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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灿烂阳光-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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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我该感谢他,感谢他的残酷。

凯厄斯看起来并没有要我跪下来,抱着他的大腿哭着忏悔的打算,搞不好他的心里有更恶毒的计划。

出了电梯,是另外一处拥有柜台的接待区域。凯厄斯将我放在深灰色沙发上,这里的风格不脱离沃尔图里整体的装修色彩,墙上一排看起来分不清真假的油画,地板普遍都是灰色。

我这两天基本一直呆在类似这种地方的区域,连同我先前睡觉的地方应该都是吉安娜说的前厅。这片所谓的前厅区域隔成很多个柜台,有水有电有保暖或者降温装置。看起来都像是招待外人,不过保密程度不相同。

凯厄斯坐到我旁边,我努力地将视线移开,怕看到他那张脸。这种场景很像你在招待客人,可是却无话能说,连招待的茶点都无法准备出来。很沉闷,尴尬得你手足无措。

吉安娜出现的时候,我都想将她看成救世主,我再跟凯厄斯两个独处下去一定憋死。我不敢看他,他也愣是黑着一张脸阴森森地不吭声。

她带来了一个穿着西装的四五十岁男人,有点矮胖,皮肤很深,黑色短发,应该是意大利南方人。

中年大叔提着一个医药箱,看来是医生。他似乎有点不安,大概是病人不符合他的预期。不过职业道德让他快速地收拾起情绪,来到我面前。我的脸很容易看出不对劲,那种火辣辣的疼痛感没有丝毫减轻。

大叔不懂英语,时不时会回头跟吉安娜用意大利语说些什么,接着打开医药箱,开始帮我处理这些烫伤。他帮我擦药的时候,手指细致地挨过我的脸,跟吸血鬼不一样的温度,哪怕是在我的脸已经火辣辣的情况下,我也能清楚地感受到这是人类的温度。

然后才是药膏带来的降温效果,大叔用意大利语喃喃自语了些话,应该是嘱咐。接着用手抬起我的脸,很仔细地观察。

凯厄斯怒了,他突然站起来也用意大利喊了句什么,直接拨开医生放在我脸上的手,看样子是很想将医生拖出去烧死。

要不是脸上都是药膏,我都想双手捂脸无奈地苦嚎:“你大爷的又怎么了,这样也能发疯?”

一屋子的人都被他吓得战战兢兢,凯厄斯终于用英语,冷冷说了一句:“出去。”

吉安娜连忙拖着医生大叔走得飞快,那高跟鞋的速度能比平底鞋还快。

我很想跟他们出去,不过看凯厄斯的态度,如果我敢站起来,他就能将我的腿给打折了。

凯厄斯将自己身上的外套扒开,丢到沙发上,他的西装上还留着我揪来撕去的痕迹,扣子都被我崩了两颗。红色的围巾下面一条v形状的吊坠项链露出来,那个熟悉的样式刺痛了我的眼睛,我可不想想起那些被垃圾车拖走的信封。

“克莱尔,看来你还没明白,沃尔图里代表什么。”凯厄斯暴躁地伸出手,精准地掐住我的下巴,他很不满意地看着我脸上那些黏糊糊的玩意,手指不耐烦地蹭蹭刚才被医生擦过药的地方。

他说得对,我对沃尔图里没有任何了解。这几天不足以让我将自己的处境完全想清楚,要不是为了逃离,我没想过要了解这个地方。

“如果你被当成逃犯,你就是背叛,沃尔图里不容许背叛,你将死路一条。”凯厄斯红色的眼瞳深处是无尽的黑暗,他的愤怒更多集中在我的不自量力上。“没有人能逃脱得了我们的追踪,就算你躲到地心中央,我也有方法将你挖出来。”

逃跑这种念头又不是我想说不逃它就能停止的,你试试被个莫名其妙的集团拖到一个陌生鬼地方,关起来威胁利诱恐吓的,难道你还能笑着说关得好吗?

