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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剧同人)大清宰相厚黑日常 作者:时镜(晋江金牌推荐vip2015-01-25正文完结)-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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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恙就这样静静坐在里头,摸了摸茶壶肚,还有些烫手,兴许要来一位贵客?
    刚这样想着,前面差役已经引着人来了。
    “四爷果然来了。”
    沈恙不用回头,都知道外面站着的是谁。
    胤禛穿着一身藏蓝底子的长袍,暗纹盘了满身,见了沈恙这镇定模样,由是一声笑:“果真是朕没猜错,你沈恙过的就是富贵日子,连坐牢都比旁人舒坦。”
    “谁叫李卫也曾经是我手底下办事的呢?”
    沈恙面上浑然不见半分的惧怕,胤禛却渐渐冷了脸。
    早在沈恙投他门下,成了他门人的时候,胤禛就盘算着弄死这个人了,不成想竟然留他活到了今日。
    所以,“能活到今天,还是你赚了。”
    “自打一族被满门抄斩开始,沈某便是无根飘萍,能多活一天都是幸事,何时死了我也不在乎。人生下来,不过都是为了死,有什么可计较的?”沈恙的话,豁达到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你们当皇帝的,也未必有我这个当商人的自在,吃的不如我,穿的不如我,我也能号令官场,执掌银钱命脉……穷时苦,富时乐。穷时乐,富时苦。我这一辈子,该见过的也见过了,不该见过的也见过了,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如今死都能这样舒坦……若有一日,万岁爷您死了,怕还未必有我潇洒。”
    他这话,无疑戳了胤禛的痛处。
    没人比胤禛更清楚,当年康熙爷是怎么去的,千古一帝,晚年何其悲凉?
    更何况,什么千古一帝……
    说句不敬的话,胤禛少有觉得他皇阿玛哪件事是办漂亮了的,投鼠忌器颇多,即便是满朝文武喝彩,也不过虚伪罢了。
    可康熙爷即便是这样,晚年也已经如此,轮到他胤禛,怕更不知悲凉到何处。
    眼神骤冷,胤禛冷笑一声:“阶下之囚,将死之人,唯有这一张嘴能说了。”
    “李卫是替您去办自流井的事情了吧?”
    沈恙也懒得反驳,忽然问了这样的一句。
    胤禛道:“确是去办了。”
    “您从没想过,我写给李卫的东西,不一定是对的吗?”
    沈恙忽然大笑起来,像是看傻子一样看胤禛,他从没把谁当成过主子,以利而和者,亦必以利而离,像是罗玄闻,像是胤禛,像是张廷玉,像是李卫……
    他见过的勾心斗角多了去了,人都要死了,还摆了李卫那小子一道儿,拉人给自己陪葬,也是挺开心。
    只是胤禛的确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陷阱,不过他一转眼便道:“前几日顾三那刁民觉得日子乏味了,索性去四川那地界儿玩了,这回跟着李卫一起去,出不了事……”
    那一刹,沈恙抬眼看胤禛。
    胤禛眼神冰冷,面无表情:“刚听见朕说顾三也去了,是心头紧了一下,还是差点说出自流井的问题来?若是你不说,朕即刻让顾三跟李卫一起去四川。”
    谎话。
    沈恙自然知道之前胤禛说的不是真的,顾三没事情平白去四川干什么?
