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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媳 作者:卫幽(起点vip2013-06-30正文完结)-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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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静宸的手很温暖,也很舒服,掌心像是有无穷尽的能量,源源不断地传输过来,给予她心安的力量,她想,若是这双手能够一直这样握着她,与她一起牵过春夏秋冬无数个岁月,似乎也并不赖呢。

    看得出来,对于这份婚姻,眼前这个男人与自己一样都在努力着。

    他从呱呱坠地起便没有了母亲,父亲懦弱无法保护他周全,祖父铁腕冷血罔顾他性命,继母心思歹毒置他于死地,叔婶冷眼旁观趁火打劫,阖府的兄弟姐妹皆轻视他,这是个缺爱的男人,再强大,在内心深处也一定会渴望着温情吧?

    不知道为什么,明萱的嘴角浅浅咧开,漾起绚烂微笑,他是在意她的,她能感受到,所以她也要对他释放善意。

    满室静寂无声,空气中却萦绕着深浓的温情。

    裴静宸牵着明萱的手出现在平莎堂时,恰好是辰正,裴家的五位夫人皆已端坐在正厅,身后立着各自房里的媳妇,没有差事的儿子也坐在身侧,大眼望去,黑压压一片,人口众繁。

    明萱心中默默记着座位的次序,与先前做的功课中记住的人物一一对上来,脸上却端着温和无害的笑容,睁着一双晶莹的美目,含羞带怯地冲着堂前行了个礼,却暗自叹道,裴相可真是能生啊!

    镇国公裴固生有五子,个个不凡,皆在朝中供着重要的职位。

    长子镇国公世子裴孝安,次子提刑按察使裴孝庆,三子兵部尚书裴孝奇,皆是先头元配的镇国公夫人黄氏所出,四子都转运盐使司裴孝中,幼子京卫指挥使司同知裴孝举,则是继室夫人梁氏所出。

    镇国公夫人梁氏前些年也过世了,裴府便由世子夫人杨氏掌家理事。

    杨氏坐在上首,笑容满面地对旁边的妇人说道,“都说咱们府里的媳妇儿漂亮,如今宸哥儿媳妇一来,不是我自夸,都被比下去了!”

    明萱眼波微动,心中有些鄙夷杨氏又拿容貌来作伐,她刚待要说句漂亮话,将杨氏的挑拨离间堵回去,却感到手上的重量略大了些,她悄然转头,只见裴静宸对她抱以微笑,示意她不必开口。

    她便巍然不动,只一味傻笑着,既没有反驳,也没有客气。

    裴静宸略躬了躬身,拉着明萱从左首开始介绍起来,“这位是三婶,四弟静堂和四弟妹,这是七妹书宜。”

    三房人口简单,裴孝奇出身军旅,于女色上很有节制,房里除了三夫人卞氏,便只有两名摆着好看的通房,四爷静堂尚在国子监进学,并未出仕,四弟妹孟氏是忠顺侯孟侯爷的侄女,算起来还是媛姐儿的堂姑子,看起来文静温和,并不似卞氏那样张扬嘴碎。

    双方互相过,也交换了见面礼。

    然后便是二房,裴孝庆的妻妾虽然不少,但是子女也多是夫人庞氏嫡出,三爷裴静镕在吏部供职,这会也去了衙门点卯,并不在场,三奶奶燕氏是东城太守的女儿,看上去有些精利,五爷静勘六爷静衍都尚未娶妻,六小姐书钰垂着脸在那静默立着,并没有十分热情。

    杨氏虽对裴静宸这样的介绍方式有些不虞,但众人在前,她若是将不快显露在脸上,也并不好看,便耐着气性等着,见二房和三房都介绍完了,从顺时针来说,也该轮到这里了。

    谁料到裴静宸竟又拉着明萱走到右边,温言笑着说道,“这是五婶,这是九弟静垣,十妹书歆。”

