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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的养成计划-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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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话有理有据,义正词严,铿镪有声,震得两名衙役哑口无言,垂下双手,呆立原地。

“是谁在县衙门前放此狂言呀?”忽然传来了一把阴阳怪气的男声,县令带着几名衙役走了出来。

我双眉一扬:“是我!”

县令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你是何人?”

我冷冷地道:“过路之人。”

县令道:“过路之人,竟敢大闹县衙?”

我负手而立:“路见不平,仗义直言!”

县令一声冷笑:“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否则怕是要惹祸上身!”

我一声长笑,轻甩手中的马鞭:“天下人管天下事。我若怕惹祸上身,今日便不会来了!”

县令被我一番话驳得无言以对:“你!”他猛地一剁脚,冲身后的衙役喊,“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把这不知道好歹的小子拿下!”

“是!”衙役们高声答应着,挽起袖子便冲了上来。

我伸手拦下了身后正要上前来护卫的侍卫,一声怒喝:“我看谁敢造次!”

众衙役被我喝得一惊,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我挣开狄仁杰的手,快步走到县令面前,抬起手,“啪”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

“你,你……”县令捂着脸颊,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一旁的的衙役与百姓也怔住了。

我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你这畜生!食君禄,受官俸,身为百姓的父母官,竟然丧尽天良,以一县之力为非作歹,残害治下百姓,真是猪狗不如!像你这等龌龊小人,使我朝官吏的脸面丧失殆尽,又岂能站于我天朝县衙之下,牧养我大唐子民!”

县令涔涔汗下,勉强答道:“你又是什么人……你凭什么说这番话……”

“我是……”我正要开口,身后的狄仁杰忽然一扯我衣袖,“你……”

“狄御史!”身后传来雨点般急骤的马蹄声,一个男人高声呼叫着,“狄御史!”

我皱了皱眉,终是没有开口。

“我乃并州都督,不知御史前来,请恕怠慢之罪!”那都督与身后众兵士飞身下马,躬身朝我们行礼。

“皇后娘娘,此事不可再闹大,否则会一发不可收拾。”狄仁杰轻声说道。

“哼,看来你这御史身份比我这皇后还要管用。”我的目光扫过那县令与衙役,缓缓开口,“将他们都拿下!”

************************************************

馆驿小院中楼台亭榭颇为雅致,连石案上的杯盘匙箸皆精巧无比。

我端坐亭内,轻抿了一口茶,长叹一声:“不走这一趟,我还真不知,在大唐治下,朗朗乾坤,竟有如此官吏!”

“皇后娘娘,恕臣直言,像长平县令这样的官吏,绝不在少数。”狄仁杰正色道。

我不解地问道:“那你今日为何阻止我将那县令拿下?”

“那县令是受武员外指使,皇后娘娘可知这武员外是何人?”

“是谁?”

“正是皇后娘娘的兄长——武元庆。”

“是他……”我暗暗捏紧了手中的杯子,为了博得贤德之美名,我将当年薄待我的两个兄长——武元庆由右卫郎将迁为司宗少卿,武元爽则由安州司户参军事迁为内府少监,谁知道他们竟顶着如此头街,在此做恶!

正文 狄仁杰究竟是什么人?

狄仁杰振振有词:“要弹劾皇亲国戚并不容易,奏折首先要到达州刺史手中,而后再层层上递至中书门下,需要数十天的时间。而此事若追究到底,势必要牵扯到皇后娘娘。且今日揭发此事,若由皇后娘娘亲自来办此事,痛下杀手,恐怕难掩天下悠悠之口,娘娘势必会落得一个冷血无情的名声。”

亭外,已是烟雨蒙蒙,楼台长廊皆隐于空濛水气中,苍茫如海。

“自我十四岁入宫后,我终于见到了帝都以外的天空……”我悠然叹息,“原来在被城墙、宫阙阻隔了的方寸之地外,还有更辽阔高远的天地……”想来我还是太心软了,武元庆与武元爽这两个畜生非但不知感恩,还变本加厉,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了。

狄仁杰望向亭外,雨水溅上灰白的土墙,留下暗色的水痕:“皇后娘娘心有大志,不会满足于耳目之娱,墨守成规。想来心中定是已有万全之策,可将此事圆满解决。”

我定了定心神,言辞平和:“你对我了解得十分透彻,但我与你并无深交,究竟是何人告之你这一切?”

