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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武士情人-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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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不渴?”
我摇摇头,说不用。
戴着斗笠不解下来的我似乎有点奇怪,还好没什么人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顶多好奇地瞥我两眼。
我们的手从头到尾一直牵在一起,慢慢地,越挨越近。如海的人潮,让我们有一种相依相偎的感觉。他身上的青草香萦绕在我鼻间,那是好闻的、干净的男孩子的味道。
恍惚间,三味线的弹奏声响起,伴着几种我不知道的乐器,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拉长了语调,咏唱了一段抑扬顿挫的曲子。虽然听不懂,可是蕴藏其中的隽永韵味让我不禁舒服地跟着点头。
幕布慢慢地拉开,华丽精巧的布景一点点地展现。舞台正中央的两扇拉门中,走出来一位穿着艳丽和服,满脸涂得雪白的人,男女莫辨。我看到他腰间佩戴着一把长刀,便猜想是个男子吧。他的语调十分夸张,我不知道他在念什么,只看着他时而仰首吟哦,时而低头不语。
然后,他缓缓地退下。另一边的屏风后突然响起一声捏着嗓子唱的声音,像线一样细,像烟一样轻,配合着清越的曲子,很是奇妙。过了一会,声音渐歇,屏风被撤去,一个风姿卓越的盛装女子低眉侧坐。三味弦轻挑了几声,最初那个低沉的男声又响了起来,语调极其缓慢,似乎在诉说着什么。而那着红裳的盛装女子嘴角不动,跟着他的唱曲开始做各种各样的姿势。她一直颦眉,有时会保持同一个姿势好一阵子,静静地待那人唱完。样子是说不出的诡异,粉白的脸上有女性的柔美,也有一点男性的棱角。
出于礼节,我不能出声问身边的少年。他和所有的人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表演。在那个长刀武士出来和那盛装女子隔着台阶深情相望时,低沉的男声唱腔更加凄切,一种不可得的哀伤缠绕在我心头。少年握着我的手,手劲随着台上人物的悲喜忽大忽小。
我是看不懂上面的人在唱什么的,虽然声音极其哀怨,气氛极其压抑,可是看看周围的人开始抹眼泪,我更多的是感到有些新奇。而那个少年表情始终十分严肃,我侧头看着他,他长长的睫毛一上一下扑簌着,明亮的眼眸深处流动着感伤。他紧紧咬着嘴唇,偶有一两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在台上女子和男子伸手相探时,他忽然喘息起来,一只手抓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揽住我的腰,像是怕我会突然飞走。周围的人依旧津津有味地盯着台上,有的轻声赞叹,有的悄然抽泣。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呢?直到表演结束,少年依旧是低头不语。他带着我走到宽敞的地方,才放开我。我轻轻摇了摇他的手,他没有任何反应。
再抬起头时,他的眼睛更加晶莹,像被雨水洗礼过一般明净。他低低地咒骂了一声:“该死的新八!”虽然很小声,可我还是听见了。
“新八?”我问。
“嗯,昨天就是他叫我带你来看这戏的。”他的声音里拖着些许鼻音,似有哽咽,“不是个好故事。”
看到我一直盯着他,他不好意思地又低下了头。而后,他带着我去一个他常去的茶屋吃点心,语带天真地跟我讲起一些有趣的事。我知道他不吃生食,喜欢糖果,最亲近又最敬畏的人是土方先生,木屋町那家酒馆的配菜做得很有江户的口味,近藤先生的目标是成为一代大名……那个下午,他告诉了我很多关于他和他身边人的事,好像要把我们之间的空白一下子填满。
“是不是又是新八教你的?”我感到好笑。