    可即便是如此拙劣的谎言,他还是为之乱了心神。
    沈恙有一件说错了,他这一辈子舒坦的时候的确是舒坦,该见过的建国了,不该见过的也见过了,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可不该喜欢上的人,也喜欢上了。
    他这一辈子,不是真正的舒坦。
    心里是甜,还是苦,只有他自个儿舌尖才知道。
    “好歹你与朕,也算是主仆一场,你死后既然留了李卫帮你翻案,那想必自流井的事情也不是麻烦的大事。”胤禛出奇地冷静,沈恙一死,再抄了几个盐商的家,不消说,国库立刻就能满满当当,“已是秋后,过几日便要上断头台了,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一面要杀人,一面却说什么心愿。
    沈恙低低地笑,他头发霜白,却忽地抬手这么一摸,风流模样恍然当年。
    “即便是有,也来不了。”
    胤禛却是眯了眼,忽然道:“朕这里,倒有一个人想要见见你。”
    他只轻轻一摆手,旁边便出了道纤丽的影子,是个裹紧了斗篷的人,身形有些瘦。
    那镶着雪貂毛的斗篷这样落下,露出那女人一张脸来。
    阴暗潮湿的大狱之中,恍然是花开雪落之声,惊艳经年时光。
    暗香,浮动。

  ☆、第二五五章 病入膏肓

胤禛说,李卫手里拿的盐井数目不对,有人查过了。
    沈恙是盐商,也是盐枭,一面走官盐,一面贩私盐,好人坏人他都是。
    四川的井盐一向出名,当年沈家巨富,便是因为在四川那边握有一大篇盐井,都是凿小井煮盐。自流井与贡井,都在富顺周边,顾怀袖知道后世称之为“自贡”,便是由此而来。
    那边的盐井乃是火井,便是地底下有气,打盐井的时候便接着气来煮盐,不过有时候情况特殊会遇到炸井。
    一炸井,自然是大事。
    现在李卫处理事情,自然也稳当得多,他手里握着沈恙一些旧部,并且比较了解沈恙,知道沈恙乃是老奸巨猾之辈,即便是心甘情愿被坑,可心里不一定舒坦。
    所以现在,沈铁算盘给李卫挖了个坑。
    顾怀袖将之前胤禛与沈恙的对话听了个清楚明白,她也知道胤禛叫自己来是干什么的。
    牢门被人打开,顾怀袖并不曾看胤禛一眼,胤禛只扔下一句话:“若你乖乖就死,兴许还有翻案的一日,不成弃卒保车之事,朕也做得来。”
    人走了,留下一扇开着的牢门。
    沈恙的目光,便这样灼烫地落到她脸上,不曾移开半分。
    他此刻,最想见到的人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也是她。
    想想当年被罗玄闻算计,头一回见到她的时候,便异常落魄,如今人要死了,就更落魄了。
    转眼,已经是阶下之囚。
    沈恙状若无事地转开了眼,看似很平淡地起笔,舔了舔墨,才落笔在纸上写字:“如今你不过就是不想看着你干儿子死,想必已经发现我在盐井动过的手脚了吧?没意思……”
    到头来,他还是孤单单一个人。
    顾怀袖看他落笔的时候分明有些手抖,说话却依旧镇定。
    这一瞬,她忽然想起了当年见着他的时候……
    心底莫名有些难受,即便知道他是罪有应得,大约也因为人将成真正的“故人”,所以格外难以言说。
    他是她亲骨肉沈取的最大的仇人,也是他最大的恩人。
    养恩大于生恩,可偏偏沈恙又是使沈取无法报生恩之人……
    那孩子,在中间,还要面对着一个爱他,却必须抛起他的父亲。
    世事,何故如此弄人?
    “写好了。”
    沈恙想要写得慢一点,可他下笔的时候却很快,像是寻常在处理事情一样,他还是那个富可敌国的沈铁算盘。
    写慢一点,她便还会在这里站久一些,可同时就会在这里看见他的狼狈更多一些。
    过得再舒坦又如何?
