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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骨香-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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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们纷纷退了下去,沈阙拿着雕花的木梳,倾身俯在她的颈边,望着铜镜中倒映的美丽身影,微微勾唇:“在这里还住得惯么?”
绯悠闲静默的点了点头,又听沈阙道:“再过一些时日,我便带你回齐国去,你愿意跟我走么?”
绯悠闲有些惊讶,迟疑片刻还是道:“我……可以么?”
沈阙细不可闻的轻笑了一声,顺势靠在梳妆台上,语气里亦是漫不经心:“只要我想,只要你愿意,又有什么不可以?”
他顿了顿,清俊精致的容颜阴沉孤冷,不紧不慢的道:“或者说,你已是我的人,不管愿不愿意,都容不得你。”
绯悠闲的手里握着一根银钗,听到沈阙的话,下意识的收紧了手指,现在的沈阙和她从前认识的那个人类完全不同,她还没有从这样的变故中适应过来,良久才低头垂下了眼帘,容颜如雪,更加的清丽冷艳,黯然的语气道:“我是楚国人,没有办法跟你回到齐国的。”
沈阙闻言,一种异样的感觉划过心间,他跟绯悠闲萍水相逢,不过一场露水情缘,决定把她收为侍妾,并且带回齐国,只是他不愿意让自己的东西日后被别人染指罢了,或许将来哪一天,等他厌倦了绯悠闲,就会把她打发到看不到的角落,即使如此,他也不会让除了他以外的第二个人得到她。
然而眼前这个女人,拥有着颠倒众生的容貌,以及那一袭华贵如缎的银发,本就是不同寻常的人,对他的态度就更是奇怪,她从不向他施礼,也从不取悦讨好他,甚至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称呼他的名字,他一直以为,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都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可是绯悠闲的目的,他却始终都猜不透,看不懂。
而且隐隐的,他感到这个人离自己竟是如此之近,从第一次相见开始,她的目光就莫名其妙的在他身上停驻,默默的注视着他,穿过重重身份的隔阂和权力的阻碍,疏疏冷冷的来到他的身边,在她的眼中,他不是翌王殿下,也不是齐国的公子子羡,仅是沈阙,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沈阙。
他的手指抬起绯悠闲的下颌,眸中的神色晦暗不明,连语气都有些不确定:“你以前……见过我么?”
绯悠闲的目光平静,倒映着沈阙的身影如深潭般清冷,见过么?自然是见过的……
一百年前,那个傻里傻气的书生,对她说着什么有所为,有所不为,不知死活的妄图拦住长离的脚步,甚至在死去的那一刻,心中也是无悲无痛,没有怨恨和遗憾的,如今那么多年过去了,透过他英俊威严的眉眼,她恍惚还能看到那个灿烂温暖的笑脸,那是她此生见过的,最为高贵美好的灵魂。
面对沈阙的疑问,她摇了摇头,语气静静的:“没有。”
沈阙也不再追究下去,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伸手撩起了她的一缕发丝,在手中把玩梳理着:“等会儿要去公子湛那里赴宴,你随我一起。”
他的动作不见得有多温柔,微凉的手指穿过银发,却令人莫名的感到舒服,绯悠闲静默的点头,心中却在想着另一件事情。
公子湛先前是沈阙的挚友,然而在幻梦长空之境里,沈阙质子的身份已被公子昭代替,这样一来,他和公子湛的关系将来会如何发展,就不得而知了。她虽然是妖,且从不过问朝政,然而从太子殿下这些天对沈阙的态度来看,他是铁了心要与沈阙结成同盟,只是不知沈阙会如何选择。
她正想着,就被突如其来的喧闹声打乱了思路,一个衣冠楚楚的少年大大咧咧的跑到屋内,惊喜的喊道:“王兄!”
沈阙梳发的手一顿,转过身清淡和缓的笑了:“王弟,你来了。”
绯悠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来人大约十二三岁模样,眉目间与沈阙有几分相像,皮肤白皙,衣着华贵,举止虽然冒失了一点,但依旧掩不住作为王室皇子的风范。
公子昭掀开珠帘走到内室,见到绯悠闲一愣,片刻后看向沈阙问道:“王兄,这位姐姐就是你前几日遇到的大美人么?”