“啊……”他张了张嘴,老老实实地点头,又羞赧地补充说,“他说女孩子都会喜欢的。”
“……”
“你觉得高兴吗?跟我这样……”他期待地看着我,想问又问不下去。
“很高兴。”我热切地望着他,说,“这样子真好。”
他一下子笑了起来,无比灿烂。
“快要下雨了呢。”
“是啊,蜻蜓都在低低地徘徊呢。”
“看来会下很大的雨吧。”
“是啊是啊。”
身边经过的人不紧不慢地搭着话。
抬头看向天空,果然阴云密布,空气沉闷。我本来烦躁的心因为身边那个人的存在,变得轻盈了起来。
而在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出戏演的是,一对相爱而不能在一起的男女死后的灵魂依旧在不断地寻找对方的身影,却怎么也到达不了彼此所在的地方。
永仓新八,果然是个该死的讨厌鬼。
第35章 第三十四章 池田屋
1864年7月8日的清晨,我像往常一样早早地起床,捧着一杯日本清茶,坐在庭院里呼吸新鲜空气,听一听流水击打竹片发出的清脆声。很多时候,我都不太乐意待在房间里,因为日本人总是很喜欢在居室里点上熏香。那种镂刻着精致图纹的银质器皿里,轻烟缭缭,香气靡靡,氤氲了一室,鼻息都被淹没其中。这样的迷醉让我分外压抑,像被催眠一样进入一个奇幻的梦境里。
于是,我便明白了我为什么会那么迷恋少年的味道,干干净净,自然而然,我闻着他身上特有的青草香,就像走在一个太阳很好的晴天里。我是多么想念他,可自那天分别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他。
他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那天从茶屋出来后,便有一个清瘦的黑衣男人匆匆走到他身边耳语了几句,他点了点头,跟我说声抱歉,就送我回住所了。
靠近住所有个幽静的拐角,我们在那里依依惜别。
他低着头,耳根通红,像在努力地回想什么。那个男人站在不远处,冷冷地抱着双臂等候,身影和树影模糊成一片。少年飞快地瞄了他一眼,又轻轻地扯了扯我的衣袖,把一个小袋子塞到了我手里。他羞赧地说:“很好吃的豆平糖。”
我当着他的面,打开了那个袋子,捡了一颗吃下去,又甜又脆。“真的很好吃呢,谢谢。”
他很开心地笑了起来,说:“下次再带给你。”然后冲那男人挥挥手。
我听见少年叫他“阿丞”。两人消失的速度都很快,我的眼睛只眨了两下,他们已经不见了。剩下我掂着糖果袋子发怔了半天。
只能解释为,这是神秘古老的东方力量吧。
此外还有更神奇的事情发生。
之后的几天里,虽然少年一直没有再出现,但是我每隔一天都能在房间门口捡到一袋豆平糖。起初我以为是谁遗忘在我门口的,但是这种巧合说出来任谁都不会相信。何况我们借住在这里少有人知道,也没什么人可以随意接近我们的住处。
难道是他吗?我苦思了很久,直到前天傍晚,我从浴池里出来,走回房间的时候,看到门口蹲了个小小的熟悉的身影。
那么弱小,那么骄傲,扬着头,慢吞吞地向我打招呼——
“喵……”
一开口,一个小袋子就掉到了地上。
还有比这更神奇的事吗?
我俯身摸了摸它的耳朵,向它问好。它很受用地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了一下我的手心。
这回我看到了,比前两次都不同,送来的东西里除了那袋不用打开就知道装了什么的礼物外,还附有一片薄薄、形状很规则的树叶,上面用日语写着一串我看不懂意思的句子。
我小心翼翼地把树叶捏起来,另一只手顶开垂落在地的竹帘,那只黑猫也很聪明地叼起袋子,跟着我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我亲了亲树叶,夹到日记本里藏好。有一股热流在我心底激荡,绵绵不绝地涌向全身各个地方,每一个细胞都张开了,我甚至觉得头皮有点酥麻。可是我很想唱歌,很想欢快地跳一支华尔兹,反正在房间里没有人管我会不会失了淑女的仪态,于是我抱起那只可爱极了的黑猫在房间里兴奋地转圈圈。
它“喵呜喵呜”地叫了几声,拼命地挣扎,试图逃离我的怀抱,直到我拿出一些吃的东西犒劳它,它才渐渐安静下来,坐在榻榻米上享用,还不时摇头晃脑。
我问它:“你的主人呢?他什么时候会来找我?或者我在哪里可以找得到他?”
