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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策,素手天下-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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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若贸然去请旨赐婚,后果绝不堪设想。

午膳之后,皇家的船队顺流而下,一早的风波,仿佛就这样被压下来了。

……

汐瑶独自在准备好的厢房内休息,平日所用的东西,早就在他们下山前,被女官们一件不落的搬到船上来。

这次皇上下令去元都来得突然,也不知道菱花湛露可有跟上。

只消想到那位刻薄毒舌的颜家公子,汐瑶蹙眉不展之余,又无法疏忽的顾虑着到底她欠了谁的人情。

显然他来便是为了告诫自己。

他说她只有那点价值,那么,他到底听命于皇上,还是……

正思索着,房门被轻轻叩响两声,抬眸看去,便听到沈修文在外面问,“汐瑶,可在歇着?”

收了手中的书,她应了一声,他人便走了进来,在外间的桌前坐下。

隔着水晶吊帘,汐瑶半倚在软塌上,打量了沈修文一番。

心说,大哥哥平日就算有什么要紧事都不会来寻她,尤为此时她还真想不到他来意为何。

“哥哥有何事?怎脸色瞧着不大好?”

得她一问,沈修文俊庞又沉了沉,“汐瑶,你如实同我说,今日袁小姐和成王那件事,你可有参与其中?”

汐瑶愣了半瞬,遂即想起领自己去浴汤的是菱花,沈修文不会认不出来,人便坦然一笑,“哥哥觉得呢?”

“事关袁小姐清白,若成王请旨,她便注定此生不得所爱,这对女子来说,过于残忍,我认为你不会轻易做如此不堪之事,这当中缘由为何,我想听你亲口说。”

他神色凝然,语气严苛,却又不乏有为她开脱之嫌,汐瑶想了想,便将事情原委如实告知。

听罢,沈修文便蹙眉摇头叹息了声,“没想到慕容嫣心肠狠毒至此。”

见他置于桌上的那只手都紧捏成拳,汐瑶脸上露出浅笑,“这些都算是小把戏了,如今皇上开始为皇子们的婚事斟酌考虑,这当中藏了多少明争暗斗,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

沈修文点头,不忘嘱咐她,“你身在其中,自当小心些,说来惭愧,为兄即便想出力,也不知当从何开始,幸而有瑾瑜在。”

“哥哥言重了,汐瑶还对付得来的。”

大哥哥平日只喜欢舞文弄墨,痴人一个,在京中又得永王庇护,对这些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事,自然不解了。

加上看他对此事的态度,她更加确信他是个磊落之人,心思简单,若他能避免卷入其中,自是好的。

至于她,早就身陷囹圄,是福是祸,本事和运气,各自参半。

默然了会儿,又听沈修文关切的问道,“众多皇子当中,妹妹可有属意之人?”

汐瑶又得一怔,诧异的看向他。

方才她还想着自己这大哥哥单纯,却不想他又偏偏能瞧出她最苦恼的事,所谓‘大智若愚’便是如此么?

不由的,伊人嘴角渗出抹苦涩,“有没有都只能等着皇上指婚,届时在做打算,倒是哥哥,平宁公主对哥哥情有独钟,依着我看,皇上似乎也有此意,哥哥的意思呢?”

闻言沈修文便无可奈何的轻笑了声,“若我娶了她,沈家会如何,这后果你我心知,只倘若皇上真要赐婚……”

实则汐瑶说这番话也是为了试探他,对尽得天下才名的沈修文,她还真真不曾太了解。

之前他进来问的便是袁洛星的清白一事,由此可见,他对那份难能可贵的真情看得很重。

可他哪里知道,京城权贵,谁会在乎那虚无缥缈的情,那抓也抓不住的爱……

“哥哥真对平宁公主真的不曾动心吗?”

沈修文正色向汐瑶望来,眸中光华清冽,道,“为兄早有钟情之人。”

素来沈修文在汐瑶心里,无论俊美的外表,还是才华洋溢的内在,都完美如神邸。

故而听到他毫不遮掩,并且神采飞扬的说,他已经有了钟情的人。

这给汐瑶心中带来的震撼,非言语能形容。

能被他喜欢的,到底是如何的女子呢?

