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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头春意闹-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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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彪惊道:“不行!大人你不可以这么判,嫂嫂就算不要牌坊,也应该恪守女诫,遵三从四德,做儿女的表范。”
王家少年讲话了。“好,叔叔你提到三从四德,夫死从子,爹死了,娘从我,我要娘嫁给恩师,可以吧?”
“你这个不肖子孙,胳膊肘向外弯!”
“你当叔叔的从来不理会我和娘,现在娘要嫁人,你倒很关心了?”
啪!惊堂木用力一拍,陈敖收起笑脸。“谁也别吵。唐少楠,本官问你,你爱卢氏,还是爱钱财?”
“学生喜爱卢氏,平日教书卖文为生,不需要王家钱财。”
“男子汉敢言敢当,本官佩服。”陈敖在座上抱个揖,又转头道:“卢氏,你愿意嫁唐秀才为妻吗?”
卢氏惊讶地抬起头,看了儿子,又看了唐少楠,最后红着脸低下头。“小儿已为民妇作主了。”
“好,唐少楠,本官命你择吉日娶卢氏进门,别忘了送张喜帖过来衙门,做为本案结案的凭证。”
“多谢大人玉成婚事!”唐少楠欣喜不已。
“大人啊!”王彪睁大眼睛,喊得惊天动地。“你不判他们的奸情了?”
“两情相悦,男未婚,女寡居,诗文传情,情投意合,幼子促良缘,恩师成继父,这是何等美事呀。”陈敖摇头晃脑说了一堆文绉绉的话,又一本正经地道:“本案从头到尾说得明明白白,这只是一段普通的男女恋情,王彪的告诉不成立,本案审结,大家都回去吧!”
外头的老百姓用力鼓掌,陈大人审案果然明快,四两拨千斤,轻而易举驳倒乱告秀才的王彪,否则卢氏孤儿寡母一点薄产,也要教这坏心叔叔侵吞了。
王彪忿恨起身,离去时还不忘恶狠狠地瞪陈敖一眼。
陈敖才不怕别人瞪他,更不怕上头的知府或巡抚大人翻脸,既然他们敢来关说案子,就表示这案子有问题,他天生嫉恶如仇,愈是有人走后门关说送礼,他愈是要为平民百姓伸张正义。
他翻起下一张状纸,上头尽是歪曲的字迹,好不容易辨出文字,不禁笑斥道:“下一件案子,孙老七告邻居朱八哥偷采他家丝瓜,朱八哥反告孙老七放狗咬他,呔!又是他们两个!这种小事也要本官出面?传两位当事人!”
孙老七和朱八哥等久了,两个仇人一见面,立刻打打闹闹出场,衙役赶忙上前阻止,看热闹的老百姓笑声不断,现在不看审案,倒是看猴戏了。
陈敖刚审完大案,心情轻松,也不去喝止。他不经意地望向群众,在红男绿女之中,有一抹纤细的月白身影格外突出;她笑意盈盈,神情娇甜,正和她抱着的女娃娃说话,那小巧脸蛋透出红晕,真是像极了秋日红扑扑的甜苹果。
米软软来了?!陈敖心头一跳。她是他第一个认识的苏州姑娘,那时她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低着头,红着脸,举止娇憨稚气,为他端出一碟状元糕,软腻腻地说了祝福话:“吃糕步步高,吃了状元糕,祝举人老爷一路平安上京城,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后来他果然中了二甲进士第二名,又被派任为吴县知县,上任第一个案子就是审理安居乐的冤狱案。这几年下来,他和安老板一家很熟了,唯独没机会和米软软说话,只有每晚他到丰富之家吃饭时,她会为他端来饭后茶点,仍是软腻腻地说句吉祥话,然后立刻躲回帘子后头的厨房。
