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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春晚-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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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还好?”

短短三字,却叫容娘的脸陡然红透。她疙疙瘩瘩说道:“大……大哥,我……去厨房瞧瞧。”

言罢,容娘便欲脱身离去。谁料肩上的双手却使了力,将她钳制住了。

“大……哥!”容娘不解地抬头,却见大郎扬眉,很是不悦的模样。

“叫甚么?”

容娘愣住,片刻后反应过来,羞答答唤了一声:“郎君。”

佳人如斯,鬟髻初挽,钗环点缀,眉眼间晕染了一抹绯红,妩媚之极。

大郎心中一动,松了手,任她离去。

今日自当拜见尊长,与兄妹厮见。一应礼物皆已备好,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徐府一家子齐聚一堂,欢欢喜喜,极是融洽。这日老夫人也甚是高兴,便连临安来的四叔立在堂中,也朝他笑了一笑。

容娘也无需改口,仍照了往日称呼,给各人行礼,敬茶,奉上自己所做鞋袜之物。自然,其中,乳娘出力不少。长者赏赐亦十分厚实,老夫人给的是一支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双结如意钗,徐夫人的薄些,是一支点翠镶金花簪。

容娘一一谢了。同辈之间厮见,却是热热闹闹。调皮些的便心照不宣的挤眉弄眼,口里慎重其事的喊着嫂嫂。眼里满是打趣取笑。

老夫人瞧见了,便道:“放尊重些,容娘如今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嫂了。你大哥在此,看你们如何放肆。”

果然众人便去看大郎,却见他正襟危坐。脸上板正如常,神色浑然未有一丝缓和。

玉娘元娘几个暗地里咋舌,容娘不好怎的,只得垂首,任由他们笑话。

守惟老实,带了元娘正正经经地行了礼,喊了嫂嫂。

有此榜样,后头的六郎七郎等人。也依样行礼。

靖哥儿一直牵着乳娘的手,默默地立在一旁,两只大眼十分的沉寂,很是不解的模样。

大郎示意容娘坐下,对靖哥儿颔首道:“过来见过你娘。”

靖哥儿犹疑不定,他瞧了瞧老夫人与徐夫人两个,见她们微笑点头,方去瞧容娘。

容娘虽羞赧。但靖哥儿小小的个头,孤孤单单地立在那处,惹人怜惜。她蹲下身。朝靖哥儿伸手,轻声唤道:“靖哥儿,过来。”

靖哥儿瞧了一回,见姑姑笑容仍如往日亲切,遂小嘴一咧,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奔入容娘的怀抱。

老夫人与徐夫人皆哄着靖哥儿唤娘。

短短胖胖的胳膊绕了容娘的脖子,蹭了一蹭,靖哥儿瓮声瓮气问道:“是娘么?”

容娘心伤,手中一紧,点头道:“是。”

靖哥儿额头抵了容娘的额头,鼻子顶了鼻子,眼睛对了眼睛,糯糯道:“娘,睡睡。”

容娘乍听,大窘,恨不得立即钻了洞去。小人儿在埋怨她为何不与他一同睡觉了呢?

堂中众人神色各异,几个年轻的,便偷偷地掩嘴而笑。老夫人与徐夫人却满是快慰,笑吟吟地看着地上搂抱在一处的两人。

老夫人见大郎娶妇,心中欢喜,又近年底,她趁势便将两桩事务安排下来。

“要过大节了,婉娘在观里也待了许久,也该接回来了。四郎归家,这个节自然要在家中过,你回去将临安事务料理妥当,便与六郎一同归来便是。七郎,要过节了,可不许乱跑了,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

几样事务,安排得顺顺畅畅,四爷淡淡应了,七郎却是笑嘻嘻的,满口应下。

这日,徐府一家人团团圆圆,阖府开怀。

容娘虽大婚,但家中一应担子早已担在肩上,自然无法松懈。她仍如往日一般理事,照看靖哥儿,算着一应账务。

邱庄头送来了新的火腿,成色香味,与去岁的火腿一般无二。宋管事捎话道,如此火腿,现有五十来只,腊货另有两百来斤,正要问主家娘子如何打算。

容娘晓得邱庄头本事,却不妨他如此能耐,果然将火腿做了出来。她也不敢贸然行事,只叫宋管事去外头打探打探行情,过两日再做抉择。

孰料晚间歇息时,大郎随口道:“四叔与那胡孟良合伙办的店铺,被那胡孟良吞了货款,又欠了房屋的赁钱,如今人家追债来了,逼得甚急。你给四百贯与六郎,他自会去临安替四叔打发。不然,依着四叔为人,他是不会接的。”

容娘诧异,遂问道:“不是说那两处铺子生意尚好么,如何也不至于欠四百贯的外债呀?”

