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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难为.玉貌绮年 作者:朱砂(晋江vip13-08-25正文完结)-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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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润,自有一股有别于深宫嫔妃们的活力。她上身穿杏红色立领小袄,下头是湖水绿色的挑线裙子,颜色十分新鲜。头上戴着亮灿灿一枝海棠赤金镶红宝的步摇,两边耳朵上还吊着一对同样红艳艳的宝石坠子,在这有些阴暗和压抑的仁寿宫里好似一股带着花香味的风一般,就是走路的速度也比京城里的姑娘们快些。听了秦王妃的话,她只是抿嘴一笑道:“能伺候太后是臣女的福分,贵妃娘娘过奖了。”神态大方,毫不忸怩。就连太后虽然不方便说话,也对她投以满意的目光。
秦王妃也没想到柳雪居然是这样的,多看了两眼才自头上拔了一根点翠鹦鹉头金钗,温声道:“你服侍太后辛苦了,说起来,太后痊愈是天下人的福气,我们如今倒都要仰仗你了。”
柳雪连忙蹲身行礼道:“王妃这样说,臣女就无地自容了,哪里敢领王妃的赏赐。”
秦王妃自然不会收回这见面礼,柳雪也知道这是在仁寿宫里不好推来推去,也就道谢接了过去。待服侍太后喝了药歇下,众人退到偏殿时,柳雪已经捉个空儿用秦王妃赏的钗换了自己头上那枝步摇。郑贵妃在旁笑道:“果然看着精致,这鹦鹉好似要飞起来似的。”
“母妃在说什么鹦鹉?”郑贵妃一语未了,外头就有人接了话,绮年一转头,就见三皇子一步跨了进来。
郑贵妃笑道:“在说郡王妃送给柳姑娘的金钗呢。这些衣饰之事,你莫打听,可去看过太后了?”
三皇子如今已经十八岁,长相倒是与皇帝有七八分像,皇子们也要骑马射箭,因此三皇子身量也不矮,身穿暗银纹玉色箭袖,头戴镶珠金冠,看起来倒是英气勃勃的一个少年。听了郑贵妃的话便含笑先给秦王妃见了礼,又道:“方才先去探望了皇祖母,见皇祖母歇下了就没敢惊动,只是听宫女们说皇祖母今日精神不错?”
郑贵妃看着自己儿子,眼睛都有些移不开,点头道:“可不是,太后是一日比一日精神了,多亏柳姑娘精心服侍呢。”随即对秦王妃感叹道,“不是我当着郡王妃的面胡说,太后这病是被冲克出来的,若不是柳姑娘福泽深厚,只怕还没有这么快就能转危为安。”
三皇子听了,转身便向着柳雪一揖:“柳姑娘日夜服侍皇祖母,请受明轩一礼。”
柳雪早就在他进来的时候就站起来闪到边上去了,这时连忙躲开,脸都红了:“殿下切莫如此,民女怎么当得起。”
三皇子到底是一揖到地,这才直起身来道:“明轩不宜久处后宫,不能在皇祖母面前尽孝,柳姑娘服侍皇祖母,自然受得起这一礼。”
绮年余光瞥到郑贵妃含笑看着两人一个礼一个让,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难怪要让柳雪进宫侍疾,什么八字利太后,郑贵妃这是打算着让三皇子跟柳雪来个日久生情吧?也是,若是娶了柳雪做侧妃,那两广的兵就等于成了三皇子的后援,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说起来,三皇子也算一表人才,就看柳雪上不上钩了。
柳雪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本来不宜与皇子觌面相见,何况还要受礼,只闹得脸一直红到耳根。秦王妃适时插了句话道:“三殿下也莫要多礼了,否则柳姑娘连坐也不好坐。”招手示意柳雪坐到自己身边来,拉了她的手笑道,“可见柳家家风好,才会有这样孝顺温和的女儿。听说柳姑娘还有个侄女儿?”
话题转到柳逢碧身上,柳雪松了口气,跟秦王妃交谈起来。刚说了几句,外头脚步声响,一个宫女急匆匆进来,一见郑贵妃便道:“娘娘不好了,东宫的洛承徽小产了!”