那双端着茶盘的小手白白嫩嫩,好像是软绵绵的状元糕……
“大人?”书办见他发呆,忙提醒道:“大人,孙老七和朱八哥到堂。”
“喔。”陈敖回过神,惊堂木一拍。“审案了。”
米软软放下安心心,笑道:“心心,你好胖,姨抱不动了。”
“姨,再看看,大人好神气喔。”安心心扯了米软软的衣摆。
“心心,我们送饭给陈大人,就该走了。”
提到陈大人三个字,米软软的笑容变得羞涩。这个陈大人呵,似乎永远长不大,几年前是这张娃娃脸,几年后还是像个生嫩的书生秀才。不过,人不可貌相,人家可是吴县的地方父母官,也是多少苏州姑娘心仪的对象呢。
米软软抿唇微笑。很久以前,她躲在帘子后头瞧他教训白吃白喝的流氓,心底就记下这个人了;后来他来到苏州为官,她更喜欢躲在帘子后头,看他专注吃饭,每当他放下碗筷时,她会为他送上点心,再躲回厨房,注视他品茶的神情,或是看他咂嘴舔舌吃下一块甜糕,拍拍肚子,打个饱嗝。
陈大人很可爱呢,她喜欢看他开心吃饭的模样,但只是偷偷看,她可不好意思面对他;为了避免待会儿打照面的尴尬,她还是赶紧送饭进去吧。
“请问这位差大哥,我帮陈大人送饭来了,要交给谁呢?”她退出人群。
“啊,是米姑娘。”那位差役看到米家小厨娘,笑咧了嘴。“我帮米姑娘拿进去,可大人还没退堂,一时走不开……”
“差大哥你忙,我自己来就好。”
牵着安心心,米软软挽紧食篮,顺着衙役的指示,走过一条小走廊,绕过几个弯,来到衙门后头的最后一进院落。
陈敖没有官舍,他一个人住在衙门里,米软软踏进厢房,打量有点混乱的房间,不觉红了脸蛋。
床上棉被没摺,几件衣服随便搭在椅背,书案散放着纸卷和书本,地上叠着两只旧布鞋,还滚落了几团捏皱的纸丸子。
“脏脏!”安心心跳进房里,好奇地东张西望。
“陈大人没有夫人帮他打理,当然脏了。”
“心心扫地。”安心心从门板后面抓出一支扫帚,笑呵呵地去推纸丸子。
“心心呀,别玩陈大人的东西了。”
米软软说归说,还是掩不住好奇心,放下食篮,看到茶几上摆放剪刀和针线,又多看了几眼。
男人也会拿针线?米软软看到几截毛掉的线头,噗哧一笑。她知道陈敖一定试了很多次,却是怎样也穿不过针孔。
她再拿起旁边的衫子,翻看检查,原来是袖口的缝线松掉了。
她一向擅长女红,缝个袖圈儿不是难事,她拿剪子铰掉线头的毛边,以指头抿了抿,灵巧地穿过针孔,打个结,再密密地缝起衫子。
好像是做什么坏事似的,米软软心头扑扑乱跳,一张俏脸如滚水一样沸腾,烧得她沁出汗珠,手上的动作也更加快速了。
“金针儿,我爱你是针心针意,望的你眼穿,你怎得知,偶相缝,怎忍和你相抛弃……”
陈敖一边走着,一边哼着小曲,手上摇着红缨帽,当作扇子搧凉,一踏进屋子,一颗心咚地一跳,再也哼不出一个字。
米软软及时扯掉线头,放下衫子,低了头不敢说话。
“是米米……米米米姑娘……”饶是陈敖在公堂上能言善道,此时乍见粉嫩嫩的状元糕姑娘,还是教他心如打鼓,乱掉方寸了。
“陈大人,我给你送饭来了。”米软软仍是低着头,脸上红晕如醉。
“啊,谢谢你!”陈敖也不敢看她,又是搔搔头,又是不自在地扯平官服,总算吸了一口气,规规矩矩地放好红缨帽。
“大人公务繁忙,我就不打扰了。”米软软转过身唤道:“心心,走吧。”
“嘻,心心画画儿。”
安心心不知什么时候爬上陈敖的书案,小手握住一支大毛笔,蘸满墨汁,开开心心地挥洒着,小圆脸还沾上一块墨渍。
“哎呀,心心,快下来。”米软软上前抱她,安心心却撑住桌面,大毛笔用力戳弄纸张,画得不亦乐乎。
“心心画爹,嘻,爹的脸大大,耳大大,脚大大……”
“糟!”米软软变了脸色,使尽力气抱走安心心,急道:“你画花了陈大人的公文,那可是很重要的东西,心心,快起来。”
“心心要画画啦!”
