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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的养成计划-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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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深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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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连碰她一根发丝都是亵渎

初阳照着斑驳的荫影,院子里飘着某种奇怪的香味。或许春的奢侈就于在此,似乎万物皆有香味。

躲藏在嫩嫩绿叶下不知名的细小花朵,很难令人兴起采摘的念头,却香得使人屏息静气、深想惶恐。

春,已来了,鲜活得几乎可以掐得出水来。

远远地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福嫂有些苍凉的声音:“小主人,小主人你在哪儿啊?”

福嫂已经四十多岁,自我懂事起,她便一直陪伴在我与母亲身边,照顾我们的起居饮食,无微不至。

福嫂的声音愈发近了,不消片刻,她已站在树下,抬起头数落我:“小主人,你为何又爬到树上去?若是让老爷知道,老奴恐怕又要受责罚了。”

我解开绑在树枝上的纸鸢线,轻轻跳下树来:“福嫂,莫怕,此处如此偏僻,无人经过,谁会看见我爬树?”

福嫂边拍着我衣裙上的尘土,边说道:“老爷回府了。”

“哦,父亲回来了?”我有些意外,父亲公事繁忙,时常在外,一年中,我们很难得相聚几次。

福嫂低头整好我的裙摆:“恩,老爷说明日便是小主人的生辰了,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会赶回来。”

父亲是本城都督,他性情温和、木讷嘴拙、不解情趣,却对我疼爱有加,总是喜欢将我抱在怀中,用粗硬的胡子扎我。

而母亲却是貌美多病,她的脾性似乎已被药罐子熬得浓厚深沉,没有人能降得住她。

心情忽然有些黯淡,在我记忆中,父亲似乎不喜欢回家,每次都是来去匆匆,极少踏进这座小院来见我与母亲。

父亲不喜欢母亲么?

不,我想他是喜欢的。许多次,我都看见他远远地偷望着母亲,眼中温柔似水。

可当他面对母亲时,却总是显得手足无措、坐立难安、畏首畏尾,似乎连碰她一根发丝都是亵渎了她。这究竟是为何呢?天下间的夫妻都是这般相处的么?还是只有他们是如此?

倏地飞过来几片锋利的石片,将我手上的细线削断,断了线的纸鸢立刻欢快地往远处飘去了。

“野种就是野种,一个女儿家居然爬到树上,真是不成体统!”尖锐刻薄的话随后传进我的耳中。

我回头一看,是我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他们望着我,眼中饱含嘲讽与不屑,那是深入骨髓的鄙夷。

正文 我的存在连一只蝼蚁也比不上

“媚娘见过两位兄长。”我将心中的不悦挤缩成小小的一团,深藏在心底。

“不必假惺惺,我们不需要有你这样的妹子!”他们依然毫不留情地说道,“你和那个女人最好此生都呆在后院里,永远不要出门,永远见不得光!”

他们两人兀自说着,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从前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如此厌恶我,他们都是我的手足,我的哥哥啊!

而后慢慢地我便明白了,父亲虽害怕与母亲相处,却对她宠爱异常,已将她如天上的神女一般崇敬着,所以我也得到父亲更多的宠爱,自然也就招惹了这两个前妻所生的哥哥的忌恨。或许在他们眼中,我的存在连一只蝼蚁也比不上吧?

“两位兄长如何责罚训斥我,我都接受,但,你们绝不可说我母亲的一句不是。”我踏前几步,微眯双目,一字一顿地说着。

“你……”他们似被我怔住,先是呆愣了下,而后恼羞成怒地上前推了我一把。

我正站在院中的浮桥上,措不及防,身子被推得有些踉跄,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一旁的石栏,却在眼角的余光中瞥见父亲的身影。

父亲来了!我心念一转,手上一松劲,扑通一声,我便掉进池中。

冰凉的池水呛进了我的口鼻中,我剧烈地咳了几声,几乎要透不过气来,身子慢慢地往池底沉去。

恍惚中,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搂住我,带着我浮出了水面。

是父亲……

“媚娘,媚娘……”父亲轻拍着我的脸颊,着急地叫唤着。

我缓缓睁眼:“我没事……”

我自然没事,因为母亲早已教会我如何游水。

“没事便好,没事便好……”父亲脸色苍白,仍是惊魂未定,他忽然沉下脸对我的两个哥哥厉声喝道,“你们这两个畜生,居然将自己的妹子推下湖去!”