郑贵妃脸色一沉:“胡说什么!洛承徽的平安脉五日一请,御医都说她胎气稳固,如何会突然小产?”
宫女急急道:“奴婢怎敢胡说。听说洛承徽在花园中散步,被新进东宫的刘承徽撞倒,这才小产的!”
绮年心里咯噔一声,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这一胎终于是没有保住……
☆、162 长平年多事之秋
长平二十二年的冬天;注定是多事之秋;完全与“长平”的年号不符。
先是太后被东宫良媛星宿冲克突然发病;再是东宫洛承徽的胎儿没有保住;据御医说;是个已经成形的男胎;最后,则是太后病情忽然转重;没几日就病故了。这一连串的事下来,不但原定的选秀草草收场,就连三皇子的大婚也是一拖再拖,直拖到太后去世也没能举行。
太后薨是国丧,京城挂白,上至阁老下至平民皆不许着喜庆之色,一年之内不得嫁娶,不得宴饮;不得奏乐,就连皇帝都停朝27日为太后守丧,以代表为父母守孝的27个月。
在这样的情况下,吴若钊的五十岁生辰也就只得悄无声息地过了,只自家亲戚来吴府吃一顿饭,几个至交好友悄悄送了份薄礼罢了。
因为已经进了腊月,虽然太后丧中一切从简,但年还是要过,又加上国丧中有各种忌讳,郡王府里的事自然比平时要多出许多。绮年一一处置完,又更衣梳妆,已经将近日中。
“去丹园。”自从出了月子,规矩又要立起来,但凡出门,除了要提前几天向秦王妃报备一下,临出门了还要去丹园辞个行,虽然麻烦,但绮年不想让外人挑出毛病来,这些礼节上的事也就不得不照做。
丹园门口的小丫鬟屈膝行礼:“东阳侯夫人刚刚来了,跟王妃说话呢。”
“哦。”绮年眉头微微一皱,点点头走了进去。按说她现在管家理事,有客人来了,无论是来拜访谁的,都该往她这里报一声儿。现下东阳侯夫人来了她还不知道,可见门上那些人是该梳理一下了。当初她接手管家,除了撵了一个采买上的总管立了立威之后,其余的人并没有怎么动。一来公婆皆在,二来郡王府在秦王妃的管理下素来也是井井有条的,若她刚管了家就大刀阔斧地裁人,只会让人觉得她要么是指挥不动下人,要么就是有意铲除秦王妃用过的人。这两样传出去都会有损她的名声,加上府里这些人能力也还是有的,因此绮年只杀鸡儆猴了一下也就罢了。如今她孩子也有了一个,虽不是儿子,却也跟刚进门的新妇不同,可以着手清一清府里的人了。
“府里下人们不尽心,不知道夫人到了,这时才过来请安,还请夫人不要怪罪。”绮年含笑向东阳侯夫人行了个礼。论理,她也该称东阳侯夫人一声舅母,不过如今她跟秦王妃虽没明着撕破脸,大家也是心照不宣,那就不必再做这些客套了。
东阳侯夫人穿着一身素服。老东阳侯的孝期还未过,她是极少出门的。算起来也有一年多没见了,瞧着倒是似乎憔悴了些,两道眉毛倒是越发的有点倒吊,看上去就少了点祥和。听了绮年的话,嘴角勉强弯了弯:“我也是刚刚才到,难得世子妃这片心。听说吴御史今日五十大寿,我不宜过去,世子妃替我捎句拜寿的话儿罢。”
绮年少不得客气几句。秦王妃在旁边不冷不热地道:“衣裳既都换好了,便赶紧出门罢,别耽搁了。”
这是讥讽她根本不是过来给东阳侯夫人请安的。绮年也不跟她斗口舌,笑吟吟福了福身:“那儿媳就先告退了。”转身出了丹园。
东阳侯夫人瞧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看了秦王妃一眼:“这丫头架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秦王妃眼角肌肉不易察觉地微微一跳,淡淡道:“不必理她,嫂子且说家里的事罢。”
东阳侯夫人倒诧异起来:“妹妹如今性子倒是更好了。”她自然知道秦王妃在赵燕恒的亲事上大大的走了眼,娶进来的居然是团绵里针,最糟糕的是竟然跟赵燕恒夫妻同心,连节气居里的通房都灭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一个活死人一样的怡云当着挡箭牌。且赵燕恒如今官职虽不算高,却是一步步踏踏实实上来的,反观赵燕平春闱失利,兄弟两个如今比从前正是翻了个个儿。秦王妃这时候理当看绮年极不顺眼的,怎么反而却温和起来了?
