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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骨香-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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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安稳苟且偷生?如今奸臣当道,祸乱朝纲,谁肯与我誓死杀敌?”

他的话音刚落,秦默风首先跪了下来,那些将士们也跟着跪下,沉声道:“臣等愿意!”

泠涯持剑向前走了几步,如玉雕琢的脸上染着血迹,却依旧坚毅英武,那些伤痕累累的将士,全身狼狈血污,士气却是无比高昂,他们像是从炼狱里杀出的战神,神情间尽是视死如归的悲壮与豪情。

打斗声回荡在山谷之间,兵器相交划出刺耳的凛寒,浴血奋战的兵将终于不再躲避,向那群黑衣人扑了过去,即使被弯刀砍伤都没有皱一下眉头,反而发狠的握着对方的刀锋,长剑挥下斩断了对方的手臂,面对这样不要命的打法,就连残忍如斯的黑衣人都开始胆怯,为首的黑衣人以眼神示意,在后方的刺客立即架起了弓弩。

铁箭划破长空,朝着他们嗖嗖的射了过来,泠涯的左肩中了一箭,伤口汩汩的流着鲜血,脸色因为剧痛变得惨白,他粗粗的喘息着,一边拼尽全力斩杀袭来的黑衣人,一边挥剑阻挡如雨的铁箭。

秦默风的右臂被砍了两刀,动作不像从前那样敏捷,力道也大不如先前,望着自家主子伤痕累累的模样,他的心中愧疚万千,看到兄弟们誓死顽抗的情景,顿时又升起了无尽的豪情。

突然,为首的黑衣人手臂架起弓弩,对着正在奋战的泠涯心口射了过去,秦默风大脑一片空白,朝着泠涯飞扑过去:“殿下——”

铁箭应声刺入了他的后背,两个人被冲击的力道带出去好几步,朝着万丈的悬崖直直的跌了下去。

☆、韶光日月浅(二)

几天后,泠涯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脸颊传来冰凉的触感,他不适的皱了皱眉,勉强撑着精神动了一下,身上顿时传来阵阵剧痛,先前被弯刀砍伤的肩膀,在冰寒的天气里已经结痂,动作牵动到伤疤顷刻又裂出血来,泠涯闷哼了一声,艰难的睁开了眼睛。更新最快最稳定

秦默风就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所幸从悬崖落下来的时候,他整个人平趴在雪地里,那支铁箭还好好的插在他的后背上,只是不知受了这么重的伤,他是不是还活着。

泠涯半跪着身体咬牙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向秦默风走了过去,不小心被树根绊了一下,他失力的扑倒在秦默风的面前,缓缓伸出手去试探他的鼻息,觉察到秦默风还有呼吸,他放心的呼了口气,不由低笑道:“你小子,倒是命大……”

他翻身瘫倒在雪地里不能动弹,先前射中左肩的铁箭,由于坠崖时被身体压到,又往血肉里刺进了许多,他疼得脸色发白,虚弱无力的咳嗽了几声,遥望着灰白阴暗的天空干巴巴的笑了几声。

原本想前往边关和裴照回合,没想到休邑王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在路上埋伏刺杀,现在落在这么一个狗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所幸保住了一条小命,真不知道是该埋怨,还是该庆幸了。

冬天的树林一片寂静,耳畔依稀还能听到犬吠鸡鸣之声,想来此处不远的地方应该有村庄,秦默风虽然没死,但是身上的伤却是很重的,如果赶在天黑之前不能投宿人家的话,不仅是秦默风,连他的性命都很难保。

泠涯休息了一会儿,总算恢复了一些体力,他跪倒在秦默风的身边,伸手把他扶了起来,艰难缓慢的迈着步子,朝向树林里袅袅升起的炊烟走了过去。

这种偏远村庄,平时极少有外人来,泠涯生怕他和秦默风这副模样会吓坏村里人,招来不必要的祸端,所以他悄悄摸进了距离村子较为偏远的一家酒坊中,时间接近傍晚,酒坊中并没有客人,他扶着秦默风从后门溜进了小院,又被浓烈的酒香吸引到简陋破旧的土窖。

