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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丝引-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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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尖又酸了,他说这话,不是存心要我分外难受嘛!

我推开他,转身走进房间,正听见太医跟父亲禀告:“夫人的脉象有了很大的好转,下官还查不出来是为什么,但辅以逍王爷送来的雪莲,应该有很大转机了。”

“嗯,你下去吧。”

听了好转这样的话,我心中的石头松了松,笑着走近太医,道:“太医,我的耳后有道伤痕,很多年了,你帮我看看有没有消去的可能?”

太医闻言就要来看,却被面色遽变的父亲猛喝一声“出去”,而赶紧退下。父亲一直笔直的身体此刻也有了些许的僵硬,许久,他才走过来,撩起我右耳旁发丝的手有些颤抖。

他放下手,低低的叹息传来:“婉如……”

“爹。”

“你真的没死!”

“是。”

父亲的眸子里已经有了浓浓的伤感了,我的父亲,一直自持严肃的父亲,此时竟也像苍老了许多一样,面目沧桑。本来已经忍回去的眼泪似乎又有了决堤的可能,便垂下头,站在自己的父亲身边,任由父亲在耳边低声叹息。

许久,父亲才开口道:“难怪你的母亲病情大有起色。你就留下来照顾你母亲吧,你的事情过段时间再细细跟我说来。”

说完这话,父亲就要往外走,我在他身后唤住他:“爹,皇甫逍一天没吃东西了,如果他还在外面,请,请爹给安顿一下吧。”

闻言,爹回过头来,“那你岂不是也一天没吃了?”

没等我答话,他已经往外迈去。

父亲一直与母亲是不同的,父亲的疼爱从来不溢于言表,只是心底挂念着。但他自进入这房间,就没有见过母亲一眼,这让我不得不忧心。

虽然今天认回父母是意外的,但是,我依旧很高兴。只不过,母亲这次病犯,真那么简单吗?

第十七章 难得温存

“鸣音涧的景色真的很好哦,娘,等你身体好些,我带你去看看吧?”

“嗯,好!”

“夫人,您该休息了!”

徐嬷嬷终于出声阻止了,她有些嗔怪的眼神落在我和娘亲身上,均是换来我们相视一笑。我替母亲掖好被角,握着她的手道:“娘,你先休息,等醒了我在继续跟你说,好吗?”

娘亲点了点头,偷偷看了眼徐嬷嬷,乖乖闭上了眼睛。

很快,她的呼吸已经平稳传来,面色祥和,只是手依旧紧紧抓着我的手,不肯松开。此时的室内只有袅袅的檀香,烧得火热的暖炉在床前也烧得畅快。我示意徐嬷嬷过来照顾母亲,见母亲又恢复沉睡,才站起身来。

母亲体虚,身体经不起寒,故而我刚打开窗户又关了起来。回头扫了一眼母亲,便开了门走了出去。

那么多天了,雪一直下下停停的,放眼望去竟全是一片白色。

我终于与父母相认,即使不是全都安排好的,但毕竟,我回家了。母亲身体这般境况,对我的依赖已经超过了过去十几年的任何一段时间,我离不开。可我留在姬府的时间越长,外面的闲言碎语就更多。而我已经准备好,除了我的父母。在任何人面前,我只是云舒。

过去的十六年,总归是我人生的一部分,我从不拒绝承认那漫长时光的存在。但,现在的我,只能是云舒,以后也是。

雪依旧纷纷扬扬,我却没了看的兴致,转身要回房间,正巧看见一侧连廊静立的身影,颀长,淡泊,气质清华。他看我神色有些故作的轻松,嘴角微微上翘。不知为何,心中暖了一片,关于云舒或是姬婉如的琐事顿时烟消云散。我对他笑了笑,向他走去,很快,我的手就被他握在手心里,轻轻摩挲。

“你怎么来了?”