秦王妃抿了抿嘴唇。昀郡王对她大不如前,如今倒是歇在荷园多些,她这才惊觉自己太失算了。想当初刚嫁进来的时候,为了应对老王妃、拉拢府里的下人,她可算是步步为营,就是生下了儿子也没敢懈怠,直到老王妃过世,赵燕恒坠马伤腿之后性情渐渐放荡,尤其是在外头中了那些风月场里的下流药物,回府来强要了身边的丫鬟,令昀郡王恼怒之后,她才慢慢地松了这口气。
现在想来,就是那时她自觉一切都已在掌握之中,太过自信到有些飘飘然了,才会被赵燕恒骗了过去。不但没有能说动昀郡王换了世子人选,还在他的亲事上栽了个大跟头。可惜她自信太久了,在栽了跟头的时候竟然一时间没有清醒过来,反而是想着拿下绮年,偏偏这丫头竟然十分滑溜,不但没有被她算计到,反而是用秀书那个贱人反过来算计了赵燕平。如今情形已经反转,她也只能又像刚嫁进郡王府时一样忍耐,忍耐到有一天她能将局势再反转的时候。
“且容她先得意,将来自有她难受的时候。”
东阳侯夫人微微撇了撇嘴:“将来?将来太子继了位,世子只怕就更得意了,她还难受什么?”也不知怎么的,看见这个素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姑吃瘪,她心里竟然隐隐地有一丝快意。
秦王妃眼角肌肉猛地一跳,紧紧闭住了嘴唇,唇角线条拉平如刀刃一般。东阳侯夫人的话正戳在她的心口上,她最怕的也就是这个!幸而太子年纪还轻,皇帝也还不到五十岁。
“嫂子想来悠闲,否则怎有闲心惦记着这些。”
东阳侯夫人听秦王妃语声平直毫无起伏,就知道她是恼了。这小姑活似婆婆大长公主,一旦说话时这样平板板的,就意味着是真的恼怒了。当下不敢再撩拨秦王妃,老实道:“母亲自太后过世后,身子也不太好,且——”看看屋里只有魏紫在,压低声音道,“母亲总说太后是被人害死的,那中风实在蹊跷。且后头不是说有柳家姑娘侍疾,八字利于太后吗?怎么就骤然去了呢?”
秦王妃皱皱眉:“这话,嫂子可千万别往外说。这事儿宫里都闹得乱纷纷的,我们何必又搅进去?”
东阳侯夫人苦笑道:“这话,妹妹该对母亲说才是。”身为勋贵夫人,她又不是不知轻重,怎会傻到去质疑太后的死因?还不是因为大长公主与太后有交情,听说太后去世,一直耿耿于怀。要不然她也不会轻易出门,也是想让秦王妃回去陪伴大长公主几天,免得大长公主总念叨这事。
“母亲——”秦王妃欲言又止,叹了口气,“也罢,我回去服侍母亲几日便是。”虽说父母关系并不十分亲密,但老东阳侯死后,大长公主孤身一人,毕竟是有些寂寞了,才会如此看重太后的亡故。
东阳侯夫人松了口气,这才想起别的事来:“采儿怎没过来?”
“我刚刚使人去叫她,想来又被魏侧妃扯住了罢。”秦王妃不怎么在意地摆了摆手。东阳侯夫人听出味儿来,不禁问道:“采儿嫁过来怎样?”
“还能怎样?”秦王妃干笑了一声,“女生外相,果然不假。如今在我面前也不过是面子情儿,只顾着夫妻两个过日子了,指望不上她!”
东阳侯夫人叹道:“到底是二房的——若是枫儿只怕还好些。”
秦王妃不愿提这事儿。秦枫嫁给永顺伯是她在太后面前提的,不但秦枫因此丧生,连她也被皇帝训斥。东阳侯夫人对这个庶女不过是面子情儿,提起来自然轻描淡写,但秦王妃却是走这步棋的人,可没她那么轻松,随口转了话题问道:“岩儿的亲事怎样了?不是定了九月的日子,怎的又拖延了?”