土窖里摆着各种各样的酒坛,中央还置着由门板搭建成的平台,泠涯不作迟疑,连忙把秦默风平放上去,又摸索着找到半坛烈酒,咬牙撕开秦默风后背衣服的布料,趁着酒窖昏暗的灯火,这才看到秦默风的伤势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的多,铁箭插得很深,伤口翻出的血肉已经溃烂,沿着箭身还化出恶臭深褐的血脓。

他不忍的转过了头,伸手握住了插在秦默风背后的铁箭,猛然用力拔了出来,也许是太疼的原因,秦默风嗷了一声清醒过来,又立即被泠涯紧紧捂住了嘴巴。

过了一会儿,约摸着秦默风已经平复下来,泠涯这才松开了手,压低声音威严道:“不要出声。”

秦默风额上的冷汗如瀑,汗珠从额头滑下联成一道道水渍,他咬牙坚持道:“殿……殿下,您还好吧?”

泠涯斜斜的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比你好。”

紧接着,顺手拎起木板的那坛烈酒朝他的后背浇了下去,秦默风顿时瞪大了眼睛,额上由于强忍疼痛暴出青筋,脸色涨得通红,全身剧烈颤抖不已,他忍不住想叫出声,一想到泠涯皇子的命令,只得伸出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发出沉闷的低哼声。

泠涯生在皇宫,虽然没有实权,到底还是锦衣玉食长大的,怎么可能知道替人治伤这种事,所以在拔掉铁箭之后,他望着秦默风血肉模糊的后背沉默了半晌,迟疑的道:“默风,你后背的肉都烂了,再这样下去的话,伤口可能会恶化,要不我把那些烂肉割下来吧?”

秦默风吓得激灵了一下,连忙道:“殿……殿下,不用了……”他在心里叫苦,早知道这样的话,还不如从悬崖上直接摔死呢!

泠涯看了他一阵,眼神威严的眯了眯:“你该不是怕疼吧?”

烈酒蚀得伤口剧痛,秦默风趴在木板上直发抖,俊脸皱的像苦瓜,虚弱无力的道:“殿下,您先让微臣……缓一缓……”

见他这样没出息,泠涯冷哼了一声,沉声道:“男子汉大丈夫,抛头颅撒热血都不怕,怎么连这点苦都受不了?”

秦默风更是汗颜,僵硬的脖子艰难点头:“殿下教训的是……”

他顿了顿,又忍不住道:“殿下,您还是先把微臣敲晕吧……”

泠涯叹了口气,刚想抬手把他敲晕,就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你说气人不气人?那个臭算命的居然说我跟麒麟有仇,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麒麟?这不是故意骗钱的嘛?”

紧接着,一个犹豫柔弱的女声飘了进来:“可是大家都说那个人很灵的……”

“我呸——”先前的那个女人还在喋喋不休,继续愤懑道:“我告诉你,他也就只能骗你这种不经事的小姑娘,那个人要是真那么灵的话,让我给他磕七个响头都没关系!”

觉察到这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近,泠涯连忙搜寻着四周,目光所及除了酒坛还是酒坛,根本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避无可避,躲无可躲,更何况还有一个伤兵躺在**板上不能动弹,他只能挫败的站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酒窖的那扇破旧木门,在心里默念她们千万不要进来。

只听得哗啦一声,木门突然被人推开,首先走进来的是一个瘦弱小姑娘,碧绿衣裙,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她望见自家酒窖里莫名闯入的陌生男人顿时一愣,待目光看到了泠涯又呆了呆,怔怔的伸出手指:“……姐姐,麒麟。”

后面的紫衣姑娘闻言跟了过来,嘴里还在不满的嘟囔:“再胡说,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她走进酒窖,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身体瞬间僵在了当场,泠涯胸口上的花纹是由金线所绣,在灯火的照耀下反射出璀璨光芒,远远看上去果真是一头金灿灿的麒麟。

泠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默默跟她对视了一会儿,紧接着听到对方震耳欲聋的尖叫声:“鬼啊——”

生怕她把村子里的人都招来,他连忙上前捂住了那个女子的嘴巴,垂眼见绿衣小姑娘想趁机溜出去,他立刻伸脚踹上了木门,声音抵在紫衣女子的耳畔,微微蹙眉:“闭嘴!”