而在这暗涌不止的漩涡中,还能喜欢一个谁,是件多美妙,又是多么奢侈的事啊……

……

汐瑶一直呆在船舱中,连晚膳都使了女官为自己送来。

初夏多事,虽未与皇上乘坐同一艘船,她也不想出去与其他皇族多有交集。

却是入了夜,手中的书卷再也看不进去,又得夜间风大,船身多有摇晃,舱中窒闷不已,她便起身出去透气。

约莫快到子时了,甲板上除了守夜的侍卫,再无其他身影。

凉风阵阵拂面吹来,一扫困惑在汐瑶身上的那身闷气,河道两旁早已换了风景。

座座高山,被夜色勾勒出粗狂巍峨的轮廓,宽阔的河道被夹于其中,河水潺潺,抬头往上望,却是无尽的夜空,闪烁的星辰,与相望它的人呼应着。

汐瑶正大口呼吸清爽的空气,漫步行着,依稀,便听到船尾有哭诉声传来……

“成王已经驶舟去了半个时辰,星儿实在别无他法,只能请求王爷派人将成王请回……那件事……那件事……”

说到此,女子已泣不成声。

这是袁洛星的声音。

听她所言,莫不是成王此刻已经驶舟去请旨了?

在皇上对元都一事暴怒的当头,若祁成昊真在此事去请旨赐婚,那汐瑶可就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了。

话说回来,袁洛星又再求谁?

一面想着,汐瑶非但没避,反而移步转了出去。

在与祁云澈四目相触时,才恍然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他淡眸立刻将她锁住,汐瑶像是被隔空定住了一般,再动弹不得。

继而再听他淡声启音,却是对袁洛星薄情道,“此事关乎袁小姐清白,十弟既然肯娶,你可还有什么不满?再言十弟乃堂堂大祁亲王,难道还配不上你么?”

他本就是个凉薄的,站在她面前,被那盈盈月光笼罩,本就俊美无匹的脸容,却由此多了一层不近人情的冰冷。

他说话的语气也平如直线,连个抑扬顿挫的起伏波折都没有,让听的人更觉心寒。

“可是……可是……”袁洛星抬起盈满泪水的杏眸,祈求的看向祁云澈,“王爷乃成王的兄长,王爷的话他不会……”

说到这儿,声音也断了,因为她发现祁云澈根本没有在听自己说话,甚至他都没在看自己。

不由,袁洛星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去,便见到站在身后不远处的慕汐瑶。

迎着那两对情绪全然不同的视线,汐瑶暗自叫苦,骂自己蠢。

明明都听到声响,还跑来凑这不该凑的热闹。

眼下再装无事转身离开,那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只好硬着头皮抬步向前,先对祁云澈福身,再去关怀那泪人。

“妹妹这是怎么了?夜已深,外面风大,仔细着了寒气。”说着,汐瑶用丝绢去为她擦泪。

也许因为祁云澈在此地,袁洛星碍着不好发作,实则汐瑶在抬手时就发现她向自己投来的厌恶的目光。

“我没事,劳姐姐担心了。”

勉强道了这句,又得云王冷言拒绝,袁洛星哪里还有心思在这里吹风,随便寻了个理由,人就离开此处。

只剩下汐瑶和祁云澈……

两人站在船尾,看那暗色里的风景在视线中缓缓做着变化,看后面的战船紧随其后。

她心里为难,却又不知出于什么心情,还忍不住侧目瞄了他一眼,还好,祁云澈眸光定定,看着远处。

汐瑶琢磨着时候也不早了,正想找个借口开溜,谁知旁边的人像是掐准了她心思般,忽而问道,“为何夜了还不睡?”

