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落入凡间的包子-第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你跟我长得好像。”她几乎是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只是,不如我好看。”揪着自己圆嘟嘟的粉颊,她自鸣得意。

少年的目光很是不屑,仿佛是在质疑,菱兮本想再与他争辩几句,忽然发现时候不早,若再不离开便会被仙女发现,连忙施了法,急匆匆地回了天界。

幸好,仙女并未发现她的逃脱事迹,往后的日子宁静一如往常。只是,每当她再一次换化*形靠着树干休息,仰头,望着树梢新绽出的几个蓓蕾,脑海中就不住地浮现出那个少年秀丽温和的脸庞。

如果说,一只蟠桃可以生长百年,在这百年的时光中,又有几人能够看见她幻*形时的模样?就算看见了,又有几人能够记得?

菱兮知道自己很快便要成为蟠桃宴上的桃馅儿包子,虽然欢喜,但又免不了小小的失落。

——因为,她再也没有几乎去遇见了。

她忽然很羡慕那个少年的睡颜:安静的,平稳的,仿若世间万千都与他无关,却又深深地融入其中。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报复

当屋中的光线逐渐变得明亮,菱兮缓缓地睁开双眼,视线中的一切分明已经不同了。

“你……”她第一眼便看见了床榻边靠着的男子,浓密的长睫垂着,正睡得香。

——柳宜应该守了她一夜吧?

坐起身子,她第一次用复杂的眼光打量着他的容颜:精致秀丽,宛若一幅百看不厌的水墨画。瞬间,分明有什么熟悉的感觉狡猾地渗进了心里,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有再遇见这个少年的机会。

之前他对她关切的原因不得而知,正如她一样,他也不曾忘记,所以在数年之后故地重见,他很精明地抓住了与她深交的机会。春时繁花似锦,最美丽的是那抹桃色。多年前被打断的相遇,如今,可以重来,虽然是在她记忆不明的情况下发生,可是一路还是这么平平顺顺地走过来了。

指尖不由自主地点上男子微微圆润的鼻头,又缩了回去。

——对了!

她忽然想到,既然出身仙家,自己应该有能力帮他摆脱那个不得长命的预言吧?那么,就从天界御厨那里套话好了。

正思索着,那睡着的人却忽然醒了。柳宜一睁眼便看见菱兮蹙着眉头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忍不住摸了摸脸颊:“小菱兮?”他脸上有花么?

“……谢谢你。”

“啊?”

“谢谢你下水救我。”菱兮记得是柳宜奋不顾身地跃进河里救了她。

“我不碍。”柳宜笑道。

——是错觉么,她的眼神好像与之前不大一样了,虽然明净如初,却分明多了一些道不明的坚毅味道。

“小菱兮,你……还是多与槿嫣作伴为好。”沉吟片刻,柳宜道,又怕她心性单纯无法理解,“云砚的性子……”

“我知道。”她点了点头。当时明明有一股大力从背后推她,按照发力点来看,差不多是云砚站立的位置,她只是没想到,那个看似高贵不可攀的大小姐竟也有如此阴晦的心理,或者说是如此狠毒、不择手段。

“今日轻尘离开柳府,你可要去送?”深知她与柳轻尘关系不错,柳宜看看天色,差不多也是孟姨与柳轻尘离开的时辰了。

“好。”翻身下床,身体中一股灵气上下窜动,很是舒适。菱兮掀开帘子,正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

从一开始他的存在便是无关紧要,所以即使如今要离开,也依然掀不起多大的波澜。

一辆马车已在府门候着,孟姨拜别柳老爷,又向柳府众人一一道别,便由贴身小丫鬟扶上了马车。柳轻尘慢一步,等到厅中下人尽数散去,(文-人-书-屋-W-R-S-H-U)才亲自奉了一盏清茶送到柳老爷面前。

“爹,这盏清茶,便当孩儿向您辞行了。”柳轻尘稳稳端着那茶盏,穿过厅堂中的几人,笑意安然。

柳老爷接过茶盏时眉间隐隐有复杂的情愫掠过,却不张扬,只是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水,随即面色一变:“这茶叶是……”

“爹,您是不是奇怪,为何此时已经能喝到今夏的新茶?”柳轻尘倾身靠在柳老爷耳边,压低了声音笑道,“那是因为,柳家经营的茶铺已经开始销售了。”

“柳家茶铺?!”柳老爷蓦然抬眼,“是谁的意思?”