狄仁杰低低一叹,随即展眉笑了,笑意如此明朗,竟似毫无阴霾,他由袖中取出一管木笛,放在唇边。

雨细风微,笛声隐约,悠然地轻叩我心。

四周景色皆在云烟之中,仿佛触手可得,眼前似一个令人沉溺的梦境。幼小的我,枕在母亲的膝上,轻轻拉着她柔软的素白衣袖,静静地听她吹笛。

然而弹指之间,浮华光阴已在凛冽的风中。如今的我,双手血腥,指间触及之处,清光微闪,倏忽即逝,再也挽不住谁的衣袂。

笛声悠越,愈发清晰,如天际落下的一叶白羽,在细雨中飘然划过。仿佛光阴倒流,我循着笛声,来到那片雪中的梅林。

笛音我再熟悉不过,这是母亲最爱的《宽恕》,此曲调世间罕有,我只听母亲吹奏过。

我定定地望着狄仁杰:“你究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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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放下笛子,微微一笑:“怎么,这曲子娘娘听过?”

我无心再与他周旋,踏前几步,微微垂首,声音略低:“我想知道教你此曲之人的下落。”

“娘娘太心急了。”狄仁杰也敛去笑意,他目光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停顿片刻,才静静说道,“我先前便说过,凡事太近,缘份必尽。”

我将心一横,追问道:“倘若我非要求得结果呢?”

“罢了,先生果然没有猜错。”狄仁杰叹息摇头,似勾起无限往事“是,娘娘所问之人,与我曾有数面之缘。她曾说,世间所有的情感皆是一张借来的琴,能奏多久,谁也不知道。爱恨嗔痴,都只是黄梁一梦。”

我心中一颤,身躯摇晃了下,本能地伸手去抓能够支撑的东西,却抓了空,只得勉强半倚在长椅上。

狄仁杰却不松口,他轻轻道出在我耳中重如千钧的话语:“皇后娘娘何必自欺欺人。先生她本就是厌世之人,早些脱离这尘世也好,这才是真正的解脱。”

奇异地,我的心境竟极为平静,只略有恍惚,脚步虚浮地向着窗外走去,我似是在稀薄晨光中孑然独行的孩童。

风过,带着阴郁的秋凉,吹得我微微一晃,脚下虚浮,我便无力地软倒,幸被狄仁杰扶住。

月光下的笛子,琥珀样的,被锋利的岁月磨出伤痕,沉默而淡然,洁净得令人得净手焚香才敢拿。将唇贴在笛孔上,嘶哑嘈杂地弄出声音来,是小时候梳童子髻的我常做的事。高音,低转,沉重而悠然,木笛在母亲指下陶醉,那一瞬的心旌神摇。

