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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灿烂阳光-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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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木讷地双手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哪也不敢动地将脸低着,只露出两只还带着泪水眼睛看着他。这种状况很像是掉到野兽笼子里,野兽跟我面面相觑地怒目而视。
差别是野兽很厉害,而我只是虚有其表的食物。
凯厄斯一直在等我改变主意来安抚他的情绪,他表情有些狂乱,浑身蠢蠢欲动想冲过来撕碎我,每次这样我都能听到那些石头在他的力量压迫下,可怜的哀嚎碎裂声。
他抿直嘴,愤愤不平的神情甚至接近可怜。
我咬牙,甩都不甩他。
凯厄斯立刻冲动地继续捶石头,碎石如雨落。
这墙是沃尔图里的,我一点都不心疼。
他气得咬住嘴唇,突然惊险地化成一道黑色的闪电,衣角割风,朝我快速冲过来。我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他的手已经卡住我的脖子,将我按到椅背上。
冰冷比疼痛还先袭来,我呛咳出声,觉得他是想用白色的手指割断我的动脉。
我反抗地抓住他的手腕,跟我脆弱的血肉之躯比起来,他的肌肉更像是用最坚硬的材料制成的攻击性武器。
毫无胜算,被他掐死算了。
凯厄斯出现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扭曲表情,他压抑过度的嗓音让他的话语变得浑浊阴暗。“克莱尔,你真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他眼底的难堪与伤痛一闪而过,声音越来越低沉,重复着你不懂,几近呢喃喘息。
然后他放开对我的挟制,一步一步往后退开,他疯狂地压制自己不重新冲过来,我几乎都不敢看他的表情了。
退开到一定的距离,他猛然转身,整个人杀气腾腾形似一把开封的利剑,就这样走出去。
我紧绷过度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用百米跨栏的速度跑了一万米的疲倦,铺天潮涌漫过我全身。我抱头将脸藏在手臂里,冰冷的眼泪还残留在脸上。
我想自己尽力,这是我可以做到的极限。无论最终的选择是什么,也不管凯厄斯最后会不会亲手掐死我,我都……尽力了。
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用伤害他人来达到目的的方法,让我想哭。
我还没颤抖完,一声沉重的巨响在我耳膜里炸开。我惊悚地抬头,发现是大厅外面的那扇黑色大门被人关上。
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一定是去而复返的凯厄斯。而且他关门用脚踢才可能造成这么大的声音,他很清楚,这门关上了就算没锁,我这点小身板的力气别说打开,就是想动摇一下门板都不可能。
我才反应回来,除了变成吸血鬼跟被掐死,其实他还可以厚脸皮地关着我。
作为一个执法者,我想凯厄斯是不可能随意忽略法律的,我突然之间对于他会严明执法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凯厄斯跑了就没回来,德米特里期间来过一次,单手托着一个餐盘,上面依旧是清淡的养病营养餐。他面无表情地将东西放到桌子上,脚很不安分地晃了晃,或者脚尖直敲着地面。