“因为……睡不着。”

她本可以借故离开,但转念,只要想到颜家那毒舌公子的告诫,就算让她跑了这一时,缩回船舱中,只怕也是彻夜难眠。

索性在这里问个清楚。

“睡不着?”他可是给了她机会让她走的。

汐瑶点头,转而正对他,“汐瑶心中存有一惑,想听听王爷的意见。”

闻言,祁云澈饶有兴趣的扬眉,那便是示意她说的意思。

他自然不相信,她会傻到请他来排忧解难,但听听也无妨。

“前日在颜家老宅中,王爷问我可知皇上此行将我带上的用意,我想问王爷,依王爷看来,觉得皇上将我带来南巡,实则为何?”

她竟然将他刁难她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

祁云澈轻笑了声,“自然是为你指婚做打算。”

“那既然王爷知道,为何那天还要如此问呢?”

汐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望,像是她真的不解,而其实,她只是在猜他的心思,且是她还胆敢把这心思毫不遮掩的表露了出来。

见祁云澈不语,无澜的脸庞,如静湖,如深渊,如桎梏她前生的囚笼。

她心颤,藏在水袖里的手都出了汗,却继续道,“皇上指婚,谁都没有选择,汐瑶真的不明白,王爷为何还要问,难道王爷觉得汐瑶是可以选的?”

倘若他说可以,是否代表放过她了?

那么若他说不可以,她该怎么办?

心如雷鸣……

她在赌!

寂然良久,祁云澈始终用他那对波澜不惊的深眸注视她,无法洞悉他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只得他冷削的面容上滑过一丝笑。

“你想本王怎么说?”

莫不是她如何说,他就如何做?

汐瑶有些急了,“我……”

没等她说完,面前的男子倏的变了脸色,极明显,极让人感到错愕。

疑惑只在她脑中生出一半,随着一声剧烈的轰鸣,她整个人已被祁云澈提起,纵身一跃,远离了船尾在不远处连打了几个滚才停下。

遂即不等人做任何反映,震耳欲聋的声音源源不断传来,船身开始震荡不稳,汐瑶再去看方才他们所站之处,已经被炸出一个极大的缺口。

她心头一怔,后面的战船向他们……开火了?

再听远处,这山间,水中,硝烟随之荡漾扩散开来!

喊杀声,兵刃碰撞声,远的,近的,伴随那不知从哪里燃起的火光,登时混淆在一起!

不容人想通关节,连天的炮火落在船身各处,像是要一鼓作气将之击沉。

汐瑶被吓懵了,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

再看周围,竟多出许多周身浸湿的黑衣人从船边徒手爬上,再从腰间抽出致命的兵器,二话不说,与侍卫拼杀起来。

因她与祁云澈在一起,故而侍卫们不顾凶险,先将他们围护在其中。

船舱那处,祁璟轩等人也闻声行了出来,见得眼前的景象,均是一脸惊色。

那袁洛星更是缩在角落里颤抖不止,哭得花容失色。

就在这根本不知缘何而起的厮杀中,忽闻一个声音大喊,“成王造反!!成王造反了!!!”

才闻言,一支利箭呼啸着破空而来,几乎从汐瑶侧脸擦过,接着便刺入站在她身侧后方一个侍卫的心窝!

鲜血喷涌,染红了她仓惶的眼眸,忽而再觉右手手腕被什么狠狠紧拽,痛感随之而来,她侧眸望去,竟是祁云澈将她拉近了身。

而他并未看她,俊容紧绷,镇着厮杀纷乱的场面,环顾周遭危险,稳稳下令,“放舟,先护璟王等人远离此地。”

却与此事,一枚炮弹正对他们飞来,祁云澈瞳孔微缩,大喝‘闪开’,同时将汐瑶重重推开!

‘轰’的一声——

汐瑶被冲击得飞出三、五米远。

烟尘四溢,她急急抬首去寻,方才那处只剩下个窟窿,周边残肢断体无数!

刹那,难以名状的恐慌将她包围,比周遭最直接的杀戮更为让她害怕。

“祁云……”

那下意识的话语还没全然脱口,她再一眼瞥见就在那破损不堪的船侧边缘,一只手紧抓着折去一半的围栏,看得出是用了全身的力气,那手上没有任何装饰,她却一眼认出是谁!