那时正巧有一只青虫爬上石凳,我脱下脚上的鞋子,狠狠地拍着,旁若无人的凶恶,肆无忌惮。

婢女都被我惊呆了,甚至父亲都有丝惊恐。唯母亲依然笑着,那微笑仿佛暗夜中开出的奇葩,美得那样忧伤,剔透得如同玉石般,宽容着我的敏感、任性与暴戾。

我愿忘记曾有过的一场血浓于水的亲情,以及缘于此的软弱与沉溺换取的不幸。但为何我仍执着地不想放手,哪怕到最后我打开手心,已是空无一物。

“我舍不得放手……不能因为它不能永远我就不抓住……”我喃喃自语,哪怕它最终会碎,会逝去。

狄仁杰望着我,眼中有着淡淡的怜悯,却并未沉沦。原本这一切于他,不过是暮春里的花事,盛开或萎谢。他只是过客,不曾流连。

“狄御史,方才你可见着什么?”我心绪沉淀,推开他轻扶的双手,淡淡一笑。

“臣眼拙,并未见着。”狄仁杰湛明的眸子闪了闪,面上尽是“不可说”的表情,似是与我有了某种默契。

我露出赞赏的微笑,日日纠缠于江湖与庙堂,人心早已斑驳得难以辨析,而能像他这般敏锐确是不易。

秋风秋雨已至,细雨化作轻烟,扑入窗来,氤氲着我轻扬的长发与衣袂。

母亲是曾经毫无保留地爱过我的唯一的一个人。算命的说我能活到八十岁,我想,在我八十岁时,还是会在一个寒冷寂寞的冬日,想起母亲,或微笑,或哭泣。

是谁在轻魅花影间悠然微笑?是谁曾温言告诉我,世间一切皆有轮回因果?是谁曾低声劝戒我,不可妄动杀念?

然,所有一切,终是一去不返。

*******************************************

盛夏酷暑,园中花儿占尽艳色,灼灼照眼,鲜艳欲燃。偶有清风拂过清澈湖面,无声无息。

青铜香炉内焚着寒麒香,清烟漫开,沉香渺渺。

四周寂静,我端坐案前,望着手中的奏书,不禁出神。忽有一双小手蒙住我的眼眸,令我吃了一惊,一把稚嫩的童音自我耳后响起:“母后,猜猜我是谁?”

我啼笑皆非,将他的手拉了下来:“唤我母后,又这般顽皮,除了弘儿,还能有谁?”

弘儿欢呼一声,扑入我的怀中:“母后!”

我怜爱地楼着他:“玩闹半日,饿了吧?母后为你准备了枣泥酥。”

一旁的宫女立即将酥饼呈至弘儿面前,他却只怔怔地看着,一动不动。

“怎么不吃?你不是最爱吃枣泥酥么?”我疑惑地问道。

“母后,能与你一道来洛阳,弘儿,很欢喜呢……”弘儿支支吾吾,双手伸入衣兜中磨蹭着。

“恩?”我饶有兴致地望着他。此次我与李治赴东都一游,原本只是想夫妻二人相伴,所以便将弘儿留在京都命太子监国。但弘儿虽聪慧,但他从未离开父母,非但不能处理监国大事,且昼夜啼哭,对远行的我们思慕不已。我得知此事,立即便下诏命弘儿赴行在,与我们一同前往东都。

弘儿被我盯得愈发不安,半晌才从衣兜中掏出一束花来,他将花递到我眼前,终是羞涩地说道:“母后,这,这给你!”

“这是,牡丹?”我接过这束被挤压得有些焉的花,心头一暖,“哪里来的?”

“是,是弘儿,从园子里摘的……”弘儿微低着头,支吾着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花,只觉得好看,便摘下送予母后了。只是我来时跑得太急,摔了一跤,花都被压坏了……”

“乖孩子。这花真好看,母后很喜欢。”我摸了摸他的发髻,又挽起他的袖子查看,“摔在哪里?可有受伤?”我细看了下,他只是有些擦伤,衣袍污了一片,并无大碍,这才宽心。

“母后,我不是孩子了,我都满八岁了!”弘儿仰首颇为自豪地说道。

“八岁了……时间过得真快……”我握着弘儿的手,他确已长高了不少。但在我记忆里,他仿佛永远是拉着我衣袖哭泣的幼童,我笑道,“是,是,你不是孩子了,你已经是太子了。”

“母后,那我替你把花簪上好么?”弘儿说着,也不等我回答,探身过来,便将那牡丹簪在我的发上。

嬉闹间,李治也踏入殿来:“你们在做什么呢?”

“好看么?”我轻抚鬓发,抬头笑问道。

“好看。”李治亦笑问,“是弘儿为你簪上的?”

“是啊!”弘儿得意地抢先答道,“方才宫女告诉我,若我喜欢一个女子,我便替她簪花,她将来便要嫁于我!我喜欢母后,等我长大了,便要娶母后!”

“呵……”我笑意愈浓,“母后老了,不能嫁于你,等你大一些母后再为你找一个美若天仙的太子妃,到时你便觉得母后又老又丑了。”

弘儿不依,搂着我的脖子吵闹开了:“母后一点也不老!母后便是美若天仙,我就要母后做太子妃!”