沈阙并没有否认,只是不动声色的把梳子放回桌上,语气甚是清淡:“你先出去,我与王弟有话要说。”
绯悠闲站起身,朝着沈阙和公子昭静默的颔首示意,随即不紧不慢的走出了房间,脚步迈出门槛的时候,就听公子昭很是不乐意的抱怨道:“王兄,你怎么才来啊,居然五年都不来看我!”
她的身子顿了一下,微微侧首,又听沈阙带着笑意,声音听起来和缓,却也有些淡漠疏离:“我这不是来了么?父王十分想念你,遣我来迎你回去。”
绯悠闲不作迟疑,迈步离开了房间,她走到别馆的花园中坐了下来,旁边是一株杏树,正在往下纷纷的掉着花瓣,飘落在衣袂和裙摆上,竟有种如在画中的超凡脱俗之感。
她单手撑着下巴,望着远处的竹林边有两个人打打闹闹的走过来,男的一袭素白的衣袍,拎着身旁小姑娘的衣领,另一只手拿着折扇朝她脑袋上猛敲,虽然看上去气势汹汹,不过见那小姑娘手忙脚乱、假哭求饶的样子,应该力道不大。
她不动声色的勾唇笑了,这两个人,还真是有趣呢!
他们走近了,云初末不受控制的打了几个喷嚏,皱着眉瞥了一眼杏树,一副很不爽的样子,云皎顿时对着绯悠闲露出眼泪哗哗的表情,奋力挣扎想要从云初末的手中逃出去,委屈的求助道:“姐姐姐姐,你快救救我,云初末他要打死我啊啊啊……”
云初末拎着衣领把她拽了回来,轻飘飘的白了她一眼,又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收回折扇慢条斯理道:“你再废话,我现在就打死你。”
云皎立即捂住自己的嘴巴,愤怒的把头扭到一边不说话了,可怜巴巴的眼神里满是仇怨,自从云初末的伤好了以后,对她的态度就越来越差,现在在外人面前更是连一点面子都不留给她,饶是她脸皮再厚,也是要尊严的好不好?回想这几天遭遇的非人虐待,简直是气死人了!
云初末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直接忽视云皎的愤怒和不满,对着绯悠闲说道:“我来是为提醒你,那个人类的过去已被更改,日后会发生何时,已不在我的控制之内。”
绯悠闲稍怔了片刻,才默然颔首,淡淡道:“多谢。”
云初末交代完自己想说的话之后,又面无表情的拎起云皎转身往回走,云皎见此连忙扑腾着挣扎,差点痛哭流涕的求饶:“云初末云初末,你温柔善良又体贴,是不会跟可怜可爱又无辜的我计较的对不对?”
云初末的脸色阴沉得像臭鸡蛋,语气却很是平静:“你不是说我温柔么?来,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让你慢慢见识我的温柔。”
“我才不要!”已经被拎出老远的云皎愤怒的吼出声,死缠烂打的抱上了云初末的腰,整个人都黏在他的身上,又委屈祈求的嗫喏道:“你就原谅我一下下吧,我下次真的再也不会说错话了……”
云初末稍稍顿步,不可忍受的闭了闭眼,直接迈步向前,把云皎拖呀拖的带走了。
杏树之下,绯悠闲望着他们的身影,冰冷的容颜里勾出微不可查的笑容,喃喃的声音轻念道:“这样也不错呢,长离。”
☆、江山日暮远(四)
王府的后花园里,云皎耷拉着腿坐在莲池旁,津津有味的啃鸡腿,脚下的空地上已经扔了一堆骨头。
她的旁边还坐着一个少年,大约十二三岁模样,身穿明黄的衣袍,头上还带着八宝紫金冠,容貌俊俏英气,看上去华贵尊崇无比,不是偷偷溜出宴会的公子昭又是何人?
