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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武士情人-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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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请它再帮帮忙……”
“很灵验吧?”他展颜浅笑,说,“我向它祈福,让我们成为夫妇过呢。等我再见到它,一定跟它说,让一切都快点安定下来,让我可以早点去找你。”
我稍稍觉得安慰了,又问:“这次近藤先生准你假了吗?”
“嗯……其实是托了别人的福气。还有一个人也来了。”说着,他带我去了隔壁房间。
“是谁?”我本能地警觉起来,边走边问。
他看着我小心戒备的样子,好笑地摸摸我的脸,说:“不是友子。”他终于也明白了女孩子的小心思了。
我望向他身后,一个穿着素淡和服的女人低着头,踩着小碎步,慢慢地走了出来。她戴着斗笠,面纱遮住了她的脸。可是她温婉动人的声音我永远记得。她说:“好久不见,能再见到你真是高兴。”
“明里小姐。”我惊喜地叫出来,想要上前拥抱她,她却往后退了一大步。就在我尴尬得不知所措的时候,她又说:“抱歉,我病了,没有办法离你太近。”我这才注意到,已经是夏天了,她还是穿得很严实,捧着胸口,说话很小声。
她似乎病得很厉害,吹不得一点风,咳嗽剧烈,跟谁都保持着一段距离。宗次郎说,明里小姐想要去仙台,他提出要亲自护送她,在近藤先生的坚持下,土方先生只好同意了。他低声说:“山南先生就是仙台人,明里小姐说无论如何都要去哪里。她病得很厉害,松本先生也束手无策了。”
我望着明里小姐孤单萧瑟的身体,看不见她的脸,只觉得一阵哀怜从心底升起,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昔日在岛原时见到山南先生立于屋檐下微笑的模样。
“请等等。”我说着,就跟老板娘借了纸墨,用手蘸了蘸,飞快地画了一幅肖像画给明里小姐。
她只看了一眼,就全身发抖,喃喃地念着山南先生的名字,抱着那幅画,顾不得被风吹起的面纱,放声大哭起来。
我默默地抓紧宗次郎的手,久久不肯放开。
第71章 第七十章 停留在1866年的少年
当一切又归于平静时,明里小姐恢复了镇定,小心翼翼地把画捧在手心里,向我轻声道谢,便回到自己房间了。
我和宗次郎手拉着手站在廊道里,静静地听着屋外轰隆的雷雨声。我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一分一秒都恨不得凝冻起来。
“该回去了……”他忽然这么说,“你父母亲会担心你的。”
“不要,”我拖着鼻音细细抽泣,“我们还是会走的,我不想走。”
他的手在我头顶摩挲,慢慢地滑下来,捏住发梢,轻轻地绕了绕。我以为他想和我说点什么,可是等了好一会,他只是一直注视着我的头发,沉默不语。
我想要再抱抱他,他没有拒绝,可是飞快地把脸别开。
从未有过的冷淡令我害怕。我摸了摸他的手臂,比以前更瘦了一些,他单薄的身体衬得和服更加宽大。脸上没有血色,眼眶深深地陷了进去。这一阵子他应该睡得很不好。
我直视着他,问:“发生了什么事?”
他笑了笑,说:“还能发生什么呢?我还是老样子,做着跟从前一样的事,每天都是。”说完,他又轻咳了一声。紧皱的眉头,苍白的脸色,看得我心疼极了。
“骗人!你明明看起来很不好。”我双手环抱住他的肩膀,把他更紧地贴向自己。
可是他伸出手推了推我,摇摇头,说:“我没事。雨好像小了点,趁现在我送你回去。你不担心你母亲吗?”
我愣住了。当时的我心情乱糟糟的,耳边是纷杂的喧嚣声,眼前一片迷雾,失去了方向。只有他,一点一点温柔地牵引着我,扶着我上车。坐在车厢里,我依旧不能反应。
雨势渐颓,星星点点敲打在竹帘上。我靠着后座,心里想,这个人真是太不会照顾自己了,我不在的时候,他都是怎么过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前方欢快地喊了一声:“到啦。”
他跳下地,帮我拉开帘子,体贴地扶我下车。然后顿住了,呆呆地看了看我,嘴唇张合着,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糟糕了,你穿的是我的衣服……怎么办好呢?”