“大家都知夏茶的滋味不如春茶,所以基本要等着时节过去之后才会开始销售夏茶,当然,柳家商铺也无人敢做主张。”他的声音很低沉,“可是,若将一部分夏茶掺和到春茶中贩卖,便无需要征得同意了……”

“……你!”

笑意愈深,柳轻尘垂眸贴近柳老爷身侧,远望去就好象儿子在与父亲说知心话,“爹爹不必着急,一些夏茶而已,若非行家是绝对察觉不了的,况且就算差距出来导致销量不佳,柳家的产业如此之大,数个小小茶铺又算得了什么?孩儿只是替爹爹忧心,柳家的名号可能就这么毁了,毕竟几十年的名声,出了掺假的事情,可要如何扳回来呢……”

“……原因何在?”凝神望向少年的眼眸,他骤然想到,或许,这些年来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隐忍的儿子。

“原因?做儿子的想为爹爹做一些事情,何需理由呢。”柳轻尘笑道,目光悠悠地从厅堂中剩余几人面上掠过,“爹,您看,那个是您最疼爱的女儿柳槿嫣,那众人称赞的大小姐自然是聪明伶俐非同寻常,即使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她也定有办法帮您分忧解难;还有您最信任的朱总管,也算在我们柳家干了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识人的本领也是不俗,所以从来不将大事情交给我去做……啊,差点忘了,还有您最疼爱的大儿子呢……有时啊,我真觉得其实您的儿子也就只有他一个……只可惜您这唯一的儿子身体太弱,就帮好似一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您也该看清楚现实,即使帮他寻了这么多美貌丫鬟,他又有没有能力让您儿孙满堂呢……?”

“好,很好!”柳老爷不怒反笑,“你倒是将柳家看得清楚!这番作为,便是你留给为父的离别礼物了?”

唇角弯成满意的弧度,柳轻尘负手转身,“礼物不敢当,儿子只是觉得,好歹在柳家住了这么些年,临别时总要留下点什么,不管好坏,都希望爹爹您能够坦然接受。”

他退后一步,在众人注目下朝柳老爷恭敬地行礼:“孩儿就此拜别。”

“好、好好!”柳老爷气得面色发青,连道三个“好”字,竭力稳定了情绪,“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如何做到的?”就算要掺杂夏茶,柳轻尘也不可能轻易弄到库存。

手在袖中一探,然后将那冰凉硬物塞到柳老爷手中。

——正是柳宜的印章。

柳轻尘甩袖而去,厅中众人发觉柳老爷面色不对,正欲询问,只见柳老爷猛地将茶盏往地上一砸:“宜儿!”径直把印章掷到他面前,“这是怎么回事?!”

——碧色玉石,底部雕纂得很清晰,鲜红的印泥还未干透。

菱兮面色一白——不正是她帮柳轻尘取来的印章么?万万没有想到,他竟会在这种情况下毫不顾忌地将印章摔出来。

她不敢去看柳宜的脸,与此同时,一种被背叛的恼怒与痛苦猛地袭上心头,捏紧手指,她忍住冲出去向柳轻尘问清楚的*,逼迫自己平静下来。

忽然间,有人轻轻握住了她因紧张而冰凉的五指,抬眼看去,柳宜的笑容温和,阳光映照在他的面上,仿佛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爹,轻尘说了什么?”

“茶铺。”柳老爷长叹一声,“宜儿,我不管他是用什么手段将印章弄去,如此轻易便给了,你实在糊涂!”

柳宜微微一笑:“爹,若是柳家茶铺的事情,您尽可放心。”

“……哦?”