两个哥哥见父亲大发雷霆,早已吓得瑟瑟发抖,讷讷不言。

“父亲,父亲……”我拉了拉父亲的衣袖,“不关两位兄长的事,是我没有留意脚下,才会跌入湖中。”

父亲怔住了:“可是,我方才分明……”

“真的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父亲,你也不要再恼了。”我柔声说着,将身子往父亲的怀中深处偎去。

“福嫂,快去准备干净的衣裳与热水。”父亲的眉头聚了又拢,他高声吩咐福嫂,而后再不去看我的两个哥哥,打横将我抱起,大步朝后院去了。

正文 在她面前总是无所遁形

我在父亲怀中伸头望去,两个哥哥仍灰头土脸地立在原地。

我忍不住侧头轻笑,望向院墙上伸出的几枝笔直的树桠。

母亲说那是桐树,如今已结出一枚一枚的桐子花来。桐树韵致清苦,高大硕壮。而桐花虽美,落地时却有极大的声响,砰地一声砸在石砖上,令人一惊。

******************************

夜已沉,更深露重,半梦之中,略微慵懒恍惚,心神最是舒展。

“夫人,你可回来了,小主人她……”

隐隐听见福嫂在说着什么,但我只知道,母亲回来了。

侧头望去,窗子大开,可以看见母亲正穿过长廊往这里来。

曳地的黑色纱衣、如绸缎般光滑的九尺长发……母亲的身影深深地溶进黑夜中,几乎分辨不出。

她的脚步虽然缓慢,却异常轻盈,踏在光滑的青砖上,每一步都是弹琴鼓瑟,像欢乐的锦瑟,像清和的瑶琴,有着美妙的音乐节拍,像仙乐般悦耳动听。

“媚娘……”有缕暗香在我身边流滴,那是母亲身上特有的味道。细闻之下,似乎是梅花的寒香,虽然极淡,但一沾身却令人陶醉,散不去也化不开,只盈了满怀满袖的幽香。

“媚娘,睁眼,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我睁开眼,母亲坐在床边,她伸手轻搭在我的额上。

皓腕胜雪,乌发如云,她的眼眸清澈明亮、水光潋滟。光阴流痕,岁月却没有在母亲的脸上留下一丝痕迹,她的面容依然如双十少女般,娇嫩清雅,犹如杯中之莲。

我想,世间恐怕再也寻不到比母亲更美的女子了。

“母亲,你回来了。”我伸出双手,搂住母亲的脖颈,依进她的怀中。

“你又胡闹什么?”母亲隐隐叹息,她微低头,乌发如水般倾泄下来,与我肩上的发丝纠结在一起。

“母亲,是哥哥们将我推下湖,父亲和福嫂都看见了……”我抬眼偷瞥了下母亲的脸。

母亲的眉梢微微上扬,眼眸却异常晶亮。

我倏地住了嘴,我的谎话与伪装在她面前总是无所遁形。我不由有些泄气,便撇着嘴、皱着眉,在母亲怀里撒娇似地蹭着:“我才没有胡闹呢,是他们先惹我的……”

良久,母亲都没有开口说话,只凝神看着我,而后她缓缓伸出手来,将我紧拢的眉头抚平:“你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啊,何必想得如此多?”

正文 媚娘,我的好孩子

我生得与母亲虽极为相似,但真正相同之处,却是那微微上扬的眉与眼,所以我也最爱自己的眉眼。

“十三。”我扬起下颚,有些得意地说道,“明日我便十三了。”

“十三了……时间过得真快……”母亲轻抚着我的眉,怅然若失,“时间过得真快……”

母亲的体温一向都比常人低,所以她抚着我眉眼的指尖也异常冰凉,“十三岁了,媚娘,你想要我送你什么呢?”