公子昭侧首注视着她,水灵灵的眼睛眨呀眨的,看到云皎狼吞虎咽的吃相,顿时被这种饿汉的气势所震撼,心里没来由的对她升起几分敬佩,见她啃完鸡腿,立即及时的送上一张帕子。
云皎接过手帕,细致的擦了擦唇角和手指,仰天长叹了一声,顺便打了一个饱嗝,心满意足的感慨:“吃饱的感觉,太舒服了。”
公子昭听她这样说,惊奇的问:“小仙子姐姐,你难道都吃不上饭么?”
云皎转过头瞅着他,片刻之后又转了回去,小身板立即消沉的软了下来,闷闷的语气道:“是啊,你都不知道我们家公子有多恶劣,特别难伺候,平时不给我饭吃也就算了,居然还打我……”
她神色凄楚的扁了扁嘴,显得十分委屈:“我就是受不了他,所以才冒死逃出来,离家出走的……”
这句话说得倒是真的,三个时辰前,她兴冲冲的端着一锅滚烫的地锅鸡,没想到脚下一软,那锅香喷喷飘着油腻和红辣椒的地锅鸡,目标明确、且丝毫不差的全都倒在了云初末那洁白无瑕的衣衫上,在云初末只顾着鬼哭狼嚎的喊痛,还没来得及打死她之前,云皎很有先见之明的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意识到自己有好长时间没吃饭,于是她十分凄凉的沿着长街闲逛,正巧碰上王府设宴,她闻着香味跟到了后花园里,又很凑巧的遇见了一个闷闷不乐对着莲池发呆的小孩,双方攀谈下来,这小孩自告奋勇说可以帮她找到吃的,现在肚子是填饱了,但是一想到云初末满世界追杀她的情景,云皎的小身板都不由跟着抖了一抖。
公子昭见她这副心虚害怕的模样,心中顿时充满了同情,与此同时,还在暗暗的腹诽,到底是什么样残忍恶劣的人,居然忍心虐待这么可爱的小仙子姐姐!
想到此,他往云皎旁边挪了挪,眨着清澈无比的眼睛问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有可以住的地方么?”
云皎一呆,反过来想了一下,顿时意识到自己真是太失算了,以她这么多年闯祸挨打的经验来看,想让云初末消气至少还得需要四五天,可是她先前只顾着逃命,连银子都没有带,这四五天的住宿和膳食问题,对她这个弱女子来说,还真是一个问题。
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少年,从冠饰一直移到脚尖,全身上下的行头都很精致华美,就差把“我很有钱”的牌匾挂在脑门上,云皎的眼珠一转,脸上的神情又惨痛了几分,可怜巴巴的耷拉着脑袋都快差点哭了,她摇了摇头,低声嗫喏道:“没有,我从小就被人卖给公子,没有可以依靠的人,若是实在活不下去,就只能回去求公子了……”
“啊……”公子昭闻言张大了嘴巴,长这么大还从未听过这么惨绝人寰的故事,傻里傻气的抓了抓脑袋:“可是你们家公子这么坏,仙子姐姐你若是回去了,岂不是又要被他虐待?”
想到这个,云皎简直满心凄凉,就算过几天云初末的气消了,她回去时还是免不了一顿惩罚,就在她为自己的未来忧虑之时,一个念头忽然钻进了她的脑海:云初末该不会一气之下,丢下她回明月居了吧?
云皎立即站了起来,愣愣的看着对面的一株柳树发呆,在幻梦长空之境里,只有云初末能够自由进出,若是云初末真的把她丢在这里,她就只能永远的活在过去中了。
想到这里,云皎简直大惊失色,手忙脚乱的跨过莲池的石栏,还不忘侧首道:“小孩,谢谢你,我该走了。”
公子昭见她这般心急火燎的模样,连忙拉住她:“仙子姐姐仙子姐姐,我不是小孩,你要去哪里?”
云皎心里着急,现在被他拉着脱身不得,都快气哭了,连声嚷嚷:“我我我……我要去找我们家公子啊!”
公子昭闻言立即站了起来,死死拉住云皎不肯撒手:“他对你那么坏,你怎么可以回去送死?”
