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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媳 作者:卫幽(起点vip2013-06-30正文完结)-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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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萱便转头去看朱老夫人。
朱老夫人笑着冲她点了点头,“既然舅祖母发了话,那你快去吧。”
媛姐儿便笑嘻嘻地冲着屋子里的长辈福了一身,然后拉着明萱的手便往外走去,辅国公府的亭台楼榭甚是幽美,如今天气暖和,园中景致又与冬日不同,两个人一边赏景,一边说着别后闲话。
媛姐儿说,“听说芍姐儿与我家三表哥的日子定下了,是在明年三月,昨日我祖母还说,等你们姐妹一个个地嫁了,姑祖母便要孤寂起来了。”
明芍之后,顾家这一辈便没有女孩儿了,世子膝下倒是已经有一位嫡女,可到底隔了两辈,年纪又小,平时并不养在身边,与朱老夫人并不亲的,到时候无人陪着她老人家,说孤寂自然是极孤寂的。
倏地,媛姐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压低声音笑着说道,“你不知道,这门亲事议得……我姨母可焦躁了,上两月时几乎三天隔两日地上我们家来寻我母亲诉苦呢。
论起来,她是怕你家二伯母太过精明利害,又觉得芍姐儿不够稳重,可我姨父却偏偏看好这门亲事,听说是你二伯母出手大方,送过去好些绝版古籍将他收买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明萱嘴角微翘,当时她卖那座金针夫人亲绣的屏风时,曾透露过安国公喜好字画古籍,果然过不多久,二伯母为怕明芍婚事生变,便将她屋子里的那些珍籍先先后后换去了不少,没想到安国公还真的被这些东西笼络住了,坚持要结这门亲事。
但自从明荷嫁后,明芍对她的态度却也骤然变了,虽不至于亲近,但却知礼懂礼了许多,不似从前那样一副瞧不起人模样。
她想着,变笑了笑说道,“芍姐儿不过是年轻气盛,行事略有些莽撞罢了,二伯母那样精利的人,既然与安国公府定了婚期下来,自会给芍姐儿请教习嬷嬷来的。”
话音刚落,前方不远处的梅林便传来一阵叫好声,“探花郎这诗做得好,这等文才,不愧能在金銮殿上获得皇上青睐啊!”
有人忙道,“哪里哪里,朱兄过奖了。”
这声音清朗,本该是春风得意的,可却不知为何带了几分苦涩。
明萱的脚步微顿,“探花郎……”
第66章 满腹心事
媛姐儿看起来也有些惊讶,忽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忙紧紧捏住明萱的手说道,“萱姐儿,对不起,我并不知晓大哥也请了那人的……”
她眉头微皱,眼神中便带着几丝怜惜,“今科春闱的结果揭晓了,我六哥和那位颜家公子都得高中,前日殿试,皇上钦点了前三甲。原本颜公子的文章最佳,该是状元之才,皇上却说他容色清俊,探花郎才更称他,所以让我六哥得了这状元的名声,定襄侯府上的七爷则是榜眼。”
三鼎之内,论的早不是文才,居于最次的探花,反而是最得皇上青眼的。
媛姐儿脸上带着歉意,“我听六哥说,那些今科高中的学子今日会集聚一堂,不曾想到他们来的竟是咱们家,萱姐儿,原是我不曾打听清楚,若是唐突了你,可千万见谅,莫要放在心上。”
她心里想着,这世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万般无奈地要嫁个不如意的郎君,可在婚事已然毫无转圜时与曾经心仪又说过亲的男子相见,若对方正值落拓倒也还好些,可偏偏颜家公子如今正是最春风得意的时候,萱姐儿的心里定是苦涩至极的。
明萱抬头望了眼那片梅林,她还清楚地记得梅雪争春时节的那次初遇,彼时她心怀炙烈的期盼,也诚挚地祈望过将来会与他共赴白首,坚定不移,可那时盛开在心上的那株娇艳的梅花,如今却已只剩下褐色空枝,有些事。一旦错过就真的不在了。
捧在手中的赤诚真心,尚还来不及交托,便就夭折,想要将两个人绑紧的红绳。尚未连结,便就折断,无缘。那便随风散。
她抬眸向着不远处亭台中的那抹青绿身影,嘴角露出浅淡笑容,她转过身去,对着媛姐儿说道,“快走吧,不是有好多好多话要对我说吗?我也正好有好东西要给你呢。”
媛姐儿见明萱神色间并无悲切,这才松了口气。她点了点头道,“嗯。”
空野旷阔的梅林小径,洒落一地寂寥,风吹动梅枝发出瑟瑟声响,仿佛隽久清幽的叹息。不灭,不失,在无声寂色里回荡萦绕。
清朗园前的陶然亭,颜清烨略有些失神地望着远处宁馨园的门扉轻合,他眼眸黯然地垂落,抬头一杯接着一杯将玉盏中的酒水吞入,原本是指望着火辣的烈酒能让痛苦麻痹,可酒入愁肠愁更愁,他喉咙入口处辣得生疼。心中却蔓延着无边苦涩。
真的……就只能这样无力地眼看着她嫁给别人了吗?