就在那围栏全然断去时,汐瑶飞身扑出,死死将他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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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光,心慌慌(万字)

6

喊杀声回荡在被黑暗笼罩的山水间,扰了原有的寂宁,鼻息里充斥着血腥味儿,月光和火光交织在一起,河水被鲜血浸染……

汐瑶所在的那艘船里后方的战船太近,被摧毁得相当严重,更被炮弹炸出无数个巨大的缺口。爱殢殩獍

在靠近船尾左侧那方,参差不平的边缘,她几乎前半身完全弓探向下,呈直线垂直的双手,正紧抓着另一只手。

祁云澈整个人悬在空中,俊颜上溢满费解,若不得她抓住自己,定已坠入身下滚滚江水中。

可由始至终,她都与他保持着无形的距离,并且让他觉得,那样莫名难解的距离是无法跨越的嬖。

那么为何她又会奋不顾身的救自己?

浑浊的风扬起祁云澈的衣袍和发,他高高悬坠,脚下涛水翻涌,随着船的晃动而摇摆不止,使这一幕看上去触目惊心,凶险万分!

他仰着头与汐瑶相视,深邃的眼眸只映入她那张惊惶得惨白,却又执着非常的脸孔烂。

她秀眉深锁,死咬的下唇都有些发紫了,甚至只消稍稍松一口气,便会前功尽弃,便会在眨眼之间,松开了手,让他跌落。

祁云澈更深知,单靠她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将他拉上去。

纵然他能感受到那两只手的坚持,心潮更难以抑制的涌动不止,可他却还是对她吐出冷静的两个字。

“放手。”

放手——

不然她也会掉下去,她也会死。

拼杀声中,汐瑶根本听不清他的话语声,只能凭他的唇形判断。

放手……

她不是早就该放手了吗?

再望祁云澈,许是他也觉得她此举太过突兀,绝美的脸并未因周遭的巨变而有多余的动容,唯独那对映了自己身影的纯黑眼眸中,有轻微的涟漪在荡漾,至于缘何,她根本无法猜度。

不多时前,她与他对话字句都只流露出想要与之撇清关系的意图,却在彼时,竟是她牢牢紧抓他不肯放手。

由是本能的扑了过去,汐瑶才有所意识。

得他一脸疏漠的表情,她恍恍然觉得自己太没出息,太不值当!可人已经抓住了,哪有再放开由着他掉下去的道理?

她的双手根本不受控制的只想抓紧,脑中重复着一个声音,那就是不能松手!

可她抓住的人又是前生与她千丝万缕的,对她绝情绝义的,亦是从来没有真正懂过的……

一时间,汐瑶内心千转百回,苦楚辗转,滋味酸涩,那眼泪不知怎的就掉了出来,直落到祁云澈的脸上。

触到那几滴热泪,祁云澈悬空的身子一僵,俊眉间隆起沟壑,眸中的不解更加浓郁。

她在为他哭?

为什么?

靠近船舱那处,此刻正厮杀成一片。

祁璟轩几个被船上仅剩的侍卫守护在其中,与一***涌上来的黑衣人厮杀成一片。

那面的危机被看他们在眼里,沈修文几欲要冲过去搭救,却被祁羽筠死拽着,况且他一介书生,不得侍卫的保护只有死路一条!

却与此时,黑衣人竟追随众人的目光,发现了垂在边缘岌岌可危的汐瑶和祁云澈。

没有迟疑,更没有犹豫,几个黑衣人默契的回身大步跃来,高举手中的利刃,直向那趴在船尾残破边缘的女子头顶劈去——

“汐瑶!!!!”

这一声惊呼还飘荡在混乱喧杂的肃杀上空,紧接着剧烈的撞击将一切都打断。

汐瑶只顾吃力的拉着祁云澈,所有精力都专注在他身上,在前世回忆的漩涡里,哪还能留心周遭变化?