我的名声已经够坏了,这种时候,对旁人的眼光也就更加地无所谓。我唯一担心的是我母亲的感受。人生真是艰难,要为各种事情烦忧。
我大大方方地把手伸向他,用力地弹了弹他的额头,故作轻松地说:“下次再还你不就好了?小气鬼。”
他一听也笑了,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四目相对下,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站在山手高地这样的地方分明很突兀,幸好这里人一直很少。我舍不得他离开,总想把他牢牢抓在手心里,于是试探着问:“那,进来喝杯咖啡再走?记不记得我常常和你说起的咖啡?我打赌你第一口都喝不下去。”
夏天的天气就是这样奇怪,明明刚刚还是暴风骤雨,连本该出航的轮船都改了船期,此刻居然说停就停了。空气仿佛停止流动一样,没有一点风,树叶都是一动不动的。我全身的毛孔不住地往外出汗,热切地等待着他的回答。我突然就不再害怕面对父母了,因为我更害怕眼前的少年会就此消失。
他没有说话,抬眼看向我的身后。跟着回过头去,父亲正站在二楼的露台上抽着烟,面色沉郁地注视我们,背景是阴沉沉的天空,乌云遍布。
我咬着嘴唇,倔强地扭头,扯了扯宗次郎的衣袖,无声地请求他和我一起进去。
他捂嘴咳嗽了两声,另一只手轻拍我的手背,说:“别这样,以后会有机会的。”
对,以后。这么想,我又稍微放宽了心。“以后”是个好词,让人充满希望。
可是我怎么也无法先挪开脚。我对他说:“你先走,我要目送你离开。”
他叹息着,想摸摸我,可是看了看我父亲,伸出的手在半空中顿住,慢慢下落,改为冲我挥手,又朝我父亲的方向鞠了个躬,转身登上马车,疾驰而去。
尘土飞扬,在我眼前漂浮。我爱这个人,爱到连他离去时扬起的尘土都能恋恋不舍地看好久。
走回房子里,父亲已经抱着手臂站在大厅里等我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的衣服,眼里简直能冒出火了,走过来直接甩了我两巴掌。声音清脆,余音在空荡的屋子里回响。他压低了声音,每一句话都像从牙根挤出来的:“嫌脸还丢得不够,又不要廉耻地跑去跟那个卑贱的日本人睡觉吗?要不是怕吓到艾琳娜,我刚刚就想开枪打爆他的头。”
我捂住又辣又痛的脸颊,眼前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两下。“妈妈呢?”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比较平稳。
“你还记得你妈妈吗?她哭着要冲出去找你,整个人都快崩溃了,这么大的雨,你让她去哪里找你!”他怒气很大,看起来恨不得把我掐死。
我自知理亏,愧疚不已地埋头绕过他,飞奔上楼去看我母亲。
杰西卡走了,没有人做晚餐。母亲服用了镇定剂,还在昏昏沉睡中。父亲和我都没有食欲,互相不理对方。整个屋子连灯都懒得点,一片暗寂,被泼上了浓墨似的,只有细微的走动声偶尔响起。我们住的地方就像一只扑翅盘旋的乌鸦,黑黑的,气氛肃穆。
这天真是热得让人几乎窒息,我慢慢地走到露台透气。夜空里只有寥落的几颗星星,遥遥地俯视着人间,月亮的外环也笼上了一层淡黄色的光晕。心情太烦躁,突然就很想试试雪茄的味道,之前我从未抽过烟,听说雪茄很浓烈,燃烧血液一般,和白兰地有得一拼。
念头才刚起,身体猛地歪向一边,我迅速抓住栏杆稳住身形,才不至于摔倒在地。我很明显地感觉到地面在剧烈摇晃,像站在汪洋里颠簸的小船上,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我对地震有天然的恐惧,这种可怕的情绪正在势不可挡地吞噬我。
“啊——”我俯下/身子,颤抖着抱住坚固的石栏,紧闭双眼,惊声尖叫,童年的记忆如影随至。
震动只持续了大约半分钟,就逐渐恢复到往常的样子。积蓄了一天的能量在这这一刻得到完全的释放,所有诡异的变化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我借着这场变故,尽情地呐喊着,把压抑在心底的悲伤和惶然都喊出来,连同眼泪一起迸发。
“妈妈……爸爸……”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想到这两个和我最为亲近的人,用力拍拍几乎瘫软的大腿,挣扎着爬起来,一边高喊着,一边向屋子里跑进去。
