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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的养成计划-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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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谁的声音?为何这个声音如此焦灼,如此急切,如此伤悲,我却如此的熟悉?这世上会如此唤我的人只有母亲,只有她……但绝不会是她……因为在我与先帝之间,她选了她最爱的男人,而不是我啊……母亲,你可知道,我多恨你的无情!母亲,我是真的恨你,恨到难以自己!过往所有的一切,历经风霜,带着累累伤痕,纯如白雪,美得高寒,却已离我很远,与我无缘了。其实,多么的不舍……失去与得到,竟是如此彻底。
不觉中,我的眼角丝丝渗出眼泪。昨日之事,不过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褪去残留的一副躯壳,我怆惶到崩溃。只是,心有不甘啊……是谁令我必须承受如此痛楚?!多少个月夜,我披星戴月,深读奏书,我忍受受孕分娩之苦,而我的夫君却与我的姊姊寻欢作乐!卓然奋起,在血路中自闯新途,剑走偏锋之际,早已不容后悔!胸中似有火焰相煎、相斗、厮杀、纠缠,永不可融,直至五内俱焚。我宁愿忘掉那一场血浓于水的亲情与情缘,还有那些缘于其中的软弱而换取到的不幸。紧握双拳,自心到手,将坚韧紧紧握在手心,它如此稀缺,又如此隆重。
身体内最后残存的意志竟然使我勉力睁开了双眼,疼痛难当。胎儿每下坠一分,我便感到身体似被撕裂一分,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我感到腹中的胎儿已脱离了我的身子。
此刻,我只觉欣慰与惬意。无论如何,我的孩子已平安来到了世上。
晚风凛冽,拂过夜空,穿过幽邃的大殿,最终没入远处禁苑内的婆娑暗影。
我似又看见那片华丽到及至的牡丹,它们已有了颓势,却仍有掩也掩不住的凛厉与张狂,毕竟一身贵气,即使是败落,也绝不肯低下美艳高贵的头。
曾经的那一派锦绣繁华,连同寂寞的晚照,皆黯然收入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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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来,让朕瞧瞧……”李治将小公主轻挽在怀,伸手指逗弄着她,喜滋滋地道,“她生得可真像朕,这眉、这眼、这鼻……一模一样。”
我倚靠在软垫上,斜睨了他一眼,面上终是扬了笑,“陛下说笑了。小公主才出生不久,面容尚且难辨,你怎知她生得像你?”
“朕是天子,朕说像便是像了。”李治故作嗔怒地白我一眼,浓浓笑意里流露出一抹稚气。
小公主生得粉雕玉凿,小嘴微翘,黑眸湿润,亮如星辰,确实与李治十分相似。她的性子又乖顺,极少哭闹,只是因为不足月,体弱多病,但或许真因为如此,她愈发惹人怜爱。
正文 将武昭仪杖毙!
无怪李治如此宠爱她,每日下朝后必定来我这探望她,他将她抱在怀中,爱不释手,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媚娘,将这汤药趁热喝了吧。”大姊不知何时入屋来,她手中托着雕漆梨木茶盘,盘中的小碗盛着温热的药汤。药浓如墨汁,散着悠悠的苦涩药香。
我伸手接了,垂首欲饮,目光却不着痕迹地轻闪过去。大姊与李治两人相距咫尺,他们有片刻的静默,相望对方,他们几乎都停住手中的动作,只是这么一眼。大姊面色绯红,她微微侧首,眼眸微含笑意,潋滟生光,自成一段写意风流。