一说起这事,东阳侯夫人脸上就难看了:“女家推三阻四,说是夫人急病,女儿要在家侍疾。呸!什么急病,不过是想悔婚罢了!”
秦王妃脸色一沉:“女家悔婚,也不怕姑娘嫁不出去?”退亲这种事,无论错在哪边,女儿家总是要承受更大的压力,因此秦岩跑去吴家要与吴知雪退亲的时候吴家才会那样愤怒。这家倒好,居然是女方想要悔婚。
东阳侯夫人冷笑道:“前些日子你哥哥已经叫人送信过去了,若是再没有句实话,待太后孝期过了就干脆退了亲事便是。他家女儿也十六了,再过一年就是十七,加上退亲的名声不好,就让他家女儿留在家里一辈子!”她嘴上说得虽然厉害,心里却明白,女方家里本是知府,今年又升了一级,前途正好。东阳侯府却是因秦枫嫁与永顺伯一事受了牵连,且秦岩又只是个举人,故而对方才会一拖再拖。秦家对外说起来,今年春闱秦岩是因守孝不能下场,其实他最近越发的萎靡不振,就是能下场只怕也中不了。
想起这事东阳侯夫人就发急。东阳侯的爵位到这一代为止,儿孙们都要靠自己才能撑起秦家门户。她的长子才能平平,这辈子四平八稳的大概顶天也就是个五品官儿罢了,倒是秦岩读书一直不错,原指望着他能考出来,没想到如今看着一天比一天萎靡,哪里还有什么希望?
东阳侯夫人心里明白,秦岩就是因为赵燕妤才变成这样子,但她不敢埋怨秦王妃,毕竟如今秦家这样儿,还指望着将来郡王府能提携照顾,哪里能得罪了呢?因此她一心想着快给秦岩挑个人娶进门来,指望着收收他的心,谁知道竟然一直拖到现在!
秦王妃心里也明白这事,自然更不会说出来,便道:“退了也好,这样推三阻四,便是嫁进来怕也不能一心一计地过日子,不如另挑人家的好。只要姑娘人才好,能相夫教子,拢着岩儿读书上进,倒也不必过于计较家世。”
东阳侯夫人并不觉得这家世可以不计较,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点了点头,知道秦王妃说的不无道理。只是心里终究是意难平,忍不住道:“说起来,燕平今年也快十九了,妹妹是怎么打算的?前头燕妤都出嫁一年了,做哥哥的总不能拖着罢?”
这话说得刺心,秦王妃不由得微微沉了脸色:“此事我自有主意,嫂子就不必挂心了。”
吴府今日十分热闹。
虽说是在国丧之内,但吴若钊五十整寿总是与普通生辰不同,虽不能大宴宾客,却是亲戚们能到的都到了。绮年到了吴府门口,正遇上英国公府的马车也刚刚到。阮夫人带着两个儿媳坐车,阮麒阮麟兄弟骑马跟着,正在下车呢。
“表妹——”阮麒不由自主地唤了一声,向前走了几步,直到马缰将手拽了一下才猛然惊觉立住了脚步。
绮年也颇为惊讶。算来自赵燕妤成亲之后她就没怎么见过阮麒,今日乍一相见,阮麒不但身材高大结实许多,肤色也因风吹日晒变得黝黑,比起从前那唇红齿白的公子哥儿简直是有天壤之别。
“表哥许久不见,安好?”
阮麒紧紧盯着她的脸:“表妹可好?”
绮年被他看得有几分不自在,稍稍侧开头去:“多谢表哥关怀,我很好。”随即往英国公府的马车前走了几步,“姨母。”
阮夫人扶着丫鬟的手下来,看着绮年心里的滋味也颇是复杂。当初觉得绮年不好拿捏所以才替阮麟娶了乔连波,却不想这个外甥女儿自己好拿捏,别人也好拿捏,偏还有颜氏护着,如今又有了身孕,倒是打不得骂不得,简直要当祖宗供起来了:“可把孩子带来了?几个月没见,也不知姐儿变成什么样儿了?”
