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江南药商-第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莫谷道:“如此苦思冥想,又怎能考较灵变,师父,不如让弟子等即兴连句。”

甘草踌躇道:“太难吧。”在众多掌柜面前一旦砸锅,弟子们出路却不妙。

云娘哼一声:“比就比,就你显摆。”

莫谷向李路递个眼色,李路便道:“越王遗算三七十大功劳。”

云娘笑道:“这难么,听着:奇%^书*(网!&*收集整理马前子射干续断赤箭,车前子守宫。”众掌柜喝一声彩,百草门台上的四位脸面生光。

莫谷道:“川军百部石见穿重楼。”

狄大张了张口,却讲不出。刘寄奴抢道:“常山人参将军……白头翁国老杜仲……独活。”

李路冷笑道:“原来人参可以此般读。”原来刘寄奴将十二侵的“参”读做十三覃的“参”音。

花蕊石道:“一字双音,不害字意,难得啊刘师侄。”

甘草见众掌柜不以为然,便道:“其实将人参除去便可。”

莫谷道:“除去人参,平白少却两字,不如改作前胡。”胡做“胡族”解。众掌柜又喝声彩。

云娘哼一声道:“李路起的头,谁知他与莫谷有无事先串通。”

莫谷道:“既如此,请师父另行起头。”

甘草道:“不如请众掌柜起头。”便有德福堂的掌柜道:“使君子扶桑生地降香。”

莫谷朝云娘道:“师妹先请。”

云娘道:“八哥云母相思五倍子。”

甘遂道:“甘遂凌霄远志。”甘草望着儿子,微笑点头。

莫谷道:“王不留行,知母白附子。”

云娘道:“金银花千里光。”抿嘴窃笑。一是字面取笑莫谷,二是暗中提及金娘银娘。

莫谷道:“路路通,无患子。” 他人已插不得嘴了。

云娘道:“天冬滑石,防风防己。”

莫谷道:“红粉忍冬迎春,半夏当归合欢。”

云娘忽然脸色绯红,再不言语。
七、假药

莫谷到德福堂做伙计已一年有余,此刻正在切药,边切边道:“许久未到山中采药,这功夫要拉下了。只得拿切药来练手了。”

柜台上的姑娘笑道:“真的是呀,好久没见你的飞天蘑菇转了。”见掌柜进门,道:“二叔回来了。”

掌柜从二花堂购回数斤天麻,羡艳道:“今年天麻几乎绝收,还是花老板厉害,竟弄得二三百斤,整个临海药铺皆要到他那里进货,嗤嗤,大利啊,厉害厉害。”

莫谷取出看时:“好大个头,还是上等。咦……不对。”将天麻全部倒在台上细看,“此中有假货。”

掌柜笑道:“哪里话,怎会有假?就算我看走了眼,花老板是什么眼光。”

莫谷道:“不信来看。”取了一颗椎破,外皮竟然不断,“这分明是皮纸包了山芋。”

掌柜方才细看,这假天麻做工忒也精细,看上去几乎一致,麻点做的分毫不差,皱理色泽更不消说,只是手感略差,十颗中倒有五六颗是假的。

掌柜登时怒火三丈:“好你个花蕊石,你她妈宰到我头上。”气哼哼提了天麻便去寻花蕊石。走出半里路又折回来:“莫谷与我同去,你这师叔他会武功,我带你去有个照应,再说好歹他也会看你们同门的面子。”

二花堂中花蕊石抱头闷坐,面前几麻袋的天麻都倒在地上,十停中倒有七停假货。

莫谷安慰道:“三师叔,这次损失虽大,以二花堂的实力又非赔不起,周转不过来师侄找师父和师兄弟们凑一凑。”

花蕊石叹道:“我赔得起银子,可丢不起这人呐。”

莫谷道:“师叔言重了,你也是一时不察。再讲谁防得了熟人呐。那人唤甚么名字,我们告官去。”

一旁刘寄奴道:“那家伙是百药门出身,唤做赵五,象他这等游商,今日在临海,明日说不得便到了衡阳,怎么去寻?”自出师后,花蕊石便选了刘寄奴到二花堂,反倒银娘一生气与李路去了三十里外的宣德堂了。

