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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情仇-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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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脓疮,里面已经溃烂了的疽疔。疽疔是有根的,根当然是从里面钻的,钻得愈深愈毒,从外面治是治不好的。”

他循声扭头一看,看到侧后方河口酒肆的门旁石阶上,坐着来了七八天,天天都在酒肆里灌黄汤,说话疯疯颠颠的海平。

这时正在一面喝酒壶里的酒,一面自言自语。

这位姓海的人,表面上看已经不再年轻,满脸风尘,该已有三十岁上下了,但健康、雄壮、知足。

有了酒,一切烦恼皆与他无关。

他是通济桥头一局升客栈的旅客,来自下江。

据说是来芜湖访友,来晚了些,朋友已不知下落,因此留下来不时到各地打听,之外便是到酒肆喝酒,啥事不管。

他的酒德很好,好像没醉过,愈喝愈和蔼可亲。

像这种人,决不会在治安上有麻烦,不会喝多了发酒疯,用小刀子捅巡捕,更不会干杀人放火的勾当。

酒便是他的一切,活着本来就多余。

“咦!这酒鬼怎么语含玄机?”飞熊自言自语,颇为惊讶:“唔!我恐怕真的走了眼。”

酒鬼海平冲他咧嘴一笑,站起钻入酒肆内去了。

他心中一动,正想举步跟入,却听到码头传来一阵吆喝喧哗声,便不由自主向码头奔去,以便处理意外事件。码头上,几乎每天都有意外发生。

口口 口口 口口

拔山举鼎徐大雄,在金马门内的大宅款待阴阳扇主仆。

本来,仆人不配有座位,不可与主人平起平坐。

但阴阳扇的两位仆人与众不同。

他们就配与主人平起平坐。

他们从不通名道姓,只有称号。

那位稍高的叫天罡,另一位叫地煞。

客人已在东院安顿妥当。

这时,主客双方均在花厅品茗。

主人拔山举鼎徐大雄粗壮得像铁塔,半百年纪依然有年轻人的粗犷骠悍精神,一举一动皆充满活力,一双大眼睛精光四射。

“徐兄。”

坐在上首客位的阴阳扇神色相当轻松:“请教,已被利器杀死的那四个人,他们的创口情形如何?行家应该可以看出是何种兵刃所伤的。”

“是薄刃刀。”

拔山举鼎说:“体积不大,锋利无比,创口皆在胸腹之间,是行家中的行家下的毒手。”

“开膛?”阴阳扇问。

“是的,好毒。”

拔山举鼎咬牙说:“心一剖为二。”

“哦!这四个人,是否同一条路上的人?”

“不是,其中一个是我栈房的管事,另三人是钟百万、蔡永康和骆士杰的人。”

“这……这就得分头查问了。哦!那些花……”

拔山举鼎举手一招,一名仆人奉上一只木匣,放在桌上打开。

一朵红中带绯、缎子染色、大如制钱的精巧海棠花,极为精致神似,几可乱真。

“余兄,江湖上有谁用这种花来做信记的?”

拔山举鼎问:“用这种残酷手段,杀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决不会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恐怕真不容易查出线索来。”

“没听说过用海棠花来做信记的人。”

阴阳扇拍起那朵花仔细观察:“海棠是没有香的,只有成都的几株海棠带香,这几朵有脂粉香。”

头一抬,目光落在拔山举鼎的脸上:“只要有信记,早晚会查出来的。问题是,徐兄,千万不要隐瞒些什么。”

“余兄的意思……:”

“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兄弟接下了这桩事,凭兄弟的声誉地位,就得尽力追个水落石出。但徐兄如合作不彻底,隐瞒了些什么线索,即使是微少的事物隐瞒了,结果就难说了

                。”

“兄弟没有什么好瞒的。”

拔山举鼎拍胸膛保证:“兄弟手下人手甚多,船老大就有四十名以上。当然,兄弟不可能彻底了解每一个人,所以可能有许多事不清楚。至于兄弟所能知道的,绝无隐瞒,因为无此必要。”

