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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国之门-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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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东明叹了口气,横下心来,走到顾剑南的身后,伸出双手按在他的背心“命门穴”上,凝神运气,提起全身真力,缓缓从顾剑南的背心传了进去。

顾剑南脸色沉肃,仰首望着那块巨大的磐石,导引着赵东明传进自己体内的真力,与本身力道凝合一起,然后握紧天虹剑,缓缓的举了起来。

剑上的光华随着他慢慢举起,逐渐烁亮,剑尖射出的芒尾愈来愈长,一触及那块巨石,发出“嗤嗤”之声,石屑如粉洒下……蓦然,顾剑南低喝一声,左臂往外一分,挽了一个剑诀,长剑举得笔直,向那块巨石剖入。

烁亮灿眼的剑芒陡然一暗,整枝长剑连同锋芒一齐投入石中,一阵轻微的声响传出,转眼之间,整块巨石分裂为二。

顾剑南猛然大喝一声,飞起一足,往穷神萧无膝盖踢去。

萧无运出全力,苦苦地撑持着那块巨石,根本没有想到那么一大块巨大磐石竟然会被顾剑南劈为两半。

他原先托住巨石时,所运的力道最主要的是维持巨石的平衡,这下巨石分为两半,顿时失去重心,手上力道一空,眼望着两块大石落了下来。

他虽是失去神智,对于危及生命的那两块巨石的骤然坠下,也晓得闪躲开去。

但是他的身形一晃,还没挪动脚步,却发现自己胸臆之中一阵刺痛,全身酥软,顿时被顾剑南踢来的一脚踹中他的膝盖。

穷神萧无发出一声惊呼,上身往后一倾,仰天跌倒在石柱之上,差点便从石柱边缘滚了下去。

他左手一按石柱,欲待翻身跃起,已看到满空银蛇飞舞,剑风激荡,那两块巨石已在漫腾空射的银蛇里碎裂成数十块之多,往四下激射而去。

刹那之间,室内之间响起一阵密响,那些石块有的弹激在壁上,有的落在地下,震得大地都似在摇动,从四边传来的回响,使得他们的耳朵都几乎震聋了。

好一会儿,那些回震的声响方始停了下来,室内回复原先的寂静。

顾剑南提着天虹剑,弓着身子,微微的在喘气,在他身后的赵东明比他更加疲累,几乎贴在顾剑南身上,两条腿却在不停摇晃,看样子随时都会跌倒。

顾剑南怎会不晓得自己运剑将那么巨大的磐石削成碎块,所耗费的劲道该是何等之钜?

他的身躯往前一挪,脱开了赵东明贴在他背的双手,然后收剑回鞘,转过身来,道:“赵堂主,把你给累坏了!”

赵东明勉强的笑了笑,哑声道:“我……我没……什么。”

说着,已站立不住,一屁股坐了下来。

顾剑南歉然对赵东明道:“赵堂主你快点运功调息吧!”

赵东明点了点头,缓闭起双眼,盘坐调息起来。

顾剑南嘘了口气,转首向穷神萧无望去,只见他仰卧在石柱上,两眼睁得大大,凝望着弯苍。

那火红色的晚霞映照在他满布皱纹的脸上,使他显得比平时更加年轻。

顾剑南笑了笑,想要说两句轻松的话,却见到萧无浑身一颤,张开嘴来,吐出一口鲜血。

顾剑南急忙蹲下身形,惊问道:“老前辈,你怎么啦?”

穷神萧无那空洞的目光缓缓自穹空收回,投注在顾剑南脸上,起先,他眼里还是一片茫然之色,渐渐,眼中闪出烁然的光芒,仿佛夜空闪烁的星星。

顾剑南心头一震,还没想出萧无为何如此的原因,萧无已伸出右手,握住了他的手臂。

顾剑南陡然发觉那只原先有力量的手,此刻竟变得如此软弱,不但软弱无力,并且还在不停的颤抖。

他大惊失色,道:“老前辈,你……”

穷神萧无颤声道:“剑南,老朽请求你一件事,你答不答应?”