“孩儿既然能够将印章给了他,便有十足的把握不出乱子。”

听出柳宜话中有话,心却是因此定下了,柳老爷面上终于浮出一抹欣然:“好,你解释给为父听。”

“是。”柳宜颔首笑道。

——那一日菱兮前往云端阁偷印章,却阴错阳差地正好被柳宜发觉,他一路跟着那小丫头进了书房,又听见她喃喃自语,差不多猜出她是要做什么。于是他干脆将那印章放在显眼的位置好让她拿去,不想让她为难,又可以趁此机会看看柳轻尘究竟要做什么。果不其然,在离开柳府之前,柳轻尘成功地让他多年的怨念有了发泄口,他便一边佯装不知,一边暗地吩咐朱管家好生盯着柳轻尘,因此在柳轻尘调动夏茶掺杂之后,他又及时让人阻止。最终流入柳轻尘手中的,也不过是些虚假消息而已。

柳宜省去菱兮偷拿印章的部分,只说是他借给柳轻尘的,一番话说下来,前因后果颇合情理。

“宜儿,幸得你精明。”柳老爷复而叹气,“倒让我想起了*当年……”话到此止住,视线捕捉到门槛边站着的另一人,皱眉,“你未走?”

——再熟悉不过的浅褐色对襟绸衫,正是孟姨。

扶着门槛站立,孟姨的唇已是苍白到了极致,显然是听见了他们方才所说,她的声音隐隐发颤:“……这是真的?”

“晚晴,我自然明白你不知情。”事情既然无碍,柳老爷也无追究之意,厌弃地挥了挥手,“带着你儿子,走吧。”离开柳府,今生再别出现在他面前。

“老爷,你们方才所说是不是真的?!”素来温和的妇人此时竟极为坚持,霍地踏入厅中,朝不远处寻觅而来的白衣少年高喝道,“轻尘!你过来!”

“娘……”柳轻尘全然没想到上了马车的孟姨会去而复返,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我……”

“不需解释,你只用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我……”望见娘亲动怒,柳轻尘不禁有些手足无措,平日里的深沉心机竟不知丢到了何处,却还是倔强地争辩道:“就算是我做的,我也不认为我有错……”

“啪!”只听掴掌声脆响,孟姨使尽浑身的力气,自己竟有些站不稳。

“不肖子!你给我跪下!”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但为君故

柳轻尘怔在原地,缓缓伸手触碰着面上红肿的掌印,“娘……”他始终不明白,为何每次遇到这种问题,娘都会表现得如此震怒?横竖真相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柳轻尘霍地抬起头来,口中竟挤出几丝笑声,“哈哈哈,娘,这是您第二次打我……第一次是为了他,第二次也是为了他!我当真弄不明白,这个我名义上的爹爹、您名义上的夫君,究竟为我们做过什么?!”

“轻尘,你……”用力捏紧五指,孟姨重重地叹了口气,闭眼,再睁眼,眸中顿时多了几分决绝。“老爷,”她躬身一拜,“事到如今,那件事也再无需隐瞒了!”

“晚晴?”听闻此语,柳老爷终于有了触动,眼神由之前的厌弃逐渐转为无奈,然后由转变为怜悯,“你可要想清楚,当年好不容易才定下来的事情,一旦戳破,{WRSHU}后果并非你二人轻易承担得了……”

“无需多虑,我已考虑周全。”孟姨眼神一凛,径直走向自己的儿子,“轻尘,还不给我跪下!”