“好,现在,兄弟把所猜想的结果说出来。”

阴阳扇的目光始终吸住拔山举鼎的眼神:“首先,做案的人目的何在。天下间除了疯子,很少胡乱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人。

疯子只有偶杀,不可能用同一方式手段,一夜之间连续杀死四个人。杀人,理由不出酒色财气的范围。

按四人被杀的情形看来,是有计划的预谋,消息之灵通,令人吃惊。他们四人皆属芜湖四霸天人,不可能牵涉到情仇,也不会是分赃不均而杀人泄愤。”

“兄弟澈底查过他们的所作所为,的确不曾牵涉到财色与仇杀,令人百思莫解。”

“但事实恐怕真的牵涉到情仇。”阴阳扇一语惊人。

“这个……”

“女人喜欢用轻巧的薄刃刀,还有这些海棠花。”

“女人用花做信记……”

“不会是信记。”阴阳扇语气肯定。

“这……”

“你知道这种花的别名吗?”

“这……”

“断肠花。”

“断肠花?”拔山举鼎一楞。

“可能这人用断肠花,来表示她曾经受到非常痛苦的待遇,而不是她的信记。徐兄,兄弟要知道四个死者,最近几年来的行踪和生活情形,尤其是与女人交往的情形,可能找出凶手来。”

“好,兄弟就派人澈底去查。”

“还有,这几天徐兄最好晚间少往外跑。”

“这个……”

“被杀的四人,皆是四霸天的人,很可能是给你们个警告。这叫项羽舞剑,志在沛公,搞不好真正的目标正是你们四霸天呢!”

“不错。”

“下一个人是谁?”

“这……”

“或许就是你?”

“哎呀!”拔山举鼎打一冷战。

“所以,徐兄最好不要外出。”阴阳扇淡淡一笑:“凶手如果真来找你,兄弟倒希望他来。”

拔山举鼎又是一惊,几乎失手落杯。

同一期间,千手灵官回到他位于东门外,梦日亭南面不远处的家。

这是一栋三进两大院的楼房,一位退职捕头,能有这么宽大的宅院养老,真不容易。

一到家,他就招来管家胡老三写请帖,预定三天后在望江楼设宴,为大名鼎鼎的江湖风云人物,阴阳扇余天禄接风,聊尽地主之谊。

他懒得过问徐家的血案,那与他风牛马不相及。

夜来了,飞熊安捕头派了两名便衣巡捕,隐身在高升客栈,监视着酒鬼海平的一举一动

晚膳时间,客栈的食厅中人声嘈杂。

酒鬼海平与五位陌生旅客同桌,自己叫了几味下酒菜,自斟自酌的自得其乐。

已经喝了四壶酒,第五壶刚送上。

监视的两名巡捕,心中不住嘀咕:五壶酒下肚,这酒鬼不醉得一塌糊涂才是怪事,晚上用不着看守监视啦!

千手灵官与几位往日的弟兄把酒言欢,二更尽送走了已有八九分酒意的老弟兄,自己也带了四五分酒意,穿过灯光幽暗的内院,走入内厅,信口吹熄了堂室的两盏灯,泰然返回卧房。

他有儿有女,女儿住在内厢房,儿媳住在后院的东上房。

这时,各处灯火已熄。

天色不早了上 更初啦!

走廊有一盏灯笼,发出幽暗的光芒。

蓦地,他警觉地站住了。

平时,他回房时一定会有老妈子王妈出来迎接的,另一名丫鬟在房中伺候主母。

今晚,怎么声息全无?!

内房就在前面,绣花门帘看得一清二楚。

“王妈!”他高叫。

没有任何声息,他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一个练武有成的内家高手,对环境突然变异相常敏感的。

他心中一惊,突然发现身上发冷,汗毛直竖,浑身绽起鸡皮疙瘩,手心在冒冷汗。

“春梅!”他再叫丫环的名字。

死一般的静。

八月天,怎么会冷气森森的?