他绝对是一只多动症的吸血鬼。
“快吃吧,以后可能就没什么机会了。”德米特里将手弯到身后,挑挑眉毛,歪着嘴说。
也许他只是想安慰我,虽然说的话更像是在恐吓。
“如果你觉得这些玩意不好吃,嗯,我立刻去换厨师。山下附近的餐厅厨师应该不错,我现在去抓回来,赶得早还能做顿下午茶。你喜欢下午茶吗?这也是人类才有的习惯,我觉得你吃得有点多。一天要吃好几次不太科学,而且你看起来也不怎么健康。”德米特里话唠一样,顿时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他不时地动动脚,或者耸耸肩。
我无语地拿起勺子,继续舀汤喝。
厨师要用抓的?我非常感谢他的好心地连忙推辞,“很好吃,谢谢。”别去祸害另外一个厨师了。
“那就行,如果你还有什么需要可以说,你知道的,我们很少长期接待人类。可是你什么都不说,要安排很麻烦。你应该试着,多要求一点。”德米特里换了只脚敲地面,他明明想维持面无表情的严肃,却不知道脸部神经搭错了哪里,时不时就会抽眉挤眼。
我哦地虚应几声,却见德米特里颇为期待地看着我,恨不得我立刻要求什么。
这个家伙可能是没什么事情做,整天看大门,所以无聊疯了。
我努力地想了想,终于开口要求,“你帮我关一下门就可以了。”反正无论是开门还是关门,我都跑不出去,搞不好凯厄斯回来看到门是关的心情会好点。
德米特里点头,转身走出去,他将门轻松关上前还伸出头,对在吃东西的我说:“沃尔图里好久没有新来的,我忘记说一声欢迎。”
他觉得我不会死,还会成为他的同伴,真是一个热情友好的同事啊。
我恨不得将勺子丢过去,扔到他脸上。
吃完饭我发了会呆,又看了看书,在大厅转悠了好几圈当锻炼身体,然后还在凯厄斯的工作桌子上找到笔跟纸。
我涂鸦,画一些花花草草来转换心情。
后来看着鹅毛笔扭扭曲曲的线条,大脑放空了很久,才提笔在另外一张新的纸上开始写字。
亲爱的c:
最近还好吗?忘记将礼物寄给你,秋天到了,遮阳伞对你来说可能没有多大的作用。
我现在在意大利旅游,这里是我见过最有历史气息的地方,连石头缝隙里长出的草都有一段可以追溯的故事。
你会喜欢这种地方,就如同我喜欢福克斯那样。
出来得越久,就越是怀念那个温带森林里的小镇。十月份的雨水将从云层上坠落到我的屋檐上,静谧的黑夜与绿色的森林,将永远围绕在你四周。
查理大概会很生气,因为我出来太久了,他钓鱼的时候没人陪他。他总是这样说,其实他的老朋友一点都不比我少。
我能有个家人是多么美好的事情,以后我会好好学习,考上华盛顿大学,那里三四月的樱花真的很美丽。然后在大学期间交几个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幸运的话我会谈恋爱,他会是一个不错的男人,当然他首先是人……
……写到这里我噗嗤笑出声,笑着笑着有点鼻酸,觉得自己真是无聊。
四周空荡荡的,只有墙壁碎裂而下的石头陪着我。
时光慢悠悠地随着逐渐远去的阳光,一路不回头地走过去。
我的笔尖又开始亲吻着白纸,想象自己是一个在意大利旅游未归的游客。
:他也许是独子,父母健在。也可能有一个妹妹,单身家庭。
他会爱我,就算我性格有点跟不上潮流。我也会爱上他,跟他牵手走过我们青年期。努力工作,会有孩子。努力教育他长大,时常带他或者她去看望查理。来到中年期,孩子长大,让他翱翔飞翔去。我会牵着他的手,继续走下去。
老了,我们可以重新回到最初的地方,福克斯的冷杉树茂盛地成长。朋友,亲人,我跟他一起坐着看落日余晖。
四季的人生,我不曾体会过的生命。能健康地活着看到生命的尽头,跟你所爱的人。
c,这是我热爱的世界赠与我,最珍贵的礼物。
你最近还好吗?