这么多天里,他很少来,一般都只会在晚上,只有今天,是白天来的。我不能让他喊一声岳父岳母,因为我希望,在他心底,我只做云舒,只是云舒。

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上我的眉睫,笑道:“因为我想你了。”

那么久以来,他从说不会那些甜言蜜语,但每句看似普通无华的话,总会那么窝心,让我感动,一如此刻。我没有接话,只是任由他搂紧我,也安心地将头倚在他的肩上,轻声问:“府里,没有出什么事吧?”

轻轻地好笑声在头顶响起,他随意地应了一声,下巴轻轻抵着我的头。这样简单的接触,与我,很是亲密,但舒心。

作为姬婉如,我的生活跟皇甫逍没有一点关系,但如果是云舒,她的生命里最重要的存在就是他。

“跟我来。”

“去哪?”

我拖起他的手,往外走去,回头对他笑了笑,不再说话。

目的地是我的房间,姬婉如的房间。刚进了院子,他的表情就有了一丝疑惑,他根本不解我为何要带他来这里。所有的东西都不陌生,那都是我曾经用过的,喜欢的。心中不是没有唏嘘,只是已经物是人非,缅怀失去了一切作用。

“这是你的房间?”他的语气虽然带着询问,但任谁,也能确定答案。

我点了点头,又正了颜色:“这是姬婉如的房间。”

对于我的纠正,皇甫逍的脸上有了一丝动容,他拉我近身,道:“不需要这样,我早就说过,我做好你恢复记忆之后的准备了。所以,你不需要刻意来避讳这些,知道吗?”

睁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将他的表情看了仔细,才扑哧笑出声来。捂唇笑道:“可是,你的表情分明不是这样的,”我用手勾勒着他的脸部线条,继续道:“你这,分明是一副怨夫的模样!”

显然是被我那“怨夫”俩字惹恼了,他的眉毛微微皱起,直到我笑得前仰后合了,他才一把箍住我的腰,将脸逼近我的眼前,脸上似笑非笑,道:“那娘子准备如何慰劳我这怨夫?”

话刚落地,他的唇已经压了过来,我已经伸手来挡,他没有硬来,只是定定地看着我。虽然将他带来房间已经想过会这样,但却不想那么容易。一抹淡淡的倦色已经爬上眉间,我打了个呵欠,道:“最近一直衣不解带的照顾人,有些累了,相公确定要让奴家现在伺候着?”

他的眼睛瞬间睁得溜圆,好半晌才叹了口气,道:“你啊!”他将我打横抱起,横置在床上,为我脱去外衣,给我盖上被子,坐在床边看着我,轻声道:“先休息会,等夫人醒了,自会有人来喊你的。”

本来真想这样睡一会,可他的气息一直萦绕不去,怎么也睡不着,过了好一会,想要翻身,身边的人已然放下了手中的书,轻声问:“睡不着?”

说话间,他已经把我的头摆在了他的大腿上,手指轻轻绕着我的发丝,眼中情浓,不加掩饰。

我坐起身子,全靠在他怀里,问:“你原来练的千息真经呢?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脑中,挥之不去,不问,只是怕得到不愿意的结果。

显然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他的身子滞了滞,才笑道:“呵,我还想要和你白头到老,与你儿孙绕膝,又怎么会有危险?你不用担心,不要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我没事了。”

饶是千息真经这般诡异的武功,也不会这般来无影去无踪吧?本来说得玄乎的结果怎会这么轻易就没有了什么后果,那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早已散去,这武功早已不在了。一想到这个可能,我抬眼看着皇甫逍,轻声道:“你练的最厉害的武功是什么?”

他无奈地笑了笑,轻声叹了口气,道:“云舒,不必这么拐弯抹角。没错,我的确散尽了千息真经,但有师父的护法,其他的真气依然在。原本以为我会孤老一生,可遇到了你,千息真经就没有了用处了。不要乱猜了,乖~”

我伸手抚额,他的语气竟变得这么甜溺,眼神里的炽热也让我有些难以承受。早已不是初次见到他这样的神色,我知道那代表什么,脸上一热,赶忙往被窝里钻去,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唇以不及掩耳之速攫住了我的呼吸,手也不安分起来……

一番云雨之后,他拥着我靠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气氛很是和谐。

“姬家,有没有什么别院之类的?”