这是恐惧的表面征候,他,武功超人的千手灵官,竟然心中恐惧了。

“砰!”房中传出重物落地声。

他吃了一惊,本能地飞步抢出,忘了恐惧,忘了今晚的环境变异。

手一掀帘,他突然发觉自己的手力道小得可怜,而且有点不听指挥。

门终于被他推开了,他急抢而入。

房中灯光幽暗,桌上一灯如豆,帐已放下,床前的春凳前,仆妇和丫环坐在地上,手和头枕着春凳睡着了。

这瞬间,他知道外面走道中的灯笼熄掉了。

他急走两步,到了桌旁伸手想挑亮灯火。

可是,手竟然不听指挥,抬不起来。

“吱啾……”

身后突然传来可怕的鬼啸声。

他大吃一惊,想迅速转身回顾。

可是,浑身似乎已经发僵,脚似乎重有万斤,好不容易强提真力,才能慢慢地半转身躯,转头回望。

“啊……”

他突然尖叫:“你……你是……啊……”

灯火倏熄,尖叫声也嘎然而止。

退职捕头暴死的消息,当夜就传出了,他死在自己的房中,房中有昏迷不醒的三个人,他的妻子、仆妇、丫头。

是被利刃剖腹杀死的,尸体上留下一朵断肠花。

第五件血案,死的不再是没没无闻的角色了,而是四霸天之一,以暗器威震江湖的千手灵官。

谣言满天飞,捕头飞熊安维扬忙得晕头转向。

阴阳扇偕同拔山举鼎来到现场,安捕头心中不愿意,口中却不得不表示欢迎。

千手灵官平时即使与老妻睡在床上,多少也带着几件暗器,因为他任职公门廿余年,所结的仇家很多很多。

死时,臂套内的一筒五枚摄钉依然是完整的。

胸腹之间那开膛剖心的一刀,干净俐落毫不拖泥带水,手法之准狠快,无与伦比,没有挣扎的痕迹。

唯一可疑的是,脸上已僵的惊骇表情,令人望之心惊胆跳,与其他四名死者的神情完全不同。

前四者脸上仅有痛苦和哀求的表情存留。

这表示千手灵官死时,受到极端的恐吓和震撼,看到了令他骇极丧胆的东西,这决不是胆大包天的武林高手所能有的不寻常表情。

仆妇和侍女被救醒,三个人众口一词,发誓称当晚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事物,只知都感到无比的疲倦,糊糊涂涂就睡着了,一无所知。

那朵不祥的断肠花,与过去一样,静静地放在死者的尸体上,似乎在血泊中绽放,发出淡淡的脂粉香,但压不下浓浓的血腥味。

门窗没有撬动的痕迹,室内外的花圃草地,也找不出陌生的足迹异痕。

回程,拔山举鼎一直有点心神不宁。

“徐兄。”阴阳扇一面走一面说,脸上有怒容:“死鬼骆老兄,与那四个死者有什么瓜葛吗?”

“泼猴李三跟他关系很密切,但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关系。”拔山举鼎审慎地说:“至于其他三人,应该没有瓜葛吧!”

“那一定有所关连。哼!这该死的凶手在向我阴阳扇挑战。”

阴阳扇脸上的怒容更明显了:“她好大的狗胆,告诉我,贵地有那些女人是武林高手?”

“余见认为是情杀?”

“可能,至少也是牵涉到情杀,千手灵官家中的财物丝毫未受损夫。徐兄,千手灵官好像家财万贯呢!”

“是的,他的确赚了不少金银。”

“哦!当了廿余年公门人,发财是应该的。徐兄,你还没有将贵地的练武女人告诉我。”

“有的有的。”

拔山举鼎急急回答:“西门外江滨的临江别庄,分水兽罗良明就是本地的武林世家,他的女儿罗玉瑞,就是一位了不起的女英雄。城北郊赭周家……”

“神剑周百川?”