大郎瞧了她一眼,道:

“四叔当初便没有什么家底,一路借钱过来的。他性子有些冷清,怎肯低三下四去做什么生意。都是那姓胡的经营,如今胡孟良倒了,他也没什么法子,又在质库里抵了钱,利滚利,便如此了。”

闻到大郎身上的味道,容娘便有些昏昏欲睡,偏生脑子里仍奋力想着四叔之事,勉强道:“便是替四叔还了债,若店铺仍然亏损,也于事无补啊?”

大郎皱眉,道:“我叫四叔去下场考试,他却不肯。估摸着仍想接了姨婆过去,婆婆这处却有些为难。”

容娘诧道:“婆婆听大哥……郎君的,为何——郎君不与姨婆说几句好话,好歹各人轻松,不必绑在一处难受。”

她几次唤大郎唤错,脸上便有些羞意,悄悄地将脸侧了。

大郎将她揽过,盯了她的眼珠子,道:“为人处事,须得靠自己。一味依靠他人,日后再有他事,必不能应付。四叔自有主意,不必我管。只是,——你日后若有为难之事,不需一味回避。便是婆婆,行事有不妥之处,我不在家中,你也可自己想了法子应对。可明白?”

容娘钦佩地瞧着大郎,心里潮涌,全身都暖融融的。

为人处事的拿捏把握,可还有人如大哥那般厉害?能得他的信任与推心置腹,却又是何等的令人欢喜!

长臂缩拢,将佳人拢在怀中。长夜漫漫,有人相伴,相依,是何其幸运的一桩事情!

灯灭。

门外,有小哥儿轻唤:“娘。”

☆、第一百四十二章 相融

到底从了靖哥儿这一回。

小小的人儿横亘在两人的中间,散发着*的身子让容娘十分的安心。不是不窃喜的,毕竟,初尝人事的身子,如今还酸痛呢!

靖哥儿一沾枕头,便酣然睡去。小儿的习惯大抵如此,摊手摊脚岔开,一手一脚搭在容娘的身上;另外一边约莫便是搭在大郎身上了。

冬日天寒,待靖哥儿熟睡,容娘轻轻地将靖哥儿的手塞回被中。她犹豫了一回,摸索着将靖哥儿另一边的手收回,又轻轻地将他往自己这方挪了挪,唯恐扰了大郎歇息。

外侧的人翻转了身子,容娘吓得立时将手收回,挨了靖哥儿一动不动。

“往后莫再惯着他,由他自己去睡。——便是我走了,也不许接过来。小时了了,长大未必。我们的长子,更须严加管教才是。”

寂静的屋子内,大郎低沉的声音响起。

子嗣,教养,亲人,琐事,一切因家而起的责任与事务,我均愿与你分担。昨日起,你我再无可分割,苦痛喜乐,风雨与共。

良久,容娘轻轻应了一声:“是。”

家中琐事少了许多,邓氏的肚子渐大,也经不起如何闹腾,清静些更好静养。六郎也晓得自己的娘子不容易,这些日子关切甚殷,人多时顺手相扶,不便的时候也是要看几眼,方能放心的。

众人看见,尽皆心安。

惠娘见徐府空闲下来,便寻了机会与两位夫人告辞。说要去外头寻间屋子,与老娘另住。

两位夫人大惊。还当家中奴仆有甚不妥的地方,冲撞了她。惠娘忙解释道:“并无。府中上下,待我母女甚厚,惠娘感激不尽。只是我母女二人,不好总是在府中劳烦。”