他眉间郁结,杯中又斟满酒水,正想要一口咽下,执杯的手却被人用力钳住。
朱子瑞皱着眉头说道,“阿烨,你喝太多了。”
颜清烨如玉般的脸颊已经飞起漫天红云。莹莹如秋水般的美目中蓄满了晶润的泪水,像是随时都会决堤,他苦笑着抢过朱子瑞手中的酒杯,摇头说道,“子瑞,莫要拦我,我今日想要好好醉上一场。”
若是醉过醒来,她仍娇声俏语立在那里便好了,他会娶她为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生一世一双人。
朱子瑞沉声叹了口气,“阿烨,那日你病重卧床,我去看你,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可还记得?如今你如愿以偿名列三甲,皇上又那样欣赏你的才能,飞黄腾达原是指日可待的。”
他顿了顿,凑近颜清烨耳边压低着声音说道,“我听说顾家七表姐是初十日的婚期,据此不过数日,她将要嫁的是权倾朝野的镇国公裴家,阿烨,你连韩修都斗不过,又怎能与裴相争?莫再想着她了,再好,也不过是个女人……”
颜清烨的心似是被无数根细针扎破,那锥心刺骨的滋味令他痛不欲生,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想要装作毫不在意,可眼泪却如泉涌般源源不断地滚落,犹如露珠,那般晶莹剔透,却又那般沉痛无奈。
他发出苦涩的笑声,“是啊,莫要再想了……”
可此时,也唯独只有杯中之物才能令他暂时忘却,他想着,便伸出手去想要将朱子瑞手中的酒杯抢下,“酒,我要喝酒!”
朱子瑞眉头紧皱地推开颜清烨的手,一把将杯中酒倒入口中,然后重重掷下,他将他扶了起来,朗声笑着对着朱子存和众人说道,“探花郎醉得不轻,我带他去我屋子里歇歇,你们继续,等他酒醒了一些,我再带他过来。”
他不由分说,将颜清烨架在肩上,与贴身的小厮一道扶着他出去。
朱子存他站起身来相送到青石阶上,再三嘱咐,“六弟,替为兄照顾好探花郎!”
那抹天青色的身影渐渐远去,他忍不住长吁了口气,他心中如同明镜般地知晓,只有情困才会令个春风得意的探花郎为伊消得人消瘦,可奈何世间之事,不如意总是十之**,也惟愿颜探花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他转身招呼众人,“咱们来行酒令吧!”
陶然亭内,觥筹交错,愈发热闹。
宁馨园媛姐儿的屋内,她惊喜交加地望着满匣的珠光,高兴地几乎要跳将出来,“萱姐儿,这……这些真是送给我的吗?”
她见明萱满含笑意地点头,一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手中环钗,一手却搂住了明萱的脖颈,她很是欢喜,语气中甚至带了些许哽咽,“我原说过,你日子过得不宽裕,给我的添妆随意便好,咱们之间的感情是不能由这些物件来衡量的,可你……可你非要亲手给我画图纸,用了这么多宝石,还请了嵌宝阁来打,花了不少银子吧?可是我好喜欢!”