当他们所乘的船与前面那艘相撞时,她只感觉全身跟着那撞击颤动,失控。

眼前的一切突兀的摇晃,还没等她再度看清,整个人便如凋零的落叶,跟着倾斜的船只从高空掉落下去,坠入湍急的河流中。

还含着泪水的眼眸,最后连祁云澈都找寻不到了……

……

“娘娘,那处冰薄,莫要再往湖心走了,快回来啊娘娘……”

依稀,她听到身后有那么个焦虑的声音如是说道。

她回首望去,见得一群奴才站在冻结成冰的湖面边缘,那些的脸孔她都认得,可同时又觉遥远,陌生如相隔了前世和今生的距离。

她再望周遭,冰天雪地,满眼银白,她忽的记得了一些,那年的皇宫被一场大雪妆点得晶莹剔透。

只那年,是何年?

再低头看,她站在湖心中央,脚下的平滑光洁的冰魄倒影出她俏生生的模样,还有那身极其臃肿却又华丽奢贵的衣裳。

戴在她额前正中的凤头钗上,那被栩栩如生的凤凰衔在口中垂吊下来的珍珠,正因她低头的姿势,轻微的摇晃着。

还有层层罗裙中露出小半截的明黄色祥云方口鞋,包裹着她一双小巧的玉足,使她稳稳的站在光滑的冰面上。

这一身衣着只有大祁皇后才能穿戴,所以,她何时成了皇后?

她是谁的皇后?

她的玲珑的鼻头和双颊被冻得通红,颈子上虽围着一圈上等的白狐裘毛领,身上也披着裘皮大衣,那四溢的寒气却肆无忌惮的将她侵袭。

她好冷……

便在这时,远处那宫殿中缓缓行出一列人来,当先的男子穿着一身厚重的黑色蟒袍,那袍子上,金色的丝线堆刺出皇权的象征,那是他独一无二的陪衬。

他有朗眉星目,他有挺鼻薄唇,他刀削的面颊毫无多余的线条,他微微扬着高傲的头颅,修长挺拔的身形,每行一步,都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让人觉得他如天上闪耀的日月,绽放出灼目的光彩,且遥不可及。