此话一出。不说徐夫人,老夫人便第一个不允。惠娘聪颖善良,又会说话。她既不似邓氏那般自持身份而太过稳重,也便似元娘那般世俗麻利,恰恰的讨人欢喜,极得人心。

便是这些日子因了阮姨娘的事情老夫人不甚畅快,惠娘也敢劝慰老夫人将心放宽,说些因果善报来生往世之类的话语。竟然将老夫人说得有些心动,免了阮姨娘的陪夜。

老夫人自然不喜这朵解语花离去,况她的心里是极愿将惠娘留在家中的。

徐夫人见惠娘意志甚坚,倒也敬佩其为人。她想了想,便劝惠娘过了年再出去不迟。因着她们母女二人,家中未有男丁,总不甚放心。待管事寻着了合适的处所,再搬出去。这些日子。便与玉娘一处住了,十分方便。

惠娘听了,不好退却。只得答应。

老夫人见了,复又高兴,背地里便与徐夫人说了自己的心思。徐夫人听了,只笑,又问一旁阮姨娘的意思。

阮姨娘便说四郎婚事,自然听从老夫人主意。

老夫人很是满意。背了人去问惠娘的老娘。惠娘之母诚惶诚恐,只说惠娘主意正,但凭她自己主意。老夫人许是去问了,许是没问,左右再无话语传出,府里头传了一回,也便不传了。

容娘听到此话,默默想了想,觉着惠娘与四叔倒是相配,只不晓婆婆为何不寻了媒婆去说。但她手里头正有事要做,再没有一丝心力去关注此等事情。

她想了想,便叫七郎去四叔那里探探话风,问明他的店铺事宜。七郎与四爷甚为投合,乐颠颠的去了。过了半日,方才回来说,四叔一家生药铺,一家米面粮店,来往人群甚众,只是市人喜议价,生意潦草。

容娘又叫七郎去问六郎,六郎回得详细,将那铺子处所,周围商铺,买卖人等,摸得透彻,似乎是他自己要开铺子似的。

容娘听了,心中大概有底,又与两位管事并八斤商议了一回。这才叫七郎重去问四叔主意,说是要将自家火腿腊味寄在他的米面店铺里售卖。若是四叔无意经营,也可由府里将那处铺子打点下来,由这边派人去临安管着。

四爷听了,甚为诧异。他想了一时,仍执意要自己经营,倒是愿意按容娘所说,售卖些火腿腊味之类。若这边有得意人手,派一个与他管事,亦十分便宜。

容娘得了消息,便朝八斤挑了挑眉。八斤咧开嘴,很是期待的模样。他手中有钱,屋子也有了,他娘的病也好了,自然可无牵无挂的去临安。今岁八斤已然十四,正是走天下的好时机呢!

四叔虽清高,却是个爽快人,一口答应容娘所说三七分成的条件。

此事一定,容娘便叫宋管事去庄子上,将各样腊货备好,装车,只待明日四叔回临安,一并带了去,趁着年节好做一笔买卖。

一应事务,进行的顺风顺水,容娘顿感畅快。谁料进之晓得,便来府中吵嚷,说是去临安做如此划算买卖,四郎做得,他家守惟也做得。

当了一屋子人的面,徐显之轻轻地拧了眉,待进之说完,他方道:“二郎若去临安做此买卖,我自然不再插手。”

进之冲老夫人道:“娘,二郎如今会做事了,派他去临安正合适。”

老夫人亦是才刚听说此事,便有些不喜。

人皆是如此,若讨厌的那人倒霉了,时运不济了,便可将仇恨的心略放一放,便是同情些,也是可以的。但若那人突然走了好运,心里便一时不是滋味,越发嫉恨。

老夫人便问容娘,到底如何安排。

容娘不甚其烦,也只得忍了恼怒,上前道:“婆婆,火腿价贵,恐清平不好卖,只好放到临安去售卖。如今,还不晓得能否卖得开呢!——况家中并无许多余钱去临安买铺子,若是另外赁房子,又费时辰。恐误了年节的礼,故此才欲借了四叔的铺子行事。若是三叔在临安有铺子。放到三叔的铺子也是一样的。”

几句话交代了前因后果,前程未卜的生意叫老夫人歇了恼意,又堵死了进之伸手讨要的路子,直将进之气得白眼。

老夫人却是点头,想起上回便给了进之一处廊房。又给了两百亩田了,想来进之的日子甚是好过,也便不再说话。

待晚上守中晓得,嘴角微勾,很是满意的模样:“甚好。比我的主意要好,若是直接给钱,四叔未免尴尬。——可会折本?”