可惜这位姑娘显然有点不识相,被他挟持扣入怀中还在拼命挣扎,反抗的力道牵动到他肩上的伤口,泠涯的脸色变得惨白,眉头皱得更紧,他刚忍不住想说话,对方尖细的指甲又立刻在他手臂上狠狠划了一道血口,泠涯吃痛的松开了手,皱眉怒视道:“你这个女人……”

他还没有说完,对方的手就摸在了他的脸上,光摸还不够,又使劲掐了掐,泠涯立即挥开她的胳膊,嫌恶的倒退了好几步:“你做什么?”

紫衣女子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手指若有所思的抵着下巴:“原来是人。”

“你……”泠涯顿时气急,肩膀上的伤口裂开,他疼得直想跳脚,偏偏身后又传来秦默风的声音:“殿下,您没事吧?”

泠涯咬紧了牙关,恶狠狠的瞪了那个女子一眼,沉声坚持道:“没事!”

见对方不是鬼,紫衣女子这才放下心来,泼辣劲儿立刻恢复到正常水平,随手抄起一根木棍,对着他们指指点点道:“说,你们鬼鬼祟祟藏在这里干嘛,想要偷酒么?”

泠涯鄙夷的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姑娘觉得我们伤成这样,还有闲心偷酒么?”

紫衣姑娘又打量了他一会儿,随即将目光看向了木板上搁着的酒坛,连忙迈步走了过去,拎在手中掂着道:“看看这是什么,人证物证俱在,你们别想抵赖!”

她立刻看向了守在门口的小姑娘:“雪灵,去把乡亲们叫来,我倒要看看这两个偷酒贼还有什么话说。”

秦默风见此,连忙阻拦:“姑娘且慢……”

他咳嗽了好一阵儿,从怀里拿出两锭银两,虚弱无力的解释道:“在下和主子在半路遇到劫匪,不幸落难此处,未经允许私闯贵宅,还请姑娘见谅。”

紫衣姑娘一见白花花的银子,顿时双眼放光,把酒坛往边上一丢,哗啦一声摔成了碎片,她拿过银子在衣服上蹭了蹭,又放在牙间咬了咬,眼睛笑弯成了月牙:“好说好说,早点拿银子出来,什么都好说。”

看到紫衣女子对着银子流口水的样子,泠涯更是露出嫌恶不耐的表情,他身居皇宫,只听闻偏远深山的村庄民风淳朴,家家夜不闭户,人人路不拾遗,怎么到这里就成这样了?

酒窖内,他和秦默风默默相视了一眼,极有默契的预感到自己刚出了龙潭,如今又走进了虎穴,不过他们两个现在都受了重伤,即使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任其宰割,想到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他们都无比忧虑的叹了口气,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韶光日月浅(三)

这个村庄位于北朝和胡人的交界处,村子虽然不大,却是十分的繁华。更新最快最稳定

因地方偏僻,北国朝廷鞭长莫及,对于边界的管制自然也就没那么严厉,因此经常有胡人赶着马队路经此处,避开边防和关卡潜到北朝经商,而这附近的北朝百姓也时常拉着牛车,到胡人的地方倒卖米粮,一来二去,久而久之,两边的交往多了,感情自然也就深了,两族互为通婚者比比皆是。

千雪衣的父亲本是汉人,听说祖上还是做大官的,因其曾祖父在朝中得罪了权贵,举家遭难,她的父亲四处逃亡,无意流落到此处才安下家来,用剩下的银子开了这家酒坊,还娶了当地有名的胡姬为妻,所以千雪衣有一半的汉族血统,也有一半的胡人血脉。

这些话自然是听雪灵说的,而且据雪灵所述,她和千雪衣虽然以姐妹相称,却不是千雪衣的亲妹妹,因前几年村里闹饥荒,她的家人全都死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千雪衣念她可怜,所以才把她收养过来,当成妹妹养着了。

二楼的雅间中,泠涯透过窗户见到外面亭台楼阁、假山清流的景儿,心想雪灵所言非虚,这个地方虽然繁华,到底是个偏远小山庄,若千雪衣的祖上不是在朝中做官的,即使再怎么有钱,也不可能建出这样精巧别致的房子。

泠涯沉默了片刻,问道:“那千姑娘的父母呢?”