顾剑南没想到萧无会说出这等语来,惊骇之下,他一把抓住萧无的手,五指扣在脉门之上。

穷神萧无脸上泛起一丝痛苦的神情,凄然道:“你不必再看了,老朽的内脏已经移位,心脉将断……”顾剑南悚然道:“这……这怎么会呢?”

穷神萧无苦笑道:“这都怪老朽,舍弃原先的内功心法,妄然施出……”他似乎想到什么,语声一顿,不再继续说下去,改变话题道:“剑南,老朽内伤惨重,随时都会死去,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顾剑南自我谴责道:“唉!都要怪我不好,我若不把那块巨石交给你,又怎么会……”“不要说那些了!”穷神萧无突然大声道:“快回答老朽的问题!”

顾剑南一怔,但见萧无不停地喘气,他诚恳地说道:“老前辈,你不要再说话了,在下带你到鸳鸯谷去找鬼医公孙输,这场祸事是玲玲闯的,他必需负责!”

穷神萧无的眼中突然涌出泪水,道:“剑南,老朽已经无法可救了,你不必再白费力……”顾剑南心弦震颤,道:“老前辈……”穷神萧无“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厉声道:“你要老朽死都不能瞑目?”

顾剑南垂下了头,道:“老前辈,你有什么吩咐请说吧,在下一定答应。”

穷神萧无道:“老朽要你接任为丐帮帮主!”

顾剑南愕然抬起头来,凝目望着穷神萧无,但听他凄然道:“老朽这一生最大的遗憾便是不能见丐帮从我的手里振兴起来,我……我对不起本门列代祖师,所以希望你能……”顾剑南摇头道:“在下……”穷神萧无不等他说完话,颤声道:“你……你连老朽垂死前的愿望都不能答应?你……你还记得在断肠谷……”顾剑南眼前一阵模糊,多年前在断肠谷初次见到穷神萧无的情景又自眼前浮现,那一幕幕的往事如同跑马灯似的陆续展现在面前。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咬了咬牙,道:“老前辈,在下答应你。”

穷神萧无重重的喘了口气,道:“老朽……真是太高兴了!”

顾剑南道:“不过,老前辈,你也晓得在下身上所负的责任非常重大,接任掌门之事,必须等在下锄平‘天下一统门’,找回家父之后,才能接受。”

“不!”穷神萧无一面喘息着,一面说道:“老朽要你马上就接任丐帮掌门之任,虽然本帮已经没落,但是还有一些力量可以帮助你……”“老前辈,你这句话说错了!”顾剑南婉转地解释道:“你终此一生,耿耿于怀的便是没有见到丐帮重振昔日的声名,如今丐帮的力量较之‘天下一统门’相差太远,若是为了协助在下对抗‘天下一统门’,其结果是可想而知,在下岂能为了一己的私仇,而使丐帮蒙此大害?这么做,太对不起老前辈了……”穷神萧无的嘴唇嚅动了一下,道:“剑南,谢谢你了。”

他缓缓的阖上了眼,从他的眼角有泪水泪泪流出,顾剑南正待说句安慰的话,萧无已喃喃道:“老朽太自私了,但愿梅花上人不会责怪我……”顾剑南被逼得答应了穷神临终的嘱咐,将来接任为丐帮掌门,当时并没有想到自己被苦海离乱人靳素素安排好拜在梅花上人门下,并且他还从梅花上人处得到一本“三绝剑谱”。

此刻一听萧无提起,他不由得一愕,沉吟片刻,忖道:“事已如此,也不能计较那么多了,一切等到以后再说。”

萧无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道:“剑南,老朽有两件物事要交给你,希望你看了后能原谅老朽的私心……”他说到这里,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牛皮纸包,递给顾剑南,苦笑道:“老朽本来想要凭藉真诀上的心法,练成天下第一的神功,可是忘了我已年老,气血已衰……”顾剑南不解地望着他,不明白萧无说出这些话来是什么意思,他正在凝神细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赵东明扑了过来,骇然问道:“帮主,你怎么啦?”