我跌跌撞撞地推开母亲房间那扇虚掩的门,黑暗中传来母亲微弱的哭喊声:“孩子,我的孩子……”
我大声应答,摸索着向母亲走去。还没到床前,一个坚实的怀抱紧紧地拥住了我。
有人狠狠地亲吻我的额头,雪茄的香味浓郁,飘到我鼻尖,呛得我眼泪直流。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那个人的手劲很大,我的肩膀被抓得很痛,可是让我无比安慰。我们一家都好好的。
“爸爸……”我回抱着他,还来不及松口气,另一个惶恐又像炮弹一样在我心底炸开。
宗次郎!宗次郎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想要跑出去,父亲的手像铁钳一样牢牢地抓住了我。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威严:“哪里也不许去,扶着你妈妈,我们一起先到院子里待着。”
他点了盏灯,幽暗中瞬时升起了火光,照在他刚毅的脸上,是跳跃的橘红色。
母亲依偎着我又睡着了,我哪里也去不了,心乱如麻,糟糕的情绪像丛生的蔓藤缠绕住了我。我只能暗暗默念着宗次郎的名字,不停地向上帝祷告,保佑他平安无事。
长夜寂寂,远处人声鼎沸,受了惊吓的人们都纷纷走到房子外面来。
父亲又点了根雪茄,明灭的亮光忽闪忽闪。他说:“日本人倒是比我们镇定得多,他们对地震已经习惯了,知道该怎么办。”我明白他的意思。
“看样子风浪会持续几天。我们搭下一趟船回去,7月19日左右吧,”他接着说:“回国以后,就把这个人忘掉。你外祖父亨利那边什么也不要说,彻彻底底地和现在诀别。我可不想你把脸丢到一帮眼高于顶的英国老古董那里去。”
看我没有反应,他又说:“就算我同意你们的事,他也不会跟你走的。日本武士固执得跟坚硬的石头一样,这一点倒很有男子汉的作风。”
我木然地点头。
“入夜天气凉了,回屋吧。”他最后猛吸了两口雪茄,说,“蒙贝利的房子是用从中国运来的花岗岩砌成的,少部分是汉白玉,比日本那些木头房子强多了。今夜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一夜注定无法安宁,我睡在自己的房间里,望着窗外发呆,渐渐进入梦乡。各种各样的声音如海潮一样来来去去,我站在黑暗的河流里,焦急地寻找方向。没有风,没有花香,水声被嘈杂无章的喧闹声淹没,我又一次在梦中回到了京都的大街上,我和他初见的地方。他扬起头和同伴说话,浅浅轻笑,随风飘起的马尾长发吹乱了我懵懂的少女心。
“宗次郎……”我低低地唤着他的名字,眼泪打湿了我的脸颊。
似有感应,我睁开了眼睛。
露台上隐隐有个人。其实我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觉得有双明亮的眼睛正注视着我,透过黑暗,像细雨恩泽。我不由自主地起身走近。
他站在暗处,沉沉的树影把他的轮廓连同气息都隐藏得很好。可我还是径直地走到了他面前,这是情人之间心灵的默契。
“我来看看你,”他说,“我记得你很怕这个。”
我突然想起在京都九华町的地板下那场感觉十分微妙的体验。他生气勃勃的身体,温暖柔软的双手,湿润挠人的鼻息,所有的,都在富于魔力地蛊惑着我。
明明时机不对,这个刚刚历经恐慌的夜晚依旧令人沉醉。我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我让他等等我,就放轻脚步到地下室里倒了两杯白兰地,蒙贝利先生藏了很多好酒在那里。
轻手轻脚地点起烛台,火光朦胧,映衬着天上的星辉。琥珀色的美酒在月光下晃动,羞涩的少年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有一点饿,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宗次郎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寄给我,是甜甜可口的豆平糖。我让他张开嘴,一人一颗地互相喂着吃。
我一直想要偷偷用白兰地灌醉他,但想到他身体不好,只给他浅浅的一小杯。他摇摇头,不满地嘟嚷:“为什么你的比我多?”
