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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恨-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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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间也是这么过去的。净薇在出嫁之前的日子也本是淡泊的,处在江府里,与人无争。自那日犒劳北地将领后,直到了除夕方见过他一面。这一年半来来赫连靖风对她来说,更是行踪不定的,何时去了前线,又何时回来,他也再没有派人过来知会一声。只是偶尔从丫头婆子们的闲聊里听得一两句,方知道他行踪,喜鹊也是尽量不再她面前再多提他的事情了。

府内皆道是她已失宠,若不是看在小少爷赫连睿是大少唯一的子息且是长子的份上,日子怕是不好过的。她却不以为意,再苦的日子也不及心苦。如今心能淡定下来,能逃出生天,已是万幸了。

昨日里收到初香从美国寄来的信,十分害羞的告诉她正与萧扬在恋爱,且已经得到家中长辈的认可,同意他们在美国完婚。她自是高兴的,连喜鹊也看出来了,笑着问她发生何事。她也略略提了一下。萧扬性格内敛沉稳,配初香大大咧咧的个性,是极好的。当日在江南她早从初香的言谈举止中,知道她对萧扬肯定是有好感的。现在自己的两位好友可以共结连理,恩爱白首,对她来说是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睿儿也快足足两周岁了,极顽皮捣蛋。昨日里香兰抱着他经过园内的水池,看见水里的锦鲤,就念念不忘,从起床到现在,就不停的在念念:“鱼,鱼…………”看到净薇也一样:“妈妈,鱼,鱼…………看鱼鱼去………”叫得净薇和喜鹊不禁哑然,便抱着他到池边的走廊上。正是荷花开遍的时节,清香扑鼻的。池里满是白荷花和粉荷花,相互交融,衬着碧绿的叶子,清透见底的池水,倒极让人心矿神怡的。

睿儿踩在廊里的美人靠上,黑白分明的大眼骨碌骨碌不停转,双手还不停舞着:“鱼………鱼—”喜鹊见他这个模样,知道这小家伙喜欢得紧,便命听差阿福去抓几条上来。香兰见荷花开的繁盛,又见净薇笑意盈盈的,便唤了阿福顺手采几朵荷花,想着插在厅里也是好看的。

热闹间,喜鹊眼尖,远远的瞧见几个侍从带着一个小姐从北面的园子里穿了出来。她心里明白,只盼着阿福能快些把鱼抓上来,方好避过。那锦鲤养在池里也有好些年了,有几条体积也颇大的,但却也不好抓,因匆忙过来,也不知道要抓鱼,听差的也没有带家伙,只见阿福站在池里,左抓右抓的却不见抓住。那小家伙却是看的兴高采烈的。咯咯的笑个不停。

越是急时间却过得越发快,转眼那几个侍从就到了极近的地方,这时候想要不着痕迹的避开也是不可能的了。那几个侍从自然也已经看见她们了,倒也怔了怔,那为首的是彭定力的手下简正,见此情节,忙喝住了带路的侍从,赔笑着对那女子道:“花小姐,我们走那一条路吧。”那花小姐的丫头却冷哼了一声,道:“简侍卫,又何需避开呢?就算是司令夫人在前面又如何呢?话说回来,她倒是应该要感谢我们家小姐替她分忧解劳的。”简正知道最近这位花小姐颇得司令宠爱,倒也不好得罪,见她丫头如此说,也不再多说,便带路。

净薇自是早已看见的。她也早已知道的。这一年半载以来,无论他在军中还是回了北地,都不乏美貌佳人相陪的。要知道在督军府邸,丫头婆子们最喜的就是讨论此类话题。去年说是在军中添了个随军夫人,后又说在府外也有几所房子养了几个夫人。但她也是偶尔听见罢了,像现在这么碰面,却也是第一回。她只抱着睿儿,也不回头,瞧着阿福抓鱼。喜鹊和香兰却是连脸色也变了。