    其实不过是个阶下囚。
    她贵为大学士夫人,即便是刚见面的时候也是书香门第出来,从来都是他高攀不起。
    抬手,将那一页纸朝着顾怀袖递过去,顾怀袖迟疑了一下,抬手接过。
    上面写着漂亮的行书,并不很凌乱。
    沈恙能教出沈取来,虽然性格与他自己太过相似,可真要说学识修养,未必弱过了张廷玉去。
    他是儒商,若非这一次自己引颈受戮,真闹起来,胤禛要动他都很棘手。
    可偏偏,他有软肋。
    若是他没有背负血海深仇,没有经历过抄家灭族之祸,兴许不过花花公子哥儿,游方少年不解世间愁滋味。
    可世间没那么多的“若是”和“如果”。
    他望着顾三,像是要把她往自己心理刻。
    顾怀袖收了纸,却觉得沉甸甸。
    站在原地,她想要说什么,可还没想好,沈恙便问:“还不走吗?我已经一无所有,剩下的都给我儿子了。”
    “……那是我的孩子。“
    她终究还是说出来了。
    那一刹,沈恙忽然笑起来,他就这样含着温柔看她,一如往昔,眼底的神光聚拢不曾散,带着一种病态和执念。
    “终究还是你虚伪,从来不曾放下对我的恨,却要欺骗着取哥儿,让他以为咱们都能好好的……”
    “你不配。”
    不配让她恨。
    可当真没有恨吗?
    顾怀袖也不清楚。
    她已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一生风云的沈恙,生命最后的时光,就在这里吗?
    而她,终究也没在这最后的关头,表现得很淡然很轻松。
    她原本想,虚伪地告诉他,她能原谅这一切,也好让沈恙安安心心地走,算是答谢他这么多年对沈恙的养育之恩。
    可顾怀袖不能,心里的芥蒂,从来就不曾散。
    她就是虚伪,天生的虚伪。
    什么善良大度,都与她没有干系。
    “人,都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我已是众叛亲离,骗骗我不好么?”
    沈恙起身,方才写东西递给她,她已经进了牢门,四周昏昏暗暗,更深露重,连狱中也多的是湿寒之气。
    “一开始,你也是想骗我的吧?可你没忍住,在我说我儿子的时候……”
    他晃了晃自己的手掌,指甲上沾了零星的墨迹,很碍眼。
    然而他声音只是顿了那么一下,又续上了:“你的面具,被我揭下来了。”
    顾怀袖眼带嘲讽地看着他:“人都要死了,你就不能安生一点,当个糊涂鬼吗?”
    “没办法,我沈恙聪明一世,怎会让自己死得不明不白?”
    沈恙笑一声,颇为自负。
    “我这一辈子,最得意的事情,不是富可敌国,也不是让自己不当糊涂鬼,更不是偷了沈取救了沈取……而是……”
    “让你恨我。”
    他说出这四个字,果然看见顾怀袖脸色大变。
    沈恙道:“怕是张廷玉都没我这样,令你刻骨铭心吧?恨我之时,只怨不能剥我皮、抽我筋、啖我肉、饮我血……将我挫骨扬灰……可你不能这样做,只因为我对沈取有养恩,我让他平平安安长到现在,你身为人母,不能亲手报复我,更不会做任何有可能会让你再次失去骨肉的事情。所以,你把我搁置下来了……我的顾三,何故如此心狠,恨我不好么?”
    “我没有。”
    顾怀袖垂了眼,冷淡极了。
    沈恙又笑:“口是心非的女人。”
    “你带给我的都是不幸,若让你刻于我骨、铭于我心,带进棺材,实是人生一大讽刺事。不妨,我这余生,便将你忘了,你死,一切就一笔勾销。”
    她终于也跟着笑,不过心底是难以掩藏的荒凉。
    是不是人越来越老,所以心思也越来越让自己也不懂了?