绮年含笑道:“天冷,就没敢抱出来。如今似是又胖了些,等天气和暖了,再抱去给姨母看。”说着,李氏和郑氏带着张沁和孟涓已经从里头出来迎接,少不得又拉了绮年的手问东问西,好不热闹。
阮麒站在一边,情不自禁地用目光追随着绮年。他是不好进后院的,也只一会儿在寿宴上能再见见,因今日人多,必是要分席的,到时候中间屏风一隔也就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了,若不此时多看几眼,下次再见又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全神贯注之中,竟是让赵燕妤在耳边唤了几声才听见,伸手扶了她下马车。
赵燕妤极是不悦。乔连波自有孕之后,在阮家的地位便不比从前,人人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苏姨娘一听儿媳有了身孕立时安分了,生恐惹她动了胎气,就连阮麟都体贴了许多。相形之下,阮麒还是日日混在军营里,从前不觉得怎样,如今却叫她有些不自在了。今日来吴家她本就是不愿来的,方才阮麟督着丫鬟们小心翼翼搀了乔连波下车,阮麒却只顾去与绮年招呼,更叫她脸上挂不住,不由得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怒气:“瞧什么呢,连我唤你也听不到!”
阮麒皱了皱眉,放开手道:“何事?”
赵燕妤听出他有几分不耐,火气更大:“何事?你不见二弟对弟妹那般体贴,我反成了没人理的!”
阮麒瞥了一眼乔连波,见她一手扶着丫鬟一手抚在尚未怎么凸起的小腹上,随口便道:“弟妹有身孕,自然要仔细些才好。”
赵燕妤气得发昏。乔连波有孕,她心里也不无妒羡之意,偏偏逢上太后薨逝,国丧期间断不能有孩子,阮麒已经搬到厢房去住了。本来若是妯娌二人都无孕也就罢了,如今一个已怀上,她却连怀也不敢怀,心里那份不自在就更深了。阮麒偏还说了这话,让她怎能不气?竖起了双眉道:“如此说来,我若没身孕就不必仔细些了?”
阮麒眼看绮年已经跟着李氏进了二门,赵燕妤却还在这里歪缠,迎出来的吴知霆等人上来也不是,不上来也不是,颇为尴尬,不由得皱眉道:“这是在舅舅家里,你安生些罢。”
阮麒自幼就跟着阮老太君常去昀郡王府,那时赵燕妤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娃娃,生得玉雪可爱,虽娇纵了些倒也没人觉得怎样。后头年纪渐长,阮老太君常告诫他要多让着赵燕妤些,故而赵燕妤有刁蛮之处他也能忍则忍。如此十余年下来,倒是越发养成了赵燕妤的脾气,虽则两人成亲之后也未曾改变。今日当着众人的面这样的斥责,赵燕妤已是觉得禁受不住,顿时又是恼恨又是委屈,眼圈不由得都红了:“你,你竟——明明是你对我不闻不问,竟还——”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你方才在看什么呢!”
阮麒心里一紧,脸上神色不动:“我何曾看什么,不过是偶然想起营里的事有些出神罢了。表兄们都在,你这样子叫人看了不好,且又是舅舅的寿辰。方才我不曾听见你唤我,快别闹脾气了。”
赵燕妤哪里肯罢休,只是看见吴知霆等人都在近前,知道大庭广众之下不能失态,勉强忍着火气进二门去了。一路越走越想越觉不对,不由得转头问姚黄道:“你可看见世子方才在看什么?”
姚黄确实觉得阮麒似乎是在看绮年,但这话如何敢说出口来火上浇油,便道:“奴婢没有看见世子在瞧什么。世子方升了官职,营里事多也是有的,县主切莫胡乱猜疑,倒伤了夫妻和气。”
赵燕妤哼了一声,恨恨道:“待回了府里再与他计较!”