简正等侍从一步一步走近,见夫人与小少爷玩的正欢。他与其他几个侍从跟在赫连靖风身边也有几年了,都知道夫人温柔有礼,从不为难下人的,只盼夫人不要转过头,也好避过。偏偏这个花小姐是个角色人物,见他们给净薇行礼请安,却娇笑着转头跟丫头说:“翠儿,我的手绢怎么不见了,你瞧见没有,怕不是给落在司令房里了吧?”那声音娇脆动听的,想来必是个美人儿。那丫头也笑着回道:“我看也是。明儿个再回来取吧。司令决不会给小姐弄丢的。”直到走了很远,那几句话却还是回绕在净薇耳边。

虽是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的,但心里却还是不舒服的,像是压着什么东西似的的,叫人喘不过气来。夜里也是怎么睡也睡不着,便起了身。直到上楼进了房间,才猛然一惊,原来她竟然进了当日他与她的房间。自生了睿儿以后,她便搬到楼下的客房了,算算已有近二年时间没有进来过了。但听差的还是每日里打扫,就如同他与她从未离开过一般,还是如此的摆设,干净整洁又雍容气派的。那欧式的梳妆台上有一个精致的首饰盒,是当日他送与她的,还笑着跟她开玩笑:“若是买椟还珠那人买的有我这个盒子般好看,我看也是值的。”自此之后,他所有送给她的珠宝首饰她都放在那里。那西式沙发边上的衣架上,平日里总挂着他的军装,一走进便可以闻到那淡淡薄荷的烟草香,他总喜穿军装,也的确英姿逼人,威风凛凛的。但她却是喜欢他着便服的。如今那地方却是空的。

她慢慢的走着,仿佛时光倒流般,她坐在梳妆台前,他帮她挽发,总是磨蹭半天也不见好的,但两人却是觉得温馨,总觉得用半日挽个头也是值的。虽说到最后还是要喜鹊动手,但他却是极喜欢的……………… 原来到头还是空的。

她缓缓的将首饰盒子上的密码锁转了几圈,只听得轻微的叭一声,盒盖依然打开,满眼的荧光十色,成套成套的金刚钻,圆润的珍珠,通体碧绿的翡翠,姻红的玛瑙,个个价值连城……………他当时是宠她的……………就如同去年有一日她听到六姨太对四姨太说的:“少夫人也不过是仗着大少宠她,就蹬鼻子上了脸,竟然对大少也不理不睬的……………它日里有她罪受的…………”她不要他宠她,真的不要,只要他爱她,好好对她,把她珍之重之的…………不是用这些珠宝,不是用这些首饰…………而是只要把她放在他心上而已。但他连这么简单的也没有做到,什么不离不弃……………都如同雨后的彩虹,只得瞬间的美丽,过了便是过了,再也无任何踪迹。

角落里倒是有一个极精致美丽的小盒子,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送给她的。她瞧着喜欢,便放在首饰盒的角落里,曾经有一段日子,她每日里也要翻出来看数便的。如今却是有两年没有打开了………………她慢慢的打开,小盒子里赫然装着当日他送给她的狗尾巴戒指……………

那园子里皆是石铺成的路,两侧都是一些树,那几棵梅树便零散的夹杂在其中,风过便暗香涌动。那路回旋于树间,星月之光下如浅玉的河流蜿蜒伸展,极为的幽雅逸静。赫连靖风怕她冷着,便拥着她的身子,两人皆不说话,只是这样慢慢的走着,偶尔抬头看着天空,满眼璀璨的星星,如同细小的钻石,熠熠生光……………

他低低的在她耳畔唱起了一首英文歌:“I take you to be my wife; my partner in life and my one true love。
I will cherish our friendship and love you today; tomorrow; and forever。
I will trust you and honor you
I will laugh with you and cry with you。
I will love you faithfully
Through the best and the worst;
Through the difficult and the easy。
What may e I will always be there。
As I have given you my hand to hold
So I give you my life to keep
So help me God………” 

他的嗓音是如此的醇厚诱人,仿佛就是最最上等的美酒,她已然是醉了,在他的歌声中……………
看着草戒缓缓的套进了自己的指中,一辈子仿佛这么的安定了,这么的安心了,他用手将她柔和的下巴抬起,目光与她静静对视:“不离不弃。”