老是生气会长皱纹,美好的东西俯拾皆是,笑一笑会长命百岁。
你的朋友,克莱尔。
……
我坐在椅子上,笑起来。“哎,真是无聊。”
然后将写好的纸揉成一团,那些墨字通通被挤压得不成样子,我往身后一丢,就淹没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书籍里。
阳光依旧沉默,爬到我的脚趾上。
第58章 遗忘
凯厄斯看起来被我气跑了;我单独一个人度过了不错的一天。接着很自觉地在迎来夜晚后点了根蜡烛,看了会书;觉得眼有点睁不开才上床;揉揉毛皮被子;又拍拍枕头。先前没有枕头,可能是卡莱尔的建议;他可比任何吸血鬼都要了解人类普遍需要这个东西。
然后钻到被子里;卷成一团数绵羊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装修过的原因,石头缝里的风声消失了,我身体的温度与毛皮刚刚好能捂暖被窝。
我眯着眼,看着头顶上的石头,想象自己躺在雨夜里沉睡。很久以后;我终于以为自己睡着了。
就连凯厄斯也以为我睡着了;因为我看起来是那么平静安稳。他从最深的黑夜里,经过拱形门,无声无息穿梭而来。站在远处几秒,似乎在倾听我的呼吸声。
然后他安心下来,因为的呼吸节奏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改变。
他放慢自己走路的速度,像一个真正的人类,很稳重地踏着石头的地面,不再是飘忽着那样走到床边。
凯尔在又在站在床头边,安静地看着我。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在审视什么可怕的危险,随时会因为我的一个小动作而立刻拔腿就走。
等了很久,也不见我有什么醒过来的预兆,他终于觉得安全了,放轻动作坐到我旁边,低下头认真地注视着我。
烛台上的蜡烛早已经熄灭,空气里还残留着稀薄的烟火味。
凯厄斯身上的低温加重了深夜的寒冷,彻底驱散掉最后一丝人工烟气的暖意。
他藏在阴影里,坐得笔直,就这样低头看我。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累得什么反应都不敢有,就怕惊扰他的沉思。
他坐了很久,我熬不过他真正闭上眼,陷入到模糊的睡眠中。凯厄斯将手放在我的头发上,几乎不用力地摸了摸,我没多想地侧脸藏入毛皮里,躲避掉他手上的寒冷。
他立刻将手收回去,又等了一会,见我没有什么反应,才重新伸出手指缠绕住我的长发。他的声音轻到脆弱,“克莱尔。”
我藏在毛皮被下的手无法自抑地弯起,闭着眼睛继续睡觉。
“你醒了。”他有些恼羞成怒地说,就好像我不睡觉也是在犯罪一样。
我不吭声,忍不住往更深的被窝里缩,企图将自己缩成一个球,再竖起头发变成冬眠的长毛刺猬。
凯厄斯生气地抓着我的长发,让我没法滚到床的另外一边去。
我闷声回答,“不,我睡着了。”
“你以为我拿你没有任何方法吗?”凯厄斯阴森森地说,他像是黑夜里最可怕的鬼魂,死白的脸孔鲜艳的红唇,冷冽的表情都像极了恐怖油画里走出来的魔鬼。
是我拿你没有任何方法。我睁着一只眼睛,有些奇怪地看他。
“明天你就将面对选择,在沃尔图里的见证下,转变或者死亡。”凯厄斯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很飘很轻,那语气的色调是接近深夜的黑沉,让倾听者一不小心就以为是风声。
我闷不吭声,这样平静的凯厄斯让人精神紧张,仿佛是无动于衷的地面下,暗涌潮动的黑色河流。
“所有选择的结果,都没有人能改变,因为这是法律,我亲手签署下名字而制定的法律。”凯厄斯像是在面对一个熟稔的老朋友,带着淡淡的得意,温柔地在我跟我炫耀什么。
能充当国会亲手制定法律,不是元老就是站在权利顶层的领导者,我想他是有道理得意洋洋的。
我继续沉默,不懂要怎么回应他,这个时候似乎什么反应都不合适。