双膝重重扣在地上,柳轻尘眼中倔强不退。而厅中仅剩的几人皆是一脸困惑,不知柳老爷与孟姨娘口中迟迟不说的究竟为何事。

“轻尘,并非老爷的亲生儿子。”孟姨一字一句。

“什么?!”如惊雷乍现,柳轻尘双目圆瞪,“怎么可能?”他明明听下人说起,娘亲在柳夫人死后被纳为妾,随即有孕,十月怀胎之后诞下一子。娘亲素来温婉和顺,自是不可能做出与外人苟且之事。

“晚晴……”柳老爷长叹一声,转身进了后堂。

“我所言便是事实,无需怀疑。”孟姨霍然高声,“当年我被老爷纳为侍妾,本就是因着原夫人的遗言才有所恩典,在此之后,老爷来找我也不过共同缅怀夫人,或是闲聊一些他与夫人的往事,从未越雷池一步。”她凄然一笑,“可是,我又如何能甘心?轻尘,你眼中的那个温婉贤德的娘亲,从来都只是假象啊!”

她不顾所有人越加惊愕的目光,“所以,那一日我偷偷吩咐心腹去寻了催情香料,加在薰炉中,又以夫人忌日为由,请了老爷到我房中。很快,老爷便因着香料的功效情动难耐,我又以酒相灌,终于将老爷扶上床榻,再亲自帮他脱去外衫……”

“娘!您不要说了!”柳轻尘颤声喝道,“不可能,那不可能……”

“轻尘,你听不下去了么?可是,最重要的情节我还未说出口啊……”她厌弃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可是,大约是对香料份量把握不准,老爷上了床榻之后很快沉沉睡去,并未与我行周公之礼……我却不愿放过如此时机,于是我奔出府去,借夜色深沉,在烟花楼外随便寻了一个野男人破了身,再急匆匆返回柳府,做出与老爷同榻的假象……我原以为可以一直这样瞒着,直到诞下轻尘不久,我在市集偶遇当年那个烟花客,他以当年之事为由要挟我,我心知再瞒不得,只得向老爷坦承……老爷虽震怒,但念及已故夫人,并未将我逐出府去。”

背后烈阳如血,立于厅中的妇人恍若风中摇曳的枯草,“所以,这十几年来,老爷对轻尘的生疏实属必然!”拼着所剩无几的气力,孟姨颤颤指向柳轻尘,“我本欲教导你从小与世无争,只空占着柳家少爷的身份,往后再靠自己闯出一番天地,到那时,我再告知你真相也再无影响……可是,怎知适得其反!如此的身份不仅没有让你养出一番好心性,反而将你整个人格都给扭曲!”

“轻尘啊,我的孩子!”她痛心疾首,望向柳轻尘因为惊异而惨白的脸,“若我早些将实情告予你,那么,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她只想给他一个不低于旁人的身份,只想让他平静地成长,不要像她一样依附旁人,而是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毫无遗憾地度过一生。

“轻尘,这是对你的惩罚。”站在儿子面前,孟姨伸手缓缓拂上他的额头,“你要记住,每做错一件事情,上天便会给你适应的处罚。十几年前我犯下的错误,至今可以终于得到了结,可是我的孩子,对你的惩罚,却才刚刚开始啊……”

“所以,你必须接受它。”

——即使你拼尽了全力,也逃脱不了本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真实。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地,那袭褐色身影霍然倒地,柳轻尘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按在额头上的手徒劳无力地垂了下去,与那个身体一起,重重地倒在地上。

“娘!”他疯也似地扑上前,“快、快叫大夫啊!”

人影纷乱,一片惊慌失措中柳轻尘的声音分外清晰,而柳府门口那只耽搁许久却再也无法出发的轿子,终于被人撤出。

————————————————————————————————————————

秋日还未到,夜风却已经这么凉了。

菱兮站在庭院中,衣衫被吹得微微飘扬。面对着南园围墙,她在外徘徊许久,从最开始的人声嘈杂直到如今的安静如死,门开着,始终不曾入内。

——今日,孟姨娘病逝。

有人从屋子里迈出,走到中庭,独自负手仰望漫天星斗。

察觉到身后有人,柳轻尘转过身,望见了院墙外的少女。“菱兮,你来了。”他的笑容苍白,一如他再无多少神采的眼眸,“可要去屋里坐坐?”