雪灵闻言,显得有些沮丧:“叔父和婶娘很早就去世了,姐姐和雪灵一样是孤儿。”

她顿了顿,又道:“你们别看姐姐平时很凶的样子,其实她人可好了,只是有点爱钱而已……”

她的话音刚落,房间的木门突然被人踹开,雪灵连忙站了起来,见到千雪衣问:“姐姐,你回来了?咦,周大夫呢?”

千雪衣手里端着三四瓶伤药,旁边还搁着几块白布,听到雪灵的话显得有些不解:“周大夫?什么周大夫?这方圆百里之内就只有你姐姐我这一个大夫。”

趴在**上要死不活的秦默风,闻言立即的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惊恐道:“姑娘,你该不会想说你来给我治伤吧?”

千雪衣迈步走了过来,把东西放在**榻边的凳子上,对他露出一个善良亲和的笑容:“不是啊……”

秦默风如释重负的呼了一口气,紧接着又见她指着泠涯,笑得满面春风:“还有他。”

原本站在窗边悠然欣赏风景的泠涯,身子歪了一歪,支撑不住的倒在旁边椅子上,望着千雪衣的表情抽搐,脸上艰难的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

秦默风显然是多虑了,跟泠涯殿下的简单粗暴比起来,千雪衣不知道温柔了多少倍,雪灵很体贴的打了一盆热水,将他的伤口清洗干净,小心翼翼的敷好金创药,又轻手轻脚的给他包扎了伤口,一番折腾下来,他的身上绑满了白布,裹了一层又一层,连动都动不了了,只能坐在**上,满脸同情的望着自家主子。

泠涯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见到千雪衣满脸奸笑的走过来,他顿时觉得心里发虚,连忙站起身想避开千雪衣:“我自己可以……”

“你坐下!”千雪衣大喝一声,用力推了他一下,很不凑巧的推在了他受伤的肩膀上,泠涯杀猪般嗷了一声,原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他倒在座位上,咬紧牙关痛得直跺脚,恶狠狠的抬头瞪着她:“你这个女人……是故意的吧!”

“对不起对不起……”千雪衣连忙摆手,美艳妖娆的脸上显得很无辜,她扶着泠涯的胳膊,趁机道:“看吧,你伤得这么重,你自己肯定不可以。”

泠涯的冷汗森森,又瞪了她一眼,这个女人她一定是故意的!

千雪衣扶着泠涯坐好,这时雪灵给她递过一把剪刀,她拿着剪刀比划了好一阵儿都没下手,不时还发出啧啧的惋惜声。

泠涯本就紧张,被她这么来回吓唬,精神更是崩溃到极点,他不满的瞪了千雪衣一眼,忍不住怒吼:“你到底在干什么,莫不是连我也想剪了吧?”

千雪衣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的道:“这么好的料子,若是剪坏了多可惜。”

说着,她的手突然伸向了泠涯的腰带,泠涯一呆,连忙伸手去护,不料这女人居然又一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泠涯疼得直跺脚,嗷嗷的怒吼道:“你这个女人……我就说你是故意的!”

旁边的雪灵见到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掩唇笑了,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公子,姐姐只是想给你治伤,你不要乱动就好。”

千雪衣嘟着嘴,不满的轻哼了一声:“就是,某些人哪,就知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泠涯气得咬牙切齿,是他乱动么?明明是这个女人乱动好么?这个贪财**又**的女人,活该……到现在还没嫁出去!

他正想着,千雪衣已经把他的腰带解了下来,随手扔在桌案边,小心翼翼把他的衣服从箭尾上取了下来,这个过程当然是极度痛苦的,被包成粽子的秦默风见到主子咬牙切齿的模样,眼里心里满是同情,心想泠涯殿下打从出生起就没被这么对待过吧?堂堂一国皇子,他的身子居然还比不上一件绣着金线的衣服珍贵。

扒掉泠涯的金线华服,千雪衣看到他的蚕丝里衣又犹豫了下来,泠涯顷刻明白她要做什么,恶狠狠的瞪着她:“你若是敢,我现在就杀了你!”