顾剑南伸出右臂拦住了赵东明,道:“萧老前辈受了极重的内伤,不要惊扰他。”

穷神萧无吃力地移动眼珠望着赵东明,颤声道:“赵……赵堂主,老朽已将丐帮重任传给剑南,你要听从顾帮主的话,替本帮……”他的气息急促,说到这里,不停地喘气,再也说不下去。

赵东明忍不住老泪纵横,泣道:“帮主,你老人家……”萧无哑声道:“老……老朽对不起你……你们……”他全身陡然一颤,眼中光采黯淡下来,从嘴角涌出一条血水,头颅一偏,已经停止了呼吸。

顾剑南轻轻的叹了口气,伸出手去,将穷神萧无张开的眼睛合了起来,沉声道:“萧帮主已经去了。”

赵东明已五十有余,这一生之中,不晓得遭遇到多少怨痛伤心之事,但他一见穷神萧无死去,依然忍不住放声大哭,扑倒在地,涕泗横流……顾剑南默默的替穷神萧无拭去嘴角的血水,然后缓缓的站了起来。

这时晚霞已褪,苍空一片灰黯,有清凉的晚风自敞开的顶上吹了进来,使得密室里份外添了几分凄凉的气氛,那嵌在壁上的明珠所映射出来的光芒,也不若平时那样烁亮……顾剑南默然站立了一会儿,缓缓打开穷神萧无递给他的牛皮纸包,一连剥了两层纸,方始见到里面包着的东西。

首先映进眼中的是一个硕大的乌黑指环,其次便是一本薄薄的线装小册子。

顾剑南眼中闪出一股冷芒,拿起那枚指环,小册子上面的几个隶书小字已清晰的映现在眼前。

他轻轻的念道:“天灵真诀手稿。”

一看到这几个字,对于穷神萧无临终前所说的那些话,他已恍然大悟了,他轻叹一声,翻了翻这本手稿,但见里面有字有图,果然是练功的真诀。

顾剑南暗忖道:“怪不得我在遇见萧无之后,发现他的功力较之以前进步太多,敢情是他已在无意中闯入天灵洞府,得到这本‘天灵真诀手稿’所致,也就因为如此,才会导致他体内脏腑移位…”穷神萧无自幼及长,所习的全是丐帮传下的心法,那种武功的运气方式与内力所经的部位可说是已经定型了。

但他在得到天灵真诀之后,为了急于获得更高的功力,加紧练习上面所载的内功心法,他忘了他的年纪已大,这两股不同的内力在平时固然能并合包容,可是一等到他遇见如方才那样的情形,他必须以内力支撑千钧巨石的压下,就逼使那两股不同的内力相互冲激,因而导致内腑破裂移位……顾剑南望着手中的这本小册子,心中并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有一股惆怅,他默然片刻,将那枚指环和这本天灵真诀一齐揣进怀里。

他的手还未自怀里伸出,那伏地痛哭的赵东明已霍地站了起来,作势要往洞外跃去。

顾剑南沈声喝道:“赵堂主,你要到那里去?”

赵东明一抹泪痕,道:“属下要为萧老帮主复仇!”

顾剑南问道:“你是要到鸳鸯谷去?”

赵东明颔首道:“那丫头既是靳仙子的徒儿,她一定会跑回鸳鸯谷,属下若是追到那儿还找不到她,也可向她师父讨一个公道。”

顾剑南沉声道:“赵堂主,你不可如此冒然行事……”他伸手制止赵东明说话,继续道:“公孙玲玲所闯下的祸自有在下去与祈婶理论,其实萧老前辈之死,间接还是因毒神龙雨下毒所致,在下已答应萧老前辈,务必替他报仇。”

赵东明垂首道:“这都有赖帮主了……”顾剑南道:“赵堂主,请不要这样称呼在下,在下在答应萧老前辈接任帮主时,曾说必须待在下破去‘天下一统门’后才正式接掌丐帮……”他唯恐赵东明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于是详细地解释了一番,又道:“现在钱堂主身负重伤,须要休养,萧老帮主和孙堂主的遗体也需人照顾,只好请你留在这儿了,在下如果三天内不回来,你就发出消息,传告丐帮二袋以上弟子集聚于此,封闭地垩宫,以此作为隐居之所,直待在下回来为止,一切都要依赖你了。”