    裴孝举尚还年轻,这对儿女并未成年,睁着一双墨亮的眼靠在五夫人唐氏身后,细细地打量着新郎和新娘子的一举一动,眼中带着好奇,亦带着几分防备。

    四房裴孝中只有两子一女,五小姐书葶已经出阁,七爷静芷和八爷静昂是一对双生子,今年才刚过十一岁,四夫人也姓俞,是定国公俞克勤的堂妹,她笑容浅淡,不达眼底,看起来便是个心思极重的人,并不好相处。

    明萱轻轻转头望着杨氏身后那黑压压的一群,心内不由生出几分好奇,看裴家的人口构成,看起来这家应是十分注重嫡庶的,二房三房四房五房绝大部分都是嫡出的孩子,反倒是大房……

    永嘉郡主只生了裴静宸一子,杨氏亦只生了裴皇后和二爷裴静宵,那么她身后尚还立着的两位爷两位小姐,便该都是妾生的庶子女了。

    她正自猜疑,忽听得座上杨氏怒声说道,“宸哥儿,宸哥儿媳妇,茶水都凉了,这茶到底还敬不敬?”

  第75章 抗旨

   明萱抬头,看见杨氏目光中蓄着的怒气,有些不曾料到杨氏忝为公府主母,竟是这样地沉不住气。

    她心下诧异,都说裴相老奸巨猾,可杨氏蠢钝,裴相怎敢将诺大一个镇国公府都交给她打理?不是说,裴家五房之间,互相角力,谁也不服气谁的吗?旁的不说,以杨氏这样的性子,那几位夫君高居官位的婶娘,又怎会心甘情愿将管家理事的权力拱手相让,连争都不争?

    杨氏浮躁张扬,手段落于下乘,真的要使计夺了她手中权力,再容易不过了。

    裴静宸宽大的掌心完全将明萱的玉手包裹住,示意她安心,他嘴角露出一抹温和笑意,脸上带着几分虚弱的白,“夫人能不能容孩儿将我母亲的灵牌请来,孩儿领着新妇给她磕头行礼,也好告慰她在天之灵。孝道难违,还请夫人成全!”

    他没有唤杨氏母亲,一直口称夫人。

    明萱一愣,随即便也跟着裴静宸躬身,“请夫人成全!”

    新妇的敬茶礼上,新婚的夫妇要向故去的先母跪拜,这要求再合情合理不过,纵然这些年来,裴家一直都对永嘉郡主讳莫如深,可郡主的灵牌却仍旧安放在祠堂里,郡主早陨,如今唯一的血脉得娶佳媳,先于杨氏受新妇的跪拜,自然是使得的。

    但众目睽睽之下,裴静宸的这请求,却俨然是在杨氏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令她脸上五味陈杂。阴晴变换不定,既是愤怒,却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元配嫡妻的地位如山,继室纵然再风光。在元配的灵位前,却也要执妾礼的!

    杨氏自然不愿的,自她嫁进来后。凡是有关永嘉郡主的祭仪,都是仆妇打点,她从未亲自出席过,若不是尚需要顾及攸攸众口,不让皇后娘娘的名声蒙羞,她恐怕都能将郡主的灵位直接请出祠堂。

    连她的成妇礼上,裴家都不曾要求她去郡主灵前磕头。这会自然更不能了!

    杨氏这样想着,便朝跟前的桂嬷嬷使了个颜色,自己则不断拿手去敲脑袋,脸上作出一幅十分痛苦的表情,看起来像是犯了头痛的病症一样。

    桂嬷嬷连忙上前扶住她。用屋内众人皆能听见的音量说道,“哎呀,夫人,您为了操持大爷的婚事劳心劳力了半月之久,这几日来就没有一天合过眼的,这一定是头疼的旧疾又犯了啊!”

    她轻轻拿手按摩着杨氏的太阳穴,“皇后娘娘上回打发来的太医说过,您哪,绝对不能忧心过甚的。这头疾一旦犯了,可是要马上就躺着休息才是!”