千雪衣顿时不乐意的嘟起嘴,没好气道:“我只是在想怎么下手比较好,谁要你的破衣服!”

她正说着,手上忽然用力,几乎瞬间就把泠涯肩上的铁箭拔了下来,结果当然是引来泠涯鬼哭狼嚎的惨叫,全身趴在桌子上颤抖,连骂人的功夫都没有了。

千雪衣拍了他一下,不满道:“你别乱叫,这边上的房间还住着客人呢!”

泠涯痛得直咬拳头,眼泪哗哗的往下掉,隔了一会儿,颤着声音道:“默风……我求你……现在就把她杀掉!”

秦默风干巴巴的坐在**榻上,垂头望了一眼自己被包成粽子的胳膊,很不是滋味的劝慰道:“殿下,男子汉大丈夫,抛头颅撒热血都不怕,这点苦算什么?”

泠涯气得直跺脚,千雪衣这个女人果真跟他有仇,明明先前对待秦默风都没那么残暴的。

千雪衣拿着剪子飞快的剪掉了他的里衣,望着泠涯的伤口顿时一愣,先前看他像没事人一样照顾秦默风,还能生龙活虎的挟持她,她还以为泠涯的伤不像秦默风那般严重呢!现在见到那道触目惊心的箭痕,还在向外汩汩流着鲜血,她只觉得脑袋一晕,完全看不下去。

泠涯疼得皱眉,血流失的太多,未免会有些头晕,他虚弱的趴在桌子上,见千雪衣迟迟不动手,他咬牙怒吼道:“你到底在做什么?想要把我害死么!”

千雪衣连忙回过神,脸色有些苍白,手忙脚乱的替他止血,雪灵换了一条毛巾拿过来,上面还滚滚冒着热气,她一时失神竟直接捂在泠涯的伤口上。

结果自然又引来泠涯的一阵哀嚎,他强忍着疼痛,拳头用力砸着桌板,眼里氤氲着泪花:“姑娘,你还是把我敲晕吧……不,您还是痛快点把我弄死吧!”

“对不起对不起……”千雪衣赶紧把毛巾拿开,刚想愧疚又被他方才的话逗笑了,满不在乎的道:“你们还欠我的银子呢,我怎么舍得把你弄死。”

泠涯闻言,目瞪口呆的看向千雪衣,这下就连秦默风都不淡定了,他在酒窖里给的银子,别说这些伤药,就是把整个医馆买下来都可以了,他看了看自家主子的伤势,迟疑的道:“不对吧姑娘,我们刚刚付过银子的……”

千雪衣看了他一眼,笑得很是狡诈:“你们糟蹋了我的酒,又砸碎了我的酒坛,我不计前嫌给你们治伤……奥,看看这血淋淋的样子,我得做几个晚上的噩梦,那点银子,你们赔得起么?”

秦默风呆了片刻,愣愣的说:“姑娘,那个酒坛是你自己砸的。”

千雪衣正在给泠涯包扎,闻言手上突然用力,引来泠涯的一阵痛呼,她又狡辩道:“我之所以会砸酒坛,那也是因为你们,你们不跑到我的酒窖里,不糟蹋我的酒,我会砸酒坛么?”

秦默风还想说,姑娘您之所以会砸酒坛,完全是见钱眼开的缘故,但见主子现在还在人家手上,他顿了顿,又把那句话给咽下去了,只道:“是,姑娘说的是,还请姑娘对我家主子手下留情,欠姑娘的银子,在下一定尽快还上。”

泠涯倒吸着凉气,看向秦默风道:“默风,这等小人,我们不能……”

“嗷——”他的话还没说话,又忍不住跺了跺脚,怒吼道:“你这个死女人,前世跟我有仇吧?”