他们是温情的,然而底子下却藏着一张地狱的面孔。他们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皆似片片利刃,在我心间疾速划过,不见血的伤痛。但我能说什么呢?他是帝王。后宫之中,新人终将成为旧人,永远有更美艳更温柔的女子在等待垂青。我移开目光,看着漆黑的药汤,一口饮尽,苦涩不堪,直达心底,我仰首,笑意疏离:“这药好苦……”
“我已为你备好了蜂蜜,喝下它,便不会那么苦了。”大姊体贴地送上一勺蜂蜜。
我眸光一闪,笑意加深,伸手推拒:“不,御医吩咐,服药后切不可食用蜂蜜,否则,这药效可要减半了。”
门外有内侍禀道:“陛下,长孙无忌等人已在大殿等候。”
“朕知道了,一会便去。”李治不悦地皱起眉头,他垂首深吻小公主的额头,这才将她交给一旁的奶娘,他伏下身,抚了抚我的长发,“媚娘,朕尚有政事要办,晚时再来探你。”
“陛下,国事为重。”我无异议地颔首。
“你如今身子也弱,好生休养,需要什么,直管去内侍省那里取。”李治摸着我的额头,轻声嘱咐,而后便回身去了。
大姊与我闲聊片刻,便也离去了。
淡薄纱幔内,我侧头望着窗外出神。这次不足月产下小公主,我虽性命无忧,却也伤了元气,血亏体弱,数十日都只能卧于榻上,静静休养。
斜阳余晖投下班驳的影子,仿佛篆刻着光阴,一丝丝黯淡,一寸寸拉长。鎏金香炉内升起的轻烟,摇曳飘渺,无所依凭,很快便吹散在空中,不留一丝一毫。
“唉……”冬日的寒冷如利刃刮挫着我的心,我长长地叹了一声,扯过被裘翻身蜷在榻上一角。
“昭仪,睡不着么?”夏莲入内掀起纱帐,轻声问道。
我轻咳,随口说道:“夏莲,你可有什么法子安神养眠?”的
夏莲一拧娥眉,想了想道:“我一向都安眠好睡,并无此烦恼。倘若汤药无效,或许去庙里进香,是个好法子。”
“求神问卜,不会有太大用处。”我摇头,而后说道,“让我去寺庙进香?想必是你自己想出去解闷吧?”
夏莲被我拆穿了心思,脸上微红:“我看昭仪这几日闷闷不乐,身子又虚弱,或许出去走走,病便能好些,人也会欢喜点。”
“欢喜?”我自嘲一笑,“夏莲,你欢喜的事有哪些呢?”
“我?”夏莲抿嘴笑道,靥生两颊,明艳照人,“不瞒昭仪,我就想着每日能山珍海味、绫罗绸缎,那我便欢喜了。”
“呵……你呀……”我失笑,夏莲的愿望十分简单,所以她容易满足,或许这也是真正的欢喜,“你不怪我当日抽你那顿鞭子么?我仍记得你那时的话,如今你不想获得陛下的宠幸了么?”
“不,不想了。昭仪你的那顿鞭子将我打醒了。后宫多少嫔妃,为了得到陛下的宠幸,争得头破血流,我看的太多,心寒了,便再也不想了。”夏莲低低一叹,口吻淡淡,“夏莲无父无母,只有昭仪对我最好,如今我只想陪在昭仪身边,一辈子侍侯你……”
“我……”我听了有些动容,方想开口,林锦惊慌地冲入屋内,她惶恐地说道:“昭仪,有宫人来报,皇后领了一队侍卫,他们气势汹汹,正往我们这来!”
“皇后?”我一怔,这些日子我身心皆疲,无心去思索后宫之事,王皇后今日前来,只怕是来者不善!是我疏忽大意了,心中隐约有丝不安,我强撑着坐起身来,“夏莲,扶我起来。”
夏莲立即上前:“是。”
我方才下榻,便随即吩咐林锦:“快,立刻到大殿请陛下过来!就说皇后娘娘要杀我!”
“是!”林锦虽是一脸惊诧,但得了我的命令,却不敢有丝毫犹豫,她迅疾地奔出门去。林锦才走不久,便听得门外内侍禀道:“皇后娘娘驾到!”
我身子依然虚弱,步子一慢,但仍立即跪了下去:“叩见皇后娘娘。”
王皇后款款而来,她一袭凤羽金锦裙袍,绚丽光彩,令人不敢逼视:“我是来寻皇后玉玺的。”
“皇后玉玺?”我悚然一惊,自知已落入了王皇后的陷阱中,“回皇后娘娘,近来我身子虚弱,不曾出过房门。娘娘要寻皇后玉玺怎会到我这来呢?”
“有没有在你这里,搜一搜便知了。”王皇后眼波流转,冷冷一笑,“来人,给我搜!”