莫谷道:“找去百药门,还找不到他么。”

花蕊石长叹一声摇摇头,那岂非脸面丢得更大。

不久门外又来了几家药铺的掌柜,嚷着退货,花蕊石脸色发青,逐个以真换假,眼看不久那真货将尽了,再来人便只有赔银子了。

德福堂掌柜与莫谷离了二花堂,掌柜笑道:“这花蕊石平素看不起人,今日遭报应了不是。莫谷,干的不错,我看赏你点什么。”

莫谷道:“分辨真伪本来便是在下分内之事,掌柜赏我做甚么?”

掌柜笑道:“一定要赏的,工钱加两成,还想要什么,你讲吧。”心道:“自己的侄女一直对莫谷暗里有意,大哥也提过两次,只要这小子漏点口风,我就做这月老,今后更是自己人了。他要不先提,我却不能先张口,不然成了我这掌柜求伙计,成何体统。”

莫谷道:“要如此,在下便向掌柜求个人情。我小师弟沙仁想早些出师找份营生,掌柜可不可以收他。”

掌柜道:“是这事啊。可以可以,只怕他方学了一年多,学业不精。”

莫谷道:“这小师弟格外聪明,只怕比我强些。”

掌柜合不拢嘴:“甚好甚好。明日你便去唤他来。”自莫谷来后,这德福堂再未出过瑕纰,活又干得麻利,要能再来一个,别说比莫谷强,就算稍差些,也是造化了。

次日莫谷进山回到师门,入门便见李路与银娘一身素服满面泪痕,百草门上下一片悲声,忙问究竟。

李路道:“昨日我们店里也发见天麻是假,我与银娘便赶回二花堂。昨夜花师叔临睡前尚好好的,合银娘谈东谈西,哪知半夜里忽然起身,到药库里将那堆假天麻拼命的砸,后来便倒下了,原来预先服了毒。”

莫谷大惊:“怎会如此?”

掌门人甘草叹道:“你这师叔心高气傲,赔银子不打紧,这一下看错货色,名声扫地,他便受不起了。”

莫谷叹口气,又道:“刘寄奴呢,在二花堂守着么?”

银娘骂道:“呸,这个家伙,亏我爹一直对他好,出了事他居然走了。”

李路道:“这小子说是去报官,没人管便到州里,再没人管便到长安去。”

莫谷道:“这也没甚么错啊?”

银娘道:“他将自己的物事全带了去,分明是不回来了。”

莫谷道:“哪金娘呢。”

银娘哭道:“我姐姐她疯了。”
八、秘方

百丈崖下李路与莫谷卧草歇息,李路药篓中不见毒草,却是几株名贵的石斛。

莫谷道:“照此般采法,一日至多不足十株,一年也换不得几多银子。”

李路道:“此不打紧,却愁二花堂如今无人光顾。”

莫谷点头道:“上番进错天麻,不单害了师叔与金娘,二花堂招牌亦砸了,却成全了德福堂。”

李路笑道:“德福堂如今兴隆,你却辞了出门,岂非大不上算。”

莫谷忿然道:“生意渐起,便以次充好,方寸良心何在?再则……”

李路笑道:“你工钱比沙仁多两成,却屡屡冲撞掌柜。人家是开药铺的,又非开慈善堂,自然要做点小手脚。你介绍沙仁进店,便是自寻烦恼。如此也罢,人家让你做侄女婿,你偏装聋作哑不领情,是否想着云娘?云娘可是嫁往杭州众安堂了。”

莫谷笑道:“休的胡言,我与云娘有甚瓜葛。又不同你东挑西逗,调侃无稽,亏银娘受得。”

李路嘿嘿笑道:“有无瓜葛,瞒得过众人,须瞒不得我。出师那日你二人讲的是甚么。”

莫谷哂笑道:“我道甚么,一时连字而已。”

李路道:“云娘何故脸红?我看你二人平素故作别别扭扭,必然心怀鬼胎。”

莫谷道:“我却看云娘当初欢喜的是刘寄奴。”

李路道:“少提那小子。我也早觉察刘三欢喜云娘,却为了讨好三师叔,来追求金娘。还来讲你,那掌柜侄女看来不差,你怎生不欢喜?”