赵东明听他说得诚恳而坚决,恭声道:“帮主请以丐帮为重,一切小心了,此间事,属下自会安排的……”顾剑南点了点头,然后深深望了穷神萧无的遗体一眼,飞身跃出洞外。

……………………………………………………………………

第四章痴情·鸳鸯·天魔死音

夜风低吟,星光闪烁,顾剑南飞身从地垩宫的密室里跃出地面,但见眼前群山峙立,耳边流水湍急,四周的景物非常熟悉。

他游目四顾,看到左边不远处那座矗立的峭壁正是日间随穷神萧无进入地垩宫的那座‘鬼门关’。

当时,穷神萧无以靳素素交给他的铜钥开启“鬼门关”时,曾说明地垩宫里机关埋伏是何等厉害,并笑着说没有一个敌人能安然进入地垩宫,所以那峭壁的大门便被称为“鬼门关”。

可是没有相隔几个时辰,他自己却丧身在鬼门关里,回想他日间所作的调侃之语,不禁使顾剑南感慨万分。

顾剑南轻轻的叹了口气,忖道:“‘鬼门关’确实应该改换一个名字。”

清凉的晚风拂过他的面颊,使得他略为有了一点寒意。

顾剑南收敛起对穷神萧无的那缕哀思,抬起头来,望了望苍穹的星星,便待飞身离去。

蓦然,地底下传来一声焦虑的呼唤:“顾帮主!”

顾剑南垂目往地洞望去,但见赵东明翘首仰望,在黯淡的星光映照下,他的白髯不停拂动,似乎颇为焦急。

顾剑南问道:“赵堂主,有什么事吗?”

赵东明扬声道:“顾帮主,属下不知道要如何使用这个机关,才能将密室封闭。”

顾剑南哦了一声,道:“你等等,让在下察看一下再告诉你。”

他本想告诉赵东明如何转动轮盘,但是生恐又会自洞外落下一块巨石,所以没有立刻答覆赵东明。

他站立在洞口,仔细的察看了一下,只见原先覆盖密室屋顶的那两块铁板斜斜的张开,正好分搁在洞口的两旁,而在右首的一座斜斜的石墩上,一根铁钩高高的翘起。

顾剑南走到石墩之旁,察看了一下那根翘起的铁钩,心中不禁对当初设置这地垩宫机关的人,感到惊佩不已!

他暗忖道:“不知当初设计这一连串机关的人是谁?他竟能想到这条万无一失的退路,可推知他的智慧有多高了。”

敢情这地垩宫只有两个进口,却只有一个出口,也就是鬼门关!

从鬼门关进入地垩宫的那一段距离中,满布机关埋伏,若是不用铜钥进入,而硬行破门入内的话,那一连串的机关都会发动,予入侵者以最大的打击。

本来,地垩宫有了这一连串坚强的防御,应该说是非常安全了,但是那设计地垩宫机关之人,还唯恐入侵之人能安然到达地垩宫,又为宫主留下另一条后路。

当然,那能够避过如此毒辣的机关侵袭之人,必定是武林中绝项的高手无疑,以他的高强武功,地垩宫防卫力量或有不逮。

那么,宫主便可以从密室里所留下的这条后路逃走。

当初设计这个机关之人,在想到这条后路时,便已布置好巧妙的机关,只容许启动轮盘之人全身退出,在他身后追赶之人,立即便会受到由机簧带动铁钩,所翘起落入密室的巨大磐石所阻。

以这么巨大的磐石滚入洞口,坠落而下,就算那入侵地垩宫的高手武功是如何高强,也会因支撑不住而被压为肉酱……顾剑南想明白这个道理之后,一面为那设计机关者的聪颖感叹惊佩,一面也为自己暗揑一把冷汗,他嘘了口气,忖道:“若非我身上有这柄无坚不摧的天虹宝剑,那么此刻只怕已跟穷神萧无一起,被那块巨石压得尸骨无存,真是好险哪……”他暗暗感叹了一下,站了起来,走到洞口,唤道:“赵堂主。”

赵东明站在石柱上应声道:“帮主,有没有发现什么?”

顾剑南道:“赵堂主,你看到石柱左边的那个轮盘没有?”