“是的,他的女儿周倩倩,年方二八,她的剑术在本地可说首屈一指,年轻小伙子怕定了她。”

“很好,我会向他们打听的。”

口口 口口 曰口

同一期间。

飞熊安捕头走进了高升客栈。

醉鬼海平一个人,伏在食厅的食桌上打瞌睡,似乎宿酒未醒。

两个监视的便衣显得无精打采,在店堂与店伙们穷聊天。

安捕头在海平身旁落坐,伸手拍拍海平的肩膀。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海平坐正身躯,伸手伸脚伸懒腰,口中低吟,声调有气无力,双眼朦朦胧胧:“哦!安捕头吗?你好。”

“你一定知道一些事。”安捕头沉静地说。

“那是当然。”

海平含糊其词:“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那能不知道一些事。”

“断肠花!”安捕头说。

“断肠花?又有人得到花了?”

“是的,千手灵官。把消息告诉我?”

“什么消息?”

“不要装蒜。”

安捕头神色变了:“你知道,我的耐性有限。”

“那是你的不幸,没有耐性的人,会得胃气痛,会中风半身不遂。做任何事都会霉运当头。”

“不要给我打哈哈,哼!你知道如果我得不到消息,我会用一千种借口,把你弄到愿意说为止。”

“不要太过自信了。”

海平脸上有怪异的笑容:“这种玩法的勾当不是随意可用的,你不敢。因为我从南京来,在南京我有不少有权势的朋友。

甚至更严重些,我身上可能带着南京锦衣卫查案的军令勘合,可能带有京师东厂出京缉拿要犯的密诏虎符。呵呵!我不找你,已经是你祖上有德了,你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安捕头吃了一惊,脸色大变。

这些话决不像出于一个流浪醉鬼之口,而是知道两京事务的行家所说的内行话。

“你……”

安捕头有点不知所措:“你阁下……”

“不要在我身上浪费工夫””

海平善意地拍拍安捕头的手膀:“我的确不知道底细,猜想是怀有深仇大恨的人,正在用周密的手段施行惨烈的报复,在死者的过去作为上找线索,就可以找出蜘丝马迹来。

冤冤相报,这种事很难用雷霆手段处理,防止得一时,防不了来日。安捕头,把注意力放在阴阳扇身上吧!”

“你是说,他涉嫌……”

“他与断肠花血案无关,而是这个嗜血的人,恐怕要利用机会,在贵地混水摸鱼做出一些对他有好处的事。而他心目中的所谓好处,对其他的人可就是最坏的厄运了。”

“可是,那家伙又狠又毒而且机警阴险,想捉他的把柄难似登天,有不少人打他的主意,但从来没有人成功过。”

“只要你把全副精力用上,会成功的。来吧!我请你喝几杯,能千杯不醉吗?一醉解千愁,快活得很。”

“我那有心情陪你喝?”

安捕头苦笑离座:“你自己请吧,不打扰你了。”

午后不久,阴阳扇带了两位仆人,到了距城五六里的赭山周家。

这附近都是黄土山,周家大宅附近却绿油油一片果林围绕。

名帖投入,主人神剑周百川神色不安地在大厅接待来客。

客套一番,主人等不及问上正题。

“余兄大驾枉顾,在下不胜荣幸。”

神剑周百川含笑问,其实心中不安:“余兄远道而来,请问在敝地有何贵干?如需在下效劳之处,尚请明告,只要在下力所能及,愿效微劳。”

“兄弟是拔山举鼎徐东主请来的,负责侦查他手下惨死的事,也就是断肠花血案。”

阴阳扇泰然微笑,神色逐渐在变:“昨晚千手灵官又遭了毒手,在下已经查出不少线索。”

“哦!盛名之下无虚士,余兄抵达敝地仅两天……”

“在下来前,已经先派人前来暗中调查过了,所以对贵地的情势皆了然于胸,在下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原来如此。但不知余兄查出什么线索?”

“周兄,真人面前不说假话。”

阴阳扇的脸色变得险沉已极:“这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妄想藉血案来震慑贵地的四霸天,以建立自己的势力范围从中取利。周兄,令媛周倩倩姑娘近来得意吧?”