一旁的内侍与宫女见此情形,皆忍不住掩口窃笑。

“弘儿,莫要胡闹!”李治见他闹得实在有些过了,便低声呵斥道。

“母后!”弘儿受惊,便躲入我的怀中。

我一边安抚着弘儿,一边瞪着李治,啐道:“陛下乃一国之君,莫非也要与自己的儿子争风吃醋么?”

李治被我说得脸一红,飞快地瞥了我一眼,却也不作声了。

弘儿见状眉开眼笑,在我耳边轻声说道:“还是母后厉害,你一开口,连父皇都怕了。”

我宠溺地捏了捏他的鼻子:“就属你最淘气!”

弘儿的脸颊蹭着我的掌心,眸光清亮:“母后,园中的花儿开得十分好看,母后陪我一起去看好么?”

看着他殷切的神色,我不忍拒绝,轻抚着他的头道:“弘儿想我去,我自然是要去的。”

弘儿眉开眼笑,迫不及待地拉着我:“天快黑了,我们现在就去吧。”

我任弘儿拉着往外走,目光一转,却见李治坐在一旁,撇着嘴,一脸憋屈,看着有些负气。

我停下脚步,心中暗笑,这个男人,有时也如同孩子一般。

弘儿心思玲珑,见我按步不动,随即便明白过来,上前去拉李治的衣袖:“父皇也一起去吧……”

李治看着弘儿,又望了望我,面色有些尴尬,一时却也不知该如何反应。

我上前挽住他的手臂,柔声说道:“陛下,走吧。”

李治长叹一声:“真是栽在你们母子手里了。”

凉殿的修建已竣工,于是改称合璧宫。此时虽是盛夏,宫中却广载树木,绿叶秾郁,下覆殿檐。林荫遮天,昼不见日,幽凉非常,长安宫城中的喧嚣哗然之景与其一比,如在两重天。

园中百花盛开,牡丹、蔷薇、栀子、白兰、菡萏、芙蓉……浅红深碧亮黄,灿烂得目眩。风中散着花的甜香,隐约的蝉鸣如涟漪般扩散。池中白莲,淡白的花色浮动在碧水翠萍中。

我抿了口茶,笑看弘儿与几个宫人在树阴之下追闹。

“媚娘你看……”李治露出笑颜,伸手一指。

我抬头看去,只见贤儿手牵着显儿远远地走了过来。贤儿生得灵巧俊俏,而显儿更是乖顺可爱,如一个玉人儿似的,他走路还不大利索,一摇一晃,趣致天真。他望见我,便放开了哥哥的手,踉跄着走近我,张开双臂,口中含糊地嚷道:“母后,抱抱,抱抱!”

我惊喜地将显儿抱入怀中,而一旁的贤儿显然是不甘被冷落,上前来扯着我的衣袖:“母后!”

我任由他们拉扯着我的衣裙,侧头望向李治:“这,这是……”

“朕想这个夏日,一家人能够在合壁宫共渡。”李治似是明白我的疑惑,笑意暗现眸中。

首发

正文 这个贱人一定要死!

“陛下……”我心头一阵温热,一时竟无语。

“你们都跟哥哥去玩吧。”李治轻唤,贤儿便拉着显儿朝弘儿那处去了。三人随即便打闹起来,在草坪上滚成一团。

李治探身过来,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温热柔软,似有一缕温软的绵絮,轻贴上我的手心。