母亲的双手虽然冰凉,却总是能温柔地将最寒冷的冬日驱走。她总是喜欢轻抚我的额头,而后低声呢喃:“媚娘,媚娘,我的好孩子,最好永远也不要长大,永远也不要长大……”

这是为何?我曾疑惑地问她。

母亲云烟般喃喃说道:“如此你才能永远留在我身边,莫非你不想?”

我似懂非懂地颔首。

但孩童总盼望自己能快快成长,我亦是如此。我渴望成为母亲那样的女子,温婉宁静,却又桀骜不驯。

浮华云烟过眼,我终于长大成人。

未来是如此斑斓,那犹如七彩长虹的日子,我甜蜜而好奇地期待着。

“恩?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么?”我偏头微眯眼,朝母亲微笑。

自小,我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母亲都会依着我,从不拒绝我的任何要求。

“笑得像只小狐狸……”母亲轻笑,抬手轻撩鬓旁的细发,发丝中隐约透出一点红光,一闪即灭。那是她耳上的血石,在我的记忆中,这颗血石从不曾离开母亲的左耳。

我谨慎地斟酌,仍是开口说道:“我想要母亲藏在袖中的那柄匕首。”

“那柄匕首?”母亲的手微颤了下,眼中闪过一丝忧伤之色,她的声音居然有些惶恐,“你为何会想要此物?”

“我,我只是觉得那匕首很精致,我,不,我不要了!”我从未见母亲如此失态,心中没由来地一阵惊骇,随即伸手去握住她的手。

母亲的手沁凉如冰,微微颤抖着,似已触不到脉搏的跳动。

我急叫:“母亲,我只是随口说说,真的,真的,我,我不要了,不要了!”

而母亲居然平静下来,露出一抹浅笑,似乎她方才的失态只是我的错觉,并不曾有过。她伸手在袖中慢慢摸索,掏出那柄匕首,将它轻轻地放在我的手中:“今日起,它是你的了。”

我仍是有些惊恐,迟疑地接了过来,怯怯地看了母亲一眼,她微笑着颔首。

正文 我想要一样防身的武器

我这才放下悬着的心,低头细细端详,指尖沿着鞘上精致的花纹游走。

因年月久远,那外鞘的颜色已褪了大半,只是柄上的纹路瞧着有些怪异。仔细一看,柄的一面居然刻着个“明”字,翻到另一面再看,刻着却是个“民”字。

我疑惑地抬头望着母亲:“这两个字是?”

母亲却不答反问:“为何你会想要这匕首?”

“因为,”我握紧手中的匕首,顿了下才又说道,“因为我想要一样防身的武器。”

这个家令我不安,看似平稳,事实上却是如履薄冰。

父亲与前妻所生的两个哥哥对我始终是不怀好意,而另两个由母亲收养,与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姐姐,虽疼爱我,却已出嫁,再也无法护我半分。父亲长年在外,母亲淡泊世事,哥哥们却不放过我,事事刁难,处处于我为敌。

而匕首,虽只是一样死物,却能令我安心。

“防身的武器?”母亲的脸上浮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在都督府中,我想你用不上任何武器。”

“母亲,我还要第二件生日礼物。”我避而不答,又往前探了探,整个身子便都偎进了母亲的怀里,“母亲,明日让我出府好么?”

“我早知你不怀好意,”母亲声调徐慢,温笑依然,“我答应你。”

我早知母亲不会拒绝我的要求,心中却仍旧有些得意,便伸手紧紧抱住她:“母亲,明日你与我一起出门好么?”

“不,不行。”母亲斩钉截铁地摇头。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从不踏出武家,仿佛她一走出院门,生命便会消逝一般。

或许正因为如此,她自然而然的沉静气质才不掺杂一丝人世的烟火之气,任何美艳的人或物在她面前也只会显得矫情和委琐。

我没有再追问,只是愈发地抱紧母亲。

“母亲,那今晚就留下陪我,我们一起睡好么?”