“不能画了。”米软软十分紧张,又很害怕,硬是拖走安心心。“弄坏衙门的东西,陈大人会打板子的。”
陈敖忙上前道:“米姑娘别慌,我不会打板子的。”
安心心在米软软的怀里猛蹬脚丫子,一根毛笔朝着空气点呀点,扯着脆甜甜的嗓音道:“爹说,好官不乱打板子,陈大人是大大的好官,不打心心板子。”
陈敖被这小女娃逗得哈哈大笑。“小心心,你好会说话。”
安心心挣开米软软的手,一溜烟爬上椅子,双手插腰,抬头挺胸,一双大眼稚气而灵动,很骄傲地宣布道:“我不是小心心,我是安心心!”
“好,好,你不是小心心,我叫你心心,好不好?”陈敖抱下安心心,拿走毛笔,摸摸她的小辫子,笑问道:“心心吃饭了吗?”
“开店前吃过了。”安心心口齿清晰地道:“姨给大人上菜喽。”
米软软被安心心一喊,吓走的三魂七魄回来了一半,低着头,绞着指头,嗫嚅道:“陈大人,很抱歉,心心不是有意乱画的,要罚就罚我好了。”
她是吓坏了,那玉葱也似的指尖,好像还在微微发抖。陈敖伸出手掌,立刻又放了下来,搓着手掌,有些不知所措地傻笑道:“米姑娘,真的不打紧,几张纸而已,没什么好罚人的。”
“可是……可是这是邸报,还有总督衙门的公函……”
“你看得懂?”
米软软不懂大人为什么这么问,抬起水灵灵的眼眸,不经意和陈敖四目相对,那双黑眸嵌在他俊秀的脸上,也是直直地瞧她。
刹那间,两人的心脏像是下了油锅的青豆,立时蹦蹦乱跳个不停。
米软软羞得低下头。“我帮大人拿饭菜,菜都凉了。”
“喔。”陈敖也是手忙脚乱地翻找东西。“米姑娘和心心难得来这儿,我该倒杯茶……唉,茶壶怎么不见了?”
“大人,壶壶在这儿。”安心心踮起脚尖,一双小手在书桌上摆弄,掀开一堆文卷,赫然出现一只倒下的茶壶。
陈敖窘红了一张大脸,忙用马蹄袖掩住茶壶,急急地走出去道:“没水了,我去烧水。”
“嗳,大人,不用了。”
米软软唤不住陈敖,又不好意思追出去,只得拿出食篮的饭菜,一碗一碗地摆到桌上,再拿出扎着状元糕的巾子,仔细摊开。
“姨,吃糕糕。”
“心心,这是大人的饭菜,你不能吃。”
“姨,困困,要睡睡。”
“再等一下……”
米软软踌躇着,虽然她是陈大人的稀客,但她总不能让大人为她烧开水吧,更何况饭菜都快凉了,时间也过了晌午,大人辛苦了一个早上,应该很饿了。
“心心,你乖乖坐在这边,姨去找陈大人回来,你不要吃糕糕,不然姨不买糖葫芦给你吃喔。”米软软把安心心摆到凳子上。
“唔。”安心心扁了小嘴,惺忪大眼还是盯住状元糕。
米软软循着陈敖离去的方向,还没找到人,就听到围墙边传来唱曲的歌声:
“河里有个鱼儿戏,树上有个鸟儿啼;啼呀啼,个个都是有情意。既有意,就该定下长远计……”
陈敖听到背后有脚步声,蓦然闭了嘴,抹着汗,忙往灶下塞柴枝。
米软软看见陈敖笨手笨脚地烧柴,点不着灶火,不觉抿嘴浅笑,这可要烧到哪年哪月才能喝上一杯热茶呢?
“大人,我来烧水,你快去吃饭吧。”
“这怎么好意思?”