一旁的宫女与内侍早识趣地退了了下去,只留我们二人。

我靠在李治怀中,任由他紧握着我的手,刹那间竟有错觉,仿佛,是久违的安定。

“如何?这趟洛阳之行,我可使你满意?”李治轻抚我的长发,语气轻柔,哄孩子似的。

我没有回答他,只将目光投向远处。

湛然一碧的天空下,青藤绕着树枝低垂,大树上挂着一架秋千,夏风郁暖而绵长,秋千轻微荡漾。贤儿与显儿坐在秋千之上,弘儿在后轻轻推着,只余一串串欢笑。

我缓缓收回目光,环住李治的腰,埋首于他胸前,轻轻颔首。

此时,我想,我是爱着这个男人的。倘若比喜欢多一些,再多一些依赖,那便是爱了。

这情感是深渊下一潭碧水,看似平静无波,不会薄凉,亦不会浓烈。

****************************************

我在洛阳停留数日,这才回到并州。

李治下旨大宴我的亲戚邻里,更特别下诏并州八十岁以上的妇人可授正五品的郡君,有官名而无职务,虽是如此,却已属破例,给了我这个皇后十足的体面。

晚时,设家宴,主宾皆至,礼尽言罢,觥俦交错。

福嫂以皇后之母的身份被册封为代国夫人,品第一,她自是欢喜非常,举杯敬我。

我已微醉,浅抿一口便放下了,立即有宫女膝行上前,为我斟满半空的金樽。

福嫂亦有些醉意,她再举杯敬我:“皇后娘娘将元庆与元爽都升迁了,亦是荣恩。我替他们谢恩了。”

我早已将武元庆由右卫郎将迁为司宗少卿,而武元爽由安州司户参军事迁为内府少监,都是从六、七品官连升几级成为四品官,或从地方幕僚迁为京官,按照大唐制度,算是超迁了。

我双眉一挑,看向武元庆。

他铁青着脸,半晌才说道:“我等是因身为太原元戎功臣的亲戚而得位,与皇后无关。”

他此言一出,殿中顿时一片死寂,众人的目光皆转向我。

我却悠然地端坐,转动着手中的金樽,樽中酒液轻微荡漾,澄碧晶光闪烁,瞬又平复,凝成一弘清光,映出一张漠然的脸,我看见自己的双眸明锐如利刃。

“诸位尽兴。”我轻轻一笑,端起金樽。

众人见我如此,便也不再僵持,再次痛饮起来。

我静静饮尽樽中酒,心间凝上一抹清霜。

以德报怨,是圣人之为,与凡人无缘。

况且,有些人,当真饶恕不得。

既如此,便也怨不得我了。

**************************************************************

窗外有一片窄窄的天空,殿外游走着轻暖的秋风。

夜色微凉,平滑如水,天边清冷的星辰渐次浮起,淡白月光,光色幽冷。

竹帘外,茶水微沸。我禀退宫女,亲自从灰泥炉上取下茶壶,以纱网滤过茶叶,轻荡一遍,再倾入沸水,而后倒入茶盅。

我卷起竹帘,捧盅入内,将茶轻搁案上,缓步上前点亮了殿中四周的红烛。

“呃……媚娘……”李治双眼惺忪地躺于榻上,“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已是酉时了。”我轻甩衣袍,在他身边坐下。

“酉时了?”李治探身过来,将我的手抓在掌中,“为何不叫醒朕?”

“陛下忙于政事,疲累不堪,偶得空闲,臣妾又怎能忍心打扰陛下的好梦呢?”我垂眸轻笑。

李治抚着我的长发:“唉,朕今日本想与你去赏菊,到了你这,不知为何只觉轻松。原想只在榻上假寐片刻,不想居然如此好眠,一睡不起。”

“原来陛下只当臣妾这是个睡觉地方。”我捧着茶盅的手随即收了回来,白了他一眼,嗔道。

李治抓着我的手腕,不让我退缩,他将头探了过来,就着我的手,抿了口茶,双眸定定地望着我:“朕言下之意,媚娘应是明了。”

我轻笑,环住他的腰,偎入他的怀中。

“对了,朕听说,你将你的兄长武元庆降为龙州刺史,降武元爽为濠州刺史,是么?”李治敛了沉迷的神色,正色道,“这又是为何呢?”