“我……”母亲才想开口,一只白猫喵地一声,敏捷地窜上塌来,钻入她的怀中。

“云儿……”母亲放开我,转而低头抚着怀中的小猫。

“哼!”我恶狠狠地盯着那只叫云儿的小猫。

正文 那笑虽美,却很冷

因为它一身长毛如云般洁白,远看就如同一朵浮空的白云,所以母亲便为它取名云儿。云儿有双湛蓝的眸子,十分伶俐乖巧,它是父亲托人专门从波斯带回来,陪伴母亲玩耍解闷。而它也只认母亲为主人,只会乖顺地伏在她的怀里,若有旁人想要搂抱抚摸它,它必定叱牙竖毛,不让人靠近。

“母亲……”我不甘受到冷落,便抓着母亲的手轻摇了摇,同时悄悄地用指甲使劲地掐住猫尾巴。

“喵呜!”云儿却挑衅似地弓起身来,全身白毛倒立,猛地向我扑过来。

“啊……”我惊叫一声,却已躲避不及,锋利的猫爪子随即在我的手背上划开一道血口子。

“乖,乖……”母亲立刻探身过来抱住云儿,柔声安抚着它,“云儿别怕,别怕……”

“母亲……”我捂着伤口,委屈地叫着母亲,她却不回头来看我,只顾着安抚怀中的云儿。

心像是被人猛捶了一下,怒火凶猛地向我扑过来,耳边似响起无数的哀鸣。这该死的猫!终有一日我定要剃光它的毛,将它抽筋拔皮,五马分尸!

“媚娘,看着我……”母亲抱着云儿缓缓起身,微低头望着我,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所以她的五官阴暗一片,分辨不清,“打消你此刻心里的念头,一丝都不许留下,否则,我必不饶你。”

我猛地一惊,心虚地低下头,而后再缓缓抬起。

夜风轻轻吹起母亲的长发,我清清楚楚地看见她唇边那抹安静而沉稳的笑容,那笑虽美,却很冷,就如同冰冷冬夜里悄无声息绽放的梅花。

“我知道了。”我没有迟疑,轻声回答。

“媚娘,唉……”母亲轻叹,她欲言又止,终是没有说出口,她徐徐转身,缓步而去,“我还有事,今晚你一人睡吧。”

“母亲……”我怔怔地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仍有一缕暗香盈袖,只是那渐淡渐远的空旷,使我内心渐起的冰雪寒意也渐行渐冷。

正文 全天下最美丽的容颜

我已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来看这匹马了,但是它依然对我充满敌意,一见我便仰头长啸。我知道,若我再靠近,它强健的蹄子便要落下来了。

它的毛色洁白如雪,绸缎般顺滑光亮,背部的鬃毛被风吹得犹如一团燃烧的白色火焰。它的四肢身躯彪悍、强壮,双目炯炯,神骏非常,一旦奔跑起来,必是风驰电掣。

我仍是不死心,放胆往前迈了几大步,那马长嘶一声,举起蹄子用力蹬踏着。虽然它被缰绳绑在了柱上,但那根柱子却受不住力道强悍的摇倾着,一时间马房里草屑飞扬、尘土四起。

我有些惊慌,却倔强地不肯退后,一人一马正对峙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小主人,请退下。”说话间,那人走上前来,绕过我径直地去拉住那拴马的绳子,他垂下头,用脸蹭着马脖子,温柔地安抚道,“ 好了,好了,乖,乖……”

暴躁的马儿渐渐地在他的柔声软语中平静了下来,这让我大感意外,看着它轻嘶着舔噬那人的手,在它手中开心地厮磨撒娇,我不禁嫉妒起来。

这时那人才回过头来对我笑道:“小主人,马儿十分通人性,它也是聪明的,只要你对它好,它便什么都愿意了。”

“阿真,不知道要过多久我才能骑上它……”我无奈轻叹。

阿真定定地看着我,低声问道:“小主人,这么多次了,你仍不放弃么?”

