惊呼:“这,这——”
  秦苹这会儿已经不只是演戏了。方才她一个人靠在那冰冷的太湖石上,因怕被人发现连大气都不敢出,身子都僵了。这会子猛然听见人声,简直如闻天籁,她甚至没有看清楚来的是什么人就冲了出来,这会才看清了金国廷,神智总算恢复了些,想起自己的台词,拉着金国廷就哭了起来:“公子救命,有歹人!”
  金大奶奶一听有歹人,更惊慌起来,金国廷只觉额头青筋直迸,沉声道:“嫂子休要慌张,莫惊了人,狗急跳墙反而不好!姑娘可知那歹人在何处?”
  秦苹本来是要扮演一个出来上净房却被人扯住非礼的可怜角色,于是下意识地回手指了一下净房的方向,指完又觉不对,方才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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