    既然连皇后娘娘都拿出来压人了,自然有惯会见风使舵的出来打圆场。

    离杨氏坐得最近的是二夫人庞氏,她看出来杨氏是因为不想给故去的郡主行礼,这才装的病,而裴静宸步步紧逼。显然也是因为不愿意给杨氏敬茶的缘故,既然家里的老爷们都不在,这两人又彼此不对付,她便乐意作个和事佬,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她状似关切地对杨氏说道,“头疾可大可小,可不能轻慢,桂嬷嬷,您扶着大嫂进内屋歇下吧。”

    杨氏佯作不愿意,挣扎着说道,“我还要带着宸哥儿和新媳妇给郡主姐姐请安呢,好叫她在天有灵知晓,宸哥儿日子过得很好,好让她安心呢。”

    庞氏心底有些无奈,但二房素来和大房亲厚,这件事她既然已经揽在身上了,若是不将这些话圆过去,恐怕也是不能了,便只好叹了口气,对着裴静宸说道,“宸哥儿,大嫂身子不适,等下便由二婶带你们小两口,去给你母亲磕头,你说呢?”

    她一边说着,身子已然立了起来,上前几步走到明萱跟前,“好孩子,跟二婶来吧。”

    裴静宸眼底一片鄙夷,睫毛微闪间却又消逝不见,也不再说什么,便跟着庞夫人的身影一步一步地向着祠堂所在的位置而去,明萱紧跟其后。

    平莎堂里众人各自散了,远远地传来年轻男女的议论和不屑笑声,谁都没有注意到,远去的这对小夫妻的手一直都交握着,片刻不曾分开。

    等给郡主灵牌磕完头,裴静宸便与明萱步行回去静宜院,仆众则远远在后头跟着。

    此时已至六月中,天气和暖,南方该是入了夏,但盛京城却刚好是气候最宜人的时节,暖风微熏,裴府后园花团锦簇,看起来精致甚好。

    明萱从前没有来过裴家,昨儿又是拜过了堂就直接被送进新房的,还没有逛过裴家的后园,思虑到这里即将是以后要生活的地方,至少短期之内不大可能会有机会离开,所以她便将脚步放慢,想要认清楚大概的方位,心中有底,将来也好不出差错。

    她见裴府颇多亭台楼阁,又偏好在后园种植大片的林木,可诺大的地方,放眼望去,竟然连一个水塘都没有,便有些好奇地问道,“我去过不少公侯的府邸,不论哪家都喜欢在后园挖个池塘,或者种荷花,或者在岸边栽上垂柳,这里倒是一个都没……”

    裴静宸淡淡地笑了起来,脸上略带了几分嘲讽,“听府里的老人说,原先也是有的,刚才我们经过那片桃林,原先便是个池塘,后来……”

    他脸上的嗤笑更浓,“听说在我母亲未过门之前,我父亲便让一房老家带过来的小妾有了身子,原本我外祖父探得这个消息时,是要退了亲事的,可没两天那个小妾就失足跌入了池塘。到底是怎样一回事,我不甚清楚,可自我懂事起,这里就是一片桃林,从来没有过池塘。”

    高门大院内的龌龊事,家主的雷霆手段凌厉,不过才多久,池塘便被填满,桃树已栽上,那些罪恶和丑闻,也都随着这些一并埋葬了吧?

    明萱一惊,忙回头往身后望去,只见仆众皆都跟在距离远远的地方,想来也听不到他们说话,这才将心收住了一些。

    她低声说道,“隔墙有耳,这些隐秘事,咱们私底下的时候再说,莫要让人听了去,对我们的处境无益的。”

    裴静宸的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他点了点头,“好,咱们私底下的时候说。”

    这句平常的话,不知道怎么得,他听起来却格外觉得有意思,好像在不知不觉间,他们两个陌生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成为可以共享秘密的那种关系,这种亲密,令他觉得新奇,又很满足。

    待明萱和裴静宸一路走着回到静宜院时,留在院里收拾东西的丹红听见动静忙迎了出来,“爷,您跟前的长庚回来了,这会在书房等您!”