末尾忽地一问,倒叫容娘有些不防。

容娘抿嘴一笑。道:“不会。喂养的粮食与草料皆是庄上的,只须出几个本钱和工钱。佃户若养了牲畜的,可得粪肥,欢喜着呢!”

守中见了容娘容光焕发的小脸,眼中尚且闪着光彩,便是屋子里烛光不若白日明亮,也叫她的容光照得通明!

她便似一颗明珠,在他颠沛辗转的军中生涯中。给予他从未有过的安定与生机!

月娘是一朵温柔的云彩,服帖稳妥。可是命运叫他二人隔离,夫妻之间。相处之日太短,他尚未如何行丈夫之责,月娘便已离去。

如今得了容娘,他的心中莫名的安心。她的坚韧与聪慧,隐忍与情深,不待言说。可存心底。

春杏端了热水进来,将一应物事备好,便退了出去。

容娘诧异地看了看离去的春杏,她晓得这是给守中洗脚准备的,莫非春杏不服侍大哥么?

她正疑惑,守中已脱了鞋袜,将大脚泡进盆里。

“过来。”

守中瞧了一眼容娘,叫她过去,下颌一点,示意容娘帮他洗脚。

容娘瞪大了眼珠子,便欲转身去唤春杏,叫守中一把抓住手臂。若论僵持,谁能僵持过他?况他的嘴角轻勾,眼中隐有笑意,难得的轻松。

容娘心中一软,挽了袖子,蹲下身去。

那是一双怎样的脚?

干裂如旱田,叉缝甚宽,粗糙若路上的沙砾,摸过去,甚是刺人。一只大脚趾甲盖从中断开,两个半片相叠,里头乌血凝滞,煞是吓人。

容娘静默无声,停了一时,方动手将他的脚洗净。又取了剪子,将长长的甲盖剪掉。

“日后靖哥儿的身边少放点婢女,待他长大些,配个小厮便是。成日里与妇人一处,不免小气。”

容娘顿了一顿,问道:“在内宅,难道不用婢女服侍么?”

“凡事自己能做便做了,婢女只做些洒扫便是。我的儿郎,不做那般富贵散人模样。日后他成了亲,叫他娘子服侍他。”

话说到后头,却将容娘说得脸上一红。怪道他不用春杏服侍,原来却是如此!靖哥儿还小呢,说到日后成亲,可不久远了些?可是听到如此话语,她为何恁样欢喜?

哪一双人,不做些长长久久的梦?

长相厮守,白头偕老,谁人不盼?

屋中烛火已灭,怀抱如炭火般滚烫,潮热的呼吸便在耳边。有力的臂膀将她的腰箍了,又软又烫的唇将她的耳垂含了,又痛又麻,又喜又愁。

耳边似乎听到了清江的潮水汹涌而来,一波又一波,潮涌不断,连绵不休,将她覆灭。

次日醒来,自然是酸楚难耐的。好在枕边人已出去练武,她仍叫小环出去,自己洗了一番方才出来。

小环替她抹发的时候,突然手便停了下来。

容娘诧异,回头去看,却见小环羞红了脸,怔怔地看着自己。小环咬了唇,拿镜子照给她看。

原来颈项处,皆是欢好的印记……!

容娘亦红了脸,心里嗔怪那人不知轻重,莫说颈项,身上更是不堪一睹呢!亏得自己谨慎,不然,叫她的脸往哪里搁?

年节越近,家中事务繁多,容娘越发觉得劳累。往常丝毫不觉吃力,今岁却是有些精力不济。待到晚间,守中索要时,容娘便有些推托。守中却说过了年,便要去任上了。只此一句,容娘推拒的手便软了。

到了年前二十四五上头,婉娘接了回来,周淮南终于从军中狼狈归来,徐府在清平的亲戚与家人聚齐,老夫人十分欢喜,只叫容娘备的热闹些,好过大年。

这一日,娥娘过来,脸上悲戚,萎靡不振的模样。

“容娘,郎君……,要休了我!”