“不不不……”云皎的头摇成了拨浪鼓,急忙道:“圣人说过,别人虐我千百遍,我待别人如初恋,这是大爱!”
公子昭沉沉皱眉,压根就忽略了云皎这句混账话是出自哪位圣人之口,只劝慰道:“圣人也说过,君子不与小人为伍,仙子姐姐,你家公子这么坏,你怎么可以再羊入虎口?”
云皎着急得都快哭了,这是谁家的小屁孩啊啊啊,既然软得不行,那就直接来硬的好了!
她的脸色一绷,从衣袖里掏出一把匕首来,连刀子都没从鞘中抽出,抵住公子昭的颈间,水灵灵的大眼睛与他对视,充满了威胁和危险:“小孩,把我放开。”
公子昭垂眸看了一眼刀鞘,摇了摇头:“不放。”
云皎气得跺脚,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呆的小屁孩,简直跟……跟木头一样!
她愤怒的瞪着公子昭,伸手拎住他的衣领,语气定定的吼道:“你到底放不放!”
公子昭被小仙子姐姐这招河东狮吼震住了,片刻后回过神,非但没有放开她,而且还抓得更紧了一些,傻里傻气的:“不放。”
云皎很生气,云皎很愤怒,扑通一声跪在公子昭的脚边,痛不欲生的大哭:“我们家公子性命垂危,正需要我回去照顾呢,求求你行行好,快点放我回去吧。”
公子昭一呆,倾身跪在她的身边,面露难色:“可是你不是说他虐待你,所以你才逃出来的么?”
云皎一时语塞,片刻后讪讪的答道:“我现在想通了,即使他打我骂我还不给我饭吃,这些完全不用放在心上,其实我们公子在不犯病的时候,对我还是很好的。”
公子昭心里满是同情,往云皎身旁跪了跪:“我知道有一种病叫做失心疯,犯起病来连最亲近的人都会伤害。”
云皎坚定的点头,小表情里也充满了肯定:“没错,我们家公子就是失心疯!”
公子昭微微仰头想象了一下,又立即看向云皎:“没想到你家公子都这样了,仙子姐姐你还那么忠心耿耿的照顾他。”
云皎摸了摸脸皮,流露出少许的沾沾自喜,若有所思的点头道:“是么,大致是我比较善良吧,大家都说我比较善良。”
公子昭不可置否的赞同,接下来又继续道:“我的别馆里有御医,你家公子病得这么重,不若我们把他接到别馆里诊治吧。”
云皎激灵了一下,立即心虚的跳了起来:“啊啊啊,不用麻烦啦……”
公子昭跟着她站起来,神情真挚:“你我相识一场,也算是朋友,一点都不麻烦的。”
云皎的心里发苦,小脸皱成了苦瓜,如果云初末知道自己被说成是……失心疯,她一定会很麻烦的。
想到此,她看向了公子昭:“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公子昭从八岁就被送来楚国当质子,还从来都没有小姑娘主动找他搭话,眼前这个小仙子姐姐活泼可爱,长得也美,居然还问他的名字,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不叫小孩,你叫我沈恪就行了。”
云皎简直想仰天大笑三声,明明就是十二三岁的小屁孩,在她这个活了一百年的……咳,小姑娘面前,不要太嫩了好么,她的表情严肃,神情认真:“好的,小孩,你看你背后的那个人是谁,好像是来找你的。”
公子昭对于仙子姐姐的那句“小孩”显然很不满,他不乐意的撅着嘴转过身,刚刚落脚站稳,屁股上就传来剧烈的疼痛感,有人在后面暗算踹了他一脚,公子昭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华丽丽的落进了莲池里。
霎时间,溅起的水花有几丈高,他在莲池里扑腾了好一会儿,都没能爬上来,还被莲池里的水草缠住了手脚,公子昭的衣服湿漉漉的,头上明晃晃的顶着几株莲叶,他垂首望着自己现在狼狈的模样欲哭无泪,显得十分消沉,现在他的仙子姐姐肯定以为他又蠢又笨,以后都不愿意跟他玩耍了。
他看向岸边的云皎,眼睛里氤氲着雾气,委屈的嘟着嘴:“仙子姐姐,现在该怎么办呀?”