他蓦地出口,问的问题,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也懒得去细想为何,随口答道:“有的,在云州有一处,不是很大,但很清静。”

“云州……”他呢喃着这两个字,手指轻轻地在身侧床上敲着,表情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遇上我疑惑的表情,他才在我额上印下一个吻,笑道:“要不,你带着姬夫人去云州吧,那里气候比较温和,适合调养。狄御和毒圣他们都在,也不怕没有照应。”

我抬头看着他,想开口问为什么,但看他笑得那般风淡云轻的模样,也知道他不愿意跟我说,虽然强逼着他会说,可那样为难他又有什么意思?不管是为了什么,我想,他总是为我好,也点头应了。但是,我父亲呢?

似乎明了了我的担心,他道:“你放心,姬太傅会答应的。”

“我走了,是要等娘的病全好了再回来还是,等你的消息?”

轻轻的叹息声传到我的耳里,我没有再看他,只是埋首闭眼,准备睡觉。他在我后面抱住我,道:“云舒,那个刺客松口了。”

“哪个刺客?你是说思妍?”我立即转身,道:“她说什么了?”

“她说,她叫宫雪儿。至于那些仇恨,千丝万缕,一时之间里不清楚,等弄明白了,我再告诉你。”

他的手轻轻拍着我的背,有些凉。我别扭的躲了躲,才开口道:“宫雪儿?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她跟大皇子的关系应该匪浅,而且,当时我们去盗取大兴国证物的时候,也遇到了她。对了,她跟柳因湘是一伙的……”

我没有再说下去,皇甫逍一直在听,但并没有觉得好奇,看来这些,他早已经知道。见我停了下来,他才开口道:“内忧外患夹击之下,朝廷必有一番腥风血雨,所以,你先离开。等平息了下来,我一定亲自去云州接你回来,相信我。”

他总是不舍得让我碰触那些黑暗,总是要将我保护在他的羽翼之下。可他不知道,我宁愿与他并肩,该做什么我也自有分寸。一些拒绝的话就要脱口而出了,可想到母亲病弱的身体,我还是点头,但还是不忘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如果有事,我要跟你一起面对,我是你的妻子,而不是你的孩子。”

他笑了,有些大声。我懊恼地看了他半晌,起身穿了衣服,就要出去,他在后面拉住我,将下巴抵住我的肩上,双手改为揽住我的腰,道:“我明白,这是最后一次,我答应你。”

两天后,我搀扶着娘亲上了南去的马车,没有再看皇甫逍一眼,便催了隐修和七七启程。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我那一走,错了,错得相当离谱!

第十八章 姬太傅护正

一碗面,上面撒着丝丝葱花,虽看不出有什么肉,可喷香的牛肉气息直直喷入鼻中,让人垂涎欲滴。

我满意地看了眼这碗面,大手一挥,给夫人送去吧。

“是。”

我跟着小丁后面去了母亲房间,心中为这碗出自我手里的美味面沾沾自喜,看来学厨艺也不是那么难,虽说我学煮面学了一个多月,但好歹也有所成了。回到皇城,就可以煮给他吃……一想到这个,我的手就下意识地滑到了腹部,低低叹息一声,往前走去。

娘亲捧着那碗面激动地怎么都不肯吃,眼中有着泪花在泛动。她见了我,拉过我的手,道:“小时候让你学着一点厨艺,你死活不肯,说是不好看。现在怎么要学了?”