回答我的只是几声细细的猫叫。
“你是说他很快就会忙完吗?真是只好猫!”我赞许地挠挠它的耳朵,像少年那样爱抚它。
我目送着它跳上院墙,紧张又害怕地期待着那人会出现在我面前。那时我并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一件怎样的事,直到很多年以后,我才从一个旅日的美国作家写的书里了解到,我所爱的男孩他亲身经历了一个改变日本命运的大事,并且无形中推动了历史车轮的转动。
池田屋?!
“是的,池田屋。”
中午的时候,小林先生告诉我,他在三条大桥西边的一家叫做“池田屋”的小旅馆附近碰到了一个长得很像维维安的外国女人。他皱着眉头说:“那一带住着很多身份不明的浪人,尤其是长州跟土佐的勤王倒幕派。最近时局很乱,有传言长州藩的一些过激武士准备放火烧掉京都,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一些人都准备着逃命了。虽然不能肯定是卢森堡小姐,但是一个外国女人在这么一个敏感时刻,就这么出现在京都街头,真是太不要命了!”
这么大胆无畏的外国女人,我想,除了维维安大概就没别的了吧。
“您没有追上去吗?”我问。
“没有,当时离得有一点远。她跟一个卖花女买了点花就走了,就这么大白天的。”小林先生为她的行为感到匪夷所思。
我默默地在心中祈求上帝保佑她不要遇上那些可怕的人。然后我想到了一个问题:“我父亲呢?他又没有跟您一起回来吗?”
“本来见了胜海舟之后要回来的,可是后来他又要和斯图尔特先生一起去见个朋友,我就自己先回来了。”
“胜海舟?你们早上是去见他?”
“对,那可是位非常德高望重的幕臣,比很多日本人都有远见得多了。”小林先生说,“禁宫御守卫总督一条庆喜大人把他从江户请过来,是为了商谈借款的事,幕府的财政已经是捉襟见肘了。领事馆这边正好也想请总督大人帮忙斡旋横滨锁港的事。”
我不感兴趣一条庆喜和胜海舟到底是些什么人。我更困惑的是,父亲在京都还有哪些朋友。他的世界对我和母亲来说实在太过于生疏了,四年的分别无形中变成了一条鸿沟,我对一切空白的回忆感到惶恐不安。
于是我便想起了我那腼腆的少年。他跟我讲起自己的过去,带我去看他长大的地方,他天真而坦然地想向我展示一个我所不曾见过的属于他的世界,并热忱而温柔地问我:“这样好不好?”
他只是一张简单的白纸,哦不,不是中国产的那种昂贵的宣纸。如果忽略掉他高超的剑术和杀人时面无表情的残忍,他只是个托腮坐在某个青石小巷子里听鸽哨的普通男孩。
我百无聊赖地想着一些事,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傍晚,父亲和斯图尔特先生他们也一直没回来。日本比较有身份的人习惯一天只在上午和下午用餐,饮食也极为素淡,他们不吃下午茶,这让我有些不适应。那天我突然感到很饿,可是为了在人前保持淑女的形象,我坚持只用了一点点食物。豆平糖已经吃完了,那只猫再也没有出现,那个人也迟迟不来见我。
没找到小林先生,我在长廊上走了几圈,终于再也坐不下去了,又穿上前几天的那身和服准备出门,想了想,又打开箱子取出手枪放在袖口里防身。那个时候独自出门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我也说不清,也许是为了和父亲赌气,也许是想像维维安一样独立又勇敢,也许是我那亲爱的男孩正在某个地方等待着我。
就这样,我在守卫诧异的目光下,用尽量缓慢的语速跟他表示我想要出去走一走。其中一人坚持要跟行,他说:“让我送您去吧,要是迷路了就不好办了。”
我想了想,说好。
“那您要去哪里?”
