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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策,素手天下-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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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他吗?
定然是恨的。
恨得那一生都不想再有一丝一毫瓜葛。
其实,祁云澈也是恨她的。
恨她来到自己的身边,教会他喜怒哀乐,带给他柔情温暖,又先绝情离开。
他已经用尽全力了,为什么她能回到十年前,得以重新再活一次,还是要那么恨他?
为什么她不懂……当她求死心决,哭啸的质问他,是不是由始至终都没有爱过她?
他说:没有。
佛说世间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前面四样,祁云澈皆不怕,不想一个慕汐瑶,只是一个慕汐瑶,与他爱后别离,让他怨恨长久,求再难得,更,放不下……
既你都决心一死舍我,不若恨着,一直恨着,哪怕只是这样,也是不会忘记我的。
……
云昭六年十月,颜氏女的封妃大典之后,四妃已齐。
分别是皇贵妃慕容嫣,淑妃颜莫情,德妃冷芊雅,还有在袁洛星执掌凤印后,晋封为贤妃的金珠妮。
在这些女人动作,粉乔最先要对付的是贤妃金珠妮。
南疆王的小女儿,在祁云澈登基之后,南疆把她送来和亲。
先为昭仪,暗中归于袁洛星麾下,擅以蛊毒害人性命,极其狠毒。
嫣絨便是被她落了合欢蛊,被迫与宫里的僧侣淫丨乱一夜,毁了清白不说,后而为顾全大局,一头撞死在揽星殿外,以死明志。
而雪桂是被慕容嫣的心腹从高高角楼上推下,活生生摔死的!
那日粉乔听闻后不信,非要去看个究竟。
于是她便看见了……看见雪桂死后极其可怖的惨状,全身的骨头都碎了,成了肉泥,面目全非,脑浆和血涂了一地……
还有冷芊雅,就在姑娘滑胎不久前,心蓝去找袁洛星与雷格将军私情的证据,却是被冷芊雅设计谋害。
找到心蓝的时候,她早被投进西冷宫的枯井里,尸身都发臭了……
德妃虽是冷家的人,可宫里宫外哪里会相同?
虽她向来对那些勾心斗角能避就避,却是一出手,心蓝因她而死。
粉乔绝不放过她!!
当颜氏女一身华裳站在帝王的身边,许多宫里的老人,还有那三妃都识出了她的身份。
可是能如何呢?
她是皇上亲自带回来的。
这又意味着什么?
册封当日,祁云澈又下了一道圣旨,将那座尘封许久的琅沁阁赐予她,却没有给她置身的宫殿。
这说明了什么呢?
所有人都知道琅沁阁是为谁而建,所有人都不由开始胆战心惊。
仿佛一场血雨腥风即将到来,谁能生?谁会死?
当夜,粉乔哭倒在阁中灵位前,上面‘慕汐瑶’三个字,足以让她肝肠寸断。
雪桂、嫣絨和心蓝的死历历在目,满腔仇恨随同泪水呼啸而出。
“姑娘,你的粉乔回来了,这一次,一定要让该死之人血债血偿!”
……
接下来的日子里,后宫变了天。
皇上再也不去任何妃嫔那处,连皇后都不理,每日除了早朝之外,不是在太极殿,就是在琅沁阁。
而不管他在这两处的哪里,身边总有一个人陪着——淑妃颜莫情。
没得几日,贤妃的宫里突然被暗人闯入,宣了她谋害皇嗣的罪名,连罪证都未拿出,便就地行刑,活生生的将她半边皮削去。
最可怖的是,她竟未死!