“且慢……”我才想开口,眼前却忽然一阵发黑,险些栽倒于地,幸而夏莲在旁眼疾手快地将我扶住。
“皇后娘娘!”内侍很快便从我屋中捧了玉玺出来,呈于王皇后。
“武昭仪,人脏并获,你不必再抵赖了!”王皇后眸光一厉,立即下令,“偷盗玉玺,罪无可赦,立即依法仗毙!”
我默然,香炉中仍有香料在焚烧,缕缕幽香,弥散风中,泠然如水,浸没我跪得麻木的身体。静水藏深流,树大却招风。小公主的降生、李治对我日益加深的宠爱、萧淑妃被贬……这一切的一切,王皇后早对我怀恨在心,此次便是趁我养病疏于防范之机,随便寻个罪名要将我处死。我苦心谋划、机关算尽又能如何?她是皇后,是后宫之主,掌管凤印,只需我一次失足、一个懈怠,她便可轻易结束我这如蝼蚁般脆弱如丝的生命。
“是!”立即有两个如虎似狼的内侍上前来。
夏莲忽地高声叫道:“慢着,皇后娘娘,这玉玺是奴婢偷的!”
“什么?!”王皇后一愣,这时屋外有内侍通报:“陛下驾到!”
李治大步入内,立即将我从地上扶起,紧紧搂在怀中,他沉声问道:“皇后,你这是在做什么?”
“武昭仪偷盗玉玺,人脏并获,罪无可赦,依法仗毙!”王皇后柳眉倒竖,咬牙说道,“陛下,我是皇后,后宫之事,我应是可以做得了主。”
“这……”李治皱眉,我明白他的难处,此事确是不好判定。
夏莲急叫道:“不,陛下,偷盗玉玺的人是奴婢,与昭仪无关!”
“陛下,莫要听这宫女胡言乱语。她是武昭仪的心腹,对她忠心耿耿,自然愿为她顶罪。”王皇后秀丽的脸狰狞地冷笑着。
“不,陛下,奴婢如今虽是武昭仪的宫女,但曾在皇后娘娘宫中担任女宫之职,一年多前,皇后娘娘却亲自下令,将奴婢调拨给了昭仪,此事内侍省中必定可查得到。”夏莲神情平淡,口中却说出石破天惊的话语来,“皇后娘娘命奴婢将昭仪每日的言行举止全数上报于她,不可有任何疏漏。奴婢虽未读圣贤书,却也懂知恩图报。奴婢是一时起了贪念才会偷盗玉玺,昭仪对奴婢如同亲姊妹,奴婢绝不能眼看她无辜获罪。此事确是奴婢所为,与昭仪无关,请陛下降罪!”
王皇后白玉般的面容刷地蒙了寒霜,冷厉地道:“你,你血口喷人!陛下,她分明就是想为武昭仪顶罪,她……”
“陛下……”原来我所料不差,夏莲果然是王皇后的眼线。眼前似有微微晕眩,我的思绪却从未如此清醒过,我不胜倦怠地合上双眸,脚下虚浮,顺势便倒在李治怀里,“陛下……”
“媚娘,媚娘!皇后,住口!”李治见我似要昏厥,眉头深锁,他厉声说道,“此事朕心中再清楚不过!来人,将这个宫女拉出去杖毙!从此不许任何人再提起今夜之事!”