“那就……池田屋附近吧。”这是我脑海里唯一能想到的地名了。
*
我们来到池田屋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山去了,到处都是灯火和人群,这一带十分繁华。那名领路的守卫客客气气地对我说,如果还需要什么帮忙,请尽管和他说。随即我掏出了一点身上带着的日本钱币想要作为答谢,那人皱着眉头,退后一步,坚决不肯收下。
我只是很感激他帮我带路,他却淡淡地说:“这是奉行大人交待的,要保护你们的安全。”
我感觉他并不耐烦和我待在一起,大概是从内心就排斥外国人的缘故,他尽管在努力克制情绪了,但脸上还是诚实地流露出了厌弃的神色。即使这样,他仍保持着几步的距离跟在我身后。
两边都在为各自的利益私下谈判,这种时候谁也不希望看到意外的事情发生。我对那名守卫说:“我会自己注意的,谢谢。”他表情疏淡地点了点头,用沉默来应对我,眼底的那点敌意始终抹不去。眼前的这个日本武士正在恪尽职守地完成自己的任务,并隐忍着对守护对象的仇视。对大多数日本人来说,我们从来都只是入侵他们领土的敌人。
那有什么关系?我心底浮起一点揶揄。坦白说,即使我们不为幕府方面提供资金援助,他们一样无法轻易地关闭横滨港,毕竟实力的落差就摆在了那里。
1853年,斐谟总统在给德川家庆将军的国书中只写到,希望能寻求日美两国的友好通商和煤炭食料的供给以及对美国漂流者的保护,用词恭谨,语气恳切,他当时绝对想不到数年之后我们可以通过武力威胁在日本获取诸多好处,比如开港开市,甚至建立居留地。这件事说明了一个事实,有实力作后盾的强势做派永远比谦谦君子的空谈更办得成事。
我承认,我对日本的感情是复杂而矛盾的,糅合了傲慢的偏见和好奇的凝视。想要接近却在即将触及的那刻迅速缩回来,正如我对那个少年的感情一样。在我离开日本数年后,开始静下心来回顾这一段心路历程时,才发现两种纠葛的理念竟是我痛苦的根源,也是我和他之间难以抹去的悲哀。
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危险的气息
那么,暂时就让时光静静地倒流到1864年夏天的那个晚上。
当时街道上人潮拥挤,沿街叫卖的小贩挂着竹筐、推着板车从身边经过,我看中了几个可爱的小物件。每当小贩试图跟我兜售时,我都只能遗憾地拿起来看看,却不能开口。这里是京都,不是横滨。虽然我会说日语,可是口音跟他们迥异,就算戴着斗笠也不能向他们买东西。
不过,这样一点也不影响我出来逛的心情。我只是想要透透气,在这个让布朗宁太太鄙夷为“比盖尔的乡下佬还要穷酸”的异国都城里,或许还有些别的有意思的东西。
我自己都感到无比惊诧,恋爱真的是一种奇妙的催化剂。一年前还对这个国度充满厌恶和烦躁,可是突然间,一切又因为那个住在我心底的人变得有所不同了。比如,我会跟鹧野小姐学习如何把一枝枝嫩黄色的苍兰插放在花瓶里,让它看起来更加错落有致;又比如,我喜欢上了“丸子”,也许从离开京都那一天坐在马车上看到坐在街边悠闲地吃着丸子的少年时,我就觉得它一定会很美味。
爱情有着最动人的力量,再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会在它的指引下发生。就像鹧野小姐为了能顺利和蒙贝利先生结合而把灵魂奉献给了上帝,且不论她的动机是否会让人质疑其忠诚度,至少我是对他们的爱情是持着赞许并同情的态度的。但她在绝大多数真正的基督教徒眼里,永远都只是个卑贱邪恶的东方女人。
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自己,并不可自拔陷入这种沉郁的思绪中去。那个人也会为我而信奉耶稣吗?