随后,祁云澈以南疆圣药将她命续着,把她的宫变成了修罗场,命六宫妃嫔前往督刑。
金珠妮那被剜眼割舌,挑断了手筋脚筋,皮肉尽毁,乱发披散的模样,在那一时夜夜闯入每个人的梦中,搅得天翻地覆。
总算见识了云昭皇帝暴虐的一面。
慕容皇贵妃与德妃冷芊雅几乎不约而同的向皇后请告,想要前往庵堂斋戒祈福。
两人都被袁皇后拒了。
她如今自身难保,既是要死,自要多拉上几个人。
……
十七日后,早朝。
外面天光依稀,大殿中已然争执不休。
原因无他,南疆的使节闻讯赶来,还未张口为他们的公主求情,不想,贤妃在百般非人折磨下,于前夜三更天,咽气了。
使节大怒,要求祁皇给个说法。
天子坐于金芒闪闪的龙椅之上,神态自若,一言不发,由得脚下激烈争执,无休无止。
那南疆使节的祁话讲得委实不错,慷慨激昂,配以变化丰富的表情,时而痛心疾首,时而捶胸顿足。
横竖是他们公主错在先,可罪不至死,更之余是受尽折磨而死!
左相袁正觉有庶妹在南疆做大妃,自有些偏袒,道,“虽贤妃有错在先,诚然皇上在此事上急躁了些,可事已至此,勿要因此损伤两国之交,凡事皆可商量。”
“商量?”那使节愤愤然,“我尊贵的金珠妮公主都死了,要如何商量?!”
“听使节大人的话就是不想商量?”右相徐锦衣是另一派,闲闲的插了话进来。
双手拢在袖中,他皮笑肉不笑,“不过好像确实不得什么商量的余地。”
定南王冷绯玉与他想法一致,遂附和道,“若是没什么好说的,那使节你道,你们南疆是想如何?”
使节僵了僵,气得脸红筋涨,“我族公主惨死,你们祁国竟是来问我南疆想要如何?!”
徐锦衣诧异,“贤妃既已是吾皇之妃嫔,那便是我祁国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若无害人之心,又怎会得此下场?”
冷绯玉摊手,笑容不减,“吾皇罚得是重了些,不过使节实在想不通,可当作‘以儆效尤’之作用,毕竟谋害龙嗣,实乃大逆不道,若哪个都像你们公主那般心胸狭窄,毁我大祁皇族根基,使节你道是严重不严重?”罢了,徐锦衣对他投以赞赏之色。
定南王真是能文能武,右相佩服啊!
僵持中,不知哪个提议,先把贤妃尸身送回南疆,以慰在天之灵。
祁明夏当真是忍不住,回首警告的望向说话的大臣。
把尸身送回?
怕是这些人都不知金珠妮早就被折磨得面目全非!
送回南疆,借这个引子开战么?
望向龙椅之上,那穿着龙袍的男子对下面发生的所有不闻不问,眼眸浅合,神态静淡,单手支着下颚怔怔出神。
神思都不知云游到了哪处!
他是越来看越不懂自己这个七弟了。
分明父皇临死前交代他登基后第一件是杀祁煜风,第二件便是除河黍张家。
可张家勾结前朝轩辕氏谋逆,他却拖了足足五年才下定决心。
这一切都是因为慕汐瑶么?
以为只要她一死,祁云澈过了那阵伤痛的时日,就会将心思放到朝政上来。
却不想,慕汐瑶死了,祁明夏非但没有松口气,自他这七弟开始无度的宠幸袁皇后,他便更加紧张。
日复一日的等待,终于等来一个淑妃颜莫情——慕汐瑶身边的婢女!
那一刻,祁明夏总算明白他的七弟到底要做什么了。
江山天下,皇权王土,在他心里还不如一个女人!
慕汐瑶已死,难不成他要毁了整个祁国不成?!
众使节与群臣争执许久,僵持不下。
南疆要拿回他们公主的尸身,要那个淑妃血债血偿,要多少座城池做偿还,越说越离谱过分,连袁正觉都逐渐变了脸色,与其寸土不让的吵了起来。
直至那使节头头高声大怒道,“既然祁国毫无诚意,两国自此交恶,战场上见分晓吧!”
一语响彻大殿,惊了多少人!
众目纷纷向高阶上的天子望去,发现不知何时起,祁云澈便望着眼皮下的一切。
他俊庞清冷,略微上翘的唇角上含着一丝促狭且满意的笑。
促狭的是他的臣子,还有南疆使节的丑态。
那么他满意的又是什么呢?