明萱笑着抚了抚媛姐儿的额发,“傻瓜,你忘了,我祖母将我母亲的妆奁都给了我?我现在手上宽裕,不似从前那样拮据,多的没有,给你打两套妆面的银子尚还是有的,你既不嫌弃,那便收起来吧。”
她拉着媛姐儿的手一道歪在美人榻上,“你说有话要对我说,是什么?”
媛姐儿令人将匣子收下,又让贴身的侍女将丹红和素弯带到外头厢房去吃茶,宁静的内室,便只剩下她姐妹二人。
她低声说道,“前几天我问过了大哥,那位裴家大爷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大哥交游广阔,看人又最是精利了,却回答我说,他也看不清。”
倘若是个蠢笨的,那以裴家那等境况,裴静宸早活不过成年,可若说他是隐忍蛰伏有心计的,那么多年了,却迟迟都不肯显露身手,一点端倪都不现。
明萱心中微叹,朱大表哥擅长与人交往,笼络人心很有一套,不只盛京城中的世家子弟皆愿意跟随他左右,如今便连那些寒门出身的士子也都爱与他结交,但连这样的人都说看不清楚裴静宸的深浅,可见他心机之深。
要嫁给这样的男人,其实是一场赌博,她心底难免也是慌乱的。
她注视着媛姐儿,感激地冲她笑笑,“谢谢你,媛姐儿,不论我遭遇怎样的境地,你都这样关怀我担忧我心疼我,能有你这样的姐妹,我真的很满足。但你也不必替**心,不论裴家大爷是个怎样的人,这姻缘已经定下了,我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只有努力去适应。”
她释放善意,倘若他肯接受,那她便再给予更大的善意,那次清凉寺后山的坠崖中他的举止表现,令她心中隐隐觉得,也许这个男人并不如想象之中那样仅只有心计而已;若他不懂不愿不肯接受她,那么她自便可作其他打算。
漫漫人生路,她顾明萱作为两世为人者,是绝不甘心于真的与古代小媳妇一般,默默忍受着不顺遂的人生,她虽无逆天本事,但一旦关乎未来,也绝抵有信心能够殚精竭虑地筹谋一番。
媛姐儿只知道镇国公府水深火热,亦只听说过传闻中的裴静宸是个赢弱病夫,又处境艰难,便满心觉得明萱将来的日子定不好过的,若是换作她,这时怕该哭成个泪人儿了吧,可明萱却不只没有泪流满面,还反过来安慰她。
她心里感慨万千,眼角不由便有泪滴滑落,“萱姐儿,若是以后你遇到了难处,再不许像从前那样瞒着我,我虽力单力薄,可总也能为你出谋划策,听见了没?”
明萱徐徐点了点头,“嗯,我听见了。”
这时,屋子门口的珠帘微动,有小丫头进来回禀,“六爷来了。”
媛姐儿闻言心中郁闷稍解了一些,她抹了抹眼泪,拉着明萱的手,“咱们去正厅见见六哥。”
她见明萱脸上略有些迟疑,便笑着说道,“原是表亲,又非外男,我又在一块,不碍事的。放心,之前与你说过的那话,我并不曾与祖母提起过,如今你已经定下了裴姐夫,就更没有关系了。萱姐儿,我六哥是今科的魁首,不论如何,你以后总算也有个当状元郎的表弟呢!”
这是有心要让拉近距离的意思。
明萱心里明白媛姐儿的好意,脚下步伐便松了些,“嗯。”
朱子瑞满腹心事地临窗而立,听到动静他转过身,珠帘撩动,一抹妃色身影映入眼帘。
第67章 夫妻和谐
朱子瑞望见珠帘叮当声下,媛姐儿拉着个妃色衣裳的女子出了内室,见她容颜秀丽,身姿妍婉,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从容气度,虽与他记忆中那位恣意洒脱的表姐截然不同,可看起来却要比从前更婉约端和,观之可亲。
他心下暗暗想道,果真该是这样的女子,才堪当得阿烨那番用心,但也正因为如此,才令他倍感不安,怕阿烨在她身上用情过深,终却成空。
彼此见过了礼,媛姐儿便笑着问道,“六哥怎么来了?”