我自嘲地想笑,不留神却撞到了什么,身体猛地往后一仰,重重地跌倒在地上。同时我听到一声稚嫩的哀叫:“哎,好痛哦……”
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我竟然走到了一条小道上,人没有那么多。我的对面,坐着一个正在揉脑袋的小男孩。他大概八、九岁吧,穿着麦色的短褂,留着额发,睁着一双小眼睛瞪我。
“好痛。”他一再地强调着。
也许是那嘟嘴的模样让我想起约翰那个小鬼,我情不自禁地笑着伸手去拉他。“对不起。”
小男孩仰着头,推开我的手,气呼呼地说:“喂,你怎么看路的!明明躲着你了,还硬要撞上来!”
我只得再一次道歉,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准备离开。
那个小男孩却意外地难缠。他依旧坐着,不依不饶地看着我说:“喂,你就这么跑了吗?我的东西都掉了一地了。”他指了指地上一堆散得七零八落的东西。
借着光,我凑近了看,有青面獠牙的可怖面具、圆陀螺、弹弓、几袋糖果,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的小玩意。没有再说什么,我俯身帮他一一捡起来,送到他面前。
他仔细地清点了东西,说:“嗯,没错,都在。”又从几个小袋子里拣来拣去,最后犹豫了一下挑了个比较小的,打开掏了几颗放嘴里,又系好了扔给我。“喏,这个请你吃。帮我把这些一起抱到池田屋去。我一个人抱不过来。”
虽然是个东方小孩,可是那副堂而皇之占便宜的举止神态简直酷似约翰那个小“夏洛克”。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好脾气,也许是想起我爱的少年温和地陪着语言不通的约翰玩耍时那可爱的样子,我的心突然像柔风拂过春天里的水洼一样,涟漪一圈一圈地荡漾,整个人因为爱意变得亲切起来。
我捏了捏那个干瘪的小袋子,把所剩无几的糖果都倒出来,一口气全吃了下去。偶尔粗鲁一回的感觉真是不赖,其实我很早就想这么做了。
我边帮那个小男孩拿一些东西,边问他:“池田屋是吗?你去哪里做什么?”
“因为那是我家开的。我是池田屋惣兵卫的儿子,弥之助。”他拿了面具在手上玩耍,还不忘问我,“你是北海道那种乡下地方来的吗?讲话的口音不像京都人。”
我那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善意突然减了一半。
“来做生意的吗?也是啊,那么穷的地方。”
我开始深吸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今天运气很好哦,遇到了我,我家的旅馆今天很多客人的。嗯,也不是不可以啦,你只要分我们一点,我父亲应该会让你在那边接待客人的。”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大概把我当成了“游女”之类的女人了吧,顿时十分气恼。我为刚刚把这个日本小孩和约翰•;塞纳先生相提并论感到深深抱歉,举起手准备揍他一顿,可是转身一看,那名守卫仍尽职地跟在不远的地方。
“我不是你说的那种女人。”我狠狠地喝止他的胡言乱语。
“啊?”他一下子愣住了,尴尬地摸摸头,说,“对不起。”
他看我不搭理他,又讪讪地说:“喏,那个最大的袋子里放的那种豆子很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
我继续沉默着,心里想,我到底在做什么?那个人微笑着纵容早熟的死小鬼胡闹时是怎样的心情呢?