陈敖还在拿柴,米软软已蹲在他身边,卷起袖子,露出雪藕似的手臂,轻巧地拨弄柴枝,再用火筷子翻夹灶里的木炭,很快就烧起大火。
她展露笑靥,转头道:“我来看火,烧开了再帮大人提水进去。”
陈敖又失神了。她的声音软腻好听,笑容如花绽放,说话时吹气如兰,以前还是稚气的女娃娃,如今已长成了灵秀的水仙花了。
米软软很专心地看着炉火,不敢再多看陈敖一眼,心里只是想着,平常谁帮陈大人烧水呢?又是谁帮陈大人料理家务?陈大人在丰富之家包伙食,一天两餐,没有专人煮饭给他吃吗?他不是县太爷,怎么不娶个夫人呢?
陈大人是不是很孤独?
听到水沸声音,她这才站起身,陈敖早已不在身边,她轻吐一口气,熄了灶火,将热水兑到茶壶里,掩好锅盖,走回房里。
陈敖已脱下官服,换上一袭青布棉袍,正坐在桌前扒饭;安心心坐在他身边,两只小手掌捧住状元糕,啃的不亦乐乎,满脸都是细白的糕屑。
“心心,这是给陈大人吃的糕呀。”米软软惊呼一声。
“心心爱吃,就给她吃了。”陈敖放下筷子,桌上的饭菜已经一扫而空。
“可是……”
“这里还有一个,我可不给心心吃喽。”陈敖吃完饭菜,迫不及待拿起状元糕,一口一口咬下,津津有味地吞下肚。
米软软笑了,她就是喜欢看他吃东西的模样,像个孩子似的。她顺口说道:
“大人吃甜糕,终日心情好,天天没烦恼。”
“心心吃甜糕,没烦恼。”安心心嘴里还含着东西,咕哝了一句。
“嘿,吃饱没烦恼!”陈敖也拍拍肚子道。
大人怎么像心心一样学她说话呀?!米软软红了脸,低下头,抱起两脚乱踢的安心心,转身就走。“大人,我回去了。”
“姨,心心跟大人玩啦。”
“姨带你去观前街玩。”米软软几乎是跑步离开。
陈敖起身,想要唤一声米姑娘,嘴里却像塞了一颗石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目送她的背影。
可恼啊!他捶了一下门柱。他是辩才无碍,判案果决,坏人不怕,恶官不惊,可偏偏遇见心仪的姑娘就结巴,好像变成一只大呆瓜,尽说些辞不达意的蠢话,真要教她笑话他了。
再回身看到一团混乱的房间。天哪,米软软都看在眼里了,她会怎么想呢?
第三章
八月十五中秋节,丰富之家休息一天。
一家五口出外踏青,走过山塘河的石板桥,进入绿树成荫的虎丘,沿着步道前行,享受清凉的山风吹拂。
安居乐扶住大腹便便的米甜甜,米软软挽着篮子,也护在姐姐身边;安心心坐在米多多的肩膀上,两条小辫子晃呀晃,笑呵呵地抱住大头当马骑。
“舅!冲啊!”
“我的小奶奶,这儿都是人,你要冲到哪儿呀?”
“那儿!”安心心兴奋地扭转舅舅的大头。“心心看泥娃娃。”
“呜哇!”米多多惨叫一声,按住酸疼的脖子。“你这手劲跟你娘亲有得比了,很好,舅决定从明天开始,要心心帮忙敲排骨肉。”
“敲敲!”要敲还不简单?安心心一刻也不得闲,两只小拳头咚咚咚,在舅舅剃得发亮的脑门敲了起来。
“呜,姐姐、姐夫,我把心心还给你们了。”米多多放下浑身是劲的安心心。每回和安心心玩耍,遍体鳞伤的一定是他!
“爹、娘,看!泥娃娃!”
安心心两只小手各拉住爹娘的一根指头,硬是把他们拖到泥娃娃的摊子前。
“这娃娃好可爱。”安居乐弯下身,拿起一个巴掌大的泥娃娃,让肚子大到无法弯腰的米甜甜看个仔细。
“咦,娃娃好面熟,还穿官服呢。心心,你的呢?”米甜甜左瞧右瞧。
“娘!是大人!”安心心也捧起一个官服娃娃,开心大嚷。
“真是陈大人耶!心心,娘也看你的娃娃。”
安居乐抱起女儿,让母女俩一起看各自的泥娃娃,见到她们兴奋玩娃娃的神情,他也露出一个满足的憨笑。
米多多蹲到摊子前,一块木板上摆了几十尊泥娃娃,其中最特别的就是一排官服娃娃,或笑或怒,或喜或愁,表情各异,却看得出圆脸斯文,俊眉朗目,把陈敖的基本特徵都捏出来了。
“老大伯,你捏了这么多陈大人,准备卖给苏州姑娘发大财喽?”