“什么?你问小女有何用意?”神剑不悦地问。

“没有其他用意。”

阴阳扇冷冷一笑:“给你三天工夫,要令嫒给在下解释她的目的何在,在下等她。她如果没有交代,那么,周兄,后果是极为严重的。告辞!”

“原来你要勒索……”神剑愤然地说。

一个时辰之后,神剑周百川进了城,找到了飞熊安捕头。

两人在一家码头小食店小坐,周百川将阴阳扇登门勒索的事说了,最后愤然说:“安兄,这件事你得管。

拔山举鼎在外地找来这种江湖凶枭籍机敲诈勒索,简直是与魔谋皮。断肠花已经把咱们这里闹得乌烟瘴气,再加上这凶枭乘机兴风作浪,那还了得?你……”

“周爷。”

飞熊苦笑:“我想管,也该管,但怎样管?管得了吗?你指证他勒索,他一口否认,你能提出确切的证明吗?

这家伙的手段高明得很,决不会有把柄落案。他晚上蒙了脸去找你,除非能捉住他。

我把所有的巡捕派到尊府保护,又能保护得了多少时日?何况目下根本派不出人手,派十个八个也济不了事。”

“你是说,我已经走头无路了?”

“周爷,你是闯了多年江湖的武林人,该知道这些江湖败类的作为和手段是如何可恨可怕。我只能尽全力监视他,希望能保护尊府的安全。”

飞熊诚恳地说:“能有多少作用,谁也不敢断定。要不,我指引你去找一个人……”

他想到酒鬼海平,真想介绍神剑去找酒鬼设法应付。

凭他的经验,和干了廿年公门人的阅历,他知道酒鬼海平一定是深藏不露,身怀绝技有如神龙的江湖奇人,必定可以克制那江湖朋友闻名丧胆的阴阳扇。

“不,我决不找人来做保镖。”

神剑断然拒绝:“既然你无能为力,我只好用武林朋友了断恩怨是非的手段,来保护我自己,不打扰你了。”

“我会用一切手段来尽我的职责,防止罪案发生。”

飞熊安捕头离座送客:“至于是否有用,周爷,让我们一起来向上苍祷告吧!”

送走了神剑周百川!他略一思索,举步出店向高升客栈走去。

他在想:酒鬼今天不知道喝醉了没有?喝醉了可就不好说话了。

接近码头,他看到了在码头送客的钟百万,客船正缓缓离开码头,几个衣着华丽的绅士,正向岸上送行的人挥手示意。

“祝顺风!”钟百万高声大叫。

钟百万决不是脑满肠肥的富豪,身材修长一表人才,半百年纪依然像年轻人一样精力充沛,双目清亮有神,名列大霸天的人,可知练武的根底相当扎实。

那两位贴身保镖钟干钟坤,更是高大魁梧的壮汉。

任何人想打钟百万的主意,在这两位保镖手下就很难得逞。

“有财有势的人,日子过得真好。”飞熊安捕头心中暗暗嘀咕。

孝烈桥钟家的宅院大得惊人,足有三四十栋房舍,站在金马门城头,就可以看到两三里外钟家的宅院。

钟百万不进城,带了两位保镖,在河口市东街和朋友们谈了一阵生意,处理一些钟家钱庄的琐事,晚膳后又在青弋酒楼与好友闹了一阵酒,直至起更后才带了六七分酒意,绕城外小街打道回府。

金马门这一带冷冷清清,小街巳尽,路上黑沉沉鬼影俱无,一阵秋风吹来,落叶飘舞,地上的枯叶经风一吹,在地上飘动沙沙作响。

河边的竹林被风撼动,发出刺耳的吱嘎嘎怪响。

钟百万是有名的大胆,从来就不怕走夜路,尽管他家中有家祠有佛堂,也到名山去进香,譬喻说上九华,到茅山,拜神也是拜佛,甚至拜巫;但他的心目中,根本没有鬼神的存在

“钟干。”

他呼叫跟在后面的保镖,打了个酒呃,酒意上涌:“过些天,到南京走走,记得告诉梁总管,叫他们早作安排。”

“是,老爷。”

钟干一面走一面点头:“梁总管这几天好像总有点魂不守舍,不知道是什么事令他烦心。”

一阵秋风刮过,异声四起,秋虫的呜声倏止。

异声中,似乎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叫声。

“咦!什么声音?”钟百万突然止步轻呼。

呼叫声是从前面传来的,似乎渐来渐近。

钟干的手,按上了佩刀的刀靶。

“有鬼气。”

钟坤道:“奇怪,怎么我感到汗毛直竖,身上冷得起了鸡皮疙瘩?”