云皎立即站直了,连忙自告奋勇的说道:“我这就去找人救你,你先在这里等着哈,千万不要走开!”
说着,急色匆匆、手忙脚乱的朝花园后门跑了,逃跑的时候还不忘回头侦察了几眼,公子昭顿时被打击的心事惨淡,那个方向明明是离开王府的路,仙子姐姐果真以为他又蠢又笨,再也不愿意理他了。
☆、江山日暮远(五)
夜晚的别馆,侍女护卫都被沈阙遣了下去,红烛高照,琉璃的宫灯染得内室有些朦胧不清。更新最快最稳定
绯悠闲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的倒影,欲言又止的沉默了下来,今日在王府中发生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她想问却又不敢问,现在的沈阙深沉得就像一潭水,触手可及皆是沁人心骨的幽凉,明明是枕边人,亲密如此,她却依旧感受不到这个人类的半点温情。
沈阙似乎特别热衷于给她梳发,现在的情景就像是他得到了一件漂亮的东西,在没有失去兴致和乐趣之前,毫不介意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把它装扮的更漂亮一些,这样的认知令作为大妖怪的绯悠闲都觉得毛骨悚然,甚至在他的手不小心触碰到她颈间时,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沈阙的手一顿,眼眸漆黑如墨,声音却很温柔:“怎么了?”
绯悠闲静默片刻,黯然的垂下头:“对不起……”
沈阙默默注视着镜中的她,潋滟的眸光越发的幽亮,像是闪烁着地狱的光芒,他细不可闻的哼了一声,淡淡的声音问道:“为什么要道歉呢?”
绯悠闲的头垂得更低,神情晦暗不明:“我不该挟持太子的,给你惹了没必要的麻烦。”
沈阙闻言,扑哧笑了一下,像是落在静谧湖畔的轻羽,在夜色里荡开点点涟漪,他俯下身子,在绯悠闲的侧脸上轻轻亲了一下,低沉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道:“不,我很高兴……”
他侧首拿过了一只锦盒,塞进了绯悠闲的手里,随即从后面拥抱着她:“打开看看,喜欢么?”
绯悠闲缓缓打开锦盒,一支镶玉烤蓝的凤钗映入眼帘,她的视线一顿,正在思考时,就听到沈阙喃喃道:“本想一起退给楚太子的,不过感觉应该很适合你,所以才留了下来。”
绯悠闲伸手把那支凤钗拿在手中,端详许久,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沈阙**爱她,不像是虚情假意那般的**爱,他会给她许多珍贵的东西,各种各样的珠宝首饰堆砌出来的华美,没有哪个女人能抵得住它们的**,可惜她是一只妖,无论沈阙送了她什么,她都不会感到开心,或许他可以给她世间所有的美好,甚至可以给她天下,却唯独没有给她那颗掩藏已久的真心。
在她怔神时,沈阙把那支凤钗拿在手中,声音低沉如水:“我帮你戴上。”
绯悠闲忽然抬起头,静静的问:“沈阙,你……喜欢我么?”
沈阙的手一顿,语气甚是平淡:“怎么想起问这个?”
凤钗绾着发髻,果然很适合她的银发,沈阙按着她的肩膀,把绯悠闲转过来,微凉的手指不紧不慢的抚摸着她的脸颊,唇角勾着些许邪魅的笑意:“聪明的女人从来都不会问这个问题,聪明的男人也不会给出绝对的答案。”
绯悠闲注视着他的容颜,片刻后垂下了眼帘:“我明白了。”
沈阙细不可闻的轻哼了一声,神情落寞冰冷,没有一丝温情,他挑着绯悠闲的下颌,俯身在她的唇上试探的亲吻,在她的耳边慢慢说道:“聪明的女人也不会明白太多事情,现实与真相太残酷,若是把什么都看清了,就不好玩了。”
他侧首在她的耳边轻吻了一下,揽着她的身体,急促的吻向下蔓延,不知为何,绯悠闲只觉得一阵恶寒,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沈阙立即停了下来,微微蹙眉:“你怎么了?”