而他身边的一切,因有了他的存在,更显得渺小如尘埃。

她认得他。

看着他向自己走来,刹那间那彻骨的寒冷竟烟消云散。

因愉悦而腾起的心在那一瞬飞扬了起来,她张开朱红小口,几乎要唤出他的名字,却……

那脚下的冰面忽的发出碎裂声,不等她再低头多看一眼,整个人忽的落空,跌入刺骨的深渊……

……

在冰冷和窒息中,伴随着剧烈的咳嗽,汐瑶睁开眼,困难的呼吸着。

胸腔碎裂的疼痛感明显得难以忽略,视线中浑浊暗沉,她感觉自己被人提携着,半身还浸泡在水里,人却在往岸边靠近。

不远处仍旧炮火连天,火光染红了她的眸,正在沉没的船只,密布的箭雨铺天盖地,谁也不会想到成王会在此地篡夺皇权。

而浑身湿透了的汐瑶,混沌的思绪不知为何会回到前世去。

她被人一路提溜着,直到完全走上岸去,才感觉那只横在腰间的手松开了来,随之,她毫无支撑的扑到崎跷不平的沙地上,那人便再不管她。

缓了片刻,汐瑶总算顺过气来,回想起刚才两船相撞,她坠入深不见底的河水里,几乎被淹死。

那么——

脑中回荡着在船上最后的画面,她勉强撑起自己往旁边看去,便见到祁云澈静静的站在身侧。

他亦是浑身都湿透了,但看得出并未受伤,虽那衣袍全然熨贴在身上,却竟更凸显出他极富男性美感的身形轮廓。

清贵的气质任何时候都不会消退,一双冷眸低垂,不加掩饰的凝着汐瑶,想从她身上望出什么他想知道的答案来。

汐瑶僵了一僵,忙低下头避开他沉默的目光。

她知道自己救他时的姿态实在是……

又得几声震动山水间的巨响,汐瑶和祁云澈不约而同的往运河那方向看去,竟是一艘战船被击沉了。

硝烟杀戮仍旧不止,冲天的火光将此处照得犹如白昼。

此时站在远处,可以将那方的局势看得一清二楚。

开始便是押后的两艘战船最先猝不及防的发起攻击,他们所乘的船排在最后,故而受损严重。

而前面开道的战船似乎没有被成王控制,只调转了船头,与之互相开火,中间形成一条前后不通的死胡同,他们的船与前面的相撞,此刻已沉下大半。

除了战船外,还有无数水性极好的刺客,从两岸边的高山上用铁锁之类的武器攀船,见人就斩,定是得了杀无赦的死令。

那杀声、喊声,还有临死前最后的哀号声混在一起,远远的传来,真实得让人由心生出恐惧。

杀戮,竟离得那么近……

汐瑶看着,心跳也越来越快。

不知修文哥哥他们如何了,可有逃了出来?

眼下看着,最前面的船似乎没有受到太严重的损害,神策营的精兵可以将成王的人马压制下来吗?

她自顾想得心惊胆战,却听身旁一声淡淡然的声音,道,“走吧。”

再来不等汐瑶有所反映,祁云澈已经迈步向面前的深林中行去。

就这样走了?

她登时感到愕然而无措,“那……那边怎么办?”

祁云澈身形微顿,回首来道,“老十密谋造反,不会留下活口,成与不成,你我折返回去都是无济于事。”

说完,他便继续往前走了。

汐瑶爬在地上半响,小脸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是被他过于镇定的脸色冻到,还是被他所言震了心魂。

只惊恐的眼眸里,眼见他越行越远,她总算振作少许,强打精神爬起来,不顾湿透的身子,跌跌撞撞的跟了上去。

……

南巡初始,汐瑶还在庆幸成王造反时自己已回到燕华皇城,无论那时外面打杀如何惨烈,那也与她没半点关系。

再者不然,她携着四婢、张嬷嬷,还有梦娇姨娘,一起乘船南下,回烟雨城小住几日都成!

哪知竟在这南巡途中,祁成昊竟在这时动手!

前世是宫廷政变,而此生却是密谋造反。

改变的太多,不同的太多,汐瑶甚至开始担心,毕竟那是她亲眼所见,况且运河上不比平地,祁成昊有备而来,倘若真让他弑了君……

若皇上遇刺,天下必定大乱!

这边混乱的局势且就不说了,单京城中祁煜风和祁明夏的争斗只会更加激烈。

自然,他们定会先联手平乱,再一较高下,这当中便再无人能插手。

那么皇上心中真正帝位的继承者当如何呢?

汐瑶记得太清楚,天烨帝驾崩时,定南王冷世忠亲自取出密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读,那拟旨之日是天烨十五年,便是祁云澈六岁时被接回宫的第一年!

无论这些皇子们如何相争,皇上早就将祁云澈当作自己的继任者,为他暗中布局。

那么宣读密诏的定南王定也知晓,他身后的冷家也知晓!

无论祁煜风还是祁明夏想要继位,都不会那么容易。

手握重兵的冷家定也不会坐以待毙,汐瑶越想越觉得后怕,仿佛已经预见了一场在即的血雨腥风……

若这一切全然改变,她慕家又会如何,她又会如何……

麻木的跟着前面沉默的男子,一步步行在密林中,湿透的衣裳带着冰冷的温度贴合在她单薄的身躯上,冻得她脸容发白,全身颤抖不止。

然而,那心底的惧怕却将一切感知都笼罩。

就在她还陷入那可怕的想象中时,祁云澈忽然转身,在她略微醒神抬眼望向他时,整个人已经被他卷入怀中,同时一手捂住她的嘴,迅速的隐没在旁边的草丛中。

汐瑶根本不知他何故如此做,可又隐隐意识到了什么,所以只在惊动之后,很快让自己安静平复下来。

便在此时,从他们刚才所行的去路上,迎面走来一小队人。

那步伐声很轻,踩在堆了落叶和枯枝的深林中,窸窸窣窣,若不留心,根本听不出是人行走,可见这些人武功都不弱。

祁云澈见汐瑶反映快,也不闹腾,便放开捂住她嘴的手。

没了那制约,汐瑶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数,睁大了双眼,借着稀薄的月光,视线穿过茂密草丛的缝隙,只见到约莫十几双黑靴逐一行过。