就如同发生在梦里般,如此的浑然不真切,她有时也无法分清楚,是否是真的发生过的……………但这狗尾巴草的戒指却是真实的存在的。

泪又一颗一颗的滑过下来………………她应该不信他的,若是从未相信过他,日子应该还要好过些的…………………………还是人生从来都是如此的…………

第32章
从小看着母亲以泪洗面的,懂事后就暗暗告诉自己绝不可再走母亲这一条路了。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但对于女人却是煎熬的,特别是对心高气傲的母亲来说。当年为了父亲抛弃富贵家庭,随着父亲东征西迁的,等到总算熬出了头,安定下来,却已回不去贫贱夫妻时幸福与相知了。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因各种原因娶了一个又一个姨太太进门。但母亲却没有离父亲而去,或许是为了当时还年幼的她,或许是………………只是日渐憔悴………她不知道母亲是否与父亲有过争吵,或许有的也或许没有的,只是母亲再也没有主动去找过父亲,也绝不让父亲走近她们所居住的小院落…………………

但想不到自己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她自及芊后也明白,男人三妻四妾是太寻常的事情了。所以她从未对自己未来的夫君抱有什么希望,只想着能平淡着过日子罢了。什么山盟海誓,统统都是假的。早已经是明白了的,但是他对她做的一切,那种温柔呵护,那种柔情蜜意,她真的没有碰到过,一开始只是抗拒着,到了最后还是守无可守,陷了进去。陷的如此之深,曾经以为他就是她的天与地。

父亲的自杀确实是一盆足以冰冻任何火焰的冰水,把她从头到脚浇醒了。这才明白,他或许是爱她的,只是爱的没有她深罢了,所以一开始就打算好了要灭了江南。人们不是说有“爱屋及乌”的说法吗?他若是真的爱过她的,怎么会就在如此两情相悦,如此恩爱缠绵的情况下,才仅仅几天的工夫,他与她的世界就发生如此巨变了呢?如是在交心之前,她还不至于如此觉得被骗吧?偏偏是在那种情况,在那种觉得幸福如此之近,生活如此美满之际。就如一个人被高高捧起,后被重重摔下,当真的无法形容的,更何况亲手将她摔下的是他!

彭定力从简正口中得知了花小姐的事情,只暗暗叹了口气。他对当日清晨军中发生之事情也是一知半解的,却是不知道真正发生了何事情。还以为大少和少夫人总算合好了,哪里知道,一早便看见大少怒气冲冲的从房内冲了出来。他在大少身边已有十数年了,从未见他发如此大的脾气。从那之后就变了跟人似的,依红拥翠,比当年未成亲时还荒唐。也再也没有上过少夫人居住过的小洋楼。

前些日子,他和孔家钟见大少心情不错,甚为愉悦,便越过了线,道:“司令,听小洋楼那边的侍从说,小少爷有些咳嗽,要不去看看?”赫连靖风也没有搭话,只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面色也无什么不悦。他们也就大了胆子,说:“夫人听说前阵子身体也不好。”若是以前,大少定是急了,巴不得冲过去才好。

现在却是一点反应也瞧不出来,只沉吟了半晌,方道:“等睿儿咳嗽止了,再把他抱来。他也快两岁了,也好让请私塾先生先教着,启蒙一下也是好的。让下面的人把我这里腾出两间屋子出来,等过段日子让他住进去。”两人听了大惊,从未想过会弄巧成拙,忙劝道:“司令,小少爷岁数还小,也不用这么早请私塾老师的。且……………且夫人那边…………”

赫连靖风冷哼了一声道:“夫人那边,夫人那边怎么了……………………她无非是仗着我以前爱她罢!我就是要她知道,若不是我以前爱她,宠她,她在督军府的日子有如此好过的啊!”过了好一会儿方道:“我如今就是不宠她,不爱她了,怎么着??她自己又什么时候稀罕过……………”两人见此,也不好再劝,只得退了出来。