我亲了亲他的脸颊,说:“下次给你多喝点。”
他喝酒的姿势十分优雅,浅浅地轻酌,就皱起了眉头,捂住嘴拼命地忍住咳嗽。
我赶紧拍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等恢复过来了,他吐了吐舌头,边呼气边说:“好辛辣,比清酒有劲多了。”
他情绪很高昂,非要继续把剩下的喝完。我们碰了碰杯,清脆的响声直落我们的心底。
夜晚是远山的倒影,形形重重。没有音乐,只有窸窣的虫鸣。我们踏着月色,在山手高地一座宅邸的露台上相拥跳舞。他的舞步比以前灵活了很多,旋转和摆荡之间,我们像午夜昙花一样温柔绽放。早在多年前伦敦庄园的那个夜晚,我就已经一步步地向他走来,正如他仰着头向榉树上的猫头鹰孤独地祈祷着能快点长大。
一个倾身,他顺势把我捞起,身体紧紧相贴。他不让我亲吻他的嘴唇。疑问来不及说出口,衣服里已经钻进了他颤抖的冰凉的手。
伴随着悄无声息的实际上并不存在的音乐,我们拥抱在一起,踩着节奏,缓缓地走回房间。
房门是打开着的,后半夜起了风,窗帘乱飞,衣服一件一件地落地。他瘦弱白净的身体在暗夜里散发出温馨的香气,我抬起手,一点一点地抚摸下来。
他把我覆于身下,开始缓慢又坚定地进入。身体是彼此都很熟悉的,不需要什么别的前戏。痛苦和快乐交织在一起,我们抱紧了对方,在颤栗中齐齐地发出难耐的呻吟。
我张合着嘴,大口喘气,像漂浮在大海上,任由波浪带我去任何地方。
我觉得这样很好。
“累不累?”事毕,我吻了吻他出汗的鬓角。
他摇摇头,嘴唇在我胸脯上游走,孩子气地细细吮吸。他的舌头很软,可是不愿意和我深吻。
“要不要试试那种……”我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嘴唇。
他别过头,说:“别,我咳嗽着呢。”
“我不怕。”
“……不要任性。”
我再三请求他跟我回美国去,新选组的法度到不了那里。
“说什么傻话呢,”他的语气是最柔软的丝绸,目光却是最锋利的冰刀,“我可是个武士,任何时候都不会背弃。这一点,无论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我爸爸说,我们会在半个多月后搭下一班船走。不到二十天里,可以留下来陪陪我吗?”