赵东明低头察视了一眼,道:“属下看见了。”

顾剑南道:“你扶住轮盘向左边转,那儿有条铁索,会牵动石柱移动开去,于是原先盖在屋顶上的两块铁板便可以合起……”他说完了话,站在洞口向底下望去,只见赵东明抱着穷神萧无的尸体,跃下了那座巨大的石柱,然后将他的尸体搁在墙边,再走到轮盘处,转动轮盘。

洞里传来一阵轧轧之声,那两块分得开开的铁板受到机关的牵动,缓缓竖起,向里面合起。

顾剑南扬声道:“赵堂主,这个机关隐密异常,若非必要,千万不要随意开启,以免招来祸事。”

他听到了赵东明答应之后,方始放下心来,循着日间行来的路径奔去。

大约奔出数里之遥,他的脚步方始缓慢下来,找了一个隐蔽的石隙坐下来。

刚才他在密室里竭尽全身之力托住那块巨大的磐石,后来又运剑劈碎那块方圆几达一丈的巨石,虽说仗的是赵东明身上输送而来的真力,却也耗去自己不少精神。

他此番又经过这场奔波,由于一直都没机会运功调息,因此赶了这段路之后,已感到疲累不堪。

他知道这儿距离金缕宫和鸳鸯谷都很近,随时都可能有“天下一统门”的人出现,以他此刻的疲累之身,别说是朴摩天了,就算是朴立人来此,他也会抵挡不了。

他四下打量了一下,找到一个大石屏的阴暗处坐了下来,然后运功调息。

夜,静静的过去,也不晓得经历了多久,顾剑南从静坐中醒觉过来。

他睁开眼睛,四下顾盼了一圈,发现周遭一片阴暗,星星和月亮都已被浓黑的乌云所掩遮。

夜风也仿佛更加劲疾了,刮得近处的树枝不停摇晃,发出一片沙沙的声响。

顾剑南缓缓立身而起,忖道:“看样子好像要下雨了,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他在幼年之时,便曾服下许多灵药,当时血手天魔顾明远鉴于他双腿残废,到处找寻灵丹药方给他服用,为此,顾明远闯过海南剑阵,大闹长白山巅……那些灵药的确有夺天地造化之功,随着顾剑南的功夫一天一天的增进,效用也愈来愈显著,最明显的效果便是他能在黑夜之中视物如同白昼。

其次,便是内功潜力深厚,纵然是像刚才那样耗费功力,只要有片刻时间可以调息,马上便恢复精神,若是换了别人,早就连赶路的力气都没有了……顾剑南凝目四望,没有看到一个人影,于是缓缓走出阴暗的岩石旁,向右边的那条山路行去。

这条山路曲折蜿蜒,险峻崎岖,就算在平时行经,也得格外小心,何况此刻乌云掩月,四下漆黑,若是常人来此,恐怕连迈步的勇气都没有。

顾剑南练成了一付夜眼,在这漆黑的夜晚,行走在如此畸岖的山路上,没有觉察丝毫的不妥。

不但如此,他还惟恐在半路上会碰上这阵随时将要降下的骤雨,故此奔行的速度愈来愈快,在峻岭峭壁之间,有如一枚弹丸般的移动,转瞬之间便已驰出数十丈远。

脚下稍缓,他换了口气,正待加劲急驰,随着吹来的一阵凉风,有细细的雨丝飘落在脸上。

顾剑南仰首望了望黝黑的黝黑的苍穹,但见细雨如丝随风飘洒,有似用白丝线所串成的薄幕,茫茫的一片轻雾。

他的脸庞承接清凉的雨水,思绪如同那飘洒的雨丝,深入幽溟的苍穹……眼前的这片情景,很快把他带回往事的回忆中,记得那一个白雾弥漫的清晨,他跟祈白两人奔行在崎岖的山道上,向昆仑而去……不,应该说是祈白背负着他,向昆仑奔去才对,因为他在那个时候,两条腿还是软弱得不能行动。