自老督军去世后,全家人也难得在一起吃饭了。因现在整个赫连家族也就赫连睿一个子息,所以府邸众人,也是如珠如宝似的捧着。到了二周岁生日,大伙更是隆而重之的请了个戏班来唱戏。四姨太和六姨太特地去了城外的光华寺求了平安符。一早上,军中家眷和侍从们的家眷也陆续的送了礼来,赫连靖风心情不错,便命郑管家摆了西式自助餐,请了喜来登酒店的乐队。

净薇也未想过今年他会办的如此隆重,她还一直打算请府里的姨太太,靖琪等人到小洋楼聚聚就可以了。直到下午时分靖琪过来才知道。略晚一点郑管家也派人来请她了。说到底,他一日未休她,她一日还是北地的总司令夫人。这种场面是避也避不了的。

靖琪也不知道怎么了,神色颇为沉重,几乎有种强颜欢笑的味道。问了几声,只是摇头。还笑着说:“今日里大嫂可要好好打扮。大嫂打扮起来定是艳冠群芳的。”净薇笑着也不理她。靖琪却不放过她,只拉着她去房内挑衣服。她已经近两年没有好好买过衣服了,也没有那种心情,最近一次,也是府邸每一季相应的裁缝来替女眷们做的时候,靖琪死活来着她做的。还说是怎么流行,怎么好看。送来之后,也一直这么给放着,从来没有穿过。

靖琪也反常,左磨右磨的定要她穿上那件的大红的旗袍。她实在不喜如此跳跃的颜色,好说歹说,才让靖琪同意她穿上那天蓝的无袖旗袍。靖琪看了半天,一直看到她穿上之后的效果方才同意。又忙着给她挑首饰。赫连靖风当时送给她的那些确是独一无二的,但她皆放在楼上的首饰盒里。她的首饰只不过是当日陪嫁时从江南带过来的,成色,工艺方面也确实普通的。挑了好半天,靖琪也挑不出满意的。对这种方面,净薇从来是不在意的,她素来喜欢珍珠,便挑一一串珍珠链子戴着。

靖琪却不同意,只问道:“其他首饰呢?”净薇笑着道:“你呀,人小鬼大的。今日里的主角又不是你我,是你那宝贝侄子。”靖琪笑了笑,也不再多说。

直到踏入大厅,净薇方才明白靖琪妹子的意思。原来不只是睿儿的生日,也是赫连靖风带着女伴出席的日子。新欢旧爱齐上阵,怪不的靖琪这么在意她的装扮。可惜,自己到底是枉费了她的一片心思。就从她这么远远的望去,赫连靖风的女伴已是如此出色,一身火红的西式群装,娇艳动人,宛若盛开的红玫瑰,瞧着也是让人惊艳的。更不要说她脖子,耳朵以及手上那比天上星星还要亮的钻石首饰了。随便这么一瞧,也是够气派的,更何况她挽着的是北地的赫连总司令,当真的男俊女俏,璧人一对,悦目赏心的。

厅内本是热闹非凡,杯觥交错的。她与靖琪这么一进来,所有人的眼光却都转了过来,或许里面有同情,有看热闹,也有幸灾乐祸……………她已经分辨不清了。那光洁气派的花岗岩,在她看来就如同小时候在南方冬日里,那池塘里的薄冰,只可以小心奕奕的,屏住呼吸这么一步一步的过去,方能安全到达。若是走错一步,便会跌入寒冷刺骨的深渊。

睿儿在奶妈的手里抱着,远远的在朝她舞着小手。她一步一步的靠近,带着恍若幸福的微笑。那厅里的人好像静了下来,也好象在不停的说话,脑中只觉得嗡嗡作响。耳中也好象听到不时有人在恭敬的跟她打招呼:“夫人好。”……………………她只笑着,淡淡的笑着,只一步一步走着,总有尽头的,什么事情也总能到尽头的。