绯悠闲僵着身体,一动不动,她总觉得自己身边的人不是沈阙,先前天真的以为改变了他的性格,就能令他过得好一些,可是当设想成为现实,她竟有点难以接受,这个人,他真的是沈阙么?
此时,她想起了长离的话,幻梦长空之境里发生的事情,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控制,倘若不如人愿,这也无可厚非。可是面对这样的沈阙,她心里总是空落落的,陪伴在他身边,仿佛行走在万丈悬崖横跨的铁链上,一不小心就会被他推向地狱的深渊。
良久之后,她才定定的开口:“楚太子和公子湛,你打算选择谁?”
沈阙不明所以的侧目,随即站直了身体,漫不经心的问:“你怎么会问这个?”
绯悠闲静静摇头:“我只是随便问一下,你不想回答,就算了。”
沈阙的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其中掩着晦暗不明的意图,他缓缓伸手撩起了她的一缕发丝,不紧不慢的道:“这是楚国的事,与我并没有关系,我也不想去管。”
他顿了顿,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我忘了,你是楚国人,自然会比我上心一些。”
绯悠闲到底是妖怪,没有听懂他这句话里的深层意思,于是也没多放在心上,从沈阙这些天的态度来看,似乎有意冷落楚太子,反倒跟公子湛走得近一些,如今又在王府里与楚太子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想必沈阙选择扶持公子湛的几率大一些。
她正想着,又听沈阙道:“你觉得我会选谁?或者说,如果可能的话,你希望我选谁?”
绯悠闲闻言抬头看他,她不明白沈阙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于是愣愣的摇头:“我不知道。”
沈阙高深莫测的眼眸注视着她,静静的问:“若是你说的话,我都会照做呢?”
绯悠闲一愣,不明所以的问:“为什么?”
沈阙笑得有些冰凉,手指微微摩擦着她的下颌,偏着头淡淡道:“一个男人为他**爱的女人,做力所能及的事情,还需要理由么?”
绯悠闲对上他的目光,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她沉默片刻,抬头定定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选择楚太子。”
沈阙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循循善诱的问:“为什么?”
绯悠闲侧过头,在上一世里,是楚太子取得了楚国的江山,虽然她不知道楚国与齐国后来怎么样了,但是公子湛之死,是上天注定的宿命,这一世也不例外,她不希望沈阙因为选错了人,而给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祸患,虽然这样做有些对不住公子湛,但是只要能让沈阙安全,她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面对沈阙的问题,她淡淡的道:“感觉吧,若是楚太子继位,兴许以后会好应对一些。”
沈阙扑哧一声笑了,不知道对于这样的说法是赞同还是不赞同,只是抬起了她的脸,俯身轻吻了一下,随即慢慢加深了少许,辗转流连的吻眩目而温柔,就在她差一点沦陷下去的时候,他又惩罚性的在她的唇瓣上咬了一下,绯悠闲微微蹙眉,紧接着听到他在耳边呢喃道:“你又忘了,我说过女人是不该明白太多事的。”
这样的低语,像是**之中的情话,令人还未来得及细想,就**在缱绻情动之中,他揽着绯悠闲的颈,将她抵在梳妆台上,微凉的手指不轻不重的抚摸着她的银发,细密温柔的吻顷刻落了下来,然而在这场炙热欢情里,藏在深处的那双阴谋之手,却不动声色的将绯悠闲拉入了滔天恶浪中,像是一个阴寒的短刀,一点一点接近着她,准备将她凌迟至死。
纱帐之中,绯悠闲注视着枕边熟睡的男人,沉默良久,向他缓缓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还未触碰到他的眉间,就被沈阙握住了手腕,再望去时,沈阙已经睁开眼睛醒了。
他用含笑的眼眸看她,像是在**溺一个心尖上的姑娘:“不要碰我,你的手很凉。”
绯悠闲哦了一声,刚想要缩回来,又被沈阙捉住了,他把她的手指拢在手心里,轻轻的亲吻了一下,又放在唇边细腻耐心的呵着,似是随口淡淡道:“母后说,手脚冰凉的姑娘,都有一颗淡漠孤独的内心。”
绯悠闲眉目间闪过一丝诧异,她倒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她是妖怪,连血液都是冰冷的,更别说是手脚了,不过沈阙的母亲到底是齐国王后,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沈阙大致看出了她的疑惑,神情间淡淡道:“母后会同我们说这些话,这并不奇怪,王宫的生活你可能不懂,一入宫门便是几十年的春秋,平日里能见到的也就那么几个人,王室礼仪忌讳颇多,母后除了时常会督促我们学业之外,能说的,也就那么几句话了。”
绯悠闲静静的望着他,听他叙述齐国王宫里的事情,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真实的沈阙,那是她不曾出现时,沈阙和别人在一起的样子。
未来,会如何呢?