“请皇上定夺!”袁正觉抱拳向他跪下。
徐锦衣不甘落后,随意的跪下,如同料定了结局般,悠悠道,“请皇上定夺。”
祁云澈不理会他二人,漆黑的深眸犹如一潭死水,看尽世间喜怒哀乐,世间再无令他可喜可悲。
此时,他看着殿中南疆一行人,带着期待问,“南疆使节,你的话可能作数?”
飘渺淡薄的话语飘荡在大殿内,空灵如神邸。
使节一时忘了自己之前的豪言壮语,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但见帝王呵笑出声,站起,他负手在身后,高高睥睨,“那就开战吧。”
结局篇(九):但求醉梦三千年
祁国与南疆开战了。爱睍莼璩
定南王冷绯玉亲自挂帅,麾下忠武将军楚行天和他的四个儿子跟随左右,加上一个当以足智多谋、诡辩难揣的右相徐锦衣。
铁血的三十万精锐一路南下,大败迎击的苗人大军,连连攻下数座苗人赖以生存的主城,肃杀之气不可挡。
垂垂老矣的南疆王命自己的两个儿子分别迎敌,谁能击退祁军,谁就是下一任王的继任者。
大王子律克姜有勇无谋,得大长老桑托怂恿,以长子身份号令苗人,领二十五万大军正面和祁军交战辂。
结果,是开战不得半刻,便死在冷绯玉的长枪之下。
那一战对南疆来是致命的打击,二十五万大军只余五万,其他死的死,俘的俘,四大长老有三个被生擒。
一场雨落下来,染红了河流,群山深岭之间,到处弥漫着腐烂的气息妲。
藏在苗王宫的南疆王被吓破了胆,连忙将王位让给小儿子,逃到南面更加深郁的山林里去了。
苏克桀继位后,带领麾下将士在山岭间与祁军交战。
因南疆多山,地势复杂诡变,祁军失去优势,唯能与之慢慢消耗。
这一仗一打就是七个月,当生擒新王苏克桀还有苗域圣女的捷报传回京城时,皇宫内,粉乔在琅沁阁诞下了一名女婴。
……
五月鸣蜩。
一声啼哭声响在琅沁阁内,在外面院子里打转的轸宿登时顿步,抬起那张不知所措的脸来,往阁中看去,这是——
生了?
井宿勾了他的肩,笑呵呵的道喜,“听着动静,定是个活蹦乱跳的小子!恭喜恭喜!”
他们朱雀死士七人,不想竟是最小的轸宿先做了爹。
这声‘恭喜’委实不太甘愿。
蹲在墙根边那颗梨花树下的张宿抠着脸皮计较道,“阿轸,以后你儿该怎么喊我们?”
“鬼大伯,井二伯,柳三伯,星四伯,张五伯……”翼宿扳着手指头数得乐和。
当然还有他,翼六伯。
轸宿从狂喜里稍微回过神来,转脸望向倚在墙边的翼宿。
见他脸容诚恳,表情憨厚,想了想,他肃然道,“按照辈分,是该这么叫的。”
翼宿嘿嘿的憨笑两声,圆满了。
那厢张宿坐在石阶边,双目望天,眼泪汪汪的大叹,“唉,我这一身本事后继有人了!”
星宿点头称‘是’。
这娃儿以后要好好栽培啊,定得极其他们朱雀死士之长,将来打遍天下无敌手!
大伙儿聊得高兴,轸宿还有些担心粉乔,又不好败了其他人的兴致,只得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
半响过去,白芙和白蕊从屋里走了出来,死士们一起涌了上去。
白蕊见轸宿难得这样紧张,紧张吧,还傻愣愣的,不由转了个弯子,打趣道,“你想先问孩子,还是先问粉乔啊?”
那井宿比哪个都急,拧着眉头就道,“白蕊妹妹你忒不厚道了!粉乔妹子好还是不好,是男娃儿还是女娃儿,速速报来!将来你还不得有个生娃儿的时候,真是瞎胡闹!”
白蕊还是没出嫁的小丫头,虽说三个月前塔丹城主入宫就与她看对了眼,临走时更提出要带她回去成亲。
她舍不得其他的姐姐妹妹,且是现下有要务在身,就婉拒了。
本以为此事就此了了,今后不做其他奢想,哪知那炎碧是个痴情的,三个月里连番与她传了许多书信,竟愿意等她!