靖琪实在不明白大哥,为什么大嫂这么好,大哥却要刻意让她难堪呢??今日是睿儿的生日,也是两年前大嫂受苦的日子,大哥从来是顶顶疼爱大嫂的,为什么今日会到如此田地呢?大嫂穿着件蓝色的旗袍,纤细婀娜,露出一双修长匀称的藕臂,肤白胜雪的,清雅动人,如此的好看,那里会比挽在大哥手上那个花小姐差半分,只怕要好上数倍也是不止的。

赫连靖风自然是看到她进来的,他只淡然的扫了一眼,就低头与花云蝶轻声交谈。旁人看来只道是轻柔蜜意,无限恩爱。众人只知道那花小姐是司令的新宠,这段时间如漆似胶,蜜里调油的。已有一些北地的军眷已开始时不时的上门拜访了。今日连司令长子的二周岁生辰,司令都隆重的携其出来,当中露面,不亚于向众人告示:此乃二姨太是也,就算不是,也离其不远也。去年的随军夫人,司令当时也是宠得不行的,但也未带她出席过这种场合。这种场合,最容易跟红顶白了。

净薇只微微笑着,慢慢的向睿儿走去。这样也好,自己内心也不用挣扎了,痛苦也会少一些吧。他温柔的对她,她亦痛苦,挣扎在父亲与他中间。就算与父亲再淡然,也总归是生她养她的父亲。他待她再好,一辈子也永远摆脱不了杀她父亲的罪名。若要她当作什么事情也未发生过般,与他恩爱如悉,当前却是怎么也做不到的。以后会怎么样,她也不知道。一生是如此的漫长……………他终究是不明白她了。他这样对她,也是好的,长痛不如短痛。什么事情也终究会过去的,再痛亦会结疤的。

睿儿是个极皮的孩子,却是极粘着母亲的,在人群被抱来抱去好一阵了,只不见母亲,委屈的都已经瘪嘴了,就差一点要大哭了。远远的看见净薇,老早就:“妈妈,妈妈,抱抱………”喊个不停。净薇心里酸楚,见睿儿朝她扑来,一瞬间,竟有种管不住泪的错觉。但她却还是得从容的笑着,仪态万千的站着,高贵典雅的坐着……………

那八姨太等人也已过来了,见了赫连靖风和那花小姐,自然心里清楚无比。八姨太又与净薇交情深厚的,亦能体会她的处境。也已经赶忙过来,低声道:“少夫人,你要挺住。熬过去就好了。你不为自己,也要为小少爷着想。”

接下来是如何过去的,她也无印象,只知道乐队开始奏乐了………………他开始与花小姐跳舞了……………靖琪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些什么……………有一些女眷也过来了………………………………………她只觉得有些恍惚,有些迷糊,有些朦胧,但最后终究是一个晚上过去了。她只当作了个梦罢了。

日子还是如此平静,只要不去回想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心就不会太痛;痛也不至于麻木;还是这么平淡的过下去。每日里光是睿儿的杂碎小事也够她忙的,府邸虽说有二个奶妈,许多的丫头,婆子的,但她却喜欢亲力亲为的,就连帮孩子洗澡,任他把水乱泼在她身上,也觉着是种幸福。他原来意思是要孩子与奶妈一起的,说是规矩如此,但她只是不肯,后来他也不提了。

夏天日长,睿儿精力足,老是不肯午休。她每每要哄很久方能把他哄睡。这日才把小家伙给哄得睡着了,只见喜鹊轻手轻脚的进了来,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小姐,彭侍卫来了。”她还以为是赫连靖风要他将孩子抱去,便让喜鹊去回了他:“睿儿刚睡着,过个把时辰再过来抱他。”哪知喜鹊一时间又回了过来,说是有事情。

彭定力远远的站在门口,见她过来,老远就已经行礼问好。待她坐了下来,偷看了净薇一眼,方道:“夫人,司令派我过来…………………过来通知你一声,打明儿个起,要将小少爷安置到司令起居楼那里,说………说是要请私塾先生开始慢慢教起来。”他起了头之后,也不敢再看净薇的脸色,只鼓着气,一口说完。