“克莱尔,我不会让你选择死亡的,没有人能逼你丧失生命,就连你自己都不行。”凯厄斯呢喃一样,他有些恍惚的样子,不知道什么幻象在困扰着他。“谁都没有资格来夺走你,是的,谁都不行。就算是……”他在黑夜里,很眷念很缓慢地转头四望了一下,他的视线是那么珍惜地投向我看不清楚的远方。“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带着什么,这种美丽足以让所有凶残的犯罪之人,都懦弱地跪下双膝。无时无刻不在告诉我,它是一种多么珍贵的东西。”
他抓着我头发的手指慢慢攥紧,垂下的发丝柔顺地贴着他苍白的手腕,变成一种束缚绳索的姿态。
“但是我错了,这不过是食人花的诱惑,这种色彩将我变成了食物,是迷惑我的囚牢。”凯厄斯的语气骤然改变,就如他情绪多变的脸孔,他总是有本事让自己在几秒内大起大落。他变得阴狠而坚定,“都是它抵抗着我的,夺走了你。”
……,我突然之间很想揉揉太阳穴,智商跟不上他的转换速度,到底是什么东西抵抗你?我完全无法理解凯厄斯的大脑世界,果然非人类与人类的脑回路构造,是不同造物主的杰作吗?他的话实在太繁琐沉重,让我忍不住想躲避开。
“克莱尔。”凯厄斯伸手都不用力就能轻易扯开我的被子,他将装睡的我拖过去,搂在怀里。
我被迫离开温暖的地方,来到他冰天雪地的怀抱里,这滋味一点都不好受。他蹭蹭我的鬓发,冰凉的呼吸吹拂过我的脸颊。我听到他的声音里欣喜中夹杂着痛苦,这两种情绪也不知道是怎么融合得那么天衣无缝。他说:“不要抵抗我,就算最后的代价是放弃你身上的所有颜色,也不准你放弃生命。”
我更加奇怪他的举动,迟钝地想推开他的身体,不解地说:“凯厄斯?”
“你无法抵抗我,只要我压碎那些色彩……”他自言自语,眼睛又是那种怪异的怀念情绪,他似乎在看他的四周,像是这个世界是他第一次降生的那样新鲜。“我必须压碎它。”
我有不好的预感,觉得他想做某些我不了解的事情,而且是事关我的。
“你想干什么?”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不希望他成功,他这个样子活似入魔。我用力推开他的胳膊,他没有让我得逞,抓着我的肩膀就将我整个人按到床上。他俯身,头发落到我脸上,我眼睛被发丝扫到敏感地闭上。而就在这一瞬间,凯厄斯开口了。
就如他冰冷到可以扎人的呼吸一样,他的话平直空洞,没有任何该有的温度。
“忘记吧,克莱尔。”
忘记吧……
我还闭着眼,耳边所有声音都消失了,黑暗与窒息的无声占据了我所有触觉。
只有他的声音,叹息飘逸,冷漠幽冷,包围着我。
他没有一丝犹豫,再次说:“忘记它,忘记福克斯,忘记你的出生地,你所爱之人,忘记人类的世界。全部忘记吧,我的克莱尔。”
我怎么可能忘记……我想嘲笑他,可是突然之间,我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破裂声。
什么东西裂开了,在我四周,我听到凯厄斯兴奋而难过的声音继续响起。“你是不可能抵抗我的,这些色彩鲜艳的囚牢,只要我愿意……我就能摆脱,掐碎它。”
他在弄碎什么?
我本能地觉得必须去阻止他。
可是身体太过沉重,我连眼睛都挣扎不开。
凯厄斯用一切都结束了的悲伤语调,轻声说:“就让这个世界重新回到最初的时候,真实的色彩只会是我的绊脚石,我不会允许这些东西夺走你的生命。”
我想说什么?突然就忘记了。
耳边是他的声音不断响起,清晰的思绪被大雾所笼罩。
“忘记吧,忘记你所拥有的一切,你无需这些感情。你将属于这里……”凯厄斯将我的手放在他坚硬的胸口处,他阴暗而笃定地强调,“永远。”
我迷糊起来大脑很混乱繁重。
终于困难地出声,“不……”我不可能忘记,忘记什么?
所有记忆的画面在碎裂,一片一片,崩碎开。我无力地想抓住,可是完全记不起来自己想抓住哪一片。
我看到查理,他抱着我说,我是你舅舅,克莱尔,
但是很快,他的脸就模糊了,模糊得我连他的名字都想不起来。我看到卡伦一家,他们坐在学校餐厅里,不,学校,什么学校?