我不自然地笑了笑,我还记得那时候,娘亲跟皇甫珛说我要学厨艺时眼中的光芒,可奈何,我总是不愿,还一再强调着珛王府厨子做饭很好吃,最后他们只好作罢。而现在,逍王府的厨子不行么?抑或是其他什么原因,说不清道不明。看母亲还看着我,便笑道:“来云州那么久了,不做点什么总是很无聊的,干脆就学着煮煮面了。来,娘,快吃,凉了就没味道了。”

娘却反而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拉过我的手,担心着问:“怎么了,不高兴么?”

我摇摇头,拿过小丁送来的面酱给那碗面添了一些,道:“大夫说您不能吃刺激性的东西,所以,面酱一点点就可以了。”

“婉如!”姬夫人低低喝了一声,面色已经有些严肃:“告诉娘,是不是想逍王爷了?”

想他了吗?无疑是想的,否则不会整日埋在厨房里。可想他,却拒绝打听一点关于他的消息,还逼着狄御他们也三缄其口,不是很奇怪吗?

见我沉默,母亲低低叹了口气,道:“他让你带我来云州,终归是为了你好。”

母亲从来不曾因为我嫁给皇甫逍而有异议,甚至也都没有提起过皇甫珛。但是,她是心知肚明的,对于这些感情上的事情,我总是刻意忽略不提,她也就从来不问,但是她一直清楚我的心所指向的,是皇甫逍。

“娘,我知道。”

我知道他刻意支开我,是为我好。可是,我很想现在在他身边,分享一切,承担一切。

“不,你知道都是表面。”母亲摇了摇头,脸上一片严肃,但眼底,却是极深的伤感,她看着我,叹了口气,道:“孽缘啊!你觉得,你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的父亲?关他什么事?疑惑虽疑惑,但还是回道:“父亲做事有担当,才高八斗,一直独善其身,不与那些争权夺利的人同流合污,而且,他很疼我。”

父亲在我心中,一直是最完美的存在,没有一点渣滓,若一定要说,就是他对结发妻子,我的母亲,不够珍惜。

“你错了,你的父亲,他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母亲说得那般坚定,一点都不给我反驳的机会,又接着说道:“大皇子的生母萧淑妃,出阁之前是你父亲的师妹,两人情愫早生,但萧淑妃也是早就指给皇上做妃子的,所以,两人只能将感情埋下,再不敢提。后来萧淑妃死了,她最后给你父亲最后一封信上,只有两个字——护正。”

护正……

保护皇甫正!

许多事情清晰了起来,皇甫逍要将我送走的原因也昭然若揭了。只有我离开了,他才能更好地处理这件事情,我的父亲之所以爽快的愿意让刚刚相认的女儿离去,也是预料到这些。即使整件事情,在我脑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可我仍旧不愿再细细想去,只是见了母亲那么苍白的面色,有些担忧,低声唤了句:“娘……”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娘亲的嘴角刻意地弯出一个弧度,勉力要笑给我看,可那笑容,太过牵扯,看得我心疼不已。她说:“那封信,你爹奉为至宝,可不巧,被我看见了,他也就没有瞒我,现在想想,他不过也是已经预料到今天了吧?”

说到这里,母亲笑了,那么苍白,那么无力。我心疼地想要抱住她,却被她推开,她说:“婉如,回去吧。如果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局面,以你父亲的骄傲,是不会见你的了。去吧,见见他,告诉他,我不怪他……”

母亲的脸上依旧平和,可心底的波涛汹涌,又有谁看得清?我站起身,往外走去。

刚刚唤来徐嬷嬷照顾母亲,站在门口已经可以依稀听见里面极力压抑的哭声。我拦住徐嬷嬷还要往里走的脚步,地叹一声:“等等吧。”

说完这话,我转身离开,我要去找狄御。

自我来了云州,狄御见我,总是欲言又止,今天,我就要他全部说出来。

狄府。

怪不得狄家姐妹花可以在云州横着走,看这气势磅礴的大门便可看出端倪来了。只是不好的是,我得站在门口等着门房通报。

云州虽比不上皇城那么冷,但现在也是十二月寒冬,站得久了,浑身自然也冷了。

正在这时,狄御跑了出来,见我皱眉看他,还不忘把那门房狠狠地训了一顿,见那门房憋屈的模样,看来已经被骂过一次了。狄御过来请我:“不知大嫂大驾光临,还望恕罪。”

见那架势,我也是笑不出来,摆了摆手,径直往府里走去。

一如所有的大家大户,狄府里面的构造也不过如此。绕了两圈,见狄御依旧没有跟上来带路的觉悟,我只好停住脚步,回过头道:“我跟你有事情要谈,你来带路!”