我蜷在他的胸前,伸手揪着他的衣襟,含糊地说道:“臣妾知道陛下宠我,但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我不想让天下人说陛下专宠我,而导致外戚干政。我如此做,只是想外戚退让,不污陛下圣名……”

“无论何时,你都是朕的好皇后……”李治长叹一声,却是神采奕奕,一双黑眸荧荧发着光,面容轻松可喜。

我缩进他的怀中,淡笑不语。

我自然知道他心中欢喜的真正所在。历来女子登上皇后之位,都会提拔自己的家族至亲,昔日王皇后也使她的舅父当上了宰相中书令。且也因为长孙无忌的缘故,李治对外戚一直心存戒心。洛阳并州之行,一则体察民情,二则让百姓共睹皇上皇后仁德,而我贬降武元庆、武元爽之举,虽使李治意外,却也令他大感欣慰,对我多生出一重信任。

一旁有宫女奉上晚膳,青瓷碟盏中皆盛着清汤淡菜。

“这是……”李治疑惑地看着我。

“皇后娘娘还未对陛下说么?”林锦愕然道。

“说什么?”李治仍是一脸茫然。

我垂下头,轻轻问道:“陛下不是一直希望有一个小公主么?”

“你,你是说?”李治立即顿悟,他握着我的肩,掩饰不住满面喜色。

“是,是的……”我凝视他的脸庞,“臣妾也希望此次能为陛下诞下一位健康的公主……”

“朕明白……”李治忽又悠悠一叹,他的叹息近在耳畔,搂着我的手臂陡然收紧。

淡云漫过,树影悄然移动,夜色转浓。风来如水。

李治轻拥着我,似已付尽所有的缱绻温柔。

香炉内尚焚着麟香,幽渺清烟弥散开来,我微闭双眼,心头却倏地落下一抹幽霜,就怕这只是一场温暖的错觉。

**********************************

自古,男耕女织,按制,天子有亲耕之礼,以示国家重农。皇后则有先蚕之礼,作为天下妇女劝蚕的榜样。

然而这套仪式极之繁琐,提前五天就要斋戒,后殿斋戒三日谓之散斋,正殿斋戒二日谓之致斋,提前三日须预设先蚕坛,凡内外命妇均须出动,恭迎皇后车架出宫。之前只有长孙皇后曾行礼两次,而王皇后在后位的六年之内从未行过此礼。

但这种种繁文缛节,我却不得不为之。礼毕时,已近黄昏。我遣退侍从,独自一人,顺着青石小路,来到梅苑。

雪已停了半日,梅苑中梅花稀疏地开了两三枝,残雪覆在青砖上,月光清亮如水,细洒在残雪上,微微耀目。

我立在一株白梅之下,小心翼翼地摘下初冬第一枝梅花。

不远处,凉亭隐隐传来嬉笑声,我心中一动,举步轻缓而前。

苑中一泓寒碧湖光,浮着微冰,似乍明新镜,清晰地映出亭中之人。

细坠着流苏的纱帘,半掩住凉亭,香炉内燃的是合欢香,香气略浓,随风散去,微微的闷。

帘影间人影微动,如此寒冷的天气,大姊竟袒着雪也似的酥胸,只以一袭轻纱围着身子。

李治靠着软垫,拥着大姊的娇躯,一同躺下。微风袭来,皎洁月光直透进轻纱去,映出大姊那如搓脂摘酥一般的雪肤来。

李治低地地唤着她的小名,与她调笑着,引得她娇笑阵阵。

我隐在梅影中,静默得似一尊雕塑。

他们二人风流之事,我本就知晓。从洛阳回来后,李治确是收敛了许多,只是之后我又有了身孕,他便又故计重施,与大姊行苟且之事。

不时有内侍宫女来向我禀报,说他们二人是如何地放浪形骸,若到了动情之时,便也不问花前月下,筵前灯畔,随处**。即使有那宫女内侍在旁守候着,他们亦不避忌。

我呆立许久,心头忽滑落了一滴泪。

母亲,你果是聪慧之人么?莫非你就从未料到大姊会如此恬不知耻、忘恩负义,不仅令我受辱,亦令你蒙羞!

他们平日如何寻欢作乐,我都可不闻不问。只是,如今他们竟在母亲最爱的梅苑之中行此苟合之事,孰不可忍!

杀意如一尾毒蛇,倏地窜上心间,愈缠愈紧。

我,武照,若爱一个人,哪怕粉身碎骨也要与之相守;但我若恨一个人,即使成魔成疯,亦绝不会放过!