我憋住一股气,害怕与怒气挤在胸口处,闷得厉害。

凯厄斯阴险卑鄙地继续说:“你已经属于沃尔图里,也属于我,你将受到沃尔图里的保护,也将受到它的惩罚。以前那些穷酸的生活快点忘记吧,成为沃尔图里高贵的一员,得到我永远的庇护。”

你这个……我忍住忍住,骂脏话只会脏了自己……忍不下去啊,我就是把自己卖了也值几个钱吧,你这空口白话就将我一个大活人的归属给钉死,你是神还是神经病,沃尔图里到底高贵在哪里,强取豪夺还是满口谎言,你这人贩子。

我忍耐到脸部表情都扭曲了,有时候憋着怒气不是那么容易压下去的。可是眼前的非人类我实在惹不起,哪怕被欺负死我都不能吭声,逞一时之气只会死得更快。

“你必须遵守这里的法律,沃尔图里的忠诚,永生,你的心将永远留在沃尔图里。”凯厄斯说到最后,神情认真得可怕,他的声音低沉而暗含压迫,冰冷的手指松开我的脸滑到颈部,恨不得将我掐死的架势。

“我是人类,不需要遵守你们吸血鬼的法律。”

这句话太过于不合时宜,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大脑什么时候当机。可能是被胸口憋的愤怒给蒙蔽了,我明明知道这种情况不能激怒他,竟然还是不受控制地将这句话说出来。

凯厄斯沉默了一下,他似乎还在消化我说出的话。然后他的手指带着让人不舒服的凉意,力道很轻柔地摸着我脖子上的大动脉,他忽然变得温柔了,语调丝滑腻人,似面对的是他的情人那般呢喃出声:“克莱尔,你说什么?”

我很想懦弱地闭上眼,紧抱住自己向他投降,我什么都没说真的没有。

最后我只是深深地呼吸,那些空气大量进入我的肺部能让我好受点。猛地伸出手扣住他搁在我颈部上的手臂,我希望自己能正常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抓着凯厄斯的手都在发抖,我跟他的视线争锋相对地对视上。

“我是人类,凯厄斯,你们世界的法律不关我的事,你们吸血鬼任何所谓的律法,只要没有出现在美国宪法里面,我就没有遵守的必要。我的违法只是你的一厢情愿,我跟你……不是同一样生物。”这些话憋在心里多久了,实在太难熬,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除了认识你,我到底还犯下什么值得你们穷追猛打的可恶罪行。

凯厄斯没有任何准备我会说出这些话,他太自信自己的权威不会受到挑战。冰冷的手指猛然收紧,他将我狠狠地压到沙发上,我呛咳一声,想挣扎,这点小鸡仔的力道实在不够看。

“如果人类的身份变成你逃避惩罚的庇护,那么我就将它变成废物。”凯厄斯真正愤怒的时候反而不明显,他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狰狞怒吼,只是声音的温柔冷到你骨髓里,挖心挖肺的阴狠。“我现在帮你转换好不好,克莱尔。两天,三天,很快的,毒液越是接近你的心脏,你就越快与我相同。你将不是人类,永远都不是。”

他不容我任何挣扎,连给我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低下头靠近我的肩膀,鲜红的嘴唇贴上我的颈部动脉。一个吻,过于紧张而剧烈的心跳牵连着动脉的搏动,他嘴唇的温度却将我所有的温暖给冻住了。

我的嘴哆嗦一下,他的呼吸加重起来,似乎在等待哪个部位更鲜美。我们手脚|交缠,他的胸膛空荡荡,没有心跳。

我很害怕,就像是面对死亡来临,死前的怯懦。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像利刃,能扎入我血管里的疼痛。我被他压得死死,吸血鬼的体重比常人重,我连呼吸都很困难。

但是我能感觉到凯厄斯在犹豫,他在犹豫什么?他的忍耐很快就会到达极限,冰冷嘴唇下的牙齿已经露出来,他决定要杀死我。

“克莱尔,跟我道歉。”凯厄斯的声音越发尖利起来,他牙齿间的锋利声响离我的生命只有一公分。

我的呼吸被他的金发覆盖,窒息而疯狂的处境。

他比我更像要崩溃,他压抑自己的力道狠到让人不敢相信。声音也成了一条死紧的细线,捆绑着我的听觉。“马上道歉,祈求我的原谅。”

我……我开不了口,窒息感很严重。凯厄斯这个混蛋压根就没注意到,我被他压得连肺部的最后一口空气都瘪了。就算我想言真意切地说,我错了,我不该惹怒一个脑回路跟人类完全是两回事的非人类,我也没有那种条件。

所以你没想咬我,只是想用你非人的重量压死我?