千雪衣包扎完毕,拍了拍自己的手,细细的呼了口气:“你说对了,我不仅前世跟你有仇,今生也跟你过不去,算命的说了,我这辈子会死在你手里,所以准备好银子快来补偿我吧。”

她说完,就端着东西出去了,雪灵屁颠屁颠的跟在她的身后,来到泠涯的面前煞有介事的道:“是真的,那个算命的说姐姐若是遇见了麒麟,今生今世会短命。”

泠涯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唇角,很是消沉的呵了一声,不是她遇见麒麟会短命,是麒麟遇见她就想死吧?

☆、韶光日月浅(四)

酒是好酒,人是美人,只可惜这美人脸面却长着一副蛇蝎心肠。更新最快最稳定

泠涯和秦默风在这家名叫“千杯不醉”的酒坊中住了不到半个月,银子像是哗哗的流水钻进了千雪衣的荷包,喝着她亲手熬的苦药,吃着她亲手做的饭菜,穿着她亲手洗的衣服,泠涯第一次觉得自己身为皇子,从前过得那些奢侈生活跟现在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这样铁公鸡的压榨当然会引起他们的不满,但每次说要离开酒坊去别家住时,千雪衣的一句“敢迈出大门一步,我就说你们非礼雪灵”,顿时把他们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如今人为刀俎,他们为鱼肉,在伤没养好之前,只能眼睁睁的任人宰割,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泠涯皇子和秦将军便在“千杯不醉”里花了将近万两的银子,还把衣服和靴子都抵押出去了。

于是这天,千雪衣再一次来到他们的客房……

客房内,泠涯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望着千雪衣的目光充满了敌意和鄙夷,千雪衣坐在他的对面,完全忽视了他冷若刀剑的目光,气定神闲的喝了半杯茶,秦默风看了看他们之间的诡异气氛,不由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千姑娘,不知这次来又有何指教?”

千雪衣随手把茶杯搁在桌子上,岂料没有放稳,啪得一声摔碎在地上,她倒不怎么介意,不紧不慢的问:“两位公子在我酒坊中住了也有些时日了,不知可还习惯?”

秦默风很不是滋味的点头:“还好,姑娘有话就请明说吧。”

千雪衣哦了一声,直接干脆的道:“是这样的,这两天有几位贵客把酒坊的房间都包下了,二位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否移驾换个房间?”

泠涯挑了挑眉,语气很不满:“凭什么?”

千雪衣很是头疼的嗯了一声,单手撑着太阳穴:“凭什么……凭你们欠我银子啊……”

秦默风一呆,不由脱口而出:“姑娘,我昨日才把祖传的宝玉抵押在你那里了,那枚玉佩可值几千两银子呢!”

千雪衣看了他一眼,神情间显得很是不在乎:“是不是宝玉我怎么知道,兴许是你们从地摊上买来的赝品,拿来骗我的呢?”

秦默风被驳得哑口无言,倒是泠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默风的那枚玉佩是太祖皇帝所赐,背后还刻有北朝皇族的印记,玉有可能是假的,皇印应该没有人敢冒充吧?”

秦默风闻言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姑娘若是不信的话,但可拿到官府去,一验便知分晓。”

如今他和泠涯皇子落难此处,也不知道从哪里可以找到州衙县郡,若是千雪衣真的拿玉佩找到官府,说不定那州长大人见到玉佩,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能跟过来搭救他们。

就在他和泠涯满怀期待的望着千雪衣时,对方想了片刻,又漫不经心的道:“那又如何?我这杯子还是太太祖皇帝赐的呢,现在砸碎了,你们怎么赔?”

泠涯气得头晕,没好气的反驳:“这杯子是你自己砸碎的!再说,你说这杯子是太太祖皇帝赐的,有何凭证?”

秦默风趴在**上,望着自家主子默默叹了口气,皇子殿下当真是气糊涂了,北朝最多只有一个太祖皇帝,哪里来的太太祖皇帝?真不知太祖皇帝泉下有知,听到这一番话会不会大骂子孙不孝……

千雪衣掐腰站起来,对泠涯针锋相对,泼辣劲儿十足:“你们若是不欠我的银子,我能来找你们么?我不来找你们,这杯子能砸碎么?这杯子底下原本是有字儿的,沾到水字就没有了,反正你们就是欠我的钱,现在、立刻、马上搬出去!”