手中的那枝白梅,不知何时,竟已如一块触手凝冰的冷玉,淡漠冷峭,无一丝温度。

我听着花丛外传来的欢笑声,静默,忍耐,蛰伏,以及等待。

*****************************************

“许御医,如何?”我端坐案前问道。

御医许胤宗恭敬地答道:“老臣已诊断完毕。”

“哦?是何病症?”我并未抬头,执笔蘸了墨,迅速地在奏书写下一行字。

那晚之后,李治与大姊便一同害起病来,初觉头眩发烧,而后地便陷入昏迷,沉睡不醒,不知人事,胡乱呓语起来。

我便传太医诊脉服药,这御医许胤宗,年已八十余岁,在隋唐之时,便是一位名医,生平医治奇症怪病之人,已达数千余人。他被我急召而来,先去诊了李治的脉,又去诊了大姊的脉,这才前来向我禀报。

许胤宗缓声说道:“万岁与夫人,同患一病,皆因风寒入骨,高烧不退。但万岁是男子,又值壮年,体力素强,尚可救药。但夫人乃女流之辈,娇弱之躯,恐已无药可救。”

我看着案上青瓷瓶中的白梅,眸光冷湛,语调却是温和:“韩国夫人是我大姊,请你无论如何也要想法救治。若有何需要,无须向我禀告,直接去御药房取便可。”

“是,臣定当尽全力。”许胤宗领命便去了。

窗外白梅怒放,雪海之中,暗香盈袖,那花容亦是冷冷,无情而又动人。

李治与大姊那一场荒唐之事,犹如一出闹剧,我只束手旁观,看不多时便已凄然结束。

此时李治的病已愈发沉重,他口眼紧闭,气息促迫,已无法下药,幸许胤宗行医多年,医术精湛,用黄蓍、防风各二十斤,煎成热汤,闷在屋子里,热气奔腾,势如烟雾。每日如此熏蒸着,李治淌下一身大汗。十几日过去,他的病势果然渐渐减轻,清醒过来。

但大姊的病势,却一天重似一天。

我每日都前去探看,嘱咐内侍宫女悉心照料,也命御医不可懈怠,必要全力救治。

室中静雅,无尘无声,我望着躺在榻上的大姊,一言不发,光阴似已寸寸逝去。

大姊已病入膏肓,难以动弹,似察觉到我的注视,她虚弱地睁眼,正对上我的,她面露惊惶之色,不得不避开我的目光。

“媚娘,你,你与母亲生得真像……只是,只是,你们的气韵却全然不同。”大姊犹豫许久,这才敢于我对视,她忽而无奈一笑,“母亲冷艳无双,如光华内敛的绝世名剑。而你却是艳绝天下,如寒光冷洌的出鞘宝剑……孤高明丽,使人不可亲近。”

我淡淡一笑,声音温和如水;“大姊莫要再多想,安心养病便可。”

正文 陛下偷偷地临幸魏国夫人

大姊美丽秀气的眼眸中流露出伤感:“媚娘,你是讨厌我的吧?我很早便知道了。母亲领我回武家的那一日,你望着我,眸中有些许无奈,有些许不耐,更有些许不屑。”

我眸光一暗,但刹那之后,又恢复了如常神色:“大姊,你想得太多了。”

“呵,我明白的,对于你不喜欢的人,你一定是半点精神与柔情都不肯浪费的,你从来就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大姊看着我,微微一笑,“你既不会像我这般自怜自艾,更不会像我这般胆小怯懦。幼年时,你得知母亲被武元庆他们诋毁,便会去替她报仇。谁对你好,一丝一点,你倒是都会记得。母亲责罚你,你也不哭不闹,只是瞪着眼睛看着,真正是有仇必报,毫不畏惧。”

“大姊,不要再说了。”我移开目光,静静看着远处。

“你自小便绝顶聪明,我与陛下的一切,想必你早已瞧在眼中。我知你看在母亲的面上,所以才隐忍我至今。你为陛下日理万机,不论后宫朝堂,事事都为他分忧解难,满朝上下无人不服,我远比不上你。”大姊悠悠数道,“我自正德二年入宫,算来已近十年了。十年了,你一直待我不薄,是我自己贪得无厌,如今命不久矣,亦是报应。”

一旁有宫女奉上拿过药盅,我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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