    她看人很准,可不懂自己。
    而她身边的某些聪明人,却似乎比她还了解她。
    沈恙一直以为,自己便是其一。
    “若能占有卿余生,幸甚,幸甚。想我沈恙,死了没人哭灵戴孝,总归有个女人要记挂我这下半辈子,你见着沈取便要想到我,我很开心。”
    说完,顾怀袖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地一声,格外清脆。
    微红的眼,便这样含着冰冷,看着他。
    “你卑鄙。”
    “我姓沈,名恙。恙者,疾也……”
    沈恙这辈子,都是在歪理之中度过的,可有的歪理,未必没有道理。
    “人在世间,可有无病疾者?身无病,心有疾者,普天之下,红尘众生,无一人不有疾。我沈恙,不过病世人之所病,疾世人之所疾,恙世人之所恙。”
    “沈某人有三疾,一疾聪明盖世,二疾秉性凉薄,三疾寡情多情。”
    “聪明盖世,故世不能容;秉性凉薄,故天下独行、无有为伴者;寡情多情,故终害相思。”
    手指已触到那冰冷的匕首,沈恙眼神依旧是前所未有地那种傲然与自负,邪性未减分毫。
    “夫人曾为沈某人开一剂药,相思子七七四十九枚研磨成粉煎服……”
    顾怀袖没说话。
    沈恙于是道:“卿卿庸医,复爱卿卿。相思子,乃为相思所化所生。无相思,便无相思子。若服相思子,不过更使之病入膏肓。夫人未曾给沈某良方,只是令沈某更病入膏肓,终究……”
    “此相思,无药可治。”
    实则,此药唯有一个药引,如今便站在他面前。
    “沈某人也是良医,也曾想要救自己,可大夫,给自己看病,又有何用……”
    “我该走了。”
    顾怀袖不想在这里听他疯言疯语,她该把这一页纸,交给胤禛,然后回张府去。
    沈恙手指尖动了动,便长身跪坐回了那几案之前,道:“夫人……沈某善变,忽然改主意了,走过这道门,夫人便忘了沈某,可好?”
    脚步顿住,顾怀袖距离那牢门只有三步。
    外面壁上挂着几盏油灯,灯影昏暗,像是深秋里飘红的叶。
    她道:“好。”
    沈恙只望着她身影,匕首出鞘,寒光闪烁。
    他从那刃间上瞧见了自己的一双眼,却是含情之眼。
    是他错,可天下不卖后悔药,既是错,更没回头路,自也不必走回头路。
    一错到底,岂不也妙?
    是他迷恋她美色,铸成大错。
    他多想说,我不曾爱你,只是贪恋美色。可待要说出口,才发现若说了,他也是口是心非。
    不过,大可不必用余生来将他忘却,他沈恙不值得。
    因他这等轻尘微土,不该使她沉重半分。
    若有,那是他的错,和她的误会。
    顾怀袖只该一如见面之日,那样……
    漂亮地活着,平安喜乐。
    一辈子。
    所以,走出这道门,便将我忘记,可好?
    匕首刃尖很利,没入人血肉之躯的时候,悄然无声,可热血已落。
    沈恙看着她迈出去,一步,两步……
    顾怀袖闻见了血腥味,那一刹那,她想要回头。
    可沈恙忽然道:“……你便如此绝情,走时都不回头看我一眼吗?”
    于是,所有的冲动都刹那间止住。
    顾怀袖听见他言语当中的戏谑和讽刺,终是平复心绪,依旧道:“你不配。”
    而后,她一步迈出那一道门,站在了外头泛着腐朽味道的廊上。
    身后有什么东西散开,然后滑落一地的声音,有几粒细小的红色相思子,溅落到了顾怀袖的脚边,像是沾了血一样,艳得刺眼。
    卿卿庸医,相思子如何能治相思?不过使人病入膏肓。
    顾怀袖像是什么都忘了,她只瞧着那一盏灯,忽问:“你是谁?”
    沈恙看着滑落的满地相思子,目光终于移到她身上。
    他答:“无根飘萍,一介白衣。”
    沈恙而已。
    可不必有最后一句了,他们之间的恩怨,已然了了。
    那一霎,时间陡然模糊了,汨汨鲜血带走他身上仅余的温度,秋寒渗入他骨头缝里,冷得他瑟瑟抖起来,嘴唇也失了血色……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
    多美的日子……
    正如他遇见她一样,才从水里冒出来,端一碗热茶,掩藏起狼狈,傲气不减,偏生见着个美人进来。
    于是陡然生出那样的坏心思,赤脚在她裙摆上落了个水印,轻而易举在美人眼底瞧见几分忌惮与藏得很深的不喜。
    他啊,天生惹人厌。
    可到死,他竟然想着,若她不恨他,而是有那么一丝一点的留恋,甚或是感念,该有多好?