    裴府人口众多,并不像顾家那样每位主子都单独设有院子。

    因此这座静宜院,便是容纳裴静宸这一脉的全部了,将来不论是收了姨娘,还是生了儿女,都要在这座院子里面住着的。好在占地不小,四间正房,东厢西厢各有屋头,后院还盖了一排给仆妇们住的矮房,若是省着点,裴静宸不纳三妻四妾的话,尽够用了。

    书房设在东厢,靠近院门,方便长随和小厮禀事。

    明萱听到长庚回来了,心中便又紧张起来,知道是顾元景有了消息,这一大上午,虽然被杨氏和磕头的事缠着,可她心里始终没有放下过这件事。

    她睁着一双晶亮的眼,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期待,“长庚应该是打探到了我四哥的消息,我……我能不能一块去书房,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裴静宸没有犹豫,“好。”

    明萱心里一暖,甚至是有几分感激的。

    她知道这年月书房对男人而言是最重要的所在,这里头藏着他的所思所想,甚至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虽然裴静宸并不时常呆在这个院子,以他的缜密,也必然不会在书房里留下什么让人抓住把柄的痕迹,可是能被允许进入那里,已经是一个男人给予陌生的妻子的最大信任了。

    长庚看到裴静宸身后的明萱,有一闪而逝的诧异,但随即他便弯下腰来行了礼,“是爷和奶奶虚惊一场,舅爷并不是临阵脱逃,而是带着西疆得胜的捷报回来给皇上报喜的。”

    他笑着继续说道,“柔然投降了,下达了百年不战的降书,还将离边境上的五个城池割让给周朝,皇上大喜,不仅金口玉言免了当年舅爷擅闯皇家围场的罪,还说要按战功大肆封赏呢!”

    西北夏国几年前就被韩修打败,西夏曾立过“永赋税贡”的盟誓,镇北军又将当年被北胡抢走的疆域重新夺回,还反占了对方两座城池,如今西疆与柔然持续的战况又平息,周朝的疆土又要比从前更加辽阔。

    整个周朝大西北,已然是彻底平静了,没有个二十年,那些边牧小国,是不可能休养生息,卷土重来的。

    登上皇位不过四载,今上就已经连续扩张国家版图,成为周朝前无古人疆域最广阔的君王,此等荣耀,皇上自然是会大喜过望的。

    明萱不由松了口气,“太好了,哥哥无事!”

    “可是……”长庚脸上却忽然起了郁色,他迟疑了许久,才低声说道,“皇上在金銮殿上当庭赐婚,听说舅爷……听说舅爷抗旨了!”

    第76章 撒娇

    御前抗旨,龙颜震怒,是杀头的!

    明萱眼皮一跳,焦切问道,“可知要赐的是哪家的小姐?舅爷又是因何缘故拒婚的?当庭违逆皇命,今上有没有怪罪下来?”

    圣旨赐婚对时人可是天大的荣耀,忠君思想深入人心,便是背负着父仇家恨的顾元景也不能例外,他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出人头地之后向皇上讨一个公道,只不过是想要让自己变得重要,以所立之功替父亲求一个清白。

    这将近四年来的艰辛苦痛他都忍了,若不是有不能继续忍的原因,他该不会做出抗旨不遵这样功亏一篑的举动才对。

    长庚忙答,“皇上要赐的是临南王的郡主,舅爷亦出身微末配不上金枝玉叶,跪求皇上收回成命呢,皇上有些尴尬,只说了句再议便退了朝,倒也没有发落舅爷的意思。”

    他顿了顿,又解释了一句,“三老爷身边的随侍小厮有福与我交好,这些俱是从有福那探听到的消息,散朝之后,相爷被皇上请去了御书房,其他几位老爷都各自去了衙门里当差,只有三老爷先回来了。”

    明萱眸光微动,心中如同明镜一般,长庚的消息应该是很准确的,至于他打探消息的渠道和来源,也绝不是从有福那探听到的,金銮殿上前两个时辰才发生的事,绝不是有福一个小厮所能知晓的。

    更何况,这件赐婚今上尚未拍板,成或是不成都未可知。圣意难测,在尘埃落定之前,裴三老爷是不会口无遮拦,将这事说给个小厮听的。

    但明萱向来是个懂得分寸的人。从不肯故意要去偷窥别人的秘密,若是长庚不想据实以告,那她便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那些“秘密”,于她,也并不是非要知道不可的。

    裴静宸笑容温和,轻轻将手扶在她肩上,柔声说道,“西疆大捷,皇上既说要劳军犒赏。舅兄便一定无事的,你且安心,若还有什么疑问,等回门时,你亲自向舅兄问询。岂不是更好?”