阿真的年纪比我稍长些,他是个孤儿,是福嫂与福伯从街边将他捡了回来,他们膝下无子,便待他如亲身儿子一般。因阿真身体强健,自幼喜爱与马为伍,所以父亲便让他看管府中所有的马匹。

他生的并不英俊,但那双清泉般的眼睛却可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第一次见他,他和四个小男孩打架,他伤的很重,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脸被瘀青和血痕遮盖了大半,他的五官几乎看不清楚了,但他望着我的眼神却使我震撼的无法动弹。

那双眼睛充满敌意,倔强锐利,却又如此的透明纯净。

他横躺在那里,气若游丝,却仍然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你是小主人吧?我常听府里的人说小主人有着全天下最美丽的容颜……我原本不信,今日一见,却是深信不疑。”

全天下最美丽的容颜?那是因为他从未见过母亲,若见了母亲,恐怕他再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正文 真是狂傲的畜生

母亲极少踏出小院,见过她容貌的人除了我与父亲、两个姐姐,就只有福嫂。非要见客的时候,母亲便以黑巾覆面,所以外人根本不知道她的长相。

“呼嘶……”那马忽然又嘶叫一声,我吃了一惊,猛地从记忆中醒了过来。

“小主人,别怕,它并没有恶意。”阿真赶忙拉紧缰绳,同时旋身挡在我身前,安抚着那马儿。

我看着阿真,忍不住轻笑出声。

母亲曾说过,人是十分复杂的,总能伪装出各种各样虚假的表情与情绪,惟独眼神无法掩饰,所以眼睛里没有谎言。

几年过去了,阿真的外貌已改变许多,只有这眼神,仍与当年一样天真清澈。

“这匹马真的从来都没有让人驾驭过么?”我小心翼翼地踏前两步,“它叫什么名字?”

“是的,它的脾气非常暴躁,从不肯让人碰它,甚至不愿意让人靠近。它没有名字,因为飞驰的速度可追风赶月,所以我们便称它为追风神兽。”阿真徐徐答道,“我经常躯赶府中的马去外头,马儿们成群结队的追赶嬉戏,我却总是能一眼便分辨得出这匹神兽。不止是因为它那雪白的毛色,而是因为跑在最前面的那一匹,必定是它。有时它心情大悦,撒开蹄子又跑又跃,竟能一跃离地几丈,使人啧啧称奇。所以见过它的人都说,它不是一匹马,而是一条龙啊!”

“追风神兽?这名字确是十分适合它。”我若有所思,“它是条龙么?只是不知道,这降龙之人,究竟会是谁……”

“因为它知道我对它没有敌意,但它也只是将我视做朋友,而不是它的主人,只允许我靠近抚摸,却从不肯让我跨上它。”阿真的语气有些无奈,“它是武大人花重金买来的珍品良驹,传说它的祖先曾是随霍去病远征匈奴的战马,所以生性桀骜不驯,从不屈服于人。”

“真是匹狂傲的畜生……”我握紧了拳头,喃喃自语,“终有一日我要你乖乖听话……”

“其实我曾看见有人骑上它。”阿真似忽然想起什么,“一日深夜,我听见外头有响动,便出来查看。有一个白衣少年正跨着这马,往府外飞驰而去。”

“白衣少年?”我一怔,“你可曾看清他的样貌?”

正文 将我当作男孩教养

“天色太暗,这马速度极快,我只看见那人的背影。”阿真摇摇头,“奇怪的是,第二日清晨,这马居然又安静地回到了马厩里。”

“没想到世间竟还有这样的人……”我皱眉,是谁呢?能不动声色牵走这马,又毫发无伤地送回,肯定不是外人,必是府中的人。绝不是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哥哥,也不可能是父亲……那,还会有谁呢?

“不知道要过多久我才能骑上它……”我轻叹,而后转身问道,“阿真,我今日要出府,你随我一起好么?”