    只可惜,都不能。
    他只能求,顾三忘了他,忘了他这么个人,也忘记他曾经带给她所有所有的不快和伤害。
    原以为恨最长久,可沈恙忽然发现,他承受不起。
    连奢求她原谅,都做不到,因为他没资格。
    正如她所言,他不配。
    轻狂了一辈子,到如今才知,万事皆空。
    暗香渐散,沈恙身子终于弯了下去,他知他若叫她回头,她定然不愿,所以才有那一句。
    何必脏了她的手,脏了她的眼?
    曾记,寻花载酒少年事……
    无根飘萍,一介白衣,死不足道,沈恙而已。

  ☆、第二五六章 落棋无悔

李卫已经在外头站着等了有一阵了,他今儿是跟着干娘来见的,没想到却又见了皇上。现在皇上在一旁站着,似乎不动声色,李卫即便是心中着急,也不敢去问,只在旁边老实得跟只乌龟一样。
    没一会儿,前面走道里见着影子一晃,李卫便瞧见了顾怀袖的身影,再顾不得这边皇帝,连忙上去扶了顾怀袖一把:“干娘!”
    顾怀袖脚底下是虚浮的,根本不像是她离开时候那样镇定。
    脸色苍白,嘴唇失了血色,那艳丽的口脂看上去便格外可怖了。
    “李卫……”
    她只是呢喃了一句,抬眼看着他,末了扯唇一笑:“只是有些累罢了。”
    素来是个要强的性子,今日却连走路都走不稳了。
    顾怀袖轻嘲一声,却是笑自己,她把袖中沈恙留下的手书递给李卫,低声道:“我只盼你,一如昔日……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干娘放心。”
    李卫知道顾怀袖是什么意思,他应了一声,几乎将她大半的重量都靠在自己的手臂上,让她一步步走了出去。
    而顾怀袖,也似乎渐渐恢复了力气。
    忽然想起,石方走的那个时候,也是这样……
    她用烙铁将他手腕上的印记毁去,也毁去他身份的明证,让他到了地府,也只是个孤魂野鬼。
    沈恙不想她看见他的狼狈,多骄傲的一个人?
    死于囚牢……
    她几乎感觉自己喉咙里冒出腥气儿来,可眼神很快镇定下来,因为她瞥见了前面那一道影子,胤禛。
    这一回,力气全回到了顾怀袖的身上。
    她慢慢行至胤禛身前,却没行礼:“万岁爷不愧料事如神,知道他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好歹没真的让李卫去四川……不然又不知多少人要没命了。”
    李卫已经将手里那一页纸给递了上去,胤禛抬手接过来,冷凝的目光从上面扫过,却是更如霜雪一样严肃冷峻。
    “此人用心歹毒,死不足惜。”
    在之前沈恙已经招了不少的东西,都已经印证过了,却没想到忽然出了这样的一节。
    “不过料事如神的不是朕,是你家张廷玉,算是摸透了沈恙的秉性,看样子朕处得知的消息还是真。”
    张廷玉与沈恙有夺子之仇,与张望仙有杀夫之恨,最了解沈恙的不是他的手下,而是他的对手。
    胤禛本以为说出来,顾怀袖会有什么反应,可她似乎厌倦了,也疲惫了,只道:“若是无事,臣妇便回去了。”
    “回去吧,李卫送你干娘。”
    胤禛一摆手,后面苏培盛立刻提着灯笼上来,周围的侍卫们开道,他却是先走了。
    苏培盛望了顾怀袖一眼,跟了上去。
    原地只剩下了李卫与顾怀袖,而顾怀袖走时,回头看了看刑部大牢前面两盏白纸红字糊的灯笼,刺得她眼疼。
    是夜,李卫送了顾怀袖回去,张廷玉早在府中,却只在书房。
    顾怀袖躺在屋里睡着了,夜深了,宫里却又传了消息过来,召张廷玉去议事,一直等到第二天早晨,张廷玉才回来,那个时候顾怀袖已经起身。
    沈取,也是这个时候过来的,秋日里的天有些白霜白雾,园子里的花也都谢了。
    便是周围的红叶,也飘零一地。
    沈取问了阿德:“张大学士在哪里?”