“可是我答应了明里小姐,明天就送她去仙台的。”他叹了口气,说,“明里小姐说,想要死在山南先生的家乡。”
“来得及回来送我吗?我很害怕,宗次郎。”
“来得及的,”他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很是漂亮,“又不是不会再见了。”
“那明天我去送送你们。不许偷跑,我醒来一定要看到你人。”
他想了会,认真地说:“好”
可是他说谎了。等我醒来时,枕边空空,如果不是留有余温,我会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母亲说地震让她很不安,我安慰她已经过去了,可是她情绪不稳定,我只得一直陪伴着她四处走走散心。
震后一切又重归于平静。宗次郎没有再来找我,他应该是直接送明里小姐走了,一点音讯也没有留给我。
炎热的七月天,院子里各色的美人蕉都开好了。在上流社会盛行的花语里,美人蕉预示着“坚实的未来”。这是个好兆头,我真觉得他应该来看看。
离开的日子很快就来临,天空湛蓝,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常。我坐在露台上等待了很久,终于接受这一事实。母亲站在门口唤我,我对她笑着,理了理帽子,挽着她的手,一起走出在日本最后待过的房子。
这次来送我们的是里欧先生,他扯着大嗓门指挥搬运工帮我们把行李搬上“玛丽公主”号。父亲和他热烈拥抱,相约着在亚柏尼再见。
我则失落不已地来回扫视堤岸,目之所及都是黑压压的人群,更远处是低低矮矮的日式房子。我向小贩买了丸子串,一口一口地咬。连续吃了五根,而我等待的人一直没有出现。
尖锐的汽笛声在身后响起,父亲提醒发呆的我:“该登船了。”
我只能挪动着脚步,慢慢地往前移。大海的涛声雄浑有力,心跳渐渐地缓和下来。
突然,我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转身还没有来得及看清,一道影子从半空中掠下,一纵跃到我面前,紧紧地把我抱住。
“玛丽!”这是他第一次喊出我的名字。
我再也忍不住了,用力地抱住了他,像要把一生的力气都在这一天用完一般。我贪婪地亲吻着他的头发,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子,还有他那粉色的薄唇,就像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迷人。
眼泪从眼眶中喷薄而出,我抱着他,如同抱着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珍宝。
我的情人啊,他有柔软的黑发和甜美的双唇,他不会说动人的情话,他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拥住我,在我耳边轻轻哭泣。
可是我知道,我可能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我还是舍不得你,怎么办呢?本来只想远远看着你就好了,可是我,我……”他喃喃地说。
他的眼泪湿透了我薄薄的胸衣。在汹涌的泪海里,我们都迷失了自己,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拥抱着、亲吻着,诉说离别的惆怅。
“宗次郎,和我走吧,和我走吧。”我大哭着乞求他。
“我不能。这是武士的时代,我要挥剑战斗到最后。”他深吸了口气,说,“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活在你的那个时代里。”
少年武士的眼泪何其珍贵,我一颗一颗地吻掉,一颗一颗地印在心底。
“一定要来找我,你不要忘了你答应的事。”
“无论你在哪,我都可以找得到你。”
“带上Yoshihiro桑。告诉它,Takeuchi在英国等它。”
他坚定地点头,最后一次把嘴唇深深地印在我的额头上。他说:“玛丽,冲田夫人,我爱你永如今日。”