“我……”

“菱兮,对不起。”他低下头。

“……”若说愤怒,并不是没有。可是,就在他垂眸致歉的瞬间,她心中所有不快的情绪统统一扫而空,余下的只剩怜悯。

“你要去哪?”她轻声道。

柳轻尘微微掀了掀眉毛,勉强笑道:“你问的是现在?”或是,未可知的以后?

“现在。”

“我要去见老爷。”他沉声。

“你准备如何做?”她听出他变了称呼。

“菱兮,我想留下来。”出乎意料的,柳轻尘淡淡道,“就如娘期望的那样,坦然接受上天给我的惩罚。”

“留下?”

“是,留下。”星光很淡,朦朦胧胧地融进了他水汽氤氲的眸子,“用另一种身份留在柳家,然后尽我所能。”弥补,或是继续。

她沉默片刻,随即从袖中抽出一只锦囊放在柳轻尘手中,他打开,里面是一副玲珑剔透的翡翠耳环。

“这个,还给你。”菱兮记得,当初孟姨笑吟吟将耳环塞给她时,说是什么留给日后儿媳妇用的。

柳轻尘自然明白这副耳环的意义,他沉默地接过,凝视着掌中色泽温润的玉石,嗓音略觉沙哑,“菱兮,你用不着它了么?”

——再也,用不着了么?

风从他的指尖无声拂过,徒劳无力地握起,却无法抓住什么。

恍然还是很久之前那个安静的夜晚,她、柳轻尘还有孟姨,三人共同前去膳房做冻糕。夜色也是这样浓重,星空也是这样明亮璀璨,可是现在,却只剩他们二人站在园中,似是维持着亲近的距离,却又已相隔甚远。

“轻尘,这副耳环……我从未戴过。”

他微微地抬眸,片刻的沉吟后,他终于笑了,退后一步向她作揖,“菱兮,谢谢你。”

“……”她张了张口。

——谢什么呢?

——谢你曾为我做过的事。虽然,已是无关紧要了。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等候陈年

听说,柳轻尘在堂中跪了一夜。

临近天明的时候淅淅沥沥下了一场小雨,微寒,夹带初秋的萧索,丝丝沾染在少年纯白的衣襟上。隔着朦胧的雨雾与窗纱,回廊窗边似是有人静静地站着,不知在思索什么,无言。直至漫天的乌云缓缓散去,雨声与黑暗消失在初升的旭日之后,柳轻尘身后终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他回过头,朝着那个背对初日走来的身影重重叩首,额头触着冰冷的砖石地面,“对不起。”

一双苍老却有力的手拉他起来。

“轻尘,”柳老爷垂眸望着少年坚毅却微显苍白的面色,“留下,并非是最好的结果。”

“我明白。”

“你已不再能拥有二公子的身份。”

“我亦明白。”

“……好吧。”柳老爷终于颔首,“从今以后,做你自己,即可。”

柳轻尘站在空荡的厅堂,衣衫在秋风吹拂中微微飞扬,他转过身,回望着桌边依次排列好的木椅,仿佛还能想起当初娘亲坐在那里的样子。

——————————————————————————————————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现在菱兮依然坐在窗前,铜镜里倒影着少女清秀俏丽的容颜。然后窗户被一只手蓦地推开,探入柳宜笑吟吟的脑袋。“小菱兮,今日天气不错啊。”

她唇边勾起一抹顽皮笑意,猛地将那只手一拽,柳宜踉跄着撞在窗沿上,“哎哟,痛痛痛啊……”随即绕过屋门进来,顺手捏起妆台上一只桃花簪子往她发髻上插。

出乎意料,菱兮并没有避开,任由他让那朵粉红色的东西点缀在她的发髻。

“你有心事?”她的举动逃不过柳宜的眼睛,其实,自从那日落水之后,他总觉得菱兮好像变得有些不同了,却又说不出是为什么。

“……柳宜,”她迟疑片刻,“你有没有想过……出府游玩一阵子?”

“出府?”他一愣。

“嗯,并不会很久,快的话,一个月便可以了……”菱兮拧着手指,柳眉蹙成一道结。

——该如何跟他说呢?