陶然亭饮宴,便是隔开这么远,还能听到那头隐隐约约传来的笑声,可见筵席尚未结束,这会子六哥身为状元郎,又是主家,不在那头陪客,竟过来宁馨园,确实令她有些不解。
朱子瑞笑容温和,眼神里带着几分宠爱,“你前几日说想念宁州府街上的冬瓜糖吗?昨儿出门,恰瞧见有一家蜜饯铺子里有卖的,便称了一些回来,昨儿回来得晚,今晨去祖母那请安时候又忘记了,方才想起,怕再忘了,所以赶紧给你拿过来的。”
他从怀中取出个小匣子,递了过去问道,“尝尝看,若是好吃,下回再给你捎。”
媛姐儿连忙打开,从匣子里取了颗冬瓜糖塞到嘴里,又忙分了一颗送入明萱口中,她眼睛晶晶亮亮的,神情很是兴奋,“萱姐儿,我素日跟你念叨的冬瓜糖。就是这味道,想不到盛京如今也有呢,等你我都出了阁,规矩也没那么严了,咱们一定要结伴出游去将盛京城里的好东西都翻个遍!”
明萱一时有些语窒,好半天才艰难地挤出个“嗯”字,媛姐儿在宁馨园中百无禁忌。屋子里的又是她素来亲近的兄长姐妹,自然能将“出阁”“结伴出游”这些词语说得毫无负担,可她与朱子瑞到底只有几面之缘,难免有些尴尬的。
果然,她抬起头来时,便见到了朱子瑞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地望向她。
媛姐儿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眉心微皱,有些迟疑地问道,“六哥过来,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是不是……”
她似是猜到了什么。脸色微变,急忙摇头说道。“不行的,萱姐儿再过几日就要出阁了,若是闹出什么难听的风言风语,到时她去了裴家不好做人。六哥。我素来敬你,可萱姐儿是我最好的姐妹,若是你这回是来为颜探花做说客,要引着萱姐儿去见那人,我是决然不肯的。”
明萱心中一颤。见媛姐儿将她护在身后,眸光里顿现暖意。
朱子瑞似是十分惊诧,随即他噗嗤笑出声来。修长的手指探上前去轻抚一回媛姐儿的额发,“媛姐儿,你六哥我是这样不知分寸的人吗?若是你果真这样想我,怎么办,我有些伤心呢。”
他顿了顿,转身对着明萱又行了礼,正了正颜色说道,“七表姐,子瑞确实有几句要想要说,但不是阿烨让我来的,他喝醉了,正在我屋子里歇息,人事不知。”
明萱笑容越发清浅,“表弟有话便直说吧。”
她对颜清烨尚未生出情意,那段锦绣良缘不成,她虽也觉得可惜,倒并无太多眷恋的,可颜清烨心中却牢记得那一饭之恩,失而复得,得而复失,恐怕要彻底忘怀,并非那样容易的事,所以才借酒消愁吗?
朱子瑞望了她良久,沉声开口说道,“下月十八是祖母大寿,若是七表姐肯赏光,务请到时与表姐夫一块莅临。”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说道,“若是表姐夫妇琴瑟合弦,阿烨便该能放下心中执念了。子瑞知道这请求太过唐突,若是表姐肯成全,便算是子瑞欠下您一个人情,将来若是有帮得上忙之处,定万死不辞。”
辅国公夫人的寿辰,原不是整数,不必大办的,但今岁恰逢朱二老爷晋升,又有六爷子瑞高中状元之喜,所以阖府上下便商议着要请亲戚们饮宴一回,连辅国公都首肯了的,明萱便是嫁了人,也当列在宴客名单之内。
原本便是要过来的,只是带着裴静宸,还要显得恩爱……
明萱眼中闪过几丝不确定,她不知道裴静宸这病还要装多久,若是他的计划是暂时示弱,那拖着一身病体自是不好上门参加寿筵的,免得平白地让人觉得过了病气晦气了去。
但想到颜清烨的重情,她又觉得朱子瑞的法子并非不好,想了想便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表弟放心,我会的。”
朱子瑞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他重重地对着明萱作了一揖,说道,“表姐的大恩,子瑞记下了!”