我上学的地方,我什么时候上学?
“不要抵抗我,克莱尔,你没有这种能力,你实在太年轻了。”凯厄斯笑起来,他的笑声总带着股尖刻的味道。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是身体的反应很大,似乎知道要反击凯厄斯的话。问题是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很多思绪都碎成棉絮,一吹就散。
我不死心地要去抓住什么,手要伸出去,凯厄斯将我的手又重新攥回去。
他抱着我面对着深邃的黑夜,半眯着眼贴在我耳边轻声呢喃,“都忘记吧,明天开始,你将舍弃任何过往。你的人生只有我,没有任何东西能夺走你的生命。”
“不,不对……”我奇怪地想要迫切反抗他的话,这是不对的,可是哪里不对。
我完全想不起来了。
车祸?那个金发女人的鲜血变成了无数的血滴,散裂开。然后呢?
“就让这个世界重回无色的喧嚣中,我将踏碎你能力的色彩,征服你。克莱尔,我命令你全部忘记。”凯厄斯居高临下,以一种蔑视的冷酷姿态说。
我发现一切都在远离,我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他的声音是唯一的存在,不断以倾轧打压排除异己的病毒速度,来填补我遗失后剩下的空白思想。
我无能为力地求他,“凯厄斯,停下。”不要继续下去,可是我想不起来自己要他停止什么,就是拼命抵抗他,想不起理由。
“忘记它,忘记你是一个人类。”凯厄斯残忍得无动于衷,他对于弱小没有任何同情怜悯。
他不是蛊惑也不容软弱,就这样以铁血的杀气要将我彻底碾碎。
我被他的声音一直往下拖,浑浊的黑色洪流铺天盖地地淹没了我,这是不对的,但是这种否认却让我痛苦到产生痉挛的抽搐。
我重重地喘了一口气,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医院里。
熟悉的消毒水味道萦绕在我鼻间,有些茫然地伸出手去碰触那些爬到床头的阳光,一接触就反射性地躲开,却发现一点感觉都没有。
光线炽白,我重新将自己的手摊到阳光下。
很温暖,没有灼烧感。我有些奇怪自己过激的反应,觉得刚才应该做了个梦,可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一个很漫长的梦,醒过来自己还是躺在病床上。
我侧脸,看着医院的窗帘,我想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很平常,每次能睁开眼都会觉得真是赚到,我又多一天的生命。
不过医药费是一个大问题,亲朋好友真的不敢再劳烦。我想起已经重组家庭的父亲,他一定不愿意我去打扰他,听说弟弟出生了,他最近会很忙吧。
大学的同学也走散了,年初接到同学聚会的电话,听说他们都各自有了前程。
我发现打电话的人叫错了我的名字,可能是他搞错联系人。
联络本子上的电话号码密密麻麻挤成一堆,总会手急打错的。
三个星期前,我终于得到机会出了一次医院,去公墓看望一下我老妈。
“妈,我过得很好。”我蹲在她墓前,真怀念老妈的手艺,我自己的做菜的技术触目惊心。
我太久没有跟别人说话,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怎么跟我妈报告生活日常。最后坐到了地上,体力不支。我摸摸妈的遗照,她笑得可真好看。
“爸爸也很好,不用担心,我会照顾他的。我找到一个不错的工作,可以经常出差,看看各地不同的风景。是有点辛苦,不过薪水比我同期的毕业生还要高很多。我的老板看起来有点刻薄,但工作很认真,他说要给我涨薪水。呵……”我忍不住地笑起来,很开心。“还没男朋友,年底会考虑去找一个,然后带来给你看。大家都过得不错,我也是,生活真是美满啊。”
我妈应该不会担心了,我重新回到医院后这样想。
善意的谎言什么的,偶尔说几次有益身心健康。
今天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有力气,我动动自己鸡爪一样的手指,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然后重新躺平,看着医院的天花板。尽量想些好的事情,这不容易,因为好事都被我反反复复重温得差不多。