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她就会死了,灵魂被幻梦长空之境吞噬,从此以后,三界之内不会再有绯悠闲,沈阙还会不会记得她?在他与亲族家人设宴团聚之时,看到那些翩然舞动的霓裳,会不会有那么一刻,恍惚回忆起她的身影?
在他的人生里,以后还会出现许多许多的人,可是对她而言,他却是千山暮雪、生死相许守护的唯一。
江山日暮远,离魂梦里长,或许他们之间,对于沈阙来说,不过一场水露而已。
☆、江山日暮远(六)
楚王驾崩,接下来的事大多如百年前那般,公子湛因涉嫌谋反被杀,全家老小被发配边关,他的尸首也被挂在城墙之上,残破的身躯随着北风瑟瑟摇曳,像是一片即将飘零的黄叶,威慑着刚刚失去君主的楚国民众。
与公子湛交好的王公子弟,也因太子党的极力弹劾而获罪,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还有几位公子湛的亲近之臣,均以谋反的罪名被抄斩满门,一时间国都的百姓人心惶惶,大臣们更是战战兢兢,生怕新任的国君把麻烦找到了自己头上。
公子昭前几日不慎落水,又不幸得了伤寒,沈阙前往行宫探病,剩下绯悠闲一人留在别馆里,她轻易的撇下了跟随自己的两个侍女,趁着夜色悄然离开别馆,来到了楚国国都的城门下。
此时已近深夜,三月的气候还有些寒凉,远方的天空上笼罩着深紫的浓雾,阴寒的城墙在昏暗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诡异,守卫城池的兵将正靠着城墙昏昏欲睡,压根就没有心思去巡查周围的情况。
绯悠闲毫不费力的跃过了城墙,动作轻缓,没有惊动任何人,她缓步走到城墙底下,平静淡漠的看着公子湛的尸首,神情间没有一丝悲痛和怜悯,若不是为了沈阙,她是不会管这样的闲事的。
她飞身跃起,将公子湛的尸首取了下来,由于尸体已经悬挂了好几天,所以有着浓浓的尸臭味,绯悠闲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城门,见那上面的兵将还在拄着长矛昏睡,于是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向城郊的山林里走去。
她把公子湛埋在了当初与沈阙重逢的悬崖下,返回别馆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三更,见寝殿门口的灯火已经湮熄,没有人在的迹象,她暗自思忖,沈阙今晚大概留在公子昭的行宫里,并没有回来,想到这里,她放轻步子走了进去。
没想到绕过屏风走到内室时,抬眼就见到了负手站在窗边的沈阙,他的旁边是一盏仙鹤展翅的青铜宫灯,在宁和古朴的灯火下,俊逸的身形坚韧不拔,墨色的衣袍上绣着金色的麒麟,整个人都显得英武而威严,与记忆中的那个傻里傻气的书生,实在难以重合在一起。更新最快最稳定
绯悠闲愣了一下,脚步顿在屏风边,望着沈阙静默不言,不知道为什么,想起门口那两盏熄灭的宫灯,她总感觉沈阙是在特意等她回来。
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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