    他拉她的手越发熟练了,牵着便要出去。

    长庚犹犹豫豫地叫住了他,“爷,我还有事要跟您禀告……”

    他习惯了与裴静宸两个人相处的日子,如今猛然间多出来一个女主人,一时间尚还有些不大习惯,况且他暂时还不清楚,爷对这位大奶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言谈举止间便充满了迟疑揣测和试探。

    明萱便笑着说道,“我进去点算一下库房,安排一下丫头婆子们的差事。”

    她轻轻福了一福,便径自走了出去。

    裴静宸望着那抹纤丽背影嘴角翘起,转身对着长庚说道,“大奶奶聪明得紧。以后那些骗不了人的谎话就不要拿出来说了,免得贻笑大方。咱们的事,暂时不方便对她说,倘若再遇到这样的事,你只说打听到的结果,不必特意说明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他顿了顿,“好端端的,皇上怎么想到要替临南王的郡主赐婚?”

    临南王远在南疆,只有重大的要事节庆才好奉诏入京,今日之前,顾元景不过是一文不名的小人物,甚至一度都被人怀疑死在了西疆,因此这赐婚定然不是临南王的意思了。

    只是这匆促间,皇上怎么会忽然想到临南王的郡主?若是为了要拉拢顾元景,拢络西疆将士的心,紧密地将整个顾家攥在手掌心里,好增加与裴相权利争夺的砝码,那也该用卢家的女子来联姻才对。

    长庚忙道,“宫里头传出来的消息,说是俞惠妃娘娘牵的线。”

    俞惠妃,是定国公俞克勤的庶女,她母亲是国公府里的下等奴婢,一次偶然,被定国公得了身子,一举得孕,生下了她,因为生母卑贱,定国公又不大重视这个女儿,所以在九皇子微末之时,俞国公抱着广泛撒网的心态,将她送去了九皇子府上做了个没有名分的夫人。

    后来九皇子登基为帝,俞惠妃占了陪伴日久的便宜,被册封为惠妃。

    当时裴皇后新嫁,皇上沉浸在元妃之死的沉痛中,眷恋旧人,时常往惠妃的宫殿里去,俞惠妃的宠爱一时无双,定国公府俞家对她的重视也就水涨船高,前年定国公夫人过世之后,便由她生母廖氏当着家,因廖氏无子,只得两个女儿,俞世子也并没有反对。

    裴静宸眉心微皱,“俞惠妃?”

    长庚忙道,“临南王次子娶了定国公的庶女,就是俞惠妃的胞妹,俞家和临南王府是姻亲,去岁皇后娘娘生辰,临南王嫡出的紫藤郡主来京,也是住在定国公府上的,那位紫藤郡主,便是皇上本来要赐婚给舅爷的。”

    他顿了顿,“听说,俞惠妃有了三个月的身孕,皇上子嗣稀少,十分看重呢。”

    皇后无子,怀了龙嗣的女人都想要争一争,永宁侯曾经动过的心思,定国公也想要赌一把,但在顾家的女儿没有再怀上龙嗣之前,俞家最大的敌人便还是裴家,这也是俞惠妃想要将顾元景拉上战车的缘由吧。

    裴静宸露出嘲讽笑意,“祖父又要忙上一阵子了吧?”

    他立起身来,低沉的嗓音透着股说不出来的畅快,“上回让你们查的那件事,天葵来的时候说已经有了眉目,最近还有没有新的消息了?”