狄御狡黠的目光一闪,乖乖走到前面带路,很快就到了一个大厅,里面的隔层烧着炭火,很是暖和。有丫鬟送来热茶点心,甚至还有瓜子,摆在我和狄御面前,让我有些发愣。

“你来跟我谈什么?”

回神过来,定了定心神,清了嗓子,问道:“皇城出什么事了?”

“你终于想起来要问了!”狄御一副庆幸不已的模样,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大皇子可能有通敌卖国之嫌,已经被关起来了。”

“什么?!那姬太傅呢?”

面对我的失态,狄御只是别具深意地看了眼,低头喝了口茶水,才缓缓道:“姬太傅可是正直不阿的好官,自然是在享福!”

单单凭这句话,我就可以确定狄御对父亲有着不满,至于这不满从何而来,我不得而知。我深深吸了口气,沉声宣布我的决定:“我要回皇城,即刻。只要七七和隐修随行就行了,不许告诉皇甫逍。”

狄御站起身来,脸上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嘻哈之意,背手道:“我可以安排送你回去,但是,如果不想我告诉他你要回去,你就等到明早再出发,都来了一个多月了,也不怕再等一天了,云舒,对吧?”

我抬眼看着狄御,虽想拒绝他的提议,可还是点了点头。如今,我的身子的确不适合劳累。

刚走出狄府,还没上马车,胃中就一阵酸涩,一个忍不住,扶着门口的石狮子就要呕吐。这一幕看得狄御胆战心惊,他伸手要来扶我,可还是收回手,叫了身边的小厮去请大夫,复又伸手要来搀扶我。我摆了摆手,对已经要离去的小厮道:“不用去请大夫,我没事。”

狄御的眉拧了起来:“你面色这么苍白,真的没事?”

我摇了摇头,笑道:“你见过女人怀孕叫做生病吗?我没事,不过,不许告诉皇甫逍。”

说完这话,我也不管狄御愣在当场的模样,掀开了车帘上了马车。

翌日清晨,云州城外。

七七再次掀起车帘,对驾车的隐修道:“你慢点,云舒肚子里的孩子禁不起折腾呢!”

我笑着拉回七七,示意隐修继续驾车,放下车帘,道:“孩子没那么金贵,你别这么煞有介事的。不过你们新婚燕尔,就被我叫来吃这个苦,不会怨我吧?”

七七和隐修道婚事是到了云州才办的,虽说简单但绝对隆重。如今,七七和隐修终于成了眷属。本来,我是准备等他们成婚后自己去过自己的生活的,或游走江湖,或做一对与世无争的小夫妻都随便他们,可他们硬是要留下来,我推脱不去,也只好作罢。可我如今要回皇城,若身边没有可信之人,实在危险得紧,也只好再将他们带上。

“你说什么呢!”七七的脸飞过一片绯红,嗔道:“云舒,你太见外了。我们都是自愿跟着你和公子的,真的!”

我点点头:“我信!等孩子出生了,你要做他的干娘吗?”

“要啊!”七七兴奋起来:“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据说男孩……”

我伸手抚摸着还很平坦的腹部,心中唏嘘:“很快,就能回家了。”

……

皇城城外。

马车停在路边,前方查得很紧,不知要拦什么人。掀开车帘,一阵眩晕迎面而来,拒绝了七七的搀扶,在城墙角吐得天昏地暗。我皱眉苦笑着看着自己的腹部,为什么我一上路,这孕吐就这么严重?抬头看了眼城墙,难道我真的回来错了?