等了该半天,也不见净薇回音。只得慢慢抬头,只见她似乎有些晕旋,脸色比纸还苍白,只只闭着眼睛,那睫毛似受惊般不停颤动。

好半晌也不见她回过神来,彭定力倒有些慌了起来,提了音量方道:“夫人,夫人。”净薇这才回了神过来,微颤了一下。彭定力只觉得有些不忍,只低声道:“夫人,何苦来哉啊!”净薇只望着方方长长的毯子,不出一声。

回了房间,只见喜鹊在替睿儿煽扇子。见她回来,也未回头,问:“小姐,什么事情啊?”过了许久,也不见她回答,转过头,只见她泪眼朦胧。一惊,忙急道:“小姐,怎么了?”净薇只不停的摇头:“他要将睿儿抱走………………”

一直等到很晚,几乎以为他今夜不会回来了。方要起身回小洋楼,只听园内传来了汽车声音。
他也早已知道她一整晚都在等他,只是拖着不肯回来。

净薇听着他的靴子声一步一步的传来,听着他咣当一声将门推开……………她只是没有想到如此尴尬的场面,他是拥着花小姐进来的………………他的面容像在梦中,只是模糊不清,倒是看到花小姐朝她微扯了下嘴角:“司令夫人,真是稀客。”她呆了呆,这才反应过来,只匆匆忙忙的准备夺门而出。

才奔了几步,只觉手腕巨痛,原来已被他抓住了。只听他讽笑着道:“的确是稀客啊!”她只低地的道:“你放手。”
第33章
他只觉得握住之处,柔腻消魂,心中恨恼欲裂,只想生生发泄出来。猛用力的一扯,将她扯了过来,捏住她的肩膀,连连摇晃道:“放手………………我一日未休你,你一日就是我赫连靖风的夫人。说,我们堂堂的司令夫人今晚光临,到底所谓何事??”

她从未想过会在如此的情况下,面对过如此的他,说不出是酸是楚,只是头痛发晕。自彭定力来后,想到他要连睿儿这小小幸福也要硬生生的夺走,只觉得恍惚又心寒的。从午后到这时一滴水也未进过,被他一摇,只觉得一下子天旋地转,若不是他这么用力的抓着她,便要马上晕厥过去了。

她极力保持清醒,只看不清他的容颜,在浓雾里般就是看不真切,她也不想挣扎,只低低的道:“放开!”他倒是怒极反笑:“放开!好,我放开就是了。但我警告你一件事情,今晚是你最后的机会。你若是就这么走出这扇门,以后就不要想再见睿儿的面。”说完,他就这么一放手,任她身子不稳的一连退了几步,直到身体靠到了门边的墙上,方才止住。

心底的寒气不停的翻涌了上来,波波层层,密密不断,虽是夏暑,却只觉手足冰冷。她惟有将指甲深深的掐到肉里,那让痛意来袭,方才能保持一丝一毫的清醒。净薇微微闭了闭眼睛,好一会方睁开,只瞧着厅里的帐幔,黑底金花,配上明黄的流苏,雍容贵气。低而细微的道:“你就不肯放过我吗?”

他狂笑着道:“放过你?我什么时候没有放过你了,我的司令夫人?你喜欢清净,我就将整个楼给你。你不想见我,我就躲你躲的远远的。你想我三妻四妾,我就左拥右抱的?你还想我如何?”

不是这样的,全然不是这个样子的。她低低的道:“我………我…………”那么多的事情,那么多的话,只是不知怎么说出口去,如何启齿。她一直如鸵鸟般避让,逃开,如何能一下子卸下心防,婉转求他。微一抬头,只见那花小姐已然梳洗完毕,换了件精致的白缎暗纹睡衣,缓缓从内室走了出来。她只觉头上被东西猛然击中般,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轰然倒塌了,他与她的一切,终究是倒了下去,尘土飞溅的,再也没有退路了。

她脸色惨白如纸,只慢慢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极缓极缓的一眼,仿佛要将他看个清透,将一切看个通透。一瞬间,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方能转身而出。