当时,他心中惦念父亲的生死,一心催促祈白加快身形,赶赴昆仑,却在将抵达昆仑之顼时,碰上那一阵大雾。

在茫茫的白雾中,祈白害怕会失足跌入深渊中,所以才放下顾剑南,坐在一块大石上等待大雾的过去。

不知道等待了多久之后,大雾犹未散去,顾剑南在焦虑之中,想出了投石问路的办法,终于慢慢的在雾里摸索着走过那一段难行的山路。

直到大雾散去,他们也赶到了昆仑之巅,那时旭日初升,大地光明辉煌,如同披上一层金黄色的外衣一般,格外的使人感到愉快。

但是,顾剑南却亲眼看到了他的父亲,名闻天下的血手天魔顾明远,在五大门派掌门人无耻的围攻下,受伤吐血……一幕幕的往事,飞快地在脑海中映过,顾剑南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抽动了一下,两眼凝望苍穹,喃喃道:“爹,孩儿永远都不会忘记你老人家所遭遇的迫害,我一定尽此一生之力,把你从丹珠秃驴那儿救出,然后替你老人家报仇……”他那低沉的话声在雨中飘散开去,历历的往事还未从脑际消失,耳边忽然飘过一阵低幽的琴声。

顾剑南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他伸出手去抹掉脸上沾濡的雨水,举起脚来,欲待继续赶路,奔向鸳鸯谷去。

陡然,夹在夜风细雨之中,一阵忽隐匆现的琴声随风飘来,传进耳中。

顾剑南脸色一凝,屏息静听,只闻琴声悠扬,细柔如丝,缭绕在耳边,竟然使他心中产生一种特异的情绪,难以抑制。

顾剑南心中一动,失声道:“郑无心,这是郑无心的琴声!”

普天之下,除了琴圣郑无心之外,大概没有第二个人能弹出此动人的琴声,在这风雨之夜,还能使琴声传出如此遥远了。

自从在断肠谷——后来改名为鸳鸯谷——顾剑南初次遇见郑无心,被他用琴声击伤内腑,结果引起靳素素的怒意,与郑无心发生争端,郑无心中剑负伤,逃离断肠谷之后,顾剑南只在混进金缕宫厨师中时见过郑无心一次。

那时郑无心身上所受的剑伤未愈,颇为狼狈的躲在一座山庙里避雨,恰巧朴立人也因避雨赶到,他不知坐在庙中的那个抚琴伤者竟是天下七大绝顶高手被称为琴圣的郑无心,妄然出言侮辱郑无心。

结果被郑无心拨弄他那霸绝天下的“残琴操”,将朴立人的四个好友全都震死,若非他已受伤,连朴立人都不能逃得性命。

顾剑南暗忖道:“这些年来,江湖上从未听到一丝关于琴圣郑无心的消息,想不到今天竟然会碰到他在这儿弹琴,莫非他对祈婶还是旧倩难忘?”

他循着那细柔的琴声一路奔去,愈行愈近,耳边的琴声也愈来愈是动人,顾剑南迎着蒙蒙细雨奔掠而行,本来脸上神情非常严肃,可是随着那阵琴声愈来愈动人,他开始有了笑容。

他的眼中映射出温柔的情意,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奔行的速度愈来愈慢,终于停下身来,缓缓坐在地上。

此刻若是有人来此,看到他这种神情,必定会感到非常奇怪,但是他这种痴迷的神情一落入郑无心的心眼里,就明白为什么了。

——顾剑南已在没有提防之中,被那美妙的琴声所诱,陷入迷幻之境。

顾剑南全然不顾地上的泥泞,也似忘掉他全身已经湿透,在他幻觉中,他此刻正坐在梅冷雪的卧房里那块最柔软的毯子上,而那温柔可人的梅冷雪此刻正斜斜的依偎在他的怀里……雨丝从他的脸上滑落,沾湿了他整个面庞,给予他一种酥痒的感觉,但他没有伸手去抹擦一下。

因为,在他感觉中,那是梅冷雪柔柔的长发披散在他的脸上,他埋首在她浓密的黑发里,轻嗅着她发中的淡淡幽香,那细柔的发丝擦在他的脸上,给予他一种酥痒的享受,他岂会将之拨开?