我想起自己三天前看的小说,跟隔壁病房的一个产妇借的,是暮色电影接下来的小说,新月。就看了一半,看到爱德华离开了贝拉,然后贝拉发现了雅各布是狼人……不错的情节,不过我还是支持爱德华,就是不知道后面怎么样,因为产妇出院,书也还给她了。
我相信男主角一定会回来,跟女主角大团圆,爱情小说都该这么写,不然作者会被人扔香蕉皮。
我总觉得爱德华跟贝拉这两个名字很熟悉,仔细想了想,不是小说也不是电影,更像是我生活里的同学。
我认识他们,甚至觉得忘记这两个家伙是不应该的。可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我用尽了身体里的力量,想翻个身,这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又突然想起,我是不是还有一个很爱我的舅舅。
可是大脑一片空白,将手慢慢放到自己胸口处,我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因为我连回忆的力气都没有。
我疲倦地闭上眼,空气中的独属于医院的那种味道渐渐消散。萧瑟冰凉的温度又重新回归,我蜷缩成一团,这可比我死的时候还要疼痛难忍。凯厄斯的手指放在我的脸上,他似乎怕我出问题,呼唤我的声音很低沉。
我困惑地重新睁开眼,一时之间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我记忆还停留在医院里,停留在那个等死的重病躯体上。
“克莱尔?”凯厄斯欣喜地叫我。
我迷茫地看着他,突然之间就只记得这个家伙的名字,他长得还不错,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凯厄斯?”我奇怪自己怎么对这个名字印象那么深刻,却无法肯定这是不是他本人。猛然回神,有些东西要溜走,连忙伸手去捞。
凯厄斯很快速地将我的手又捞回来,与他十指交缠。“你真完美。”他的深情毫无防备,就好像他已经清楚我是属于他的。
我认真地去观察他的脸孔,眼睛,包括他的嘴唇。我觉得他称赞言过其实,可是在黑暗里我无法真正看清楚他的表情。
他的指尖抚摸着我的脸颊,凉意渗透到我的皮肤里,这个动作很轻柔,温度过低意思却很亲昵温暖。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呆着,他替我盖上毛皮被,坐在床头低头看着我。
我在想自己要不要故意假装一下,闭上眼像是很渴望安睡,好熬到明天。
凯厄斯应该没有发现,我不知道如果再来一次,还能不能扛得住。上辈子的记忆在最后一秒里,拯救了这辈子的记忆。
我才发现,凯厄斯的能力竟然是强力催眠。查理,贝拉,卡伦一家,福克斯中学还有我的所有事情,都在他的命令下被卷碎。我该庆幸他没法将手伸到我的上辈子,只要我拼命地回想,就能保住那些差点被卷走的记忆碎片。
太可怕了,我吓出一身冷汗。如果刚才我没有把握住,明天估计连卡莱尔是谁都想不起来。
因为有那么一段空白期,我是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不敢动弹地眯着眼睛偷看他,看起来他应该不知道自己的催眠是失效的。我刚刚想松一口气,他戒备快速地转头,用一种怪异的姿势张望起来。
他在看我们四周的黑暗,黑暗里的各种家具及墙壁上的油画。难道他才发现这里的装修过于讨厌,一点都不适合他的身份吗?
“克莱尔!”他的咆哮来得过于突然,愤怒与不可置信在他的声音里是那么明显。“你根本没有没有忘记,对不对?”
他的反问根本就等于肯定句。
这个家伙的神经怎么那么敏感,我什么都没说他是怎么看出破绽的?
“为什么它还在?”凯厄斯厌恶地看着他的四周,又非常生气地怒视我。“你一定要反抗我吗,克莱尔。”
强词夺理的最佳典范,我快要被这个神经质的家伙搞疯了。忍了又忍,才很窝囊地安慰他,“不,我忘记了,真的。记忆这玩意不怎么可靠,我真的忘记了。”
“那你忘记什么?”凯厄斯凶残地用威胁的口气说。
我大脑因为经过了前面的剧烈折腾,现在有些不好使。我傻愣地回答,“你希望我忘记什么?”