凯厄斯根本等不到我后悔的歉意,他将手按在我肩膀上,整个人快速地跳跃起来,动作矫捷漂亮到不可思议,那种力度没有人类能做到。

他离开我后立刻屏住呼吸,眼神里的贪婪与犹豫交织碎裂,最后全部混合成一种不知名的欲|望。

我警惕地看着他,结果没等我来得及说什么,凯厄斯已经速度快如闪电地后退开,他整个人撞到白色的墙壁上,风景油画齐刷刷被震落,墙壁裂开了蜘蛛网的沟痕。

“不准离开这里。”他对我吼一句后,身体骤然消失。

就这样……跑了?

我后怕地摸摸自己的脖子,上面还留着那种冰凉。

这里就剩下我一个人,看样子是没有人敢在凯厄斯暴怒的时候留下。我从沙发爬起来,看到柜台旁边的一面墙开着窗,窗帘很厚重,上面的花纹繁多到让我的视线有些扭曲。

我走过去,掀开窗帘,然后坐在角落里,让窗帘遮住我全部的身体。直到现在才敢缩成团,手抱着曲起来的膝盖,将头埋进去。

肌肉不受控制,不知道是情绪亢奋还是恐惧地抖动着。

没事的,我对自己说,这是一次勇敢的表现,克莱尔。所以不要害怕,他们都是坏人绑架犯,我必须坚强地面对这一切。

我不怕,我……

唰,窗帘被人粗暴地拉扯开,我吓得立刻抬头,凯厄斯的脸色糟糕透顶,一脸你缩到蚂蚁洞里我都能将你揪出来掐死的凶犯表情。

我不由自主地更往后缩,说不怕是骗人的,我怕死这个王八蛋了。

凯厄斯出手太快,我没有反抗的力量就被他抓起来,他理所当然将我抱起来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歌者的血液诱惑力对于吸血鬼的吸引是非常巨大的,所以凯厄斯每次离克莱尔近的时候都非常痛苦。可是离开了满世界又都是线条人,所以,某种程度来说,凯大爷其实一直被克莱尔虐待着。

捂脸,我昨天忘记说关于凯厄斯年龄的问题了。原著中,凯厄斯的年龄是四五十岁……我揉揉眼睛,看看电影里面那位小白脸,四五十岁转换?你保养未免太好了。

而马库斯是不到二十岁转换的……我继续揉眼睛,闪瞎我的眼睛,这不科学,你确定那满脸沟壑的长脸大叔不到二十???

导游,这剧情不一样会让我凌乱的。

最后我将马库斯跟凯厄斯的年龄对换了,让凯厄斯十九二十转换,马库斯四五十岁转换。

凯厄斯的年龄十九岁,是这篇同人杜撰的,请别当成原著资料看待。摸摸。

第45章 换房

总有一天;我会忘记怎么用脚来走路。凯厄斯牌跑车很喜欢超速行驶,而且他根本不给我下来走路的机会。也是,在他眼里我走路包括奔跑的速度搞不好就是在爬。

我实在搞不明白这里的建造结构,迷宫一样的道路;走到哪里都能通过;有时候你都不清楚他是往上走还是往下飘。我们走进一个类似隧道的通道;黑暗与凉意立刻从一个拱顶天花板的中廊后涌出来;两排巨大的大理石柯林斯柱撑起了前面的道路。

柱顶秀丽曲卷的毛茛叶纹在篝火的照耀下,繁复重叠的妖娆。

这里开始就完全见不到任何现代的照明设备,每隔几米都有一个篝火架;熊熊燃烧出光芒。

迷离古远的气息从石头缝里,希腊风格的柱子中穿梭而来;角落里甩开膀子光着身体的人像,露出艺术师神迹一样,用手雕刻出来的结实肌肉。

时光停滞了,不再前行。我有种,我们越是往里面走,时间在倒退发黄泛焦的错觉。

凯厄斯的气质与这里出奇的一致,他苍白的皮肤,冷硬的表情,高傲阴狠的眼神都不是现代的温室能养出来的。反而像是从某一幅战火连天,古迹一地的历史画卷里携枪挂剑,骑着战马充满血腥之气地践踏下所有脆弱者,凶气十足冲出来,踏进这个不属于他的时代里。

十九岁……到底是哪个时代的十九岁。那个公元前确定不是口误?