☆、第一百四十三章 管家

娥娘抽抽搭搭,断断续续的将家事道来。

小环在一旁皱了眉,容娘有些不耐,便起身道:“娥姐,我也不懂这些,不如你回去找婶娘与丁姨娘商议着吧。我去看看靖哥儿。”

娥娘眼巴巴地看着容娘,两只手不自觉地捉住容娘的手臂,苦苦求道:“容娘,你帮我想想法子吧。爹娘说我嫁出去了,便不要回去诉苦。姨娘更不消说,娘不管,她也不好管的。你若不帮我,郎君可真的会休了我!”

容娘蓦地甩开她的手,冷冷道:“娥姐,你便吃住我心软,会帮你?婶娘那里你不去求,丁姨娘你也不告诉,你倒来求我?当日你们那般,害了我不说。便是今日你害那小妇见了红,保不住身子了,也该你自己想法子弥补去。我能有何作为?”

娥娘红肿的双眼里现出绝望的神色来,虚浮的脸上一片灰白,殊无血色。

“不是我害的,不是……。”

娥娘的婢女在旁听着,心中焦急,便插嘴道:“容娘子,我家娘子不是故意推贱妇的。原是我家郎君与娘子起了争执,那贱妇不三不四的凑过来,装模作样的劝慰,实则从中煽火。只说娘子不孝,有甚好的,从不拿出来使用,都自己屋里用了。你晓得的,容娘子,我家娘子那几个陪嫁,早就用空了,哪里有甚好的。郎君还偏袒那贱妇,我家娘子气不过,便推了那贱妇一把,谁晓得她就势到了地。就……。”

容娘回头,两眼紧紧盯了娥娘,逼问道:“娥姐,谁给你出的主意?”

娥娘此人。不像自己的生母丁三娘,倒有几分随了于氏,甚至比于氏更为懦弱。往日有婉娘再后头撺掇,方显出几分不合时宜的尖锐来。如今嫁了人,一心一意服侍夫君孝敬舅姑,越发显出柔弱的性子来。她待那小妇如何。容娘早已听说,唯恐那妇人哪里不如意,损了李家的子嗣,娥娘恨不得亲自服侍呢,怎会突然去推那妇人?

娥娘茫然,继而心中一寒,虽不知容娘为何知晓,但瞒不过去了她是晓得的,只得呐呐道:“是……婉姐。”

容娘冷笑,刚回来便作祟。看来几个月的观中生活并没有让她识趣些。也只有娥娘这个蠢人才会听她的!

“那娥姐自然该去找婉娘求主意才是,请回吧。”

“婉姐,婉姐说让我来找你,若大哥或六哥出面说一声,郎君不敢怎样的。”

容娘气得心中闷痛,恨不得一棍子将这个疙瘩脑袋撬开。瞧瞧里头灌了什么浆?自己做的蠢事,竟然妄想要兄长们出面?

“小环,你去那边请婶娘和元娘过来。”

娥娘听说要请于氏和元娘,慌不迭地拦阻:“娘当日便说了,不管我的事了,叫我好歹莫回去说道哩!二嫂是个厉害的,她若过来,只怕要骂我。容娘,只求你借我几贯钱,给那妇人补养补养。夫君许会心软……”

她这边求,小环早就听不下去,拔腿就去了。

容娘按捺住怒火,自去椅上坐了,又斟了一杯茶。吃了几口,方才将火气忍下去。

娥娘见容娘那般冰冷的模样,仿佛全身都笼了一层冰雾,寒气袭人。她也不敢再啰嗦,只一旁寻了一个椅子,蹭边儿坐了。

一时于氏与元娘过来,想是路上小环便已将事情说了,两人的脸色均十分难看。

娥娘瑟瑟地立起来,不敢抬头。

于氏也没得几句话讲,开口便问容娘道:“容娘,你看该如何是好?”