“哎哟,多多小爷,一个娃娃两文钱而已,我怎敢拿陈大人发财?”
“软软,你要买吗?”
米软软始终静默地站在一边,正慢慢地、一个个地浏览陈敖的泥娃娃,看到他笑,她也轻绽微笑;看到他愁,她又不禁蹙起弯弯细眉……
“啊!”米软软被哥哥打断思绪,蓦然红了脸,啐道:“哥,买什么?”
“买你喜欢的泥娃娃呀。”米多多故意举起一个陈敖娃娃。
“买给心心啦,我才不喜欢这玩意儿。”米软软转过身,见到姐姐和安心心也拿着陈敖的泥娃娃,她又莫名其妙羞得全身发热。
更令她脸红心跳的是,真的娃娃朝她走来了。
陈敖面带微笑,身穿青色棉袍,肩背一个灰布袋,像个少年书生,神清气爽地出现在虎丘山的游客之间。
“陈大人好!”苏州百姓见了他,莫不争相向他问好。
“大家好,出来玩了?”陈敖笑着和大家打招呼。
“大人,吃月饼。”
“多谢。”陈敖拱手推辞,笑道:“谢谢各位厚意,衙门那儿还有几十斤乡亲父老送来的月饼,谢谢,真是吃不下了。”
老百姓们还是不放过这位亲民的大人,围着陈敖话家常。
米软软垂首绞着指头,又忍不住抬起眼,往陈敖那儿瞧。说也奇怪,每回瞧他,他的目光也瞧了过来,笑意盈盈,不知道是在跟谁笑呢?
她低下红扑扑的脸蛋,走到米甜甜身后,拉拉她的手。“姐,走了。”
“不急,你看,老大伯在捏我呢。”
只见老大伯拿着一团泥,三两下就捏出一个大肚婆,再端详一下米甜甜,拿起竹片划出一张瓜子脸,再挑几下,明眸大眼、甜美笑容也出现了。
“哇!好像娘喔!”安心心蹲在老大伯身边,捧着下巴,张大了嘴。
“安哥儿,你也捏一个吧。”老大伯手里忙着,嘴巴也不忘招揽生意。“现场捏个泥人六文钱,你们夫妻一起捏,算十文钱就好。”
“乐哥哥,好啦,顺便捏个心心。”
“好呀。”只要妻女开心,安居乐什么都好。
围观的群众愈来愈多,老大伯捏的更加起劲,他又抟起一把泥,一边瞧着安居乐,一边捏了起来,嘴里哼着曲儿:
“傻哥儿,我的哥喔!和块黄泥捏咱两个,捏一个你,捏一个我,捏的携手相握,来同一床上歇卧。将泥人摔碎,浇水儿重新和过,再捏一个你,再捏一个我;哥哥身上也有妹妹,妹妹身上也有哥哥。”
米软软一听老人家哼出的缠绵歌词,不觉羞红了脸,脚步往后退开。
“哎呀,我的脚!”
“啊!陈大人!”
米软软惊讶地回头,又慌又急。她怎么踩了陈大人?还撞上他那硬硬的胸膛?嗳,这里这么多人在看,真是羞死人了。
“对……对不起……”她的脸快可以烫熟虾子了。
“不要紧的,米姑娘,好走。”陈敖扶住她略微不稳的身子。
米软软低着头,谁也不敢看,一溜烟躲到姐姐身后,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厉害。
米甜甜乍见妹妹紧紧扯住自己,一回头,看见直直望过来的陈敖,她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朝“罪魁祸首”会心一笑。
陈敖尴尬地移开视线,都被人家姐姐看出来了,县太爷顿时变成做错事的小娃儿,窘得不知手脚往哪儿摆。
这是什么奇怪的心情呀?每回见到粉嫩嫩、水灵灵的米软软,他就变得痴傻,明明知道她害羞,但他的一双眼睛还是不听使唤地瞄了过去。
米甜甜又朝他微笑摇头,挪动身子,故意挡住他的视线。
他不知所措地红了脸,赶忙做个深呼吸,暂时忘掉心心念念的状元糕。
从灰布袋拿出纸笔,走上前道:“老大伯,我的捏泥娃娃生意好吗?”