凯厄斯很快就滑行一样的走过中厅似的长廊,四面墙天花板上都是希腊神话的壁画。色彩明朗斑斓,在火光下晕黄厚重,带着旧日的辉煌俯视着我们。

他还没有飘过转角,我就听到一种熟悉到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的声音,雨声。

在这个只有篝火偶尔爆出火星的声响,几乎万籁俱寂,如同坟墓的世界里,雨水洒落的声音是那么明显。我以为被揪进来后就没有机会听到这种声音了。

狭窄的侧廊尽头处,无限延伸开成一个半圆形的大厅,大厅的广阔如同一眼望不到边的原野大地,巨大的蜡烛吊灯从画着天使朝圣的天花板上垂下来。

我被这些可以称得上是恢弘伟大的建筑构造给震到,大厅中央是一个弧形的大理石喷泉。我第一眼就看到站在喷泉上,执锐披坚的女神像杀气腾腾一脚踩进清澈的喷泉水里,右手长枪扎劈开巨龙的头颅,左手黄金圆形盾牌举往头顶,承载命运中的胜利。

池水从池子里往上喷涌,溅落到她大理石雕刻而成的脸孔上。冰冷的眼睛带着愤怒的残酷,无色的水流在她脸孔上失去了眼泪的多愁善感描述。却像血,敌人的鲜血浸透了希腊白衣,纱裙一地逶迤。

艺术品,活过来的艺术品。

完全不是现代工艺品能做出来的,喷泉水洒落如雨声。我都快忘记自己在哪里,眼里都被前面栩栩如生,高达十几米的雕像占据。来欧洲一次,只看到这个喷泉就值得所有回票价了。

凯厄斯似乎很看不得我一脸土包子的样子,他习以为常地说:“不过就是一个雅典娜雕像。”说完停了两秒,他仔细思索的空白表情,接着才一副勉强想起的模样说:“我还记得那个家伙叫米开朗琪罗,完全不知道阿罗喜欢他什么,竟然赦免他的罪行,只是因为他雕刻了几块这种破石头就放他离开。”

说完凯厄斯不耐烦地龇下嘴,“就算艺术天赋很高也不足以抵消他对我们的危险,阿罗那家伙看到有天分的人类就会是非不分。”

虽然口里不屑地说是破石头,其实他还是有鉴赏能力,虽然他更想将那个雕刻师吊死。

我想起他寄给我那些深奥的历史研究草稿,艺术品鉴赏录,希腊戏剧什么的,就是老古董爱好。搞不好根本很崇拜那个叫米开朗琪罗……文艺复兴三杰……十五六世纪?

你的十九岁,也太漫长了。

我决定以后尽量忽视年龄的问题,我怕答案比他认识米开朗琪罗还像惊悚片。

凯厄斯快速穿过大厅与喷泉,很快就看到面对着喷泉的黑色大门,门上有一个跟他项链一模一样的v字图徽。

门是铁铸的,凶残的厚度跟材料。与雅典娜白色的雕像,相衬托出一种互不相让,刚与刚的碰撞效果。

他走过去直接一脚将门踹开,大门发出深厚凄凉的摩擦声,很可怜地打开。

走进去,铺着灰色兽皮的石头前厅,火焰在墙上的油灯里散发光热。黑暗的角落上挂着狼头骨架,青铜刀戟。在微弱的阳光照射处,是一整排高达天花板的书架,各种长短厚薄不一的书籍密密麻麻挤在一块。