*******************************

入夜以后,市集上热闹非凡,灯火明亮,恍如白昼。熙熙攘攘的人流,人声鼎沸,众人笑语欢歌,拊掌为乐,入眼一片繁华似锦。

我左顾右盼,摸摸脂粉摊上的玉簪、手镯、项链,又捏捏水果摊上的苹果、橘子,忙得不亦乐乎。

“小主人……”阿真紧跟在我身后,欲言又止。

“怎么?”我停下脚步看着阿真,他正盯着我身上的男子长袍发呆,我忍俊不禁,“我穿这样不好看么?”

“好看……”阿真吞吐着说道,“小主人无论穿什么都好看,只是,你一个女孩子家穿着男人的衣服,总是……”

“好看就行。”我大笑着转过身,继续朝前走去。

听福嫂说,母亲当初怀我之时,胎动得格外厉害,几乎人人都断定她怀的必然是个男孩。于是,父亲差人缝制的小衣小帽,全是做成男装。

岂料母亲临盆一产,竟是个女孩。而我幼时好动成性,除了母亲,我谁也不理,谁的话都不听。但父亲却非常疼爱我,时常抱着我,爱不释手。而后索性便让我穿了那些原为男孩缝下的衣帽,将我当作男孩子似的教养。直到十岁后,我才渐渐穿起女装。

前方也不知有何妙趣的东西吸引着众人,往来的人潮拥塞得使人只能侧身穿过。

“阿真!”我奋力推开阻塞的人群,好不容易挤了出来,却看不见阿真,“阿真!阿真,你在哪里?!”

我有些着急,四目搜寻,依然看不见他的人影。

罢了,没他在身边盯着,我独自一人也自在些。

我慢腾腾地晃悠了半条街,忽见着一家书画古玩店,便抬脚走了进去。

店主人见有客人来了,连忙热情地迎了上来,招呼着我。

正文 我若得不到,毁了也好!

我先是在柜台前摆弄着那些金器古玩,而后便悠搭着双手看着那些挂在墙上的字画。

蓦地,一副墨牡丹闯入我的眼帘。

那画墨色深浅有致,清简素极。牡丹的花瓣层层叠叠,瓣瓣透明,旷远脱俗。那流泻而下的墨迹与飞舞腾空的笔意,无一不精妙,皆是画者的爱怜与垂顾。

初学画时,母亲便对我说,不要太去苛求所谓的名家圣手,只要能打动人心、触及情感,那便是好画了。

我呆呆地望着这画,只觉得那牡丹似乎腾空而起,在空中舒展怒放,云烟袅袅,而中却又莹然而雨,定睛望去,那花叶上泫泫然有露,不知是否是泪……

我喃喃开口:“店家,这幅画我要了……”

“店家,这幅画我要了。”

与此同时,身后却忽然响起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我立刻回头。

这是个非常高大的男人,他强健的身躯裹在黑色的棉布长衫里,衣上点点斑驳,隐约泛着褐红色的印迹,不似污滞,倒更像是血迹。他的头发不似常人那般在头顶高挽成髻,而是打散开的,纷乱的发被风一吹,放肆地舞动飞扬,浓黑的眉下一双浅褐色的眼里含着傲视一切的狂妄,浅抿的薄唇,似带着一丝笑意。

他是谁?

那双近似琥珀的眼睛,是属于人类的么?我有些疑惑。因为他的眼睛使我想起幼年时,母亲和我说过的,有关草原野狼的故事。

“两位客官……”店主人在旁试探地叫了声。

我一怔,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人看。而他也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着我,灼亮的眼眸紧盯着我,像是要将我完全望穿。

我大感窘迫,脸上一阵发烧,甚至连身子烫得都似要着烧起来,这股奇怪的燥热让我心里没来由的火起:“你看什么?!”