其实炎碧最早倾心颜家二小姐,这次入宫就是为了一探究竟,那人是哪个,他看一眼便能分出蹊跷。
这世间有没有‘颜莫情’这个人都另作别算,他在颜莫歌那里吃的亏,也只能当作闷亏!
谁让他对他们女王有收留之恩呢。
幸而来祁国,让他和白蕊相互倾心,歪打错着。
这会儿子琅沁阁里外没得别人,哪个不晓得白蕊是内定了的塔丹城主夫人?
说起来,正逢死士中有家眷生产的紧要关头,有人借机调戏怎么办?
星宿一蹦一跳的上前来道,“白蕊妹妹,那塔丹城主长得五大三粗,面目骇人,可是他这次来吓唬你了?要是如此,你莫怕,哥哥们帮你出头,只要你说一句,点个头也成。”
“阿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张宿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你与那城主又不熟,只知他面目骇人,万一人家是铁血柔情呢?”
井宿坏心的跟着附和,“万一人家和白蕊妹妹相互钟情呢?”
白蕊被他们讲得耳根都红了,一跺脚,只道,“母女平安!”
说完转身溜回屋子里去,讲不过这些嘴巴坏的?!
柳宿大笑,“看!人家不稀罕我们出头!”
“好了,你们莫再讲笑了。”白芙见气氛融洽,也就容他们多说了几句。
走到轸宿面前,她对他嘱咐道,“话是粉乔让我带与你的,她让你安心,勿要多想,她……”
没等白芙说完,轸宿便乐呵呵的说,“我知,白芙姐姐,莫讲了,好好照顾她,我都晓得。”
七爷肯让他在这里等着,他已然感激,哪里还会生出别的念想?
转身,他寻望向倚在院门那端未发一语的鬼宿。
得他眼神,鬼宿道,“我去同七爷复命。”
似是动了一念,又再走道,“七爷会同你们的孩儿取个好名字,况且,那是他的义女。”
……
鬼宿到太极殿外时,不想遇上袁正觉、纳兰鹤,还有兵部侍郎刘钟偲刘大人等。
将将过了申时,单是看他们愁苦无奈的脸孔,都能想象又是这样都了许久。
殿外的太监和宫婢早就见怪不怪,一个个昂首挺胸的端立着,反正皇上不见你们,你们也没得办法。
跟在祁云澈身边多年,鬼宿从云王府云王的长随变成禁卫军统领,算是做为官之人,虽他不喜,却是少不了周丨旋客套一番。
袁正觉等人见他行来,纷纷围了上去,端的都是有口难言的神态形容。
他们一心忧国忧民,皇上却……
互相礼待了番,纳兰鹤先开口问道,“鬼大人有事来向皇上禀告?”
到底是三朝老臣,好容易抓住了机会,不会立刻把难处道出来。
鬼宿面无表情,淡淡应道,“淑妃娘娘才将诞下一位小公主,末将来向皇上复命。”
听他一说,袁正觉等人先有一怔,继而无不是松去一口气。
还好是个小公主,这若要是皇子的话……
见他们神情都是这般,不用问都能猜到是在想些什么。
纳兰鹤又道,“皇上喜得公主,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其他各怀心思的人遂也反映了过来,连忙跟着说了几句好听的漂亮话。
与南疆一战打了足足七个月,终于传来大获全胜的军报,这无不是振奋人心的消息,可是……
只要一想到后宫妖妃祸君,朝中上下哪个笑得出来?
单是这七个月,后宫妃嫔先后惨死的足有十余位之多。
往往是突然就被随便安了个罪名,就地施以可怖的酷刑,把人百般折磨而死。
有时,那颜莫情那妖女不但亲自督刑,还会邀其他妃嫔一起观看!
前些日子,宋婕妤早料到自己会被施以毒手,早早的做了安排。
她费了一番心思把皇上请到鹜栎宫,在颜莫情来时从中套取她自认蛇蝎心肠的话,以为她认了,就能得皇上保全她性命。
岂料祁云澈不但未曾保她,反而丢下一句‘朕就喜欢看淑妃残害你们为乐’,便是这般离去了。
后宫惶恐,朝野震动!