    这几年裴府不断有仆众离奇死亡,线索直指当年二十几年前一件旧案,裴静宸疑心是与母亲的死有关,哪怕不是,也必定关系到裴府的一个重大秘密,所以一直都派人追查,这段时间隐隐有了些发现,他心里记挂得很,一直想要知道答案。

    长庚摇了摇头,“线索到西北就断了,似是有人刻意阻挠,除了我们,尚还有其他两股势力也在追查,为了怕打草惊蛇,天葵先只远远跟着,来信正要讨爷的示下呢。”

    他有些迟疑地说道,“另外,其中有一队人马,似乎……似乎是世子爷派出去的。”

    裴静宸眉头微皱,“让天葵见机行事,先想办法弄清楚世子爷的目的。”

    在他印象里,裴孝安虽然是父亲,却懦弱无能,眼看着他被杨氏毒害,从来都无动于衷,可若是说裴孝安是因为宠爱杨氏,才会纵容她对子行凶,那也不像,若是宠爱,大房又怎会有那么多姨娘和庶子女?

    这样庸碌无为浑浑噩噩过着日子的人,竟然会对那些命案感兴趣……

    裴静宸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他沉声说道,“府里这些年来死的人,虽然身份年龄掌事的职位不一,但一定都有什么相通之处,你想办法将那些卷宗再调过来一次,仔细地盘查那些人的共同点,一有发现,立刻回禀。”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将重点放在二十年前。”

    长庚忙躬身答道,“是。”

    随即,他又问道,“您吩咐要给大奶奶送去的这院里历年来的帐册,我已经准备好了,只有一句,这里的丫头婆子里,好些个都是各房塞过来的探子,咱们刻意留着的,如今大奶奶来了,是该继续留,还是?”

    裴静宸嘴角轻扯,语气中带着不自觉的轻快,“你只将帐册交给大奶奶,其他的自有大奶奶决断。”

    留有留的好处,将那些人撵走却又有撵走的好处。

    可既然自己娶了明萱,又决定要好好与她相处,那么这些决断便自该由她来下,这不是考验,而是信任,他相信祖姑***眼光,更相信他自己所见所闻所感,阿萱,会给他从未有过的惊喜的,他相信。

    裴静宸回到内室,看到院落屋内的丫鬟皆已经换下,明萱正趴在窗台边上裁着鞋样,午间明媚和煦的阳光均匀地洒落,在她身后形成光与影,她娇美的容颜带着几分认真与投入,亦有着别样迷人的姿态。

    他心中一动,便将身子凑了过去,“在做什么?”

    明萱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鞋样,笑着说道,“刚才整理了下,看到你鞋子很少,便想要给你做几双备着。”

    她也凑近他,颇有些卖弄地说道,“你大概没有听说过,我的锈技曾得过巧针夫人的点播,整个盛京城中,不好夸口自己是最好的,也总没有几个能在我之上,所以呀,等我将鞋子做好了,你出门时就等着别人的赞叹吧!”

    裴静宸哑然失笑,男子的鞋面通常都是深色的锻布,也不好像女人那样绣花增色,了不得便是在面料上翻些花样,再说男人之间相处不像女人,甚少有人留意对方的打扮衣裳鞋袜,他怕是很难等到别人的赞叹了。

    可心里却像是涂了层蜜一样地甜。

    自他出生起,便少有人关心他,师太和圆惠姨母虽然都疼爱他,可是方外之人,到底不能在生活起居上事事替他尽心,因此他身上穿着的,除了府中的定例外,多半是在成衣铺子买来的。

    还是头一次有人亲手替他做鞋。

    他心中泛起阵阵涟漪,身子不由自主地便更靠近了过去,有些撒娇似地说道,“等做完了鞋,还给我做衣裳吗?我也想要穿着阿萱做的衣裳出门去,让别人羡慕我有个绣技了得的妻子呢。”

    第77章 长者赐 

    明萱望着裴静宸,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

    他那双灿若星澜的眼眸,从前沉静地如同深不可见底的海水,深邃得令人觉得却步,可当他褪下那层伪装,眼底流露出来的温情中,却带着孩子一样的渴望和单纯,像是玩笑的口吻,可语气中的紧张能被轻易地感受到。

    是不是从来都没有人亲手给他做过衣裳?