这些应当是早先在船上肆意杀戮的黑衣人,是祁成昊暗中培养的刺客。

想来今日并非他即兴所为,必定早就绸缪许久,那下手的位置也极佳,只是不知此时情况如何。

越是远离通天河,那方的打杀也再也听不到了。

正想得入神,却见当中一双脚停了下来,那人问道,“你们方才可听见声响?应是此处发出的。”

闻他所言,其他人也都顿步,四下寻望。

“会不会是你听错了?许是山林野兽也说不定。”其中一个人道。

另一把略显尖利的声音响起,“那更好!走了一晚上,饿得老子眼花腿软的,好久没吃野味了,也不让咱们去前面立功,尽丢些没有汤水的闲事来做!”

他一说,其他人纷纷附和。

横竖他们现在都成了祁成昊造反的同党,此事成了,他们便是功臣,自然是要按功行赏的。

若不成,终归难逃一死,那还不如那些真正做了实事的痛快值当!

“都他娘的精神提起来!”

最先停下来说话的人斥道,“一个个本事没有,学娘们磨嘴皮倒有一套,老子花了多少银子才给你们争取到这不用去送死的好差事?还怨声载道,走走!别磨蹭,别说老子没给你们留油水,王武那队人奉王爷的命令,押璟王和袁家的千金小姐去元都,虽说璟王要毫发未损,那袁洛星可是得王爷开了金口任由咱们处置的,寻完了这儿,我们追上去,哥几个先乐一乐,野味算个屁!你们这些没出息的!”

得那人边说边骂,他的手下听了却淫笑起来。

京城望族的嫡女,谁不想去尝尝鲜?

这些人都知这造反要豁出性命,又岂会在乎自己多做几件孽事。

只听了他们的对话,那并也不难猜了。

恐怕元都有灾情是假,引皇上入那处加之迫丨害谋反是真!

原来在船沉之时,祁璟轩和袁洛星被抓了去。

祁成昊让手下将他们送往元都,那么这元都内外定早就已经唯他马首是瞻了。

更没想到的是,祁成昊还下了那样的命令,存心羞辱袁洛星,是想以此报他在汤山上被她出言不逊的羞辱之仇吧……

汐瑶被张恩慈设计过,故而比常人更加深知那是种怎样的痛苦。

且是她在那之前便得救,想起仍后怕不已。

听那些说话的人的语气,也能想象是如何无耻下流之徒。

袁洛星若被他们糟蹋,莫说她无颜活于这世上,只怕袁家都会将她当作洗不清的耻辱来看待。

可这会儿要汐瑶对她生出同情,又是决然不可能。

有因必有果,谁让袁洛星不识好歹在先,她若能善待他人,只怕祁成昊也不会做出如此卑鄙之事。

汐瑶心里唏嘘感慨着,不知那行黑衣人早就走远。

等她慢吞吞回过神,无意识的抬眸,便无征兆的撞入一潭深渊里。

这距离——

她微微怔愕,才反映自己的身子几乎完全在他怀中。

虽两个人的衣裳都已湿透,却因为彼此贴靠在一起,温度互相交替,这使她暖和了不少,故而也放松不少。

可就在和他四目交接时,她又完全紧绷,僵硬得像块石头。

而祁云澈那肆无忌惮默然打量她的眸光,简直让她无处可藏,他在想些什么,她大概也能猜得出来。

“王爷,你可以放手了。”

轻声说罢,汐瑶试着想离开他将自己环绕的双臂。

岂料祁云澈并没有那个意思,两只手如铁钳一般,牢牢将她禁锢其中。

汐瑶蹙眉,只以眼色向他投以不满。

前世和今生,她分得很清楚。

即便救他是毫无意识的举动,趋势她那样做的,也仅仅只是过往的情。

如今,什么都没有。

“为何要救我?”祁云澈沉沉哑哑的声音响在她头顶,他低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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