“好喔!好得不得了。”老大伯笑得合不拢嘴。“大家抢着买大人娃娃回去,放在厅堂好辟邪,有了大人的正义之气,恶鬼小鬼都不敢来了。”
众人一阵哄笑,陈敖也笑道:“你没哄抬价钱吧?”
“大人,冤枉啊,我听您的吩咐,只敢收个工本钱两文钱,要是小的敢拿大人发财,教小的死了下地狱,喝铜钱水,灌金汤,吞银汁,烧到肚破肠流……”
“呔,唬你一句,你倒回唱我十句。”陈敖和众人都笑了。“你会捏,也会唱,把刚刚的捏泥曲儿再唱一遍,让我抄下来。”
老大伯精神一振,扯开喉咙唱起他的捏泥曲,陈敖细细听着,手拿炭笔记下歌词。
“大人喜欢听曲?还记词儿呢!”有人交头接耳问道。
“衙门官差说,常听大人在夜间唱小曲,可惜我们无福听到。”
“陈大人就在这边,请大人唱嘛!”
“你要砍头啊?大人是什么身份,唱曲给你听?”
“可以啦,陈大人,我们也喜欢听曲儿,您唱一曲,推广民间曲艺啦。”
“陈大人要唱曲喽!”有人带头鼓掌。
陈敖放下炭笔,笑叹一声。“哪有免费听我唱曲的份儿?”
“收钱喽!”有人自告奋勇摘下瓜皮帽,抢先帮大人收起唱曲钱。“轰动苏州,惊动两江,名震天下的陈大人要唱曲了。快,不听就没机会了!”
众人兴奋不已,个个拿眼直瞧陈敖。陈敖环视这群可爱的百姓,出了公堂外,他一向没有官架子,他亲近百姓,百姓也敬爱他,他可以更深入体察民情,了解他们的需要,当官至今,最大的满足就是看到老百姓的笑容了。
当然,还有远远瞅着他,脸上含羞带笑的米软软……
“咳,要听了?”
陈敖清清喉咙,众人屏息以待,虎丘山安静无声。
“心中事,心中事,心中有事。说不出,道不出,背地里寻思。左不是,右不是,有千般不是,教我怎么诉,只好唱个曲儿诉。”
一曲既了,众人还是呆楞着,平常公堂上大人声音洪量,正气十足,没想到唱起曲来,竟是如此悠扬动听,还带着脉脉情愫呢……
“哇!好听!有幸听到大人唱曲,我要回去烧香谢神了。”终于有人说话。
“呵呵,大人闹相思了,不知想的是哪家姑娘呀?”
“大人,再唱嘛!”
众人纷纷鼓掌,又不断柔情哀求,陈敖拗不过大家的热烈请求,点点头,做个手势,大家立刻静下来,竖起耳朵倾听。
“众位宾朋在上坐,这个小曲轮着我。我不唱,再三再四脱不过;无奈何,哼哼唧唧唱一个。我的嗓子不济,赛过破锣,唱出来音调不与琵琶合。唱散了,伸手拉住下一个。”
陈敖果真伸出手,拉起要“推广民间曲艺”的那人,笑道:“下一个。”
“大人唱完了?”