“这画我要了。”他说到一半忽然讥笑起来, “呵,漂亮的公子哥,你有双好眼。”

“小爷我看上的东西,谁也不能夺走!”我强压下那异样的感觉,冷笑一声,迅疾地伸手去抢挂在墙上的那幅画。

他眼眸中异芒忽现,右手一捞,也抓住了那幅画。

“放手。”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若再不放手,这幅画恐怕就要毁了。”

“哈哈哈……”他仰头放肆地大笑起来,“我若得不到它,那毁了也好!”

正文 他倏地抓住我的手

“呵……正巧,我也这样想的!”我把心一横,一咬牙,用力往回夺。不论结果如何,一定要抓住这一突来或许是有预谋的变故!

只听“叱啦”一声脆响,飞屑溅墨,惊心动魄,却又安祥一如入眠,那幅画已变成两半。

“你……”我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残破的半幅画,“你居然真的不放手!”

“哈哈,你不是也没放手么?”他摆出一副趣味奕奕的模样看着我,“如今你我一人一半,可不就公平了?”

“你!”不假思索地,我抬手便要给他一记耳光。

他从容一闪,手臂一抬,轻轻松松便抓住我的手腕。

“放开我!”除了父亲,从没有男人敢碰我,我猛地一用力,挣脱开去。我只觉得手上一阵酸麻,低头看去,手腕上清楚的浮现出一圈他留下的抓痕。

“你……”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迷惑,踏前一步,半俯下身来打量着我。

“走开!”我见他逼近,忽然一阵寒冷窜到心底,下意识地朝后退去。

店主估计是个怕事的人,早不知道跑到何处躲起来了。

而店中的其他客人,看着要出大事了,也躲的躲,闪的闪,都跑得没影了。

他肆无忌惮地大笑着,猛地捏住我的下颚,想更加仔细地打量我的容颜。

“呃……痛……”他的手劲太大了,似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那有着厚茧的粗糙手指居然将我的下颚划出了细微的伤口。

“如水的肌肤……”他的眼神看着要将我活活吞噬,大手徐徐往上,抚过我的脸颊。

我愈加慌了,身子一闪,便想逃开去。

那人却一个健步拦住我,目光放肆地流连在我的脸上、身上,眼中火热得像要喷出火来。

在府中,虽然也有一些男子曾看着我痴痴发呆,但他们都只敢远远望着,从没有人像他这般放荡。

我惊骇地去摸腰间匕首,这才发现头上戴的儒生帽不知何时被他扯掉了,长发直泄下来遮住我的脸。我抬手顺势一拨,长发随风飞散着抚上那人的脸。

被他看穿了……

他将我驱至柜台边,两手一张,将我困在他的怀中,神色张狂,对我的禁锢仿佛天罗地网难以挣脱。

“世间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他倏地抓住我的手,轻轻揉搓,语调异常的轻柔:“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

正文 他噬人玩猥的目光

他噬人玩猥的目光使我再也无法按捺怒火,暗暗地握紧腰间的匕首,准备迎接一场彻骨的搏击。

我脚步轻移,手腕一扭,腰间的匕首已然脱鞘。

剑刃银光撩动,十分刺眼。

“啊……”他是躲过了,但剑尖还是在他的脸上留下一条深深的血痕,从额角直到脸颊,张狂而丑陋,那是我深深的恨意。

母亲给我的这把匕首竟是如此的锋利……本以为它只是样子精致好看,却不知原是一柄可吹毛断发的宝刃。

“这么烈的性子……”他伸出手,牢牢扣住我的手腕,紧紧锁住我的腰,而后眉一挑,似全然不在意脸上那仍在淌血的伤口,“女人,我要你,跟我走吧!”

一声暴喝平空响起:“放开她!”

我侧头看去,是阿真。

他大步踏进店来,负手而立。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我面前的光亮,宽肩健臂,给了我无形的力量。

在那瞬间,我有些恍神。

一个马夫,竟有如此的霸气与威严。

“小主人!”店外随后传来雨点般急骤的马蹄声,一个男人高声呼叫着,“小主人!”

我挣扎着扭头去看,原来是父亲手下的王将军。

“小主人!”王将军与身后众兵士飞身下马,躬身朝我行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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