莫谷摇头道:“我看那女子不是个有长性的,平素便是喜新厌旧,你看她如今待沙仁甚好。”

李路道:“沙仁善于曲迎,比你却会讨人欢喜。这小子,武宗皇帝都薨了,听闻现今皇上是好佛的,已经废了毁佛令,国清寺重建是早晚的事,这小子急急出师,一定是不想回寺了。”

莫古点头道:“沙参师弟却似乎要回寺,听闻他近日已开始诵经。沙仁师弟的性情确也不是沙门中人,不过他年岁尚十七岁,不急于成家,想来是怕召回寺去,才与那女子相近。”

李路道:“既然心怀酸意,何不回首示好?”

莫谷笑道:“总之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有闲暇多为二花堂着想。”

李路点头道:“欲要重整旗鼓,也须有事件发生。我须紧看德福堂,一旦被我抓得把柄,嘿嘿。”

莫谷摇头道:“以次充好,虽道等级不同,终归是正品。至于分量稍缺、碎末充药、陈货抵新,此皆不过小把柄。更有同一方中,名贵者少半钱,便宜者多一钱,总量还要重些。再有地道不地道,价格便不同,以鲁地山药充怀山药,以外地菊花充杭白菊,百姓哪里晓得,行家也无可如何。至于丸散膏丹,则更加无以辨别了。那掌柜何等精明,你怎生抓他把柄?何况求人不如求己。”

李路道:“却也是。”

莫谷道:“提起刘三,我忽忆起当日左近有一山洞,似乎道士所居,我欲看时,为刘三拦住。”

李路腾身跳起:“这小子定有问题,快去一看。”

二人找到洞中,见满墙记满药方,不觉吃惊。李路边看边赞:“好方,好方,这使毒之术比我李路高明许多。这治狼疮方真乃奇方。这里尚有治麻疹、刀枪箭毒的方子,果然好方。”拍手道:“有这些个秘方,二花堂有救了。”

莫谷摇头道:“未必便是秘方吧。只怕是古书中或者他处也有,再道这墙上才是原本。”

李路举起药镰,笑道:“我只需刮去药方,便成秘方了。莫谷,你轻功比我好,那飞天蘑菇转刮药方却正好。”

莫谷阻止道:“你做甚么,药方你用便用,怎生动这般贪念,要独为己有。要留与后来有缘人,岂不更好。”李路闻言住手。

莫谷笑道:“亏你想得出,我这飞天蘑菇转是用来闯荡江湖的,哪个是为你做这等缺德事的。不过这道士的轻功更加厉害,这么高的地方居然写满药方,字迹却是乱了些,正是跃起跃下所书。”

洞尽头有一片刮痕,只看出“老、药”诸字,看那刮痕,不过一两年光景,与二三十年陈旧的题字迥然不同,李路道:“定是刘寄奴刮去了。”

一旁题诗却在:“赤城百草与孰栽,甘武花臧四蠢才。不老仙丹遂圣意,山人柳泌坐天台。”

题款:御封天台刺史百草门柳泌

李路莫谷面面相觑。
九、金丹

百草堂上,掌门人甘草看着柳泌的诗句摇头叹息。

武大戟火气冲天,臧红花却哭笑不得。

李路莫谷自然是询问此事,半晌甘草长叹一声:“这柳泌本是我百草门的弃徒,算起来还是我等的师兄。”

二十几年前,百草门由甘草之父甘棠做掌门,柳泌是其最年长的弟子。

某日诸人在山中采药。那柳泌除了采药,坐下时便是读书,诸师弟与他甚少言语,此刻更不知何在。

将近黄昏,花蕊石道:“那柳泌怎的半日不见他人影。”起身转过一个山坳,却见柳泌悬在半山崖间,仅靠手中攀着一根两指粗的树枝荡在空中,甚是危险,忙呼道:“甘师兄武师兄快来。”

甘草闻声飞奔而来,见柳泌身悬半空,呼道:“柳师兄,你怎生到了半空。”看柳泌离地约有三丈,下面是笔直悬崖,无立足之地,侧面却有许多杂木,应是攀缘过来。

武大戟呼道:“师兄,你快下来。”