    “二爷说,您若是来找他,只管往祠堂里行。”
    阿德知道最近出了不少的事情,这会儿说话声音也轻,有些小心翼翼。
    倒是沈取不怎么介意,他才为沈恙收拾入殓回来,原不该来张府,可如今想想,来一趟也无所谓,没什么吉祥不吉祥意思,他们这些人从来不信鬼神。若是信什么因果报应,沈恙不会作恶那许多,张廷玉也不会毫无顾忌开杀戒并且权谋害人,顾怀袖自然也没那蛇蝎心肠……若人人都信鬼神,世间也无纷争。
    信,与不信,从无区别。
    沈取在阿德引路之下,朝着后面祠堂而去。
    祠堂里有些昏暗,这里供奉着张氏一族的先人们。
    张廷玉刚刚给堂两边换了烛火,又捏了三根线香,刚点上,便听见后头脚步声。
    “进来吧。”
    没回望,张廷玉刚忙过了一夜,知道沈恙的案子牵连甚广,后来也问过了李卫,翻案是要翻案的,可不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
    沈取抬眼便看见了许许多多的排位,上面写着许许多多他陌生的名字,而想想,他从没在沈恙待过的任何一个地方看见这些东西。
    沈恙像是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从何处去的人。
    人人都说叶落归根,可他的根在哪里?
    “沈取是来给张老先生告别的。”
    “要扶灵回去吗?”
    张廷玉慢慢将手里一炷香插至香炉里,烟气袅袅升起,似乎熏了他的眼,有些发涩。
    沈取道:“如今盐帮的生意垮了,也坐不了了,我手里的生意还没有任何的影响……所以先回扬州去。”
    前面的香案上摆着一本牒谱,沈取说话的时候,张廷玉一直看着那牒谱没动。
    “你还要为他守孝吗?”
    “父死,子当服孝三年。”沈取之言,甚为清晰。
    那一瞬间,张廷玉垂首笑了一声,道:“有骨气。”
    “养恩大于生恩,父亲是当年不要我了,怕我若没了,让母亲伤心,那便当……从来没有我这么个忤逆的儿子吧。”
    沈取头一次喊张廷玉“父亲”,张廷玉不曾回转身,却知道身后的沈取已经跪了下来。
    祠堂里,是张家列祖列宗,是张廷玉父子二人。
    可出了这道门,他们便不是父子了。
    沈取深深朝着下面磕了头,表情却还很平静。
    他不恨,因为他从没把张廷玉当成过自己的父亲。
    即便是曾经有过那么一丁点儿的孺慕之情,也很快被当年的真相所击溃,人世终究残忍,而他不愿再去想这样残忍的事情。
    若沈恙缺个人送终,他今日便为沈恙送终。
    张家子嗣也不单薄,不少他一个人姓张。
    磕头毕,沈取嗓子有些喑哑,道:“先生,学生告退。”
    张廷玉淡淡到:“一路……当心……”
    沈取没回,退了出去。
    张廷玉就这样僵立在祠堂之中许久,他有些站不稳了,鬓发霜白,已然开始日落西山。
    抬手,沾着朱砂和墨迹的手指,轻轻将牒谱翻开。
    他看见自己名字后面那一页下头,空着的一个名字,后面是张若霭,脸上一丝表情也做不出,只有满满的灰败颓然。
    如今已经分不清对错。
    没了的,便永远地没了。
    早在顾怀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张廷玉便也知道了,这个儿子,是永远回不来了。
    所以他又何妨狠心绝情?