姚黄听她还不肯放过此事,不由得暗暗叫苦,只是已经进了兰亭院,只得暂时闭了嘴跟着,心想捉了空儿再劝便是。如今国丧,夫妻二人本就有些疏远,若再为点捕风捉影的事闹将起来,只怕就真要相敬如“冰”了。
兰亭院的正厅里满满坐了一屋子的人,颜氏坐在上头,一见乔连波进来,顿时眉开眼笑:“连波儿快到这里来坐,你是双身子的人,必要小心,万不能冻着了。”
严家姐妹今日也到了。严幼芳从前就与乔连波不睦,且选秀之事草草收场,她也未能入宫,心中更是不畅,看着乔连波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与阮盼说话:“那刘承徽不过是个六品小官的女儿,如今出了这事,可见是个没福的。洛承徽就更不必说了,宫女出身,哪里能承得了那么大的福气呢!”
阮盼含笑听着,眼睛却只管跟着儿子转来转去。实哥儿已经一岁多了,生得十分秀气,集中了阮盼与孟烨的好处,如同玉雕的人儿一般。走路也十分小心,虽然已经走得稳当了,仍旧只是规规矩矩地迈着小步子,越发显得秀气。阮夫人一见就爱得什么似的,搂在怀里就不肯撒手了。
绮年在严家姐妹身边坐了下来,与严同芳说了几句话,耳朵却听着严幼芳的话。洛红小产是因在花园中散步遇见了刘承徽,两人一起走了几步,刘承徽却忽然滑倒,仓促之中抓了一把,将洛红一起扯倒了。偏洛红磕在池边的湖石上,不但胎儿不曾保住,自己还险些血崩身亡。虽经御医施针救治过来,却是伤了身子,移到后殿僻静处去静养了。至于刘承徽,虽是她自己痛哭流涕说是路上湿滑才不慎摔倒,又疑心有人故意害她,但查无实证,将她削了承徽的位份,也打发到后殿去思过了。
这刘承徽虽然家世不显,却生得十分娇俏秀美,性子也活泼,太子颇为喜欢她,但经了这件事,宠爱自然也没了。如今东宫里除了金国秀和吴知霞,就只还剩下新指进来的两名承徽,但这二人相貌都不如刘承徽出色,直到如今也未见什么宠爱。东宫之中,又成了当初在皇子府中的情形——太子只在金国秀与吴知霞房中来往了。
☆、163 银香薰再生风波
因兰亭院的正厅都不够大;因此寿宴还是设在了松鹤堂。男女分席;中间用一扇十二曲的镂花屏风一隔;声音听得清楚;从镂花格子里还能看见人,也不过是取个意思罢了。小辈儿们轮流把酒上寿;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
颜氏从头到尾都把乔连波揽在身边,饮食上又格外着意,凡上菜必要看看是不是宜孕妇食用,真是关怀备至。吴府的人早都看惯了,并没人理,赵燕妤就觉得这顿饭吃得好没意思。论理她是县主,就是绮年,如今还没当上郡王妃;也不过跟她是平起平坐的罢了。偏吴家排座次不论品级只论亲戚,她跟着阮夫人坐,乔连波跟着颜氏坐。因满席上只有乔连波一个人怀着身子,便是多照顾些也说不出什么,只好暗自生闷气罢了。
阮盼也跟着阮夫人坐,早看见赵燕妤满眼的憋闷,少不得跟她说说话。只是她自己原带了儿子过来,又有阮夫人有些日子没见着女儿,拉了手嘘寒问暖,也实在顾不上赵燕妤。张沁倒是有心圆转几句,赵燕妤却看不上她的出身,爱搭不理,张沁也就不说了,由着她一个人在那里生闷气去。
绮年坐在李氏身边,见孟涓和吴知霏抢着给李氏布菜,不由得抿嘴笑道:“舅母真有福气,我也给舅母挟一筷子,不然就要被表妹和弟妹比下去了。”
李氏笑得合不拢嘴道:“你们都是好的,快都坐下自己用饭罢。”这个庶子媳妇她娶得十分趁心。孟涓虽然是在永安侯夫人身边娇宠着养大的,但永安侯府嫡庶分明,永安侯夫人虽疼这个庶女,名份却是说得明明白白的,因此孟涓嫁了过来并不拿乔,老老实实地伺候李氏。李氏又是向来不会刻薄儿媳的,自然处得好。
孟涓也抿了嘴笑道:“表姐拿我打趣儿呢,母亲不罚她儿媳就不依了。”她在嫡母膝下长大,极是会看眼色撒娇的,知道李氏喜欢她,时不时的撒个娇儿,倒更显得亲近。
果然李氏听了就笑起来:“可罚你表姐什么好呢?”