柳泌道:“不行,我要将那株七叶一枝花采来。”手指处悬崖中果真长着一枝七叶一枝花,横距柳泌四尺远,无论他如何伸臂总是够不到。

甘草呼道:“柳师兄,你先下来,这株由我来采。”

那柳泌身在半空,向崖下的甘草瞪了一眼,心道:“我在这里悬了大半个时辰都摘不到,你轻功尚无我高,能有何本领?”依旧伸臂试探,不肯下来,眼看那树枝被悬得久了,吃力不住,忽然折断。

甘草急纵身而上,瞅准路线,绳钩在悬崖上稍有突起处搭住,身体荡将过去,左手一把将那株七叶一枝花拔起。

柳泌正在下坠,以他轻功两丈高低还不打紧,如今三丈有余,下面又是硬石,掉下去只怕要断腿。

便在此时,甘草用脚将他腰一勾一甩,柳泌身体受此横力,打个旋,下坠之力消减不少,武大戟大喝一声,伸臂硬生生接住。

那面甘草也得花蕊石相助才稳稳落地。

柳泌惊魂初定,生气道:“根却未拔起,让我怎生配药。要似你这般拔,我早已拔起。”

武大戟忿道:“甘师兄替你采药,大伙出力救你,反遭不是,就为这株破草?”柳泌正在气头上,也不示弱,二人怒目相向。

甘草打圆场道:“柳师兄,那七叶一枝花大多又非生在悬崖上,四处终究寻得着,犯不着这般拼命。”

柳泌这才点头恍然。

到了晚间,甘棠房中却传出一阵争吵声,只听甘棠怒道:“我见你有志学艺,才收你为徒,哪知你却步入歧途,不肯觉悟。”

另一人争执道:“药学之道博大精深,怎见得我所走就不是正道。”听声音便是柳泌。

甘棠冷笑道:“世上根本就没有甚么长生不老药,你别枉费心机了。”

柳泌道:“我看得许多书籍,按这些书中记载,分明便是有的。”

甘棠冷笑道:“秦始皇妄求长生,派徐福去蓬莱,汉武帝信方士,造甚么承露台,到头还不是一场空。”

柳泌道:“古时彭祖活八百岁,便讲本朝张果先生,隋文帝时已经为官,玄宗时还被封做银青光禄大夫,其间便有一百五十年。孙思邈也活了二百多岁。”

甘棠冷笑连连:“彭祖之说本属无稽之谈,张果以道术装神弄鬼,更不可信。至于孙思邈,那是善于养生,却非靠甚么‘灵药’之功,否则传下一个‘仙方’来,他关中百药门孙家岂不是人人可得长生?”

柳泌道:“那是因为所用的药物不好。若果真得到嵩山千年人形的何首乌,太行紫团山的人形人参,再如什么太白茯苓之类合炼成金丹,自然可得长生。”

甘棠怒道:“简直是痴人说梦,便是果真得到甚么奇药,也不过比常药功效较著。再说人身欲求无病,首先要阴阳平和,单靠补益之药,再配以金汞之毒,只怕好人也给吃死了。”

柳泌哪里肯听:“歧黄之道博大精深,你以一家之言怎能随意下断论。” 声音越来越高,竟不唤师父,径直称“你”了。

甘棠怒道:“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尽可探索。只是我这庙小,却容你不得。”言下之意竟是要将柳泌逐出门去。

柳泌冷笑道:“你分明藏私,当我不知?便论武功,今日甘草便强过我,不是你偏心又是甚么?”

甘棠怒道:“你不用功,却怪他人。”

那柳泌竟不肯认错,从此离开百草门。

莫谷道:“柳泌怎的又成了天台刺史?”