皇上为何纵容淑妃残害妃嫔,当中的蹊跷,袁正觉再清楚不过!
死的全是初年选秀时,他精挑细选,为女儿的皇后之路铺就的垫脚石。
包括那金珠妮,都是他与远在南疆的庶妹废了一番心思送进宫来的假货!
最初在东都皇上要封淑妃时,他就极力阻拦过,可是女儿太心高气傲,以为皇后的位置已经坐稳,谁也威胁不了她的位置。
然而眼下,能不能保住她的命袁正觉都没有把握!
淑妃这一胎虽为公主,皇上纵她宠她,保不准很快就又有孕。
就算没有,退一万步言,祁史上也不是没有女皇当权的先例。
颜莫情这个月生产才消停了些,怕是待她恢复精神,后宫就要变成人间地狱,他袁家的皇后性命堪忧啊……
正想到此,忽而得鬼宿问,“诸位大人一道等候在此,可是有事要奏?”
他会问,是早就在前日就得密报,南疆这一仗大获全胜,只等定南王凯旋了。
这些人守在这里,不过是想借个由头去烦七爷。
想说的那些话,不问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阿鬼心思一转,索性将人都打法回去算了,这才开口问。
听他出言,纳兰鹤忙将南疆新王和圣女被生擒,祁军正在凯旋途中的事道与他听,之后……
阿鬼只把头点了点,面上毫无笑意,“果真是件大喜事。”
在一双双老眼期盼的注视下,他淡声,“末将会替诸位大人向皇上一道禀告,不早了,大人们还请离宫吧。”
说完再不多费唇舌,转身就往太极殿里走。
这些可把人弄得慌了神。
自与南疆开战以来,皇上每个月至多上朝三两次,每次只要听到几句不合心意的言论,索性就挥手散朝。
那些守旧的老臣长跪不起,求皇上顾及天下苍生,祁云澈便由得他们。
最后真真跪死了一个八十多高龄的大学士,换得一道风光大葬的口谕。
还有以罢官相逼的,祁云澈欣然应允。
大祁人才济济,还怕找不到几个栋梁?
如今,要见皇上一面谈何容易?!
纳兰鹤连面子都顾不上了,横身就挡在鬼宿面前,“可否请鬼大人为老夫几人通传,我等有要事想向皇上当面请奏。”
想他三朝老臣,追随太宗皇帝征战沙场,落下满身顽疾毫无怨言,眼下为见皇上一面,拉下老脸来求一个禁卫军统领!
阿鬼哪里会卖他面子?
他常年追随在祁云澈的身边,比起主子近来越发阴晴不定,甚至越发暴虐的性情,他始终如一,看似风吹过都不曾漾起涟漪,可是谁晓得,那湖中可藏着食人的凶兽?
双臂怀抱,他长剑握在手中,面上常年阴兀沉沉,给靠近他的人一种诡异之感。
逐一将这些脸孔扫尽,他道,“诸位大人来向皇上请奏的事,可是与淑妃娘娘有关?”
一语道破天机,话尽了,那一张张的脸皆是露出不同的神色表情。
还未等哪个说话,鬼宿鼻息轻笑了声,道,“大人们都回了吧,其他事皆可商量,独独在此事皇上是不会允的。”
“皇上就忍心看妖妃为祸后宫,生灵涂炭?”纳兰鹤忍不住道。
兵部侍郎刘钟偲也做痛心疾首的模样,道,“我等不日前收到来自各方的万民请愿书,皆是求皇上……”
“万民请愿书?”鬼宿略有一诧。
没想到这些人连万民都愚弄上了。
“纳兰易大人。”他看向他道,“你方才说妖妃为祸后宫,以至生灵涂炭?敢问一句,是哪里生灵涂炭?你口中的妖妃,可是将将为皇上诞下小公主的淑妃?”
纳兰易怔怔然,一时哑口无言。
定南王丨刚大败南疆,想以此说事,然追究起始,还不是那贤妃活腻了,想要谋害皇族子嗣在先?