“昭仪……”夏莲面容平静地任侍卫拖走,这个二八芳龄的少女,姿容秀美,微笑淡然,她那一双清澈无垢的眼眸,竟看不出一丝阴霾的痕迹。
“夏莲……”我紧紧依偎在李治怀中,身子微微颤抖,内心剧烈震荡,无法言语。此事只能如此了结,李治不能撼动皇后,他亦不忍伤我半分,只能牺牲夏莲。
最后,我仍救不了她,我辜负了她的信任……眼角一片湿润,我仰起头,皎皎明月升上夜空,一束淡漠的月光照了进来,我只觉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致不住地摇晃。
“媚娘!”耳边传来李治焦灼的呼唤声,心中藏了深深的厌倦,我沉入无边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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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愈深,冬风乍起,吹破冰封下的湖水,飘飘拂拂,夜色浸足染衣。
纱帘外,药香淡淡。林锦挑开纱帐,捧了药碗进来。
“媚娘,好些了么?”李治坐在榻边,他接了汤碗,垂首吹散了热气,才舀了一勺递到我嘴边。
我无力地摇了摇头:“不,我不想喝。”
“媚娘,朕知你心里难受,但她是皇后,你就不能让着她么?”李治也不勉强我,他抚着我的脸颊,微笑无懈可击,“媚娘,皇后那日也只是一时误会,朕已说过她了。她答应不再生事,还说明日会来探望小公主。她明日若来,你……”
“臣妾明白,臣妾绝不会令陛下为难。”我目光清冷,低声说道。
这便是帝王了。一边是自己喜爱的女子,一边是出身名门、身后拥有庞大家族的皇后,在权力与情感之间,他并不想为儿女私情放弃太多。
纵然他再珍惜我,一旦我陷入鸡毛蒜皮的琐事,庸脂俗粉的纠缠,他也会毫不留情地将我抛弃吧。我孑然一身,除了倚仗李治对我的宠幸,一无所有。若连他都鄙弃我,这宫中恐怕就真的再也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那今夜,朕便在此陪你。”李治温和一笑,拢了拢我的长发,拥着我躺下。
“陛下……”我浅笑嫣然,心中蛰伏的猛兽却悄然竖起利爪,藏于冷峻的眉梢眼角之间。
过往那些扎挣与犹疑,那些隔阂与尖锐刺痛,那些诱惑与背背叛……曾经,我是谁,而如今,我是谁?
高高的宫阙不是囚禁我的牢笼,从今夜起,我必要做个主宰自己命运的女子。从此,我将不会疼痛亦不懂得眷恋。
今夜,我乖顺地溺在他的怀中,金刚怒目般地睁着双眼,一夜无眠。
天边清冷的星辰敛去微光,淡红的日光倾落,粼粼闪动。
天,已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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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的宫阕充满了寥落意味,寒风未停,积雪未消,天又飘起了细雪,如零落的泪,一颗颗在空中悠悠旋转,仿佛天地都在哀伤。天寒地冻,宫人们都寻空打盹,他们守在温暖的炉火旁,贪恋地蜷缩在肆虐寒风下那一片宁静的栖息地。
香炉内燃的是麟和香,香气略浓,微微的闷。
我走到后院中,轻拭石凳上的雪,缓缓坐下,凉意袭人,呼吸间似有一丝凉意直透心底,凝为雪霜。
究竟要历过怎样的寒冬,才能心寂如死?
“昭仪,皇后娘娘来了!”林锦慌张地跑来,“她过了前厅,已至内室了!”
“她?”我微怔,一个时辰前,王皇后曾遣人来说,今日雪大,她明日才来探小公主,所以我便将迎接的仪仗尽数撤去,如今她又忽然来访,恐怕就是要令我措手不及,给我难堪,看我出丑。
首发
正文 亲手掐死自己的女儿
林锦见我半晌不语,便试探地又问了一句:“昭仪?”
“都别慌。”我含笑转言,“皇后既已来此,我如今前去迎驾也迟了,随她去吧。”
“昭仪不去迎驾?那陛下……”林锦有些惶恐。
“陛下那里我自有对策。你不必烦恼,想来那皇后也只是走个过场,不会久留,一会便去了。”我轻轻一叹,似有隐忧,“来,你坐下,陪我说会话。”
林锦将白裘斗篷披在我身上,她见我愣怔地望着空荡的荷花池,便问道:“昭仪是在悼念夏莲么?”
被她拆穿了心思,我微惊,随后轻轻颔首:“是……”
“或许旁人不懂你,我又如何会不懂你的心思?”林锦的声音如雪花轻柔,飘零若风,她轻轻抬手,拂去我发上的零落的雪花,又理了理我的鬓发。这举动如此自然,仿佛是温柔的长辈对自家孩子的亲昵呵护,“夏莲是个惹人怜爱的女孩,如此逝去,确是令人伤感……”
我心中一暖,目光微动,不自觉地流露出脆弱的一面,轻靠在林锦的肩上:“是我害了她……”
“昭仪,别太为难自己。”林锦抚着我的发,悠悠说着,她的手宛如清风,是最温和的抚慰,“听锦姨的劝告,不要再与皇后娘娘斗了,好么?”