他与阿烨十年好友,同在一个书院读书,又拜在同一位师傅名下,论情谊,堪当兄弟,原先听说彼此要成为亲戚时,他满心欢喜,后来见婚事起了变故,他心里也跟着难受,这会子,既七表姐已经定下终身,那阿烨这段感情也当到此终结。
哪怕阿烨将来怪他多事,他也要这样去做的。
等朱子瑞的背影离去,媛姐儿有些担心地望着明萱,“还好吧?”
明萱笑着摇了摇头,“我无事。”
她不是滞留原地的那种人,若是无法回头,便不再回头,只一心一意地往前看,颜清烨虽好,却不可能是她的,那她便毅然绝然地转身,去追寻属于她的那个人。
媛姐儿怕明萱心里不舒服,便忙将话头扯开,两个人窝在宁馨园中说了许久的悄悄话,直至辅国公夫人屋里派了小丫头过来传饭,这才又携手过去。
等用完膳餐,朱老夫人带着明萱略坐了会,便才打道回府。
六月初八日媛姐儿大婚,因与明萱的婚期相隔太紧,她并未出席,只能在事后听朱老夫人谈及当时盛况,听说忠顺侯府的二公子孟广庭性子温和,人品才学又都出类拔萃,与媛姐儿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心中便暗暗地祝福媛姐儿能得良婿,一生顺遂。
媛姐儿那样美好,也值得最好的。
安泰院里,朱老夫人拉着明萱的手说道,“明日便是你出阁的好日子,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在祖母左右陪着我,这会子想到你很快就要进了别人家的门,以后要回来看祖母也不是那样容易的了,我心里就有些像剐心一样地疼。”
她眼中含着泪说道,“萱姐儿,今夜睡在祖母这,咱们祖孙两个好好说会儿悄悄话。”
按照盛京风俗,女子出嫁的前夕,当由母亲陪着睡,顺便指导些房中闺事,可明萱生母已逝,严嬷嬷又是个没有经验的,教习不了得什么,朱老夫人怜惜,便打算亲自跟明萱说些夫妻相处之道。
明萱知道祖母心意,忙点头说,“好,孙女儿陪祖母一块睡。”
夜色渐深,朱老夫人摒去左右,宽阔的内屋便只剩下祖孙两个。
她让明萱扶着来到屏风后面,穿过一扇小门,便至一间不大的小屋,三面皆是沉香木做的柜子,一直高到屋顶出,旁边还有个木梯形状的物事,靠在柜门之上。
明萱脸上很是惊讶,“这是?”
朱老夫人笑着说道,“萱姐儿,你还是头一次见到祖母的私库吧?这里的东西皆是我历年存下来的体己,有些是出阁时我母亲偷偷塞给我的,有些是你祖父给我的,大多都是没有写在单子上的东西。”
她顿了顿,轻抚着明萱的手掌说道,“祖母知晓你前些年日子过得不富裕,原是想先前就给你的,但我寻思着你房头里还留下了点银子,也能撑过一阵子的,倘若我提前给了,让人知晓了,这家里便又要闹翻天了。”
明萱忙道,“孙女儿的日常供给皆是公中出的,在家里有您护着,饿不着也冻不着的,不过是手头不够宽裕,买不得那些华贵的玩物罢了,也不值当什么。”
真论起来,她还真是没有操过几天当家过日子的心,素来都是雪素烦心着这事的,后来手头上没钱了,她去翻了一趟库房便就有了,因此倒还真没有因此怨过什么。
朱老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些布缎绫罗,还有些钗子首饰,你拣喜欢的挑了,我令绯桃稍会给你送去漱玉阁,这些倒不算什么,祖母要给你的是这个。”
她从一个小抽屉中取出一个朱红色的匣子,递给了明萱,“古董字画也好,绫罗首饰也罢,不过都是些身外之物,在紧要时刻,都是带不走的东西,倒还不如银票来得实用些,只要周朝不倒,这些银票便也不会失效,萱姐儿,祖母用不着这些,你拿了去置田地也好,买庄子也罢,都随你。”
明萱轻轻打开,只见匣子里静静躺着好厚一沓银票,她小心翼翼地翻了翻,票面各不相一,票号皆属周朝内的大银号,林林总总,约莫竟要有二十几万两之多,她又是惊讶,又是感激,“祖母……”
朱老夫人冲她“嘘”了一声,“你可要藏好,以后去了裴家若是日子难过,你身边有银钱傍身,总也能好上一些的。祖母无能,不能给你择个上好的人家,以后的日子如何过,便全靠你自己了!”