轮船缓缓地即将驶出横滨港,波涛荡漾如同来时一样厉害,海风吹散了船舱里浑浊的空气。我背靠在栏杆上,头晕得想吐。我不敢再看他,那样会让我失去离开的勇气,我会不顾一切地再次从甲板上跳下去找他。
在栏杆的另一边,我看到了那天在堤岸上弹着木吉他唱歌的游吟歌者。他随兴地弹了几声,清唱了一句:“我要去哪里才能再把你找回来呢?我的爱人。”
我内心剧痛难当,犹如刀割,不禁跌撞着又转身凝望岸上那个逐渐缩小成黑点的身影。
只因为回头这一眼,他在我记忆深处,自始自终都是那个羸弱苍白的少年,弓着身体,低头哭泣。
他永远停留在1866年里我见到的最后模样,而我还要继续成长,逐渐老去,经历生活的酸楚和欣喜,过着一个女人要过的日子。期间,我再一次离家流浪,连我母亲都无法再挽留我了。只是这次的出走,我不再孤单,过得更加艰辛飘渺,只是我知道生活充满希望。
在我最病重潦倒的时候,维维安转送给我的那块祖母绿宝石项链帮了我很大的忙,它十分值钱。我每次看着它,都会对自己说:“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糟,还可以再撑下去。”慢慢地,咬着牙,就神奇地熬过去了。生活带给我苦难,也让我变得更加从容坚定。我一生所有的艰辛或许源于少女时代的那段沉寂在时光里的爱情和那场不被承认的婚姻。可是我想,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从神差鬼使地开始这段爱恋时起,我就应该知道自己将会为禁忌的情动付出怎样的代价。我有过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可是我毅然放弃。人如河流上的落叶飘零,未知的前方总有别样的风景。如果你不是我,不曾有过这样的经历,不曾见过那个眼睛亮晶晶的东方男孩,你不会理解我的心情。
你觉得我是在编故事吗?亲爱的年轻人。如果不是他留给我宝贵的纪念,我甚至也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见过这么一个人。我老了,已经老到了不记得日本在哪里了,那是我终此一生不再回去的地方。我戴着他亲手帮我戴上的桃木红绳手链,去了很多地方,还差点染病死在某个荒无人烟的小岛上,但是,唯有日本,我从某一天起就把它深深地封存在记忆里。
三十几年后,回忆随着富有节奏的雨滴一起拜访我在普罗旺斯的住处。当时,我正坐在书房里看一本从美国费城寄过来的书,是一个名叫新渡户稻造的日本学者写的。雨滴不时敲打我的窗户,窗台上水汽蒙蒙,声音是流动的,由远及近。我刚好看完书,又重新翻回扉页,作者说要把这本书献给他所敬爱的叔父,“他教导了我敬重过去并仰慕武士的德行”。抚摸着封面上清晰有力的书名,《武士道》,我一下子就知道,“过去”,它又回来了。
第72章 后记 关于玛丽•;史密斯的一些事
“关于那位女士的故事就是这样了……”帕卡尔望了一眼窗外,轻轻地说。
“何其有幸,能听闻这样的故事。”镜如略略倾身,行了个礼,欲往风炉里再点一些白炭,“初融的雪水用来煮茶很是甘甜,请务必再就着点心品尝几杯。”
“多谢。”
“啊呀,竟忘了给客人您准备膳食。我这就命清如送上,都是些粗鄙的薄食,还请客人不要见怪为好。”镜如突然想到什么,歉疚地俯身说。
“没有的事。是我打扰您了。”年轻人露出爽朗的笑容,大方地说,“我待会自己四处看看就好。”
两人互相客气了一番,镜如问:“有一件事,我尚存疑问,还望解答一二。”
“您请说。”
“为何那位女士这么多年都不曾回到日本寻找她的心上人呢?”
帕尔卡沉思了片刻,才缓缓回答:“在我知道这个故事以后,也曾问过那位女士这个问题。她说,相同的问题,二十几年前有另一个人也问过,那人便是我的父亲。她始终不愿意给出答案。直到去世前才告诉我,她一直在等待,她固执地相信那人还活着,一定会找到她的。因为那人亲口对她承诺过。”
“她因此从未想过回日本吗?”
“不,她刚开始没有一天不盼望回日本,但中间发生了点事,就耽搁了下来。迟迟等在离开日本三年后,才收拾好行囊,吻别她的母亲,准备回日本给那人一个意外的惊喜。那是唯一的一次,但是很可惜,最终没有成行。”
“请原谅,我能否再问问,这是又为什么呢?”