不要再与她斗了?我冷笑,此事恐怕已由不得我了。我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曾是天子宠妃的萧淑妃打入冷宫、完全失宠,仅凭这点,王皇后便绝不会轻饶了我。从前几次的交锋中,我便清楚,她是皇后,我只是昭仪,我们地位悬殊,我虽对她恨之入骨,却奈何不了她。王皇后虽从未得到过李治的垂爱,但凭着家世和傲人的背景,她仍然正位中宫,母仪天下,李治对她虽无爱意,但也存有一丝敬意。所以李治虽对我宠爱万分,却从未有过废后的之意。但我却一刻也没有放弃争夺后位,从最初就不曾放弃。从感业寺再度入宫是一个起点,我选择了背道而驰的夺权方式,犹如从悬崖攀登至绝顶,这是最艰难、最惊险的一条路。
“锦姨,你在宫中多年,应深知宫中女人的痛苦。后宫的女人,惟有身居高位,方能保存自己以及自己的孩子,皇后之位,带来的不仅是尊荣与嫡妻的保障,我的儿子便会成为嫡长子,将会被立为太子,日后继承大统,成为大唐的主人。”我微笑着执起她的手,展目凝望远方,细不可闻地说道,“萧淑妃的前车之鉴也让我望见了陛下的另一面。他虽最依恋我,但身旁的女人从来就没少过,而这位新宠便是我的大姊……对此,我能说什么呢?帝王之爱,变幻莫测,一旦不爱了,便只剩冷漠与决绝。他今日能如此对待萧淑妃,恐怕明日他也会如此对我。倘若只是满足于眼前的一时风光,萧淑妃的今日或许便是我的明日。”
林锦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似有触动:“昭仪,为何你要对我说这些?”
“因为,我身边的人,只有你了……”我长叹,叹息中满是倦怠,“我想找个人陪我说说话……”
林锦微愕,随后淡淡一笑,目光中似有悲悯,她再次抚了抚我的发,扶我起身:“皇后娘娘想必已回宫,天冷了,昭仪还是回屋去吧。”
我垂首低叹着,不待林锦回应,已从她身旁擦肩而过。
穿庭入室,竟空无一人,想来都去跪送皇后了。我娴熟地推开门扉,卷起纱帘,屋中已换了凌麒香,淡而清雅,令人只觉肌骨莹润、心怀幽远。
我轻轻上前,俯身去看榻上的小公主。却见她面色发青,气若游丝,正痛苦地呻吟着。
我大惊,才想将她抱起,却见她颈上缠着一条浅绯色的绸巾。这绸巾?心念疾转,我随即想起,这是皇后的!想来定是皇后来探视小公主,见她娇憨可爱,便将自己随身的绸巾留赠。只是她不知晓,小公主生来体弱,且有气喘之症,稍有疏忽,便有性命之忧!
我伸手过去,几次想解开那绸巾,手离它尚有一段距离却已逃开,迟迟无法碰触。它如同下了咒语的符,流溢着令人焦躁不安的气息。
贫贱如我,是久居人下的不甘与孤愤,或许,我的前半生更像是一场预谋,许我心比天高却身为下贱,给我惊才绝艳却堵我青云大道!可叹怀才误此身,被压得越低便越不甘,越不甘便越想飞,越想飞就越不顾一切!
王皇后如今循规蹈矩、谨慎言行,令我没有半点把柄可抓。只能静待她一个疏忽、一个破绽,我便将发雷霆一击,不发则已,一发既中,必要将她至于死地!只因我与她,仅能存活一人,不是她死,便是我亡!