书架下方是一张巨大的木桌,上面放置各种看起来很有年头的宗卷,鹅毛笔墨水瓶。我竟然还看到一把很小巧的金色竖琴置放在桌子上,充当装饰品。

凯厄斯回到自己地盘一样,直接走到桌子边。很多书籍因为放不下从书架上滚下来,堆积到书架下看起来像是小山。他直接用脚将那些书扫开,终于把一张椅子扫出来。

我看着那些滚到一边,书页泛黄,厚皮硬板的大头书,可怜兮兮地四处散开,总觉得很糟蹋。

它们不该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被人又踢又踹的,而是该呆在哈佛图书馆或者大英博物馆受人照顾。

对凯厄斯来说这些滚来滚去的书还不如他要的椅子,他将椅子上的东西都扒拉开后,将我塞进去。我立刻正经危坐,拘谨得像块端正的石头。椅子很大很高,根本不是为我这种身高的人订做而成。我垂下的脚很快就挨到东西,是那些书。几本还摊开,上面的字母是很漂亮的手写体,我瞅着那些字母就没一个认识的。

很小心将脚移开,最后干脆整个人缩在椅子上。没办法,脚下都是书,我踩着这些知识的代名词很有压力。

凯厄斯斜眼瞄着我,他冷笑一下,那表情典型的,你这土包子没见识的土包子你就是没见过好东西的土包子……我抑制自己的脑补,这种不屑的态度,平时一定有很多人想扁死他却找不到机会,最后只能憋屈死自己吧。

“以后你就给我呆在这里,没有我的同意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凯厄斯口气很冲地说,然后转身走到那排书架前,眼神凌厉扫过,一跃而起三四米,伸手将一本好几厘米厚的十六开本大书从书架里抽出来。

他无声落地,将书很顺手地扔给我,如果不是我反应快整个人往旁边侧开,那本好几斤的凶器砸的就不是椅子了,椅背发出震动的响声。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书,这种力道能将我砸吐血。凯厄斯好像也才反应回来他用的力气不对,然后他冷着脸,不爽地看着那本书,像是刚才将书当武器丢的家伙不是他。

“看书。”凯厄斯自顾自地走到桌子边,将一沓很厚的卷册用力拍到桌上,拿起鹅毛笔蘸墨水,在翻开的纸上唰唰一溜而过地写起东西。

我注意到桌子很高,他站着写字完全没有障碍。

椅子都拿去垫书底,可以肯定他很少坐下,应该都是站着。

我将那本他扔过来的书拖到自己怀里,阳光蒙蒙地透过一些孔洞投射到我旁边,光线淡得可以忽略不计。而墙壁上的火光很不稳定,忽远忽近与黑暗共舞没空给我提供足够的明亮度。

摸索着将书打开,第一页被头顶皇冠的v字黑色图徽给占据了整个书面,我想这是沃尔图里的家徽,这个图案在这里时不时会出现。

书很厚很重,字很小很细,连带整页整页素描图,我只能看图,至于那些像是没穿衣服,扭着光滑纤细的身体的字母,一个都看不懂。

凯厄斯很快就闪过我身旁,从书架抽出某本书,随手翻开好几页,又突兀地出现在桌子边,继续蘸墨水几乎是画直线地唰唰而过。

就这写字速度,也难怪看不起打键盘的。

我努力低头钻研那些不住所云的字母,最后只好放弃去看图。第一幅图是沃尔泰拉的详细素描画,坐落在山上的小城整体被仔细描绘而出,塔楼与古老的城墙都画得很漂亮。

难道这是介绍沃尔泰拉的旅游指南?

继续翻,是吸血鬼。

我说不清楚这幅画的真正意思,两方吸血鬼站在一张长条石桌前,面容暴躁凶狠,那些剑拔弩张的气氛都着重表现在他们咧开的嘴上。

凯厄斯有时候会停下几秒,眼珠子几乎定住不动地看着那些册上的字母。又突然快到看不清地翻过去,用手指滑下纸面在寻找什么,找到后手里的鹅毛笔快速一划而过。

原来他平时就是用鹅毛笔,我余光里是他走来走去,没一刻静下来的身影。

如果他工作状态是这样,一个人基本可以顶好几个人的活。

继续翻书,不清楚自己在看什么,接下来的图凶残无比。遥远的天际线一个太阳落下,近处特写全是残肢头颅,很多个吸血鬼倒下去。而站着的,全部背对残碎的尸体看向那个落下的太阳。