甘草道:“宪宗好神仙,柳泌便去献甚么金丹,效果不显,便道须得好药,宪宗竟将他封做台州刺史,驱赶百姓上山采药。”

李路道:“其实学学练金丹也很有趣,有的官做。”见甘草发怒,吐吐舌头。

莫谷问后事。甘草道:“穆宗即位,讲柳泌的丹药毒死宪宗,将他杖毙。”

李路舌头收不回去了。
十、酒宴

 杭州众安桥旁,好大一座高楼,便是城中最大的百年老药号众安堂总店。

刘寄奴此刻正在柜台上配药。莫轻看这伙计营生,众安堂的伙计却非人人做得,不单求又快又准,其中自有许多诀窍。亏得刘寄奴在二花堂也多少做得一些,这方能领悟得快,不由感慨二花堂的招数在此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总店的伙计更加不同,做得三年五载,调往分店,至少便是个主事。若非因了云娘是此间少夫人的关系,再加刘寄奴自己机灵,是断得不着这份好营生。

柜上主事也格外器重这位少夫人的同门师兄,言传身教,俨然视作心腹,平日里到了人后便是大哥了。

这日刘寄奴正配一味天麻,伸手到格子中一抓,便觉手感有异。

此刻店中主顾甚多,刘寄奴不便声张,只悄悄拣取好的配伍。

待到收工,刘寄奴悄悄将主事拉去一旁道:“大哥,这天麻有些蹊跷,与我原先二花堂所收的似乎一致。”

主事笑道:“刘兄弟,今日不谈此事,有人做东,邀我到西湖小酌,正巧同去。”

刘寄奴道:“小弟怎去得?”

主事笑道:“去得,去得。”

西湖风景如画,暖风如醉。画舫中绫罗垂挂,歌女如玉。

刘寄奴何曾消受过这等滋味,酒不醉人人自醉了,同座是众安堂总店的柜台药库账房三位主事,刘寄奴更是受宠若惊。

酒过三巡,柜台王主事笑道:“刘兄弟,这西湖滋味如何?”

刘寄奴道:“三位大哥抬爱了,小弟见所未见,不对,是想都想不到。”

三位主事哈哈笑道:“这算什么?”

刘寄奴道:“这等开销一定不菲了。”

柜台主事伸出五指,笑道:“不过五两。”

刘寄奴道:“五两这等消受,却也不能言贵。”

药库主事哈哈笑道:“他讲五两,便是五十两银子。”

刘寄奴眼珠子便要掉出来:“五十两?”他一月的工钱尚不足一两,已经是难得的好营生了,忙打个躬:“不知是那位大哥破费?”

柜台主事与药库主事皆笑而摇头。

刘寄奴道:“原来是谢大哥。”便是账房主事了,这账房主事工钱再高,如何能这等破费,莫非竟是贪占店中的钱?这么一来自己不就是上了贼船?刘寄奴脸都吓白了。

柜台主事笑道:“刘兄弟莫怕,大哥还能害你不成?今日是一位老朋友做东,正要与兄弟见见。”

幔帐挑开,走出一人笑道:“刘兄弟别来无恙。”

刘寄奴转头一看,登时跳将起来,怒道:“好你个贼子,与我见官去。”那人正是将假天麻售与二花堂的赵五。

三位主事笑着拦开,柜台主事笑道:“刘兄弟莫恼,有甚事看在我面上不妨坐下来谈,如果真是赵兄不对,要打要罚要见官,任凭刘兄弟发落如何?”

上司开口,平素对自己亲厚,刘寄奴不得不给面子,气愤坐下道:“他害我师叔。此仇不能不报。”

柜台主事笑道:“刘兄弟错怪赵兄了,此事他亦是受害者,他一般吃人暗算,过后多日才晓得。”

赵五一脸委曲道:“刘兄弟啊,怪只怪赵某学艺不精,看走了眼,自己倾家荡产不打紧,却累死了花老板。哎,不管怎样讲,终究是赵某有错,刘兄弟怎生处置赵某毫无怨言。”

柜台主事道:“这事怪不得赵兄,连花老板这等精明的人都走眼,李兄一样是事后方知。”指的便是药库主事。

那主事也摇头惭愧。

刘寄奴心道:“他们这样讲,谁知真假?我总不能揍他一顿,那犯事的却是我了。这种事情又抓不到证据,要想报仇,便要虚与委蛇,把他那些个伎俩全学足,才能以牙还牙,报他个十足十。”当下定下心来,叹道:“也是我师叔命乖。”