城墙处,寒风下的天色依旧有些昏暗,我却仿佛看到了那上面翻飞着的彩色旌旗,看到了隐在彩旗后若隐若现的少年,他在上面笑着对我说:“婉如,我送你的生辰礼物,你喜欢吗?”

还记得当时的我,腆着小脸,心花怒放,一个劲的点头,点头,似乎是那次,认定了非君不嫁的。

可如今,我的肚中,却孕育了另一个人的孩子。

珛哥哥,虽然你逼得我跳崖,但我回来了,也早已不是当初的婉如。即使我还记得当年的情深意浓,可我终究回不去了。早已分不清,谁欠谁比较多,谁才是真正断了当初那段情的人?

似乎,那个人,是我。

不久之前,我还义愤填膺,言之凿凿地告诉他,我是皇甫逍的人,而如今,我还敢再说这样的话吗?我不敢了,我是真的不敢再面对皇甫珛了,那一经碰触就牵扯得浑身疼痛的伤疤,我不愿意再去揭开……

“云舒,云舒!”

我回头,看着七七和隐修一脸担忧的神色,无力地笑了笑:“怎么了?”

“关卡已经检查过了,我们上车吧。”

“嗯,”我点了点头,往马车方向走去,轻声道:“我们不回王府,送我去姬府。”

“是。”

直到父亲的书房外,我才恍然想起,我连见了父亲要说什么,都没有想好。

轻轻叹了口气,站在书房外,对不安地站在我身边的管家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可他张了张唇,几度看向房门紧闭的书房,终于跺了跺脚离去了。

“砰!”

花瓶砸到地上的声音很响,响得我顾不得一切就要推门进去。就在我的手碰到门的刹那,书房里传来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岳父大人,如果您仍旧这么顽固执拗,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说话的人不急不缓,一个个字说得清楚。而这句话显然把我的父亲激怒了,另一个花瓶落地的声音传来,紧随着的是父亲暴怒的声音:“如今要我独善其身?我告诉你,不可能!我既然会出手帮他,就做好了这个准备,如今你要我放弃我多少年来的坚持,换我的苟活?二皇子,老臣做不到!”

“岳父大人,”皇甫珛的声音也沉了几分,道:“目前的情形您应该很清楚,如果等到皇甫逍来找您,就来不及了。虽然婉如,已经去世了……”

没等皇甫珛把话说完,我推门走了进去,站在一片狼藉的书房中间,笑问皇甫珛:“如果皇甫逍来了,会怎样?”

皇甫逍来了,会不顾我的感受,让我的父亲以老迈的身体锒铛入狱?所以,皇甫珛你要来做这样一个善人,要我的父亲放弃他的坚持,等你救他?

皇甫珛看我的瞳孔紧缩,定定地看着我。

那个眼神,我见过,这是极怒的标志。然而,他不知道,我的心底,也是一片苍凉了。

第十九章 姬府书房内

我向前迈进一步,面带微笑,定定地看着眼前离我不过两步远的皇甫珛,再次出口问道:“我真的很好奇,二皇子何出此言呢?”

或许我的语气是有些咄咄逼人的,只见皇甫珛脸色又黯了几分,注视着我的那双眸子里,有了几分我也看不懂的意味,只是,单单那个眼神已经让我有了要夺路而逃的冲动。手下意识地护住腹部,深深吸了口气,不管他有没有开口,径自俯身拾起被父亲气极挥到地上的书卷,细心地吹去上面的灰尘。

许久以后,落在我背上那炙热烤人的视线才缓缓收回,然后他才开口道:“太傅,我说的话,还请您郑重考虑一番,我先告辞了。”

说完这话,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几乎未加思索的,我猛地回过头去,正撞见他回头时深邃如漆黑夜空的眸子,我就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急忙低头,想要掩盖我回头的动作。

低低叹了口气,我怎能那么幼稚?