画面的绘制有力疯狂,破出一股灰白色的残酷意味来。

我连忙抬眼,这里安静压抑得可以,只有凯厄斯写字的声音。他找书时压根不出声,你就看到一个残影飘过,用完的书或者某种资料册会随便放到书架最底层,难怪下面堆的都是书,拿的人根本不耐烦放回原位。

这种场景,怎么有种他在工作我当废物的诡异错觉。

凯厄斯停止自己的动作,他直起因为写字而俯下的身体,侧脸往门口看去。一个穿着灰色斗篷的男人很快出现,我顺着他的眼光落处,发现是早上才看到的德米特里。

德米特里有点尴尬地走进来,我跟凯厄斯的目光一定很阴森不友好。凯厄斯瞪他可能是因为出现得不合时宜,打扰他的工作状态。而我瞪的是他肩头上那张床,就算是斜着看也很夸张,德米特里轻松地将一张比他这个人还大好几倍的古董床,扛在肩膀上。

床看起来很华丽,细腻的木质材料,欧式传统的四柱上都有木料天然的花纹。床头是精雕细琢的镂空花卉,富丽堂皇到让人眼抽搐。

德米特里觉得自己该解释解释,他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张床的重量,完全没给他这个无奈的动作造成困扰。他说:“是阿罗让我换的,他觉得如果克莱尔要搬房间的话,可能……那些刚买的现代玩意就不合适了,现代的,白色的床垫,四四方方没有美感的硬板床,你们知道的。”

他嘴唇撅了一下,表示他很无辜,接着看似面无表情,其实小表情多得要命地说:“这是一张几百年前,大概吧,某个做过英国女王的家伙睡过的,听说很贵。当然它很结实,看起来。”德米特里有点怀疑结实这个词语是否正确,反正不是他用,这让他可以继续不负责地忽悠,“这是张不错的床。”

所以说,你想表达的正确意思到底是什么?这是一张很结实很不错的床?这真是个不错的推销理由。

“阿罗送的?”凯厄斯看起来并没有不满意,虽然表情一如既往的冷冰冰。“放里面。”

德米特里脚步很快就闪进去,那里有一个拱形的门,可以走往更深的地方。

如果你觉得这就能结束了,那是你太天真。

德米特里可能还在纠结床该往哪放没出来前,又一个人出现,我没见过这个男人。他块头很大,同样的灰色衣服,德米特里穿起来有些飘逸的宽松,那么眼前这个男人简直能将所有外套撑起来,当成紧身衣穿。

他扛的是一个跟那床同色同款的梳妆台,梳妆台上是一个椭圆的梳妆镜,手里还挂着两把黑色的哥特式风格椅子。

凯厄斯只简单地叫了他一声菲利克斯,然后他问:“阿罗又说什么。”

“这些是女士需要的,一个高贵美丽的梳妆台给小天使……”黑色短发,孔武有力的菲利克斯僵硬地将“小天使”这个该死的称呼,很困难给咽回去,因为凯厄斯的鹅毛笔直接j□j了那卷三厘米的纸册里,这个动作让人不寒而栗。

他立刻拎着椅子梳妆台跟着闪进那个拱形门,头都不带回一下。

凯厄斯不明所以笑了笑,笑得很诡异扭曲。

我手指有些抖翻书,这一页更恐怖。一个戴着v形项链,可能是沃尔图里成员的吸血鬼,提着一个孩子,大火燃烧过大半个纸面,里面已经有孩子在火焰里挣扎哀嚎……这其实是吸血鬼恐怖小说?