她顿了顿,忽然笑了起来,“萱姐儿,右手边那个抽屉里有几本书,你拿出来自个看看,若有什么不懂,再问祖母。”
明萱心中想,莫不是这抽屉中藏着的是春-宫-图?她依言将册子取出,便瞥见图册封面上的妖精打架图,脸上一时羞得通红,她语若蚊声唤道,“祖母……”
第68章 大婚(一)
安泰院的天井处有一座石钟,每到卯时,小厨房里晨起的婆子便会拿那绑了红布的石槌子敲响石鼓,朱老夫人在屋子里听见动静,便要起身诵经,这规矩自从老侯爷过世之后便立了起来,一日都不曾出过差错。
明萱并不是头一次歇在祖母处,她听见那沉瓮的石钟响起,便知晓这会儿该到了起身的时刻,她身子微动,看见床榻外侧的朱老夫人也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她忙笑着问安,“祖母昨夜睡得可好?”
她粗略地翻过那些令人羞煞的画册,又聆听了大半宿祖母的教诲,末了祖母倒是睡着了,她却辗转反侧一直熬到子时的更声敲响还睡不着。
哪怕重活了一世,可她还是头一次当新妇,说不忐忑不安,那是骗人的。
朱老夫人慈和地点了点头,她轻轻抚了抚明萱的额发,笑着问,“咱们萱姐儿睡得可好?若是昨夜未曾休息好,那再歇会到辰初起来也不迟的,今儿是你大婚,既费精神,又耗体力,若是倦怠疲乏示人,要遭人笑话呢!”
钦天监算下的吉时是在申时三刻,来迎喜轿的新郎官未时过后便要到的,只要在未时之前拜过祖宗牌位,与家中长辈行过礼,并妆扮好便就成了。
今日萱姐儿的大婚,因三房没了的缘故,原也只是请了家中的亲戚,并没有许多外客。自然也便不会有人诸多挑剔。
明萱忙摇头,“祖母怜惜,孙女儿都记着呢,昨夜歇息得很好,这会子也不觉得疲累,正该要起来,早些去慈安堂给祖宗父母磕头请安。也好不耽误了伯父伯母们正事。”
按照周朝风俗,世家大族中记入族谱的嫡女在大婚之日,当要先去安放祖宗牌位的宗祠或者堂院给祖宗们磕头,一来是告知要出阁的喜讯,二来是祈求列祖列宗的祝福,讨个好兆头。
等做完这一步,便要去给家中的长辈请安,聆听长辈的教诲和嘱咐,这便才算是全了娘家的礼仪。
前夜世子夫人已经着人来知会过,等过了卯正。便由她亲自前来接明萱过去慈安堂,再由世子元昊引了她进去正堂跪拜。等跪礼完毕,再由世子夫妇将明萱带去侯府议事迎客的正厅贤聚堂,给家中的长辈问安拜辞。
明萱笑着替祖母披好外衫,一边转头冲屋子外头唤道。“老夫人起了,都进来吧!”