“我之所以会那样说,不过是相信三弟会秉公处理而已,弟妹多虑了。”

这算是回答我刚刚有些挑衅的问题么?可能是心底还存留着不安分的因子,我缓缓抬头,对他盈然一笑:“那二皇子的意思是,如果这件事情由你执手的话,就不会秉公处理了?”

这无疑是火上浇油了,他看我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一贯愤怒时才会有的深黑色,连一直疏朗的俊眉也拧了起来。就那样,他站在门口处,侧着身子看我,我站在一片狼藉中与他对视。气氛出奇的沉默起来,似乎连空气都凝结到了一处,必须要使很大的劲,才能将厚冰扒拉开,才能喘一口气……

“二皇子,你的好意老臣心领了,你请回吧!”

父亲开口的时候,我打心底松了口气。这样的对视,在我与他之间,不适合。许许多多细小动作的回忆几乎要压得我喘不过气来。那么多年的执手相看,怎会走到今天的形同陌路?

闻言,他倒是挑眉莞尔一笑,道:“太傅不觉得,今天的云舒像极了当初婉如调皮时的模样么?我看着很像!”

心猛地被提起,他的笑容冰冷,嘴角弯起的弧度很是玩味。他就那样背手站在那里,身侧凛然涌起一阵不可侵犯的光芒,寒若冰霜。我怕极了此时的他,这时的他,像是一个揣摸不透的恶魔。他这样的表情,我只见过一次。那次,十五岁的我,因私自出府而被一群纨绔子弟轻薄了。明明只是被撕裂了袖子的衣服,可他看着那些公子哥时候的眼神正是如此,就如一个野兽,看着觊觎他猎物的对象那样……

那我,是他的猎物,还是要抢他猎物的人?

为我解围的依旧是父亲,他冷哼一声,看也不看皇甫珛,道:“婉如死了很久了,还希望二皇子尽快忘了她,早日将延启国公主迎娶过来,好了了皇上和皇后的一桩心事!”

以父亲如此的态度,纵使皇甫珛再好的修养,再大的气度,也会恼羞成怒了吧?我眼睁睁看着皇甫珛的右手拳头攥紧,指节分明,脸上的寒意又深了几分。须臾后,他却笑了,道:“原来如此,本王记住了。”

他甩门而去的动作依旧潇洒优雅,一如他出去时翩翩的衣角。就是那个背影,让我有些难受,喉咙被谁卡住一样的疼痛。刚刚走出去的那个人,还是我当初高贵温文的珛哥哥吗?他还是那个永远对我宠溺地笑的人吗?他还是,那个骄傲的天之骄子却独独在我面前没有一点架子的二皇子吗?

胃部一阵翻腾,我还来不及皱眉,就冲出书房,沿着一个墙角吐了起来。父亲跟了出来,看我吐得面色苍白,眉拧成川字。我冲他虚弱地笑笑,道:“爹,我没事。”

母亲说,如果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父亲是不会见我的。如今父亲见我了,那就是说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想到这里,我看着皇甫珛离去的方向,低声问父亲道:“爹,你有没有发现,二皇子,他变了,变得深不可测,变得很可怕了!”

父亲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道:“他一直是这样,两年前就是这样。婉如,是你从来不曾仔细了解过他罢了。”

其实不是不知道自己是有些自欺欺人的,因为,我总是忽略我最该深究细思的部分,只挑我愿意看的东西看,只看我觉得好的东西。当时怜秋的存在,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不,不是的,我早就有所察觉,从那个西厢别苑不着痕迹地在我面前紧闭大门开始,只是我以为不会所以一直没有去看去问。我潜意识里以为皇甫逍在这场争夺皇位的战争中不曾做过一丝可能触发底线的事情,但如若没有,他与日俱增的势力从何而来?

瞧吧,我就是那么矛盾,那么自以为是地活在自己的认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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