“唱完了,换你唱。”
“没了?”收钱的大汉手捧瓜皮帽,里面满满是角子、碎银和月饼,哀号道:“大人,我帮您收了这么多钱,您才唱两曲,不够意思啦。”
陈敖指了方向,微笑道:“你帮我拿给头山门外的丁婆婆,让她过个好中秋。”
“大人唱的好!”米多多大声喝采,用力鼓掌。
“好啊!”众人也如梦初醒,纷纷报以热烈的掌声,原来大人是帮连丧子媳、独力抚养幼孙的丁婆婆募款了。
于是,送款的送款,唱曲的唱曲,捏泥的捏泥,游玩的游玩,陈敖也得到清闲,从容自在地往前走去。
米软软偷觑他那条长长的辫子,心底溢出难以言喻的欢喜,可看到其他姑娘也觑着他,她又想绞帕子,咬指头,不知要向谁出这口闷气。
不自觉地跟随他的脚步,沿着步道,经过了憨憨泉,来到枕石之前。
秋风清凉,叶影摇动。众人之中,他的背影显得格外修长孤挺,当别人是热热闹闹地一家人出游,他却只是孤身一人……
米软软心情没那么高亢了,她低眉敛目,掀开食篮,小心翼翼地用乾净帕子包起两块月饼。
“姨,心心饿,吃饼饼。”安心心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踮起脚尖,小手攀住她的食篮,一迳儿往里头摸索。
“啊,心心,你来的正好。”米软软蹲下身子,将帕子包起的月饼放到安心心的小手掌。“你去前面,拿给陈大人吃,记得姨教你的话……”
安心心歪着头。奇怪,姨不会自己拿给大人吃吗?还要心心讲一大堆话?
米多多出现在后头,笑道:“心心,快去喔,大人有了饼吃,姨才会让你吃饼。”
米软软窘得跺脚。“哥,你说得我好像欺负心心似的。”
“不是吗?”米多多笑眯眯地道:“这饼本来是带出来自个儿吃的,如今你宁可给大人吃,也不给哥哥吃呗!”
“哥呀!”
“大人,大人!”安心心才没那么多心眼,反正她也喜欢大人,她笑呵呵地跑上前,扯住陈敖的袍摆,高高举起月饼。“给你吃月饼。”
“哎呀,是心心,谢谢你了。”陈敖转过身,神情愉悦地接过月饼,不用说也知道是谁送给他的。
目光寻觅,很快就凝住那抹如醉红晕的脸蛋。
“大人!”安心心还在扯他的袍摆,仰起圆圆的脸蛋,嗓音脆甜地道:“大人吃月饼,月圆人团圆;豆沙细细,大人吃了心甜蜜;火腿香香,大人吃完强壮又安康。”
“心心好会说话喔。”陈敖笑道。
“姨教心心说的。”安心心得意地大声宣布。
天好篮,树好绿,米软软的脸蛋火般地红,只觉大家都在看她,烧得她浑身滚烫,直想跳进山下的山塘河,躲进水里当一条谁也看不见的小小鱼儿。
“软软,要去哪儿?”米甜甜让安居乐扶了过来。
米软软趁机又躲到姐姐身后,岔开话题。“姐,不是在捏泥娃娃吗?”
“老大伯还要上色风乾,回程时再去拿。”米甜甜眼睛一亮。“哈,枕石到了,乐哥哥,快,快捡块石子给我。”
“早准备好了。”米多多递过一块小石子。
“要做什么?”有人问道。
陈敖望着那块平整如枕头的大石,恍然大悟笑道:“当年唐伯虎和祝枝山在此处占卜,拿了石子抛向枕石,如果石子留在枕石上,夫人会生男,如果石子滚到地下,就会生女儿,后来事实证明,占卜果然应验了。”
“有趣!”群众鼓动着。“安嫂儿,快丢了吧,看你这胎得男得女?”
“好!”米甜甜蓄势待发,俏脸兴奋,用力掷下。
咚!小石子弹到枕石,跳了一跳,啪!裂成两半,继续跳动,一块蹦了一下,留在枕石,一块弹跳而起,滚落地面。
“嗄?!”围观游客全傻了眼。
“这……到底是生男还是生女?”
“娘,娘!”安心心摸上米甜甜的肚皮,赖在身边撒娇道:“心心要妹妹,娘给心心一个妹妹嘛。”
陈敖跟在小人儿身后,笑道:“心心,你不但有妹妹,还有弟弟喔。”他指向两块迸裂的石子。“瞧,一个男,一个女,双双对对两个宝。”
“真的?”安居乐当场笑咧了嘴。
“也不一定呀。”米甜甜摸摸女儿,反倒有些烦恼。
“一个是宝,两个也是宝,心心就是爹的宝。”安居乐还是开心得不得了,顺手抱起亲爱的女儿,振臂高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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