“万民请愿书。”鬼宿冷冷的笑了起来,“皇上在位六年,先平煜王之乱,再解张家勾结前朝谋逆之危,眼下天下还不够太平?”
又有人道,“可后宫——”
鬼宿直望向袁正觉,“后宫自有皇后娘娘替皇上分担,众位大人莫不是管得太宽?大人们实在有心,不若多与皇上几分清静。”
“依鬼大人所言,如今的后宫皇后娘娘还能替皇上分担?”不知谁不怕死的说道。
鬼宿轻哼,垂眸过去抓到那人,“这就要请左相大人为你解忧了。”
袁正觉霎时僵滞,想也不想就抓住鬼宿的衣袍,什么身份礼数都顾不上了,恭恭敬敬的请求,“还请鬼大人明示!”
阿鬼乃皇上身边的人,那颜莫情分明就是当年慕汐瑶身边的婢女之一!
还有闯入各宫行刑的暗卫又自哪里来?这一切根本无需言明!
都是皇上的意思……
鬼宿扯回自己的衣袍,对他诡笑道,“左相大人言重了,末将哪里能与你什么明示。”
事到如今,早就没有挽回的余地。
……
偏殿的小书房里,宁神的轻烟从香炉中袅袅飘散而出,满室梨花淡香。
祁云澈侧身躺靠在卧榻上,身上金袍裹身,未束腰带,墨发散在脑后,与金袍相叠,铺展了半边长榻。
书房里静静的,鬼宿走进时,只见得他的主子一张姿态慵懒而随意的后背。
止步在十几米开外,他等待。
默了良久,才听祁云澈启声问道,“外面在吵什么?”
轻曼的话语声像是自天边飘来,说不出的荒凉飘忽。
鬼宿答,“不得什么,纳兰鹤等人来报定南王大败南疆一事,小的已将他们请回。”
依稀,仿佛听到祁云澈轻轻淡笑,似有了然之意。
一主一仆,又再无话。
鬼宿那双沉沉无光的眼盯着祁云澈的后背看得许久,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许久后,他天生自带阴郁之色的脸上倏的勉强挤出一丝颇显得滑稽的笑,道,“爷,今儿可梦到了?”
自东都那日起,偶不时阿鬼他们就会听祁云澈说起他梦里的事。
那些统统与慕汐瑶有关,亦真亦假,如梦似幻。
像是侵入他们主子五脏六腑的毒药,一点一滴摧残着他的皮肉和骨血。
他丝毫不抗拒,一日复又一日的沉沦于其中。
为了能入睡,甚至想尽了各种法子。
他让自己长久的独处在一处,只想能沉尽在那些抓不到,更无法触及的醉梦里。
有时三两日会梦到少许,有时又一个月都梦不到一回。
这让祁云澈越发寡言。
也只有在他求得一梦后,才会展露少许浅笑,道与身旁的人听。
他太需要谁与他一起分享,需要一个听他诉说的人。
鬼宿问罢,就听到祁云澈满足的一笑,“梦到了。”
又梦到了。
还是和往常一样,与上一个梦为之相连。
他由始至终都如个不该存在于她那一边的局外人,只能看着。
看着她对另一个自己的抗拒,看着她不信命的挣扎,南巡一路的艰险,暗中算计她的,还是那几个人。
思绪止于此,他问,“如何了?”
阿鬼自知他问的是什么,拱手禀道,“淑妃娘娘诞下一位小公主,母女平安,恭喜皇上。”
这么一声音色单调的恭喜,天上地下,也只有祁云澈听得出他这长随的心意了。
他缓声笑了笑,“小公主,好啊……”
女儿贴心,不是么?
鬼宿已经许久没见他这样开心了,虽不是他的孩子,但也算是他的义女不是么?
“皇上给小公主赐个名吧。”
“名字的事……”稍有一顿,祁云澈笑着的俊庞上晃过一抹思绪,遂道,“让他们自己去操劳。”
虽是他祁云澈的义女,他却不想夺人乐趣。
阿鬼没想到七爷会如此决定,想到阿轸那没见识的,让他自己给女儿取名……
结局篇(十):谁念痴心
纵使阿鬼是个知情人,更明白祁云澈的用心。爱睍莼璩
让轸宿那没见识的给自己的女儿起名字理所应当,可不能忽略的是,粉乔如今是淑妃颜莫情,那个孩儿更是云昭年间的第一位公主!