“忘记你是一个人。”他咬牙切齿地说。
我不是一个人难不成你想让我变成一只蜗牛?这个我实在无法苟同,最后才有点息事宁人地用温和的口气说:“凯厄斯,我从出生到现在都是一个人,你不能剥夺我的物种认知权利,我不可能突然就觉得自己是一只鱼或者一条毛毛虫。”
如果他不是那么贪心要将我所有的记忆都夺走,那么我可能真的会让他得逞。就是因为记忆碎片太多了,所以我才能将它们随手就捞回来,它们在黑色的洪流里那么一大堆太显眼。
“那你还忘记什么?色彩盎然的克莱尔。”凯厄斯因为失败而变得特别尖利刻薄。
我从不觉得色彩盎然也能拿来形容人的,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企图让他冷静下来,“忘记了很多不必要的……”
怕凯厄斯发飙,我立刻补充:“例如我几岁上学就记不起来了,小学的老师也想不起来,还有三年前过生日的时候,收到什么礼物也想不起来,可能还有,我大概都忘记了。”
这些是事实,因为没有来得及捞完全,他的催眠并不是没有任何用处。我拼了命保住的,是记忆的绝大部分。不过那些遗忘的东西,对我来说是忘记了也无所谓的琐碎。就算凯厄斯不拿走,估计过段时间会被大脑收入垃圾桶里。
可惜凯厄斯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被我安抚的样子,他看穿了我所有的话语背后的意思,他知道遗忘的东西对我来说无足轻重。
我们之间的气氛完全僵住了,他搞不好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要先干掉我,才能抹掉他败得一塌涂地的耻辱。
我企图鸵鸟地藏到厚实的被子里,不想面对这样的他。可是凯厄斯的手抓住我露在外面的头发,我根本就无法移动身体。
“当一个该死的,没有任何用处的人类是你的愿望吗?”凯厄斯冷笑,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想放弃。“你总是如此固执地抵抗我,用你错误而愚蠢的决定,来破坏我给你铺就的道路。”
这个……个……我实在受不了这种家伙,这种控制狂。
“我是不可能会忘记的,无论是福克斯还是我的亲人,包括!”我重重地咬词,“我是一个人类这种事实。你怎么洗脑也没有用,我不会忘记的。”这简直就是挑战书,挑战他可怜的忍耐力。
凯厄斯的手指陷入到床里,他对于我的不听话特别无法容忍。
而我更想狠狠打击一下他,让他彻底清醒,随意掌控别人的人生就是一种罪恶。我的声音带着一股疲软,无奈而难受,“如果要忘记,我多么希望能忘记你。”
“忘记我?”他觉得这句话特别可笑,脸孔隐藏在黑暗里,这让他的自暴自弃听起来特别用力凶狠。“忘记我这种没有灵魂的怪物是不是?”
我沉默,话语停留在胸口处,很久后才有力气挤出来。
“忘记你曾经杀过人,忘记你是一个吸血鬼,忘记你叫凯厄斯…沃尔图里。忘记你……”终于是说不下去,我更希望时间永远凝固在见到你的前一天,那个时候的你还叫c。
“你希望我是一个人类?”凯厄斯冷嘲地笑起来,他的声音偏高尖刁,似乎在嘲弄我的话,“如果我是一个人类那么你会爱上我?一个没有任何自保之力,懦弱无能的人。”
物种的沟通不良啊,我一点都不失望他的反应,他属于鄙视人类一百年专业户。实在没有力气跟他周旋,我侧身,将头埋入被子里,很轻地说:“凯厄斯,我累。”
很想睡觉,你不要闹了。
凯厄斯低头,他伸手想将我拉起来,却在最后一刻,收敛了所有的力道,抚摸着我的头发。
我闭上眼睛,泪水莫名其妙地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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