元娘皱了眉头,却没有搭话。

容娘冷冷地笑了一笑,道:“婶娘,正是请了你来接娥娘过去呢。我可不懂这些,还请婶娘回去拿个主意吧。”

元娘瞧了瞧容娘,心中有些领悟,还是不开口。

于氏却有些手足无措,她是个烂好人,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又怎能抹下面子去李家拿腔拿调。按她的想法,只能去李家求情了。坏了人家的子嗣,可是大事。便是人家要休了娥娘,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于氏唠唠叨叨的,将娥娘好一番说道,却不提如何了难此事。

容娘不欲再听,便出声打断:“婶娘,你太心软,容易被人拿捏。左右还有几个小娘子要教养,叔父那处,婶娘亦要服侍,家中未免照顾不周。不如将家中一应事务,交与元娘罢了,可好?”

于氏一怔,醒悟过来,方嗫嚅道:“元娘,元娘有了身子哩。”

容娘听了,不由替元娘高兴,虽有些羞涩,也含蓄地祝贺了一番。

那边娥娘怯怯地要过来,元娘早就挽了容娘手臂,笑道:“才刚上身呢,如今也轻松,不碍事。况我娘生我们几个,哪一个不是快生了还在做活计?没得那般娇气。娘,你若放心,我便替你打理打理家事。”

于氏大喜,忙忙道好。

元娘心中早有主意,当下,便带了娥娘走了。

小环目送众人离去,回头不解地问道:“小娘子,将娥娘子轰回那边便是,那边的事,自由那边管着,何苦污了自己的耳朵。”

容娘深叹,无奈地道:“你瞧瞧,分得开吗?婶娘那副心肠,犹犹豫豫,不肯得罪人,连自家的宅子里都镇不住。元娘想管,婶娘又不晓得明白的给句话,只糊里糊涂的过着。若是那边出了事,自然便要连累这边。只有元娘管了家务,咱们才有清静日子过呢。”

可不是,元娘回去,便带了娥娘与几个仆妇,浩浩荡荡来到李家。李家一瞧,心中有些犯怵之余,又有些恼怒。只当徐家闹事来了。

谁料娥娘一回家,便跪在两个老人面前。说自己不该大意,没能护住那妇人的身子,坏了李家子嗣,自己有罪。

如此一说。两个老人心中怒火便去了一半。

李子安还待威风几句,却被元娘抢了先机,说此事李子安亦有不是。若非他宠妾灭妻,宠的那妇人失了本分,在大娘面前蹬鼻子上脸,自己先失了尊重。不然如何有今日之劫?

李子安气甚,手抖抖颤颤的指了娥娘,待骂时,又被元娘抢了话头。

“你是个秀才,咱们明着说理。娥娘嫁到你们李家,蒙两位亲家疼爱,原也过的顺意。她是个没用脾气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按说孝敬父母。关爱弟妹,做的并不差。如今不慎坏了你们家的长子,她回到家中,未用吃过一口饭,未用喝过一口水。日哭夜哭,悔得肠子都青了。我家长辈听了。也把她骂了一顿,顺便要我给两位亲家稍几句话来。”

元娘快言快语,一番话说得清楚利索,不打一个褶儿。

那老两口子听了,唯唯诺诺的应着,想到娥娘为人,确实孝顺,又不时贴补家用,连两个小的子女,都得了不少好处。要说休了她。他们却是说不出口,不过看丢了长孙,心疼罢了。

元娘察言观色,便已知晓李家情况。她心中骂了几句娥娘,口头却接着道:“长辈们说了。是咱徐家教养不当,愧对李家祖宗。若亲家和女婿容不下她了,咱们也没有话说,只好将人领回去。”

李子安哼了一声,脸便甩到一旁。他爹娘却赔笑说不敢,绝无休妇之意。老婆子踅上前来,拉了抽泣的娥娘,好意安抚着。

元娘心道,哪有那样好事,当日亏了闺誉,嫁给你李子安,如今却被你嫌弃得如地上一坨牛粪?

元娘轻描淡写说了两句,却叫那李家三人心中各自擂起了鼓,咚咚咚地响个不停。

“还请亲家容这几个仆妇在家里歇两日,待他们收拾好娥娘的陪嫁,咱家便来车子接人。”

言罢,元娘福了一福,一副伤心模样,脚步沉重的离去。几个仆妇扶了娥娘,告了李家二老,回房收拾去了。

留下李家三人,面面相觑,不好做声。

哪里还有嫁妆?

都给李家贴补了。家用,纳小妇,李子安赴考,哪一样不要花钱?