赫连靖风没有动,直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远去,那背影纤弱无比,衬着廊里幽暗清冷的灯光,显得如此不堪怜爱。他半晌回过神,狂笑了出来。猛得用脚将门一踢,那门的材料本是上好的黄梨木,被他这么一踢,竟然将生生裂了开来。只是不解恨,猛得将腰上的佩枪一把,朝着大厅角落里的景德镇大花瓶,连开数枪,只听的“噼里啪啦”几声作响,中间就夹杂了几声尖叫声。瓷片撒了半地,落地残红,一片狼棘。

那彭定力等人在外面,不知里面发生何事,又没听见他吩咐,不敢随便进内,只得站在外面急道:“司令,出了何事?”赫连靖风将佩枪一扔,转身却见那花云碟一片的惊恐,不停发颤。他心中厌恶无比,说道:“来人,将花小姐送回去。”

他是北地之王,说话算话,第二日便命人生生在她手上将睿儿抱走了。一连数日,也不许进她起居楼半步。靖琪也无半点法子,只是每日里两处奔来跑去的,传一些睿儿的消息给她。她身子自生产后本就虚弱,这么一来,便病了下来。一时间,喜鹊手忙脚乱了起来,一方面要照顾她,有一方面又要跟彭定力等侍卫及睿儿的二个奶妈套近乎,要些小少爷的消息。

中医,西医皆看过,吃了好些日子的药,才略见半点起色。八姨太也心急如焚的,日日前来探望。喜鹊心里明白,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可小姐与司令已僵成此摸样了,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开的。到了秋日,总算是慢慢好了起来,只是千补万补的,半点也不见圆润。

好在净薇平日里待人温厚,日子一久,彭定力等侍卫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喜鹊又买通了奶妈,几次趁赫连靖风出外的晚上,便去看睿儿。睿儿自进了赫连靖风那里一开始只是哭闹不休的,任两个奶妈左哄右抱也不济事。每每哭到累,方能睡去。

母子连心,净薇自第一次偷偷去看过之后,睿儿便缠着,巴不得分分秒秒窝在她怀里。每每等她回时,便要哭泣,她也不忍,总抱着哄来哄去,到他睡着,才放心离去。幸好赫连靖风平日里总是在军部,甚少整日在家的。加上彭定力等人就是知道,也都帮忙极力瞒着。

秋日里天气微有缓和,但这日还是酷热难当,沉闷异常。睿儿总不肯入睡,烦躁的哭个不停。她看着西洋钟不断走着,已是极晚了,平素是早已回了。心里只盼着睿儿早些睡着,方好避开他。抱着睿儿不停的在屋内走来走去,低声的哄他。那地上铺了极厚的地毯,落足无声的,不知道为何,她益发显得心慌。只怕他回来撞见,连带着侍卫,奶妈受罚。

总算是把这小家伙给哄睡了,轻轻将他放在床上又拉了毯子替他盖好。才准备回去,只听得园内车子的声音响起,此时夜深人静,分外清晰。她一惊,要退出去已不可能了,只得待在屋内,只盼他不要进睿儿的屋子。

赫连靖风向来极疼孩子,平时就算回来再晚也少不得在沐浴后到睿儿房里转转。这日外头应酬回来,早已喝高了。下了车,彭定力等人搀扶着,想把他扶回房间。才到了廊下,他却有意识般,只道:“去睿儿房间!”彭定力望了一下门口的侍卫,那侍卫连连朝他使了几个眼色,他心下已明白,赶忙劝道:“司令,小少爷也已经睡。您还是早些歇着吧。”赫连靖风却不肯,只叫道:“去少爷房间。”北地素来纪律分明的,赫连靖风这两年掌了权以来,越发森严了,平日里,侍从官们见了他也维维诺诺的。

彭定力没有法子,只得将他送到小少爷房内。推了门进去,只见奶妈站在床边,这才松了口气。赫连靖风半匐在沙发上,只命令道:“都给我下去。”众人见他这阵子心情不佳,自然也不敢撞在枪头上,忙鱼贯而出。那彭定力也赶忙向奶妈使了个颜色,一并退了出来。

净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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