终于,呼叫声可以听清了:“断肠人,在天涯。断肠花!断……肠……花……”

钟百万酒醒了一半,从右靴统里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吸口气功行百脉,戒备地留意前面的声息。

“断……肠……花……”

声源似乎就在前面三二十步,听得真切,尾音拉得长长地,凄厉,抖切,不似人声,令人闻之毛发森立,心中发冷。

“上!”钟百万冷叱,飞掠而进。

“断……肠人,在……天……涯。断……肠……花……”呼叫声摇曳,徐徐远去。

追出百十步,呼叫声已逝。

小径两旁竹木森森,有如鬼影幢幢,如果有人躲藏在内,想发现不是易事。

“老爷,赶快回家。”

钟干毛骨悚然地说:“不妙,断肠花开始找上我们了。”

“不可能是人。”

钟百万脚下一慢:“叫声似乎随风而逝,我不信世间真有会飞的人。这片刻间,叫声已远出数里外了……”

“真可能有鬼。”

钟坤大概是信鬼的人,语气中饱含恐惧:“咱们不怕人,但鬼……”

“你少胡说八道。”

钟干大声说,可能想驱走鬼气:“快走吧,人都不怕还怕鬼?”

三人脚下一紧,不久便到了孝烈桥头。

那时,孝烈桥已改建了石桥墩,下面的清水河水位浅,跳下去大概淹不死。

大宋绍兴年间,淮贼巨寇一窝蜂攻破县城,詹氏女为了保全父兄,亲向一窝蜂舍身求情,等到她的父兄释放以后,随贼首经过这条桥,她一跃而下投水而死。

从此,这条市东桥便改为孝烈桥。

据说,每逢乱世,这附近晚间不时可看到鬼魅。

当然,詹烈女不会化为鬼魅在此地害人。

走在最前面的钟百万,突然在桥头止步,而且伸出左手,拦住后面急步跟上的两个人。

“血腥!”刹住脚步的钟干讶然惊呼。

血腥触鼻,嗅入鼻中令人作呕。

桥中段,隐约可看清一个躺着的人影。

“死人!”钟坤抽口凉气说。

钟百万的胆气是很大的,戒备着向前接近。

星光朦胧,桥上一无遮掩,逐渐可以看清人的轮廓相貌。

“梁总管……”

在丈外的钟百万惊呼:“他……他怎会在……在此……”

钟家在桥东约一里左右,梁总管在桥上出现躺在血泊中,确是意外。

钟干急步抢近,血腥中人欲呕。

“断肠花。”

钟干盯着放在尸体胸口的小缎花骇然惊呼:“梁总管已……已经……”

“开膛了,看他的心肝是什么颜色。”

身后突然传来刺耳的怪异嗓音:“钟百万,快轮到你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三人不约而同回身反扑,反应奇快绝伦,钟百万的匕首,幻化一道电虹排空而出。

一个长发披散在腰下,衣裙迤地的人影,向后以全速疾退,有如一缕轻烟,快极。

“不可追赶,毒香可怕……”钟干大叫,一把抓住钟百万的肩膀刹住脚步。

空间里,流动着淡淡的异香。

三人迅疾地后退,退出异香的流动区。

世间真正人鼻即倒的迷魂药物不可能有,人毕竟不是纸糊的软弱动物。同样的,如果嗅入些少,想立即排出也是不可能的事。

生死关头,就可以看出人的应变能力和经验谁优谁劣。

钟百万藉退势斜飞而起,飞越墙栏,一声水响,跳落冰凉的河水中,有点模糊的神智经冷水一浸,有如醍醐灌顶,立即清醒了不少,求生的意志躯发体内的生命潜能,手脚齐动升上水面,不分方向奋力游动。