绮年于是也一头扎在李氏肩上:“舅母有了儿媳就偏心了,我也不依。”惹得吴知霏也靠过来,腻在李氏身上。
李氏心花怒放,摸着吴知霏的头发笑道:“眼看着也是要出嫁的人了,还这样儿。”吴知霏的婚期本都定了,太后这一殁了,倒累得她还得往后拖一阵子。
赵燕妤在桌子对面坐着,看着这三人跟李氏腻歪,虽然满心的不屑,却也不由得转头看了阮夫人一眼,却见阮夫人只顾着跟阮盼说话,连看都没看她,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原本她与阮夫人是不亲近的,阮夫人虽是正经的国公夫人,却没生儿子出来,不是亲婆婆,自然就疏远些。可是如今见了孟涓跟李氏这样的亲热,她又觉得心里发酸。想她自幼就是要有什么有什么,如今出了嫁才知道与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大不相同,就连阮麒也不像从前那样对她容让体贴了。总算她知道这是在别人家里,心里虽抱怨,脸上倒还没露出来,勉强挂着笑容熬了几个时辰,直到阮夫人告辞,才算松了口气,跟着起身。
颜氏还拉了乔连波的手,仍觉得有话没说完,想了想又看着阮夫人道:“连波这是头一胎,她年轻没经过事,你千万要照看好了才是。”
阮夫人有几分不耐烦,却不好露出来,敷衍着答应了。颜氏又亲自送到松鹤堂门口,眼看着走了才回屋里坐下。剩下众人都是识趣的,见颜氏露了疲色便也起身告退,或者各自回家,或者随着李氏去了兰亭院说话。
颜氏毕竟是上了年纪,说了这半日的话也觉得浑身都酸疼,到了炕上歪着,叫人过来捶腿。琥珀已经嫁了人,但因服侍颜氏惯了,还叫进来做了松鹤堂的管事媳妇,此时换了妇人的发式,脸也比从前圆润了些。按说这捶腿的事儿该是丫鬟来做,琥珀却遣了小丫鬟们,亲自过来伺候颜氏。颜氏半闭着眼睛养了会神,才睁开眼睛看看琥珀:“今儿怎么你来做这活计?”
琥珀陪笑道:“怎么不是伺候老太太,奴婢从前就是做惯了的。今儿老太太说了这些话也累了,奴婢怕小丫鬟们手劲不够不能解乏呢。”
颜氏点了点头,想起乔连波不由得又露了笑容:“是说得多了些,连波这是头一胎,她不懂,我自然要多说些。对了,翡翠和珊瑚那俩丫头呢?该嘱咐她两个好生伺候才是。”
琥珀低声道:“老太太忘记了?珊瑚被表姑奶奶配了人了。翡翠今儿倒跟着来了,因屋里人多就没进来。说起来,翡翠跟奴婢一般大,也该放出去了。”其实翡翠是去悄悄找了她,求她在颜氏面前替她说说话的。
颜氏哦了一声道:“我的记性竟平常了,是了,这事也是说过的,记得听说是嫁到外头去的?”
“是国公府那边苏姨奶奶的娘家侄子,听说——”琥珀咬咬嘴唇,还是道,“听说那人很不好,珊瑚嫁过去没少挨打,这才没半年就瘦得脱了形了……”翡翠就是看见了珊瑚的下场,心里才害怕起来。她今年也二十出头了,乔连波也没说要替她物色个合适的人,心里总是不踏实。可是国公府里的下人她又不熟悉,要她自己找个人嫁了也找不出来,只得来求琥珀在颜氏面前说说话,能否看在她伺候乔连波这些年的份上,借着乔连波有孕的喜事,让她回吴家来配人,至少吴家这些下人都是规矩的,嫁了哪个也比珊瑚的下场强。虽说她是乔连波的陪嫁丫鬟,但颜氏若开口,乔连波自然会把她送回来的。
颜氏半晌没说出话来。琥珀这样说,她倒也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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