赵五道:“只怪那制假者做得太象了,竟瞒得这许多行家。”

三位主事笑道:“可不,这害人精,难为他做得如此象。真正要遭报应。”

赵五笑道:“不谈此事,四位今日赏光,定要一醉方休,刘兄弟,你我可是头回饮酒,更要多多亲近。”

刘寄奴作笑道:“小弟不胜酒力,今后还要赵大哥多多照应,不吝赐教。”

赵五笑道:“好,刘兄弟果然意气中人。愚兄便先传你一句,若要出人头地,四通八达,这酒量是万万少不得的。”
十一、送货

二花堂外门可罗雀,二花堂中李路正在琢磨柳泌留在山洞中的药方,尤其对以毒攻毒之方倍感兴致。

莫谷陪着狄大进门,笑道:“你再迟些日子来,这李路便可更名毒郎中了。”

银娘道:“听闻狄大已成家。”

狄大自豪道:“小儿业已周岁。”

李路嘿嘿笑道:“果然大有佛性。”

狄大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也。岳丈现为成德军司药,现需药草一批。”取出药单,李路看时骂道:“你个假居士,也不怕得罪你家佛祖。我原以为此等促狭的东西只有我李路想得出。”

莫谷与银娘看去,见那药单上常用药物业已勾去,只余葛藤与石斛,居然是各要五十株全根全土,还要带着原土。

莫谷道:“这事却难办。石斛生在绝崖石缝间,取土艰难,你又非不知,葛藤庞大更加不易,再说百株何等艰难。”

狄大笑道:“不然怎会劳动二位。”

李路啐道:“葛藤何处没有,如何偏来消遣我等。”

狄大却不动怒,道:“天台的葛藤石斛与众不同,因此才欲移栽到成德。这主意却还是我所提,价钱从优,一株二两银子,专为照顾三位生意,还不多谢我。”伸出大掌。

李路反身便是一个蝎子腿:“好馊的主意,这药材讲的便是地道,移了去便算勉强活的,也不地道了。”

狄大早有预防,一巴掌扇将去,李路便收腿。狄大道:“地道不地道,便无需你我操心,只需活着到的成德便成。”

莫谷道:“以我二人自然不成,需要佣工,也须一月左右,你等得么。”

狄大笑道:“百草门现成几名师弟,你等会不用么?我先回成德,一月后等货送到。”留下五十两银子做定金。

莫谷望向李路:“接不接?”

银娘道:“二花堂久无生意,还是接了吧。莫谷来相帮近一年了,未尝拿的一钱,这怎过意得去。此次得些利钱正好与了莫谷。”

莫谷笑道:“你我本同门,将来又是我李家嫂子,何必客气。既如此,我等便接了,这真定我便去一趟,也好出外见识见识。”

狄大叮嘱道:“水路安全。”

李路笑道:“谁会抢夺这些物事?”心道凭此事大造声势,说不得二花堂能声威重振。

一月之后,果然莫谷租船到往成德,这水路缓慢,又是上水,路上却又用去一月。莫谷日日精心照料,依旧死得两成,心下烦恼。

好容易找到狄大,交货完毕,这才长出一口气,与狄大同去营中取款。

狄大先入营内,不久转将回来,脸色难看之极道:“主事因为死去两成,扣去这部分不说,又道余下的不知能不能活,只肯先付半。如此算来,除去定金,便只剩三十两银了,我好话说尽,这才肯付六十两。”

莫谷道:“主事不是你岳丈么?”

狄大道:“我岳丈还是他上司,无奈军使正在营中,此乃他的意思。多付三十两已是看我岳丈薄面了。”

莫谷无奈道:“也只好如此了。”佣工采栽再加租船用度,总计使费六十多两,自己回程节俭些,还有得三十几两利头,也算能与李路与银娘有些交待。

到了帐台,哪知付来的却是绢帛。那帐台人犹道:“这还是当年皇帝为我成德军昭雪时所赐,与你近百缗,造化你了。”

莫谷只得再使五两人事,看那货色实在不佳,年岁也十年朝上。江南丝织如今已超过河北,拿这等物事回江南怎生脱手,虽说官价一缗便等同一两,谁不晓得在民间只算得八钱已是最高。

莫谷心中烦恼,彻夜难眠,次日动身前却想出一个主意。既到了成德,不如换些北货回去,说不得还有些利。

成德藩镇,全民皆兵,耕田的都是妇人,何处能找得市集?