钟干的反应稍慢了些,吸入异香的份量可能也略多些,脚下不稳,突然曲膝挫倒,仍然强提真力,伏倒就势滚向桥栏,也想落水逃生。

钟坤反应最差,扭头狂奔。

鬼啸声惊心动魄,退走的黑影去而复回,来势比去势快了一倍,长长的头发在身后飘舞如瀑,裙袂飘飘像风扬旌旗猎猎有声。

白虹倏现倏隐,黑影从钟干身侧一掠而过,再向钟坤的背影掠去。

刚扳住桥栏,挣起身躯想迈腿跨栏下跳的钟干嗯了一声,浑身一震,背部裂开一条直缝,背肋全折,人向栏上一栽,跌倒在栏下挣扎,发出垂死的呻吟,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钟坤仅跟隐逃出十余步,便被黑影所追及。

破晓时分。

第一个进城的乡民,发现桥上的三个死人,也看到尸上的三朵断肠花。

钟百万躲在下游里外的河边芦苇丛中,天亮才敢出来往家中逃。

   

云中岳 《武林情仇》 

十九

谣言像瘟疫般在各地传播。

谣言说:断肠花的主人,似乎要大开杀戒,血洗芜湖了;今后,任何时候都可能有人遭殃,当然是做了坏事的人有死的优先权。

近午时分。

钟百万另带了两名保镖,鬼鬼祟祟闪入街西小巷底,地棍头头双尾蝎蔡永康的家。

领他进入内厅的人,正是双尾蝎的死党,四杀手之一的歪嘴老七梅七。

厅中除了面目阴沉,喜怒不现词色的双尾蝎之外,还有杀手老四赤练蛇刁祥。

钟百万的两个新保镖留在外厅,四个人关起厅门商量要事。

双尾蝎神色冷漠,冷然请客人就座。

“钟老爷,我正打算到府上去找你。”

双尾蝎冷冷的语音令人想到蝎子的毒尾钩:“昨晚的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我……我看到她了。”

钟百万犹有余悸,语音抖切:“青花衣裙,披头散发,脸上全……全是血……”

“那一个她?”双尾蜴脸上毫不动容。

“那个女……女人.…:”

“你说清楚好不好?”双尾蝎语气更冷。

“船上那……那个女人,投……投了水的那……那个,是……是她!”

“什么?”双尾蝎终于不再冷漠了。

“是她……”

“胡说八道,你是见了鬼吗?”

“错不了,是她。”

钟百万定下神:“死了的八个人,几乎我也成为第九个。蔡兄,全是那天晚上乘同一条船的人。

本来胡非在留香阁被杀我没在意,以为是争风吃醋惹上杀身之祸,连一夜间咱们的手下各死一人,我也末太在意,甚至骆老兄死了,我也没留心,但昨晚……”

“说昨晚发生的经过。”

钟百万将经过说了。

最后他说:“脸虽然看不清,但我知道是她。青花衣裙上,绣的就是海棠花。跳下水之后,我才想起这件事。蔡兄,你,梅七,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老天爷,也有我。”赤练蛇惊煌地轻呼。

“还有徐老兄,船是他的。”

钟百万在发抖:“所以那次在船上的人,先后一个个遭殃。老天!什么我都不怕,但冤魂索命……”

“世间没有鬼神,冤魂也不会有,那是武功和迷药皆超尘拔俗的女人,在暗中捣鬼。”

双尾蝎推椅而起:“我不怕她,我要着手准备应变。钟老爷,这件事千万不要传出去,你知道后果吗?”

“是的,我怎么敢传出去?我……”

“我得准备,钟老爷,你赶快回去,好好严加戒备,没有要事,千万不要在外面乱跑,你请吧!”

送走了心惊胆颤的钟百万,双尾蝎立即下令召集人手。

钟百万回到家,家中正在大兴土木,改换坚牢的门窗,增设外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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