自从那日恢复记忆,她当机立断地去找天界御厨,向他询问当年柳夫人究竟发生了何事。御厨大叔本来坚持不说,不料菱兮一拍桌子威胁道:“你要是不告诉我就休想让我跟你回天界。”御厨大叔一愣,从没见过哪个小妖精敢这样威胁仙人的,登时火冒三丈:“你个小包子不知礼数,神仙不得干涉凡人的规矩是千百年前就定下来了,本御厨岂能违反?!”没想到菱兮两眼冒出的火比他还旺,吓得旁边的卉卉和干娘都白了脸:“我管你反不反,要么你实话告诉我,要么你用强迫的带我回天界,然后我要在王母娘娘面前把你的渎职事迹从头到尾说一遍,你自己掂量着办吧!”说着再拍桌子,筷架和瓷碗应声一震。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菱兮赢了。

与众多仙侠小说记载的一样:那些无足轻重的天界仙人,其实都是欺软怕硬的角色。

而让她惊讶的答案是:柳夫人,并非属于这个时代。

“我也不知道,明明是交错的空间,怎会在一瞬间重叠到了一起,明明是一千年后的人,怎会倏地一下蹦到这里……”当时御厨大叔的表情很疑惑,“要知道,那个时代的人是不尊神的,我们也素来懒得管,发现了那个穿越时空的小丫头之后,我便好奇地来看看她,谁知……”谁知他就被那练就一身讨价功夫的小丫头缠上了,自此被她骚扰不断。

“至于那丫头的死因,我也不知晓,我知道的是,当年她与一只千年的六尾白狐狸精略有牵扯,而后来,那妖精似乎用了什么古怪术法。”最后,御厨大叔缓缓地道。

而干娘说,她隐约记得,那个六尾白狐是个男子模样。

——御厨大叔不能帮忙,而以她们的能力,想去对付一只修行千年的妖精无疑等于以卵击石。捏着那缕从柳夫人屋中寻到的白色绒毛,上面依稀还有些许残存的灵气,菱兮与众人一商量,决定将柳宜骗出府,一路寻找六尾白狐的踪迹,再尝试是否能说服那妖精放过柳宜。

——可是,这些话,她不能照实对柳宜说啊。

“我……我觉得,出府散心一段日子,或许你的病会有起色。”于是菱兮只能这么解释。

柳宜微微一笑:“小菱兮,你何时起如此关心我的病情了?真真受宠若惊呢。”

“我没有……”

“呵呵,小菱兮,若你想出府游玩,我们选个日子去游湖便可,何必非要一月之久呢?”他是知晓自己身体状况的,就算他愿意,爹爹那边却不好应付。

“金陵城不行的!”她急道,“这个地方没有……”

他俯身凝视着她的眼睛:“小菱兮,你想说什么?”

手指一紧,她紧紧咬着唇,“总之,你相信我么?若你相信我,就应允这次出行。”

“嗯?”柳宜微觉讶异,面前的那双眸子清澈无边,仿若澄净湖面,却分明压抑着什么不能道明的东西。他笑嘻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好,我尽力。”

菱兮终于舒了口气,看着他走出门去,又忍不住叮嘱道:“这件事,很重要。”

——关系到你的生命,很重要。

——————————————————————————————————

柳宜出门的时候正望见云砚。

今日天晴,女子一袭华丽的锦缎百合裙分外亮眼,背靠廊柱站着,双眼悠然望天。柳宜从她身边经过,象征性地点了点头,擦身而过时,忽然听见云砚道:“柳宜,我听见了。”

步履一停:“听见了什么?”

“菱兮说的话。”云砚双臂抱在胸前,耳畔一缕流苏饰物轻轻甩动,“我觉得,柳伯伯定不会同意呢……”

“云砚,这不过是菱兮的玩笑话而已,算不得真。”

“哦?是么?”细长的柳眉向上一扬,“可是我却觉得,你的回答并非敷衍。与其说你是在附言她,倒不如说……你是在敷衍我。”她走近他身侧,语调魅惑,“其实,我可以帮你呢。”

“如何?”