他缓缓的合上了眼,喃喃地道:“冷雪,你不要再离开我了,我为了你,吃尽那么多的苦楚,受了那么多的磨难,如今,你既已重回我的怀抱,我绝不放你离开我的身边,我们找一个世外桃源,远离江湖的嚣闹,愉快地渡过此生……”在幻觉之中,他似乎已找到了一个世外桃源,偕同梅冷雪一同归隐,清晨,他们携手同看旭日的升起,黄昏,他们并肩欣赏红日西沉,在澹澹的月夜,漫步在林间的山道,晚风带来阵阵芬芳……蓦然,一声震耳的霹雳在顾剑南的耳边响起,震得他全身一颤,几乎跌倒于地。

顾剑南霍地睁开眼来,只见夜空之中电光乱窜,大雨倾盆落下,眼前那有什么梅冷雪?

那有什么世外桃源?有的是峻峭的山崖,深沉的渊谷。

他楞了一楞,还没定过神来,耳边又响起一阵巨大的霹雳。

这一阵雷声震得他的心旌摇摇欲飞,这才使他记起了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伸手擦了把脸,他的心中涌起一阵寒意,凛然忖道:“好险哪,差点我便受到郑无心的琴声所迷,陷于幻觉之中,无法自拔,若没有这阵雷声,不知将会怎么样了?”

他缓缓的站了起来,凝目望去,便见自己已经来到鸳鸯谷的东南方山巅,在那一片峭直如镜的绝崖之上,盘坐着一个身穿金衣、手抚玉琴的老者。

顾剑南立刻便认出了他便是琴圣郑无心。

这些年来,郑无心的容貌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原先那一头黑发,此刻已变得灰白,两鬓更是银白如雪。

若非他身上穿着的金袍,膝上摆设的那张玉琴,顾剑南即使在路上碰见郑无心,恐怕也不会认得了。

顾剑南暗自感叹:“仅仅几年之别,郑无心竟然现出如此老态?较之我初见到他时,几乎老了十年,但是他的琴艺较之三年多以前更加高明了,否则,我也不会如此快便受到琴声的迷惑,连一丝抗拒之心都没有……”他记得自己初次见到郑无心时,还是个不会武功的孩子,那时他虽无一点抗拒之力,却没像今日这样的很快便被琴音控制住心神,产生幻觉。

他自信这几年来,本身的武功修为,已可直追这几个被天下武林目为绝顶的高手,但他在聆听到郑无心的玄妙琴音之时,依然无法抵挡得祝一想及此,他不禁为之泄气不已,忖道:“郑无心没有发现我来,他的琴音也并非对我而发,可是我依然受到迷惑,他若是真的对我施为,我岂不早就被他琴音所击伤?唉,可见我此起郑无心来,还是相差一大截……”他仅是从单方面来衡量自己与郑无心之间的武功高低,而自认不如,其实这种想法并不对。

因为在数年之前,他仅是一个孩子,思想单纯而洁净,不像如今,他饱尝爱情的苦涩,经历过一连串打击,情感上有了缺陷,时刻企图求得弥补。

偏偏郑无心所弹奏的那个曲调,又是向靳素素表达他心里的思慕,要求靳素素能接受他的爱意,共同获得圆满的感情,走向人生大道。

那无限柔情的低吟,往日旧情的追诉,一传进顾剑南的耳中,立即使他心中起了共鸣,因而很快便把整个思绪与琴声揉合在一起……顾剑南默然站在高耸的山巅上,俯望对面绝壁上盘坐的郑无心,只见他任由倾盆的雨水淋在身上,依然斜倾着头,俯望鸳鸯谷,仿佛已经沉湎在自己的琴音里。

哗哗的雨点不断白天空倾落下来,但是那一阵阵低柔的琴音依然清晰地传出,没有被雨声所掩。

顾剑南唯恐自己再次陷入幻觉中无法自拔,心中警惕,运功护住心神,站在山巅好一会儿,郑无心也没有发现他。

这一阵骤雨来得很快,歇得也很快,没有多久,已停了下来,只剩下地上积存的雨水,还在不停地往渊谷里流下,不过那潺潺的声音比起方才的雨声已是小得多了。

郑无心这时也正好弹完了琴,只见他长长的吁了口气,伸手抹了抹脸,然后双手平放琴上,垂目注视鸳鸯谷,似在怔怔出神。

顾剑南看到他的神态,想几年以前郑无心也是坐在那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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