里面画的吸血鬼没有獠牙,但是与人类有很明显的分别。绘制者为了表达其中的细节,会将眼睛与嘴巴里面的牙齿表现得特别突出。

没有人类的眼睛能有那么黑暗的颜色,也没有谁的牙齿能比吸血鬼利的,哪怕吸血鬼的牙齿跟人类看起来几乎一样。

很快的,简也来了。她黑色的长衣随着她每一步路而轻盈飘起,手里捧着一个镶满宝石的匣子,她冷漠的眼神没有任何必要的小情绪,天使面容带着黑暗的煞气。“主人让我送来。”

凯厄斯的态度很无理,他连看简一眼都没有,只是用手里的鹅毛笔简单地指指那个门。简也没有任何表示,就飘进去了。

“是一些珠宝。”凯厄斯突然开口说。

是在跟我说话吗?我低头看书,突然之间压力莫名其妙增大。

为什么我觉得阿罗那个老变态……他会读心术不要骂他会死得很难看,他很像要看戏的架势,所以拿来了一大堆道具。

这种欧洲古董家具,难道他以为自己在搭建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戏剧舞台?

而且德米特里那几个家伙,为什么进去了就不打算出来的样子,也许他们几个还在里面开会,讨论该怎么摆放床跟梳妆台?

亚历克没等我翻完火烧婴儿鬼故事篇,背着床褥被子,腋下还夹着两个椅子垫就走进来。

他面无表情地说:“阿罗说这些需要用到,咳。”不知道为何,他绷着脸很辛苦的德行。

凯厄斯连理都不理了,他又回到工作的状态里,走到我身边,速度奇异放得特别慢,人类的走路速度对他来说确实很慢。他站在椅子旁边,开始单手在那堆乱七八糟的书籍里翻来翻去。

我战战兢兢地抱着书,低头假装这是本绝世之作,少看一秒都亏本的认真态度。

这些图……越来越像鬼片现场。

亚历克似乎有点纠结,虽然他很正经地绷着脸,他挪动了两步,见凯厄斯不管他后立刻闪过去。

凯厄斯终于抽出他想要的书,粗鲁地拍拍上面的灰尘,很不耐烦地嫌弃,“真麻烦。”

……打造个铁笼子将我丢进去饿死就不麻烦了。我默默诅咒他,这个家伙看起来可没有读心术。

凯厄斯转头看了一眼我手里的书,皱眉不满意地说:“才看到这里?”

这种凶残的书,多翻几页都能做恶梦。我抱着书,往椅子后尽量缩了缩,企图离他越远越好。

“这是沃尔图里的历史,先把你看的内容总结出来。”他的语气总是接近命令的硬邦邦,毫无人情味,白糟蹋那把好声音。

我茫然了一会,觉得自己现在说实话会不会太晚了,问题是看了几页图实在没法总结。哦,画师很厉害,素描功底一流,将你们这群非人类的可怕凶残用最少的线条,表现出最精准的艺术效果。

“图很好。”我在他的眼神压迫下,小声说。

凯厄斯看着我,他抿唇挑眉,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恩”。

然后我默了,无话可说。

“就这样?”不相信我就看出这种效果,他一下出现在我前面,将我手里的书抽过去。我被他吓到头往后仰,磕到椅背。

他将书籍狠狠闭上扔一边,双手搭在椅子两边的把手上,将我困在椅子里。“继续,克莱尔。”

我看着他红彤彤的的兔子眼近在咫尺,周身都是他冰凉的薄荷气息,忍不住屏住呼吸摇了摇头。

“三千年前我们发现了沃尔泰拉,那时候的第勒诺伊……伊特鲁利亚人奉我们为神,托斯卡纳,拉齐奥还有翁布里亚都在沃尔图里的统治下。直到现在,我们还秘密控制了意大利大部分地区,梵蒂冈教皇是阿罗认同知道我们秘密的人类之一,我们与教会有长达近一千年的保密协议,吸血鬼将不得在梵蒂冈进行任何狩猎活动。”

凯厄斯轻声细语地将那些历史书里面,不曾存在的东西说给我听,他似乎不认为我知道这么多是很不合适的。

我瞪着眼睛看他,因为他越说越是向我靠近,而我靠着椅背压根无路可退。

“继续下去,下一篇是什么?”他开了头,就要我接着把后面的书页内容背出来。

我努力摇头,总觉得这种姿势很难受,他的脸距离我几公分,平静得如同大理石。

他没有呼吸,似乎也跟我一样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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