目标既定,那便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若无良机,那便自求。若有阻拦,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成佛只需一瞬,成魔却需要一生。既不能成佛,只能为魔。
天纵不佑,也莫相扰,我只能行悖天之事。猝然面对,眼一闭,头一扭,手一合,欲成大事,心已冷。既然犯下这杀孽,就担当这杀孽。饿死不食周黍,是圣人之望,与凡人无缘。
一往无前,求其所求,与其诚于人,不如诚于己,我无声地笑了,一笑间,是令人发冷的天真。
不过瞬间,人与天地却皆换了颜色,生命如此脆弱,生死之距,不过须臾。小公主尚睁着讶异的双眼,似不信人间有此决绝。
她静静地平躺于榻上,她圆睁的双眸如锋利的刀尖抵住我的心头,那目光中似有恨意,足可将所视之人噬肉碎心。
可惜,我早已无心……
“陛下驾到!”屋外忽传来宫女的通报声,我悚然醒悟,迅疾地回身奔了出去。
院中依然寂静,凛冽冬风穿墙入院,微微白雪,簌簌轻响,牵曳着满地阳光的碎影。
我茫然地立着,似乎方才一切只是幻觉,但我明白,我双手所染的血迹,永生也无法洗净。
“小公主!”片刻之后,屋中便传来宫人惊慌的叫声。
我木然移动双腿,向屋内走去。
“快去叫御医!方才谁在这里?!”李治失控地大吼,已完全失去天子威仪,他抱着小公主,仓皇无措,“你们都是死人么?!为何没人在此照看小公主?!”
“陛下,陛下……”宫女内侍早已吓得跪在地上,缩成一团,“方才只有王皇后来探望小公主,她离去之时,我们都去送驾了……”
李治痛哭失声,抚着小公主的尸身,望见我入内,他哽咽着说道:“媚娘,小公主她……”
我无语,只是泪流满面。原来没有了心,却仍可有泪。
我想起感业寺的暗夜,屋中烛火因风而灭,眼前一片漆黑,我独自抱膝,仰望夜空,坐在微薄夜风中,怅惘地想着心事,手足冰凉。说不出的痛和忍无可忍的悔,漫天星光,却照不亮一个人,照不暖一颗心。
望着小公主的生命消逝在视线中,如同目送着自己生命中一段过往的终结。我知道,从今以后,我将踏上永无归途的险路,道旁铺满无数人的血泪。
眼前的景象摇晃起来,婆娑泪影间,清光霭霭,银雪飞涌,落入心中皆是无法消融的冷意,我沉入无尽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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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中,似隐隐透入丝丝光亮。那是并州的晨光,灿烂得如同一场不灭的烟花,点点滴滴皆落于心地。绚烂、耀眼。四周的景致,在光线中逐渐清晰。帘幕深深,雪白纱帐,曲屏重重,青砖铺地,紫檀桌案,几卷古书,沉黑端砚,碧绿镇纸……满室弥漫着草木清香。每一个细节都如此熟悉,如此真实,熟悉得令我心酸,真实得令我不堪。虽在梦中,我亦明白,这是我再也回不去的地方,这是我永不可再触碰的幻景。
“媚娘……”一身素白绢衣的母亲坐在堆积如山的书卷中,如同污泥中开出的白莲,不沾半点人间烟火。我看见年幼的我——一个笑容天真的女孩摇晃着小小的身子,叫嚷着扑到她的怀中:“母亲!”那时我才比桌案高出一点,她眸光流转,将我抱坐在膝上,执手一点一滴教我,她眼角斜斜的一汪青波,浅浅的感动收服我的不桀。此后多少个暗夜,想起那灵犀一点的爱怜,仍会黯然垂泪。泼天繁华的背景下,多少韶光成灰。
一直跟自己说,对一切不舍的人与事,要淡然,要远离,却总是做不到。或许我不是个好妻子、好母亲,但,我曾是一个好女儿,至少我曾想做一个好女儿。
明知是梦,我依然缓缓伸出手去,想要握住什么。无论什么,只要能握住,都好。此时,我别无奢求,只是要一点可凭依的所在,却无人能给。襁褓中的小公主咿呀咿呀地在我怀中憨笑着,她是那般的趣致可爱。只是如此美丽纯真的笑容,却被我亲手扼杀。而母亲的那身云光白袍,一身风流蕴聚,正从我眼前疾速地逝去,在湍急的流光中不可挽回地错过,我惊慌失措地伸出手去,却连她一角衣袂亦无法握住,回首时唯见渺茫烟波。这些,便是噩梦么?但噩梦皆已成真,现实的压迫下,连惊惶亦不能。有黑影砍中我明媚的少年时代,生硬地把将我的人生撕裂成两半。我与母亲那一段过往,如芬芳的初花,却在现实触及的瞬间,萎落如尘。
不要怨我无情,先放手的那个人,并不是我。再多怀想,只能成空。
“媚娘……”耳旁似有人轻声呼唤。
我睁开了眼,初时有些恍惚,但很快清醒过来,看清床前之人,正是李治:“阿治……”
“媚娘,许久没听你如此唤我了……”李治本是一脸焦虑,见我醒来,难得地露出一个轻笑。
“阿治,我方才做了一个噩梦……”我犹如做了漫长的一个梦,醒时,便看到了最清晰的答案,“我梦见小公主死了,我痛不欲生……”
“不,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小公主她已……”李治语调哀切,浅褐的双眸迸出一丝恨意,“皇后,是皇后杀了她!”