    只是抬眼看着祖宗牌位,张廷玉有些恍惚,甚至有一种莫名的虚弱。
    他手抖了一下,牒谱又被盖上,他缓缓放下袍子,俯身跪下来,对着祖宗牌位磕了头,便这样跪着没动了。
    这一跪,便是一个日夜。
    太阳落了,暮色斜了,夜也到了。
    而过了这一日夜,张廷玉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耽误了一日的早朝,皇帝也没怪罪。
    因为这一次没有遇到什么阻力,又有李卫这边调停,张廷玉主持,很快盐帮内部很快就解决好,安插了一些人,同时江南也处决了一大批的官员,隆科多暂时被革职,次年给了个闲官,也是被这一件事给牵连的。
    倒是张廷玉,很快开始在次年着手建立军需处。
    在雍正刚刚登基的时候,青海有战事,当时有年羹尧,如今西北战事将起,并不怎么安宁,雍正也是劳心劳力,索性将当年张廷玉构想的军需处摆弄出来,在前面建了个值班房,设置值班大臣,只处理当时的军务,不能羁押。
    而顾怀袖很清楚地知道,后来,这里变成了军机处。
    雍正五年十一月廿八,张廷玉由文渊阁大学士晋为文华殿大学士。同年文华殿大学士萧永藻、嵩祝,被以翰林院为首的清流弹劾,且经李卫查证,此二人与隆科多与俱曾与沈恙过从甚密,二人先后被革职查办。隆科多亦事涉沈恙一案,被圈禁。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再无人敢有驳斥皇帝者。
    六年四月廿一,张廷玉由文华殿大学士晋保和殿大学士,位极人臣。
    而在两个月之后,被圈禁一年的隆科多,也离世而去。
    昔年雍正手下的亲信,一转眼竟然全没了。
    顾怀袖想想,跟着四爷的人,真是少有好下场的。
    这些人,都是四爷的桥,他走过去了,而他们已经没用了,就这样拆掉。
    在顾怀袖的眼底,胤禛就是个计算得太清楚的人,什么时候该除掉谁,什么时候该除掉谁,一步步地算计,等这一枚棋子毫无用处了,便毫不犹豫地抛去。
    他把天下江山当成沙盘,翻手覆手之间,风云色变。
    谁知道,张廷玉这样的功臣,又能留到什么时候呢?
    他要的,一是有用,二是听话。
    若不能满足这二者,至少要十分有用,让胤禛完全无法拆去。
    今年正逢着张廷玉加官进爵,可顾怀袖的寿宴,也不过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一顿饭罢了,沈取从江南送来的礼物也到了,不过张廷玉没看一眼,只有顾怀袖收到了屋里放着。
    他们之间从来不提沈取,可各自都知道对方做过什么事情。
    于他于她而言,都不过是理智罢了。
    事到如今,顾怀袖不能责斥张廷玉一句,更觉得没有必要。
    对沈取而言,那才是最好的结局。
    原本事情就是顺着错发展下来的,若是他们这时候再强行掰正,谁知是不是又是一场错呢?
    “川陕总督岳钟琪,浙江总督兼巡抚李卫、云广总督鄂尔泰,河东总督河南巡抚田文镜……若是早个七八年,有人能料到这些人会成为封疆大吏……”
    张廷玉低笑一声,看着吏部递上来的折子,一点也没避讳地扔在了茶几上。
    顾怀袖就坐在他对面,眼角的细纹已经不怎么压得住,神情已怡然,只笑道:“李卫还算是有孝心,鄂尔泰算是我的人,倒是我没想到岳钟琪……当年皇上会放心地用年羹尧,也是因为岳钟琪在年羹尧的身边吧?”
    “没想到啊。”
    张廷玉叹了一句。
    岳钟琪乃是年羹尧旧部,虽有本事,却一直在年羹尧下头,当年宫变,隆科多把持着京城九门,年羹尧在青海看着十四爷。
    可谁也没想到,年羹尧背后其实还有个岳钟琪,并非是年羹尧的心腹,而是雍正的心腹。
    这样一算,真是个环环相扣。
    当今皇帝的心思,也不是那么好琢磨的。
    张廷玉手指轻轻扣着那折子,只忽然道一句:“只差我一个了。”
    顾怀袖道:“你又不是他奴才,要还有最后一个,也是我。”
    说的是胤禛鸟尽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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