转来转去,还是只有与军营交易。好在买货不比卖货,有狄大帮助,便用那些绢帛换取了一包太行人参和一匹军马,格外的顺利。回程骑马,携带亦少,便会快捷许多,也省得许多开销,莫谷心道这却是桩不错的买卖。

更不料才出真定,便有几名军士来截夺,原来成德军的买卖是这般做的。

莫谷自然不能乖乖交货,动起手来。

那些军士却也不曾料莫谷会武功,来人不多,被莫谷打翻在地。

统共五名军士,看模样五十岁朝上者却有两人,这偌大年纪还需来服兵役,莫谷都不好意思下重手。
十二、献丹

刘寄奴时常得与赵五及三位主事出玩,自知四人是拿自己取乐,便暗自用心,更加曲意应承,渐渐学得不少药行的门窍。

这日在柜台上照方抓药,乃是一副大补阴汤,黄柏知母熟地猪脊髓配好,中有龟板,较为贵重,手不由自己便取向了水龟板。

刘寄奴便是自己也愣得一下,这龟板历来正品乃是旱龟,水龟板虽道功用相同,效力终究有差,所以便宜。

当初在二花堂,花老板亦使些小手段,不过分两差得一点,却断不肯用赝品,此也是花老板叮咛刘寄奴的原则。

刘寄奴便要缩手,却见王主事照他点点头。刘寄奴心道:“既然是主事的意思,便不干我事了。再道水龟板力道稍弱,我分量与他抓足,与正品量少又有甚么区别?”便伸手抓了配好。

那主顾却还谢一声,这猪脊髓却难寻,杭州城里还只有这众安堂总店有货。

刘寄奴更觉心安。

这日赵五要向汴州贩药,刘寄奴前去相送,见杭州城中数家药堂医馆皆来相送,赵五个个是称兄道弟,刘寄奴心道原来赵五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厉害。

大包小包药材搬向货船,刘寄奴细心观看,向赵五搭话道:“赵大哥此次备货,不像往常。”

赵五眼角一扫,嘿嘿笑道:“何以见得?”

刘寄奴道:“往常自然是北货调来,南货调去,今日却是南北混杂,似乎专为配方采办。”

赵五正眼相看道:“刘兄弟好眼力,愚兄早看出你非池中之物。”

刘寄奴道:“此货多是补益之物,再加有丹砂、雄黄、铅汞,八成是炼金丹所用。”

赵五惊道:“莫非贤弟能炼金丹?”

刘寄奴笑道:“略知一二,只是看这些药物,似乎此人未得臻要。”

赵五赶忙询问,刘寄奴道:“金丹最忌土气相冲,这配药便要讲五行相生相克,要以火炼金,以金生水。选材更是要紧,人参非紫团不取,茯苓非太白不收,水须甘露之水,火须桑柴之火,还须选地利天时,水火既济,方能成功。”

刘寄奴讲一句,赵五便点一下头,头是越点越低,末了再求教一句:“贤弟讲须用桑柴火,却是为何?”

刘寄奴道:“桑乃箕星之精,能助药力,桑木利关节,养津液,燃烧则拔引毒气,祛逐风寒,能去腐生新。千年老龟非桑火不烂,其他灵药亦是如此。”

赵五已是五体投地,拉了刘寄奴便上船道:“贤弟,大丈夫怀璧,为的是待价而沽,如今天时已到,一桩富贵就在眼前,你且与我同去。”

刘寄奴道:“怎生说去便去?”

赵五道:“区区杭州,岂是贤弟曲身之所?此去飞黄腾达,不可限量。”

刘寄奴为他说动,竟便登船而去。

到得汴梁,却是汴州司马府。刘寄奴便合他炼丹,那司马试服,果有奇效,只觉精神长足,飘然忘物,唯只易口渴而已,刘寄奴便使他以甘露水服下。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