“你你你……”泠涯气得咬牙切齿,立刻扭过头看向秦默风:“默风起来,我们走!”

千雪衣闻言抱臂轻笑了一阵:“好啊,不把欠我的钱还上,敢踏出大门一步,我就让乡亲们打断你们的腿!”

泠涯拼命忍住要掐死她的冲动,冷哼了一声,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了。

秦默风叹了口气:“不知千姑娘想要如何?”

这时,雪灵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两套衣服,千雪衣抓起来丢到秦默风面前,不紧不慢的道:“想要住在这里也可以,从今天起,你们要在酒坊里当帮工,不干完活不准吃饭,不还完钱不能离开。”

“什么?”泠涯一下子站了起来,怒视千雪衣:“你竟让本王在这家破酒坊当小厮?”

千雪衣看向了他,无辜的眨着眼睛:“不想当也没关系呀,村口有个破旧荒废的牛棚,你们可以搬去那里住。”

她顿了顿,哦了一声:“不过在搬出去之前,你们还是要把欠我的银子还上。”

泠涯气得说不出话来,阴寒的目光盯着千雪衣:“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难怪到现在还没有人肯要你!”

千雪衣沉默了片刻,满不在乎的轻哼了一声:“只要我肯嫁,不知道多少男人排队等着娶我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千雪衣的话说得并没有错,她的确很会讨男人喜欢,也因此很招女人讨厌。

泠涯和秦默风在“千杯不醉”里刷碗的这几天,每天都能见到不同的女人气势汹汹的破门而入,然后从一群喝得烂醉如泥的酒鬼堆里,揪出一个来,拎着那人的耳朵再气势汹汹的走出去,一边走着还一边阴阳怪气的说着什么“狐狸精”之类的,即使被人骂得多难听,千雪衣仍是照旧跟那些前来喝酒的男人猜拳跳舞,玩得开心的同时,白花花的银子也就进账了。

这天,泠涯和秦默风好不容易刷完了碗,靠在酒坊的木柱旁看千雪衣跳舞,许是看惯了王城里中规中矩的宫廷舞,现在看到这种颇具异域风情的胡舞,居然有种别样的味道。

千雪衣的母亲是当地有名的酒娘胡姬,美貌自然不在话下,舞蹈亦是曼妙动人,而千雪衣承袭了母亲美貌的同时,舞姿更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坊中的酒案上,那道紫色的身影围在一群男人中间,语笑嫣然的倒着酒,轻巧灵动的身姿翩然躲过朝自己摸来的手,欲拒还迎的魅惑之态更是勾动人心。

她赤着脚站在酒案上,脚腕的银铃伴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时而翩然旋转,时而仰身勾脚,一颦一笑都带着千种姿态,万种风情,泠涯默默注视着她,心想如果千雪衣不是那么贪钱的话,其实她也算不错……

这么一想,他顿时愣住了,再看向千雪衣不由越发沉默了下来。

如果她能笑得矜持委婉一点,看起来会更好一些;如果她能不跳这种羞死人的舞,感觉起来会更舒服一些;如果她能离那些男人远一点,或许此生还能嫁出去……

他正乱七八糟的想着,酒坊的木门突然被人踹开,十几个女人闯了进来,手里拿着木棍对着坊中的酒坛猛砸,一时间酒坛的碎片崩落满地,而方才那群喝得正欢的男人们,见到这种情景,都不约而同的站在一边噤若寒蝉。

千雪衣不紧不慢的从酒案上走下来,美艳的容颜中带着嫣然的笑意:“妹妹大白天开门做得是正当生意,各位姐姐不由分说,砸了我的酒坊是什么意思?”

为首的女人虎背熊腰,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泼辣货,她的手里掂着擀面杖,愤愤的呸了一声:“这年头,挂羊头卖狗肉的多了去了,谁知道你这是酒坊还是别得什么?”

另外一个女人看起来斯文许多,莺声燕语的笑了一会儿,缓缓道:“奴家听说此处有狐狸精作怪,把奴家相公的魂儿都勾去了,所以才跟着姐妹们来此降妖的,姑娘千万不要见怪。”

千雪衣是什么人,别人扇她一巴掌,她恨不能把人家十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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