“我可以向柳伯伯提及,你想陪我回家一趟,顺便沿途玩赏。目的地是广陵,可是这途中想绕到哪里便随你了……”玉齿轻启,那樱桃色的唇瓣柔软而光滑,“我的要求很简单,带上我。”

阳光映照之下,云砚的瞳仁忽然多了几丝深邃,语气却依然是甜糯轻柔的,“我只想……随你出门走走。”

柳宜沉吟片刻,随即颔首笑道:“有云砚妹妹作伴,求之不得。”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六尾白狐

当年的事情如同一个谜。

凝视着掌心中那缕纯白的绒毛,仿佛能感觉到淡淡的凉意。

菱兮坐在府中僻角的石台阶上,脑中回想着干娘与御厨大叔的话:干娘说,当年的柳夫人的六尾白狐颇有交情,倒不似御厨大叔说得那般水火不容,虽然下咒的事情甚是狠毒,但菱兮更愿意相信,那六尾白狐与柳夫人之间曾是朋友。

如果是朋友,那么,事情也许还会有回转之地。

“菱兮,你在想什么?”肩头被人一拍,是卉卉与小苗到了身后。将一只沉甸甸的袋子放下,卉卉在她身旁坐下,“喏,这些都是我白日去市集买的,给你路上吃。”菱兮将袋子打开,果脯、糕点什么的看得眼花缭乱,随手抓了一块牛乳糕塞到小苗手上:“吃吧。”

小苗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很是欢喜。

卉卉抱着膝盖,“你……明天就要走了呢。”虽说一个多月就能回来,但终归不舍。

自然知晓她的意思,菱兮笑嘻嘻地揪了一下她的脸颊:“怎么,舍不得我?”

“笨,我是担心你啊!”卉卉反手将她的爪子挥开,“你一个包子,从来也没出过远门,平日里糊里糊涂的总是被人欺负,而且这次还是要寻找那个千年修行的六尾白狐……我就怕你还没跟他说上话,就被他一口给吞了!”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不中用……”菱兮颇为无奈地摇头,难道自己就给人这种印象?“对了,我忘了跟你说,我的记忆恢复了。”

“你恢复了?”卉卉瞪眼道,“那么,你也会使用法术了?”

“一点点而已。”菱兮让她看清自己指尖瞬间绽出的粉色光点,“不过,护身足矣。”在天界的时候,仙女曾无意对她们提及很多,即使当时只是一个包子,经年累月来也有了不错的思考能力。

“好吧。”卉卉终于点了点头,忽而又担忧道,“可是我听说……那个云砚大小姐也要与你们同去……带着她,方便么?”

“放心,我不会让人察觉。”想到云砚,菱兮也没发现自己的面色有些难看,甩了甩袖子,“不是还有御厨大叔给我的铜勺子么?危机时拿出来,定会化险为夷。”

“嗯……”卉卉想了想,终是什么都没说,站起来拽着菱兮,“走,我们去向干娘他们说一声。”

那夜遂在干娘的小屋子度过了,也许是因为此行略有危险,连素来嗜酒如命的干娘都放了酒坛子心甘情愿陪着几个小家伙说话。菱兮手里握着那装有白色绒毛的锦囊,风吹动,便有股浅浅的灵气朝东北方向散去。

“东北方向有感应……嗯,正好。”干娘点头道,“那云砚不是借回家之由让柳宜出府么,正是顺路。”

——借由那绒毛,便可以顺着残存的灵力感应到六尾白狐的居所。干娘当即很流氓地介意道,若那狐狸精不在家,便直接冲进去将他的柜子箱子统统翻了,直接把解咒的方法找出来。随即被众人很不屑地白了一眼,菱兮耸肩道:“干娘,我们还不能确定六尾白狐是否为始作俑者呢!”

“呃……我醉了。”干娘握着没开封的酒壶,笑嘻嘻地道。

———————————————————————————————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