“皇后娘娘?怎会是她?”我微闭眸,明知故问,“不,不可能的!”
“先前去探视小公主的人只有她,且小公主的脖颈上还留着她的绸巾,定是她无疑!”李治咬牙切齿,嗓音不觉提高了两分眸中杀机忽现,“她以为她是皇后,朕就办不了她了么?!”
“陛下……”我轻靠在李治怀中,香炉中的香暗暗地飘渺而上,织出迷离幻境。
我知道,李治对王皇后的印象彻底破裂而终结,从此之后,他的冷淡将变成了厌憎,他心中恐怕再也没有王皇后的丝毫位置。这一场,是我胜了。
我垂眸,隐住眼底的微泄的光。那不是哀伤,而是一种寥落的欢怿,近乎凄凉。
在亲情之前,在不舍之前,在迷失与蛊惑面前,在明知的错误面前,一切得失,谁又能说清楚呢?
窗外,几瓣梅花,因风萎落于地。梅花将谢尽,这个冬日,竟这般短,又这般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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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之阳透过枝叶的缝隙,落下浅淡光痕,疏然如残雪。蔓然伸入墙内的那一枝青碧,令人心生欢跃,探头望去,墙外枝叶浓郁成荫。春风湿润,坐于窗边,湖光倒影,竟在我的白衫上染出一片幽绿的微光。
珠帘垂遮,流苏细坠,花梨木雕香几上,青瓷瓶中插了几枝桃花。目光一转,落到紫檀案上数十卷奏书,我不禁长声一叹。
正文 朕要废后!
小公主夭折,李治确实是悲痛了一段日子,近来却又暗中去寻大姊逍遥快活了。独留下我个人空对四壁,以及这堆似永远也阅不尽的奏书。
我对李治,早已没了当初那份懵动之情。但我已为他诞下子嗣,他是我名正言顺的夫,他终日在外寻欢作乐,却将繁重政务都留于我,若说我心中没有一丝怨怼,那亦是不能。但我已不再悲伤,更无妒意。
我再一深叹,轻摇首,似要将这些纷乱的思绪驱走,手中狼毫轻挥。林锦奉上一杯香茗,我接了过来,却也不急着饮下,只握在手中把玩。
“昭仪,你仍为小公主的事伤怀么?”林锦立在一旁,似隐忍许久,终于开口。
“恩?”我未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一时愣怔,无语以对。
“小公主不足月便降生,一向体弱多病,御医曾大胆预测她恐怕活不过一岁,如今早去,未尝不是解脱……”林锦低眉望着我,谨慎地说道。
我眸光一转,怅惘一笑:“我只望她能早些投生到一户好人家,再不要来到皇家了……”
“昭仪,我只是个奴婢,并无资格说些什么。只是……”林锦停了片刻,忽又开口,语中隐有不满,“只是,为何你仍如此从容?陛下总将政务交于你,而自己却不知去哪个宫中寻欢。昭仪如今甚少陪在陛下身边,莫非从未担心会有他人趁机魅惑陛下么?”
我亦不抬头,只悠悠地道:“陛下命我为他处理政务,这是他对我的信赖,我自当尽心竭力去做,绝不会有所怨言。”
林锦却有些急了:“但是,昭仪,后宫嫔妃一旦失了宠,受陛下冷落,那此生可是要被耽误了啊!当务之急,是要抓牢陛下的心!”
“呵……凡事不能只望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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