管嬷嬷和绯桃蹑手蹑脚进了来服侍,丹红也取了要穿的新裳过来伺候着明萱穿上,等祖孙两个穿着妥当了,早有小丫头们有条不紊地端着漱口的玉盏和净面的手盆随侍在两侧。净帕梳容,老夫人自有管嬷嬷伺候着妆扮。
明萱却只令丹红梳了个小髻,简单地簪了朵宫花。
等去过安放祖宗牌位的慈安堂给祖宗父母磕过头。再去前院的正厅贤聚堂给伯父伯母叔父叔母问过安,得了长辈的祝福与红包,她仍是要回到安泰院来妆扮上新娘子的妆容,穿喜服,戴金冠的,这会儿若是妆扮了全套,稍会的工序便要多繁起来了。
等用过早膳,世子夫人蔡氏便亲自前来请明萱去慈安堂。
青石板铺成的小径上,蔡氏有些抱歉地说道,“母亲身子不适,不能从南郊庄子上赶回来,今儿萱姐儿的大婚,说起来还是我头一次操持这样大的事,若是有哪里做得不好,萱姐儿,你可千万要见谅嫂子些。”
明萱感激地冲她笑笑,“大嫂过谦了,您行事素来妥贴周到,阖府上下都尽知晓的,连祖母也常说您的好,又哪里会做得不好?倒是我,这回要全仰赖大嫂了呢!”
蔡氏听了这几句夸赞,心中很是舒畅,她笑着拉住明萱的手,说了几句恭喜祝福的话,等到了慈安堂,世子元昊已经候在门口,她便忙安慰地说道,“我不好再送你进去了,萱姐儿,跟着你大哥去吧,嫂子在这处等你。”
供奉着祖宗牌位的慈安堂,外姓的媳妇除了成亲拜祖宗时能进,之后便不能再到里头去了,便是顾家记在宗谱上的嫡出女儿,也只有在出嫁那日能够一窥内景。祠堂,在男尊女卑的周朝,永远是一处神秘又庄严的所在。
明萱跟在顾元昊身后进了正堂,虽然心底已经预先设想过了,但真的看到那一大片如云般黑压压的牌位时,还是惊了一跳。这明媚的六月天,原本亮堂的屋子,凭空因为这些黑沉沉的牌位,而令人倍感颤栗。
顾元昊引着明萱来到左侧停下,“萱姐儿,这里便是祖父以及三叔三婶的灵位了。”
明萱忙在蒲团上拜倒,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然后在心中默默念道,“我虽占了明萱的身体,却决意要延续她而活,她的祖父便是我的祖父,她的父母便是我的父母,我会替她找到四哥元景,亦会十二万分地孝顺祖母,祈盼你们在天之灵,得以庇佑。”
她行完大礼,便起身上了香。然后跟着顾元昊出了慈安堂,随着世子夫人两人去到贤聚堂,给大伯父顾长启,二伯父顾长明,二伯母简氏,四叔顾长安以及四婶薛氏磕了头,亦收下了他们的红包和祝词。
等这厢礼仪完毕,蔡氏便去操持婚仪,二夫人简氏和四夫人薛氏则与明萱一道去了安泰院老夫人的屋中。彼时,丹红和素弯早将准备好的凤冠霞帔与妆匣尽数搬进了东厢,钗环针簪,各色胭脂水粉,皆备在妆台之上。
明萱刚坐下,外头便有小丫头进来回禀,“辅国公夫人和东平老太妃到了。”
朱老夫人一边迎了出去,一边却笑呵呵地说道,“我请了你舅祖母过来替你妆扮,老太妃知晓了,也非要一道过来帮衬,萱姐儿,等会见了她两位,你可要重重地磕头行个大礼。”
明萱连忙点头,“孙女儿晓得了。”
辅国公夫人丈夫健在,夫妻两个恩爱和顺了一辈子,膝下的儿女皆是嫡出,活到快要六十岁上,如今已是儿孙满堂,又个个都是有出息的,她乐天知命,过着四世同堂的天伦之乐,论福气,满周朝都再找不出一个比她更好的,实可称得上是位五福全人。
二夫人听了,便撇了撇嘴,心中想着荷姐儿出阁时,她曾想要请辅国公夫人替荷姐儿妆扮的,但那时正值辅国公夫人心绞痛发作,不能出息,她才只好请了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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