如此尊贵的身份,就算轸宿有那意识,任他肚子里的墨水,抓破头恐怕也想不出个等得上台面,又不有辱国体的名儿吧?
左思右想,阿鬼露出几许难色,犹犹豫豫的说,“爷,阿轸那小子……喊他杀人他可以杀出千八百的花样儿,喊他给小公主取名字……”
话未讲完,他听到祁云澈一阵阵的闷声笑起来辂。
虽那声音略显沉哑,听似慵懒更不如说是无力,但终归是笑了,由心而发。
“你不觉得如此才甚有趣么?”祁云澈说道,难得起了几分兴致。
不用亲眼看到,他已经想象出轸宿那副抓耳挠腮,急得上窜下跳的模样了屮。
阿鬼默了默,也觉得那副情景有趣。
又见祁云澈这日心情仿佛不错,便提议道,“不如爷亲自到琅沁阁看看吧?”
“不必了。”他连思索都没有就拒绝。
阿鬼欲再劝两句,祁云澈斟酌的说道,“既是朕在位年间的第一位公主,又是朕的义女,也不能太含糊,赐她封号……云珍。你看如何?”
云珍,云珍……
阿鬼埋下头,想了一想,这固然是好的,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遂依心中所想而答。
七爷将他自己名字里的一个字赏给那孩子,还赐了一个‘珍’字。
奇珍异宝,稀世之珍,更……视如珍宝。
只一个‘云珍’的封号就够了吧。
再看看那道侧躺在榻上毫无动作之意的祁云澈。
他不是说今天梦到了么?
既是梦了,何以不出去走走?
鬼宿欲言又止,主仆二人由是又默了片刻。
“七爷……”
“淑妃的身子如何?”
每每祁云澈用这个称号唤粉乔时,阿鬼就知,宫里又有人要遭殃。
只这回语气尤为冷寒,算一算,该到慕容嫣皇贵妃了……
很多时候阿鬼很想出言劝阻,然,都只是在心里作想,就打消了这丝念头。
“回爷的话,淑妃生产顺利,休养足月方无恙。”
“很好,你下去吧。”
鬼宿对那道冰凉的,亦是高高在上的身影低了低首,退了出去。
步声远去。
榻上,祁云澈依旧是侧躺的形容,正对的窗外有光渗透而入,淡淡笼在他清贵静冷的面容上。
他缓缓睁开深眸,浓密的眼睫下,幽暗的光随之倾泻而出,满是杀机。
回想这天的梦,慕容嫣真的很该死。
……
阿鬼自小跟在祁云澈身边长大,是个对主子了如指掌的忠仆。
从他晓得记事的第一天起,女皇便对他说,他和星宿死士们皆只为一个人,一件事而生。
他们的主子祁云澈是未来祁国的皇帝,继任皇位的必然是他。
之外的,都不重要。
阿鬼牢记了这一点,除了主子的安危,只要能让主子继承祁皇的皇位,之外的,都不重要。
晃眼那一幕仿佛昨日才发生,如今云昭年间,天下太平,祁云澈如了两皇的心愿,做了这天下的主人。
可是……
古人都有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们这些为了祁云澈而生的死士,哪个不晓得七爷心不在天下,天下却桎梏了他。
先被送上黄泉路那些妃嫔都是左相袁正觉的一手安排,死千百个都不足为惜,那慕容嫣母家远在中州,她在朝堂无依附,哪怕是死了,也没有哪个为其多言。
只南疆一战费了七个月才结束,定南王立下莫大功劳,慕容嫣死了,下一个便该轮到德妃……
走出太极殿,鬼宿步子顿了顿,不远处,纳兰鹤那行人才是将将走没多远。
落日的余辉将大殿外的那片开阔的广场染得红彤彤的,斜阳把他们的背影拉得极长,诸多怨言随着温淡的风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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