    她心中一软,脸上的笑意便越发浓了,“嗯,会做的,以后你的四季衣裳,鞋袜腰封,都由我亲自给你做。”

    便是他不求,她也会的,这是做妻子的本分。

    裴静宸的眼中晶亮一片,像是个要到了糖果的孩子,有几分窃喜,又带着几分满足,他紧紧地靠在明萱身侧,“不用理我,我在旁边看着你。”

    宁静的午时,阳光明媚,外头院子里偶尔传来仆妇搬动箱奁的声音,内室中却静谧一片,流淌着淡淡的温馨与甜蜜。

    到了申时敲过三刻,杨氏遣了小丫头过来请,“世子夫人将家宴安排在了荣恩堂,还请大爷和大奶奶酉时前能赶过去,相爷最是守时,若是晚了,恐惹他不快。”

    送了那小丫头离开后,严嬷嬷上前说道,“在侯府的时候,就听人说起过,裴相为人暴戾,规矩又重,他年轻时脾气暴烈,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见,后来收敛了一些,但若是底下的人做错了事,犯到他手里。那一顿皮开肉绽是免不了的。”

    她有些愤愤地说道,“只剩一刻钟的时辰了,先前咱们派人过去问了几次,都说相爷还未回来。许这家宴是要推迟了的,可临到此时,这杨氏才派了人来请。这是诚心想要大奶奶刚入门就惹得裴相不快。”

    丹红也附和着说道,“上午我和素弯两个在园子后随意走了几趟,使了些银子打听到一些消息,旁的不说,只提起裴相,那些婆子丫头无一个不是战战兢兢的,都说这府里虽然是世子夫人管着家。相爷对那些帐目来往也不在乎的,只是管教起仆众人,他都是亲自动手!”

    她顿了顿,见裴静宸仍在净房并未出来,便悄声说道。“上回二门上的婆子吃了酒聚众打牌,他亲自将那为首的婆子的手给剁了呢!”

    明萱眉心微皱,却又有几分了然,杨氏扶不起的阿斗,若不是碍于名份,根本就不适合管家理事的,听说世子又庸碌无能,成日里眠花宿柳,倘若不是裴相的雷霆手段。这府中怕也不能这样安静。

    可裴相不能替杨氏振威一辈子的……

    后宅的安宁,主母的能力,攸关家族的兴盛和长远,这镇国公府却是迟早有一天要完完全全地交到杨氏手上的。若是按照常理,杨氏管不起这个家,那便该寻个能干的长孙媳妇先将府里的掌事权利慢慢交托。但裴家对自己那样无视,看来是并不想将公府交给裴静宸的。

    只是二奶奶闵氏看起来过于宽厚了些,也不像是杀伐决断能够独当一面的人啊,至于二爷裴静宵,只从那日的街头惊变中,他的狼狈不堪中,便能知晓,他亦非心计深沉有谋有勇的人物。

    明萱眉头微挑,心中揣测着裴相的用意。

    丹红却有些着急了,她忙打开衣柜挑了身正红色的缎面衣裳说道,“等下家宴之前,您还要先给裴相和府里几位老爷敬茶行礼,不能穿得太素净了,来,大奶奶先把衣裳换下吧。”

    她举着衣裳看了看明萱头上的发髻,“髻子恐怕来不及拆了重梳,但钗环可以换两个艳色的戴戴,不论如何,您是新妇,鲜亮一些总没有错的。”

    裴静宸从净房出来,开口说道,“不必换衣裳了,祖父不喜欢服色张扬的女子,就这样很好。”

    明萱亦不想换衣裳这样麻烦,距离酉时不过小一刻钟了,关是重新梳妆打扮换过衣裳便要来不及,更何况,上午逛园子时候,听裴静宸说起过荣恩堂是在裴府的正东方向,从静宜院过去少说也要小半刻钟的距离,酉时之前,是一定赶不上的。

    迟到一会儿,与迟到很久,还是差别很大的。

    她心底虽然对裴相有着复杂的情绪,但不论如何,如今她都已经嫁过来了,没有必要因为要穿得鲜亮一些,而在初次见面时,就与裴相交恶的。若是有人借她的衣裳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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