老两口子看了看脸色铁青的李子安,不约而同上前两步,劝诫起来。

……

“他李家断然不敢休了娥娘,可怜娥娘,当初那般要死要活的嫁他,落得如此下场。往后这日子,可难过呐。”

元娘到了容娘面前,不由哀叹起来。

容娘垂眼,飞快地打着算盘,芊芊玉指动弹得十分灵活,丝毫不见阻滞。

元娘瞧了一会,见容娘始终不见停下,不由出声道:“哎,大嫂,你还要我做甚么,倒是吱一声啊!”

自容娘嫁与大郎,守惟一直毕恭毕敬的喊大嫂,元娘也叫,不过没那般恭敬是了。

小环扑哧笑出声来,道:“元娘子,哪是我家娘子要你做甚么,明明是你管自家的家事罢了。”

容娘将手头的一笔账对完,抬头道:“就是这么着,你将你那边的家事管好便行,我没有甚么要支使你的,你如今可不金贵着么?”

容娘脸色十分平淡,眼睛里却透着温温的笑意。白皙的肤色,带了一股红润,似上一层釉的瓷器一般柔和、剔透。

元娘瞧得有些出神,想着这人怎么一成亲,娥娘变成了那般黯淡模样,为何容娘却变得容光焕发,只叫人移不开眼睛去!

……

不但元娘如此觉着,便是两位夫人见了,也相视而笑,很是开怀。

“婆婆,娘,容娘有些打算,不知是否合理,还请婆婆与娘听听。若有不妥的地方,也好叫我改改,免得出了岔子。”

☆、第一百四十四章 婉娘的婚事

容娘的意思,如今城北之事已了,没有甚么事可忙。庄上有两位庄头管着,家里有两位管事,二郎无事可做,不如将磨坊交与他管。

“但容娘有个想法,还请婆婆与娘莫怪罪。”

老夫人见安排二郎差事,哪里还有话说,笑眯眯的忙着点头呢。这么些年来,此刻的容娘看着最顺眼。

“若单单管着磨坊,拿几个月钱,到底进项不多。不如叔父入五百贯钱在里头,咱们自家人,也不计较那么多,便实算叔父入了一千贯本钱在里头。半年数一次帐,分两成收入给叔父家。婆婆瞧着可行?”

五千贯钱买的磨坊,那卞氏当初却是一万多贯在高九郎手中买来。如今进之只需入五百贯,便可分两成收入。这个买卖,实在划算!

老夫人却皱了眉头,想着自家三儿怕是拿不出这许多钱来。

徐夫人看老夫人脸色,又瞧了瞧容娘,她见屋中一时安静,忙笑道:“你呀,不晓得你叔父家底么?叫你叔父去哪里找五百贯来,不是为难人家么?”

容娘趁老夫人垂眼,亮晶晶的眸子飞快地朝徐夫人递了话去。徐夫人一愣,笑着摇了摇头,似是笑话容娘淘气。

一旁的李元娘低着头,心里盘算着家底。这等好事,自然不容错过。但家中虽省吃俭用,也只得二百来贯,还是好歹瞒着众人,才省下来的。然五百贯,要凑齐。却是很难。

老夫人想了一回,便有些不乐意了。她眼中的笑意敛尽,不满地责怪道:“你也真是,你叔父家哪里有钱。不如叫他管着事,给他两成收入便是了。左右是自家人,便是他日子过穷了,难道狠的下心来不管?”

“婆婆!”

“婆婆!”

容娘与元娘异口同声,之后相顾一笑。元娘使了个眼色,容娘省得。让她说话。

“婆婆,我是个晚辈,说错了话,婆婆可别骂我。”元娘麻利,先就讨了尚方宝剑。

老夫人欢喜她管家管得好,又有了身子,越发喜爱。此时听到这等没脸没皮的讨喜话,脸上便笑开了颜。

“我晓得大嫂意思,我爹常说,玉不琢。不成器;二郎性子敦厚,做事踏实,于经营上却差了些。若给他历练历练,不定也可做得如那高九郎般通达呢。若咱家入了本钱在里头,二郎自然只得发奋,不然可把自家的老本给亏了。”

元娘说到后头。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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