我是不喜欢小孩的。可是后来的某个晚上,我和我的少年躺在月光下听虫鸣。他紧紧地抱着我,把头埋在我的胸口,用软软的嗓音对我说:“姐姐来信了,她请近藤先生帮我找个合适的姑娘……姐姐她,她希望我能为家里……”他抬起头,面容安静,眼神温柔,直直地看向我,仿佛要望到我心里去。他说:“我是很喜欢小孩子的。你呢?”当时气氛太过于美好,他那明亮的眼睛在皎洁的月光下蛊惑着我的心智,我竟然像被摄了灵魂一样重重地点头。第二天清醒过来的时候,我便把失魂的原因归为月下的迷乱。
而在走近池田屋的这个晚上,我也是一路踩着白白的月光,走向命运指引的所在。就是在这一天起,我开始相信,“无论上帝无论何人何物,无人能用世俗将我们拆散”。
“到了。”弥之助欢快地喊出来。他领着我来到池田屋的后门,因为他说旅馆已经被一些客人包下来办酒宴了,他们不愿意别人打扰,所以早早地锁了前门。
这是一家有两层楼的屋子,跟其他的日本建筑没有什么差别,但是它的后院比较特别,没有像其他宅子的庭院树影婆娑、花草生姿(后来少年告诉我,这是为了防备像阿丞那样的忍者躲树上刺探情报)。我瞥了一眼没入黑暗中的守卫,几分紧张和忧虑的情绪在走进门的时候迅速被兴奋感取代。做一件看起来有点危险的事情是十分刺激的。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能理解了维维安身上那颗永远在不安分中骚动的叛逆因子。
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装作无意地对弥之助说:“请不用关门吧,我就要走了。”
“可是我还是得请你吃点什么表示谢意呢。”这个小孩还不是太讨厌。
他接过我递给他的东西,一边说“请等等啊,我放下东西就来”,一边撒开短短的腿往屋子里奔。
我还不忙着走,本来就是漫无目的地出来散散的,索性就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我对屋子左侧的红墙还挺感兴趣的,摸起来又冰又滑,右手在上面飞快地弹动,像在演奏钢琴,一路摸到右侧的格子门窗上。虽然窗子里透着光,可是我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于是我无意识地凑近了睁大了眼睛看。
突然,格子窗一下子被打开,我吓了一跳,迅速后退了三步,紧张地看着窗子里面的人,右手伸进左袖口里握紧了手枪。
我看到一楼的屋子里面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清瘦男人。我怔了一下,便有阵劲风袭来,我的喉咙被一只生硬的手卡住了。
“阿,阿丞?”在他下狠劲扭断我脖子前,我艰难地念出他的名字。
是的,我曾经见过他一面,我的少年笑容灿烂地扬着手对他说“阿丞,再等我一会”。
“是你?”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阿丞还是敏锐地认出了我。他的手松了松,却仍捏着我的要害,似乎在犹豫。他眯着眼睛,慢慢地说:“副长说了,再出现在Okita面前,就要你的命呢。”
然后他不动了,因为我的手枪对准了他的胸口处。
“我的子弹绝对不会比你的手慢。”我努力用平静地语气跟他交涉。
“你确定?”话音刚落,他就神速地消失在我面前,有一个冷冰冰的硬物抵在我的脖颈上。皮肤刺痛了一下,几缕温热的液体顺势流下。
“松平定敬。”惊吓之下,我无法流利地说话,但是一丝清明仍让我找到足够分量的人,试图告诉他“他不可以杀死我”这个事实。
果然,贴着后颈的利器顿住了。像是为了证明我的话,那个守卫似乎感觉到了不对,急忙奔进来。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这个叫阿丞的男人看到守卫衣服上的葵花纹路时,手里的寒光就凝固在纸窗上了。我听见他骂了一声:“该死,差点误事。”
后颈的冷冽突然消失,阿丞已经站到了守卫跟前,问:“伊势桑名?”