帕卡尔几不可闻地发出一声叹息,说:“这一点,我也不知道。她到离世都没有说。她很艰辛地在世界上漂泊,为了两人共同的心愿,代那个无法离开的人来看看生命中未曾见过的奇迹。她坚信,那人会追得上她的脚步。”
“她真是位为了爱情一往无前的女性啊,”镜如闭上眼睛,也叹息道,“只是那位曾经的少年武士……永远都无法再找到她了。”
“不,临终前,她说她看到他了。他向她伸出了手,接她一起去那个他们期待已久的自由而宁静的世界了。”年轻人仰头饮下最后一杯茶,微笑着说。
来自法兰西的年轻人帕卡尔从西本愿寺走出来时,已经是暮色苍茫的黄昏了。他抬头凝视着和四十多年前没有什么两样的落日,笑了笑,打算去油小路町一家老酒馆里喝上一杯。明治时代的日本人越来越西方化了,一路上他好奇地打量着街道上穿着西服,留着山羊胡的日本男人,不禁露出天真的笑容。
那家老酒馆很近,过了个拐角就到了。他兴致勃勃,因为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一个人,他知道会在那里见到他。
“藤田先生……”年轻人挑开布帘,一眼就望见了坐在角落里低头喝酒的老人,快步向他走去。
老人抬眼瞥了瞥他,继续喝着酒。
年轻的外国人和这个明显透着旧时代气息的老酒馆格外地不搭调。西式酒馆的兴起,让这家历经岁月沧桑的小馆子更加地客源稀落,只有寥寥三两人而已。
年轻人叫了壶清酒,就在老人身边坐下,一点也不在意老人的沉默不语,自顾自地絮絮叨叨着:“我去看了,和她说的不太一样,北集会所和寺院本堂之间并没有用竹栅栏隔起来,我也没有看到一口古井呢。藤田先生,您说,会不会是被寺院的僧人处理掉了呢?咦,今天永仓先生没有来吗?”
“诶诶,我说,新年节就独自出来喝酒,会不会不太好?时尾不会生气吗?”正说着,身后忽然传来爽朗的说话声。
“您来了啊,我还以为您又在忙着写书呢。”年轻人起身让了让座,笑着说。
来人是个身材矮小的白发老人,嘴里咬着酒壶,精力十足地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高声说:“嘿嘿,随便写写。已经从江户回来了呀,事情都办好了?”
“是,从东京回来了。托二位的福,我终于完成了她的遗愿,总算安心了不少。今天晚上,我们一起痛快地喝上几杯吧。”
“啊,已经没有江户了,早就改名叫东京。人老了,记性就是不好了,对吧,阿一?”矮个子老人笑嘻嘻地对另一个一直坐着喝酒的老人说,“这个小子说话时的表情跟那家伙很像吧,阿一?”
“叫我藤田五郎。”对方皱了皱眉头,又倒了一杯酒。
“叫习惯了嘛,就是改不过口。”矮个子老人不以为意,转头看向年轻人,“对了,我又忘了你叫什么名字了。你那外国名可真不好记。”
年轻人轻轻抿了一口酒,目光盯着眼前一盏散发着柔光亮光的竹丝灯看了很久。再传统再古老的地方终究是无法完全抵挡住崭新的时代潮流,过去那些不可能实现的愿望慢慢地也被人当做习以为常的事情。而阻隔在这其中的多少年的光阴,以及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泪水和喜悦却是无法再回来的了。
“那么,您也可以叫我另外一个名字,”年轻人扬起了头,眼睛里有亮晶晶的光,“宗次郎……我的祖父也是这个名字。”
“嗯?”两个老人同时放下了酒盏。
“我的名字叫,冲田宗次郎。”
时光在那一刻突然停止了,然后所有的场景如退潮般急速地倒退到四十二年前美国纽约布朗克斯区的一个房子里。
那是个阴雨天,租住在这房子里的年轻女人刚刚收拾好行李,打算出一趟远门。她看了看躺在躺椅上熟睡的一个褐色卷发的小男孩,又看了看窗外连绵的大雨,想等雨停了再出去。
这时,房东太太敲开了她的门。她以为是刚付清的房租还存在什么问题,还没问出口,房东太太就塞给她一个小小的外面包着一层油纸的包裹,说:“刚刚才到的,从费城那边寄来的。”
她一看就明白是谁了。她的朋友小林孙次郎从日本来到美国了。她笑了笑,慢慢地拆开包裹,最上面是小林先生写的信,只有简单几句,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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