守卫傲然答道:“京都所代司伊势桑名藩主旗下护卫铃木小太郎。”
“京都守卫官会津中将属下新选组监察山崎丞。”山崎丞神情不卑不亢,望了我一眼,说,“那个外国女人是你们的……”
“桑名和会津本如一家,请务必守口如瓶。”铃木果断地截住话题。
“我们也有要事在身。”山崎丞说。
看他们彼此了然的神色,我知道了自己再次得到了上帝的庇佑。只是那个副长是谁?我的心像吸饱了水的海绵不断下沉,山崎丞的话我已经想得到原因了。
凉凉的夜风吹来夏日特有的清香,本应该是个怡然自得的夜晚,我的胃却下意识地一阵痉挛。疼痛让我愈发清醒,从二楼隐隐传来的争辩声虽然细微却足以震痛我的鼓膜。危险就像暗夜里隐匿在丛林中的猛兽,狡猾地寻找着最好的时机,只要一点破绽,它就会立时扑出来趁你不备咬断你的喉咙。我的后背一阵怵然,肃杀的气息正在悄然弥散在这间看似普通的小旅馆里。
我想,这又是一个血腥的不平之夜吧?
“喂,大姐姐……喂,厨子有没有看到一个个子高高的、戴斗笠的女人啊。”和铃木走出后门的那刻,稚嫩的童声响在脑后。
即将发生的事,我完全可以预料到了。“那个小孩子会死吗?”我忍不住问铃木。
“这是会津藩的事了。刀剑无情,实在说不准,但能避免还是会避免的。”铃木板着脸说,“我去帮您找一个轿子,还是尽早离开好。”
“请等一等,好吗?”我诚恳地请求着。
“很抱歉,如果您在此出事,在下就算是切腹也难辞其咎。”铃木的声音冷冰冰的,他的耐性也快被我磨光了吧。
还没有走出多远,一声如困兽般的嘶吼冲破池田屋的门窗,久久回荡在我如空谷一般死寂的心里。
厮杀声、怒吼声、尖叫声不绝于耳,我看不见的地方是一个残酷的炼狱。夜的咽喉终于被武士的刀咬出了一道伤口,源源不绝的血气弥漫在空中。
我抬头看着天空,阴云弥漫,月亮已经不见了踪影。它也在畏惧着什么吗?
我走不动了。我知道,我想见的那个人就在我身后不到200英尺的地方。
怎么办呢?我决定遵从我的内心一次。
第37章 第三十六章 死神的来访
这天晚上发生的事虽然过去了四十多年,却依旧在我记忆里清晰得如同昨日。我常常在想,如果那时不回去见他,是不是从此就要错过,再也没有办法再见了?
我和他的事,好比一本书,结局早已明明白白地写在了最后一页,可是我依旧压抑不了自己的心情,停止不了自己的脚步。
当我匆匆地推开那扇门的时候,尽管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是还是被映入眼帘的惨况惊吓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浓重的血腥味让我几欲呕吐。
本该是清净的后院,此时也是尸身交叠、血流成河,都是穿着各色衣服的武士装扮的人,撕裂的伤口、翻卷的血肉。靠近门口的一具尸体背上插着一把断了一截的刀,他的脸上都是血,眼睛没有合上,朝着门的方向伸出的右手无力落下,五指张开,狠狠地在地上留下五条深深的痕迹。我想,他是死不瞑目吧,他也许想着从后门跑出去求救,他一定还有很多没有完成的心愿。
那些一身浅蓝色外褂的武士明明人数很少,大概就几个人,却在气势上占足了优势。我一眼就望见了个子矮小的新八嘴里叼着一把短刀,潇洒地从楼梯口跳出来,身后“轰然”一声,一个受了重伤的人滚落了出来。旁边另一个队友迅速上前补上了一刀,手起刀落间,鲜血喷薄而出,将他的前襟染上一片厚重的殷红。
那人擦了擦脸,抬头看到了我,表情有些惊诧。他转头问新八:“怎么还有个女人?”
“混蛋!注意看边上!”新八大吼了一声,挥刀过来帮他挡开了一把突然刺过来的长矛。
拿着长矛的是一个身形比一般日本男子较为高大的武士,高高地束着长发,眼神凶狠,原本端正的五官因为愤怒而扭曲可怖,死死地盯着新八,冷笑出声:“幕府的走狗,今日我吉田稔磨若不死,他日一定把今天的仇加倍还报给你们!”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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