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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国之门-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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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他这三个月的练习,实较常人三年,甚至三十年的工夫所获的益处尤为大,他虽然不会武功招式,但是,内力已能随着他的意志运行全身,只要有机会让他学习那些招式,随时,他都可能成为武林绝世高手。

这正是有如一个学富五车的饱学之士,他已具有丰富的学理,对于浅显的问题自然一看便会,同样的道理。

他出身武林绝代高手之家,虽然自幼因身体不好,没得血手天魔传以武技,但耳濡目染,却也知道了不少武功奥诀,最主要的是,他已明白当时在断肠谷遇见郑无心得以不死的原因,而对自己有了信心。

他只要从自己耳目清明,体格健壮,从不感到疲累这几点,便可晓得自己与以前大不相同,而产生不少勇气。

他一听到那人已跃进屋来,暗吸口气,体内真力已布满全身,只要那人对他施以暗袭,他便可以随时跃起应敌。

那人缓缓走到床边,默然站立片刻,顾剑南却可以觉察出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像是利剑般凝注在自己的身上,可是他依然动都没动一下。

“哼!”那人冷哼一声,道:“我倒要看看你是真的醉了,还是装假的?”

话声一落,尖锐的风声响起,那人挥掌如力,向顾剑南咽喉劈下。

这一掌之凌厉快速,真个超出顾剑南的想像,咽喉又是人身最脆弱的所在,逼得他简直没有办法可以运气抵挡。

掌风及肤,有如刀割,顾剑南心中已转过无数的念头:“我想不会没问明我一句话,便突然会致我于死!因为他只是由于妒念才产生要杀我之心……在杀死我之前,我想他一定要极尽戏弄之能事,否则,他大可以派人将我杀死,不必假惺惺的……”虽然他这样想,可是这只有一半的机会,若是估计错误,那么他便将当场丧命。

掌刃如刀,立即落在他的咽喉!

……………………………………………………………………

第八章刑逼·杀气·截脉断筋

那撼动到整个灵魂深处的一掌,是如此凌厉而犀利的落下,完全不容许顾剑南有躲开的机会,事实上也不容许他在朴立人挥掌击出后闪躲开去。

他心中暗自忖道:“如果朴立人就此杀死我,我是绝无机会可以躲开的,若是他想要从我的嘴里知道他所要知道的事,那么他只是吓唬我罢了。”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他自己明白眼前的情势逼得他只好从乐观的地方推论,他除了寄望朴立人仅是吓唬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虽然他的心里是作最好的打算,但是面临的是生与死的选择,他的心里也是非常的震撼的。

果然他脑海中这份意念尚未完全转过,朴立人那迅捷如电的一掌在触及他的咽喉表皮处,突然敛去了所有的力道,轻轻的停住了。

像是一根绷得紧紧的弓弦突然放松,顾剑南把提到口腔的一颗心又放了回去,他暗暗的吁了一口气,嘴里发出一阵含糊的声音:“周胖……胖子,再干一杯。”

嘴唇一阵翕动,他缓缓的转了个身,以背脊朝向外面,依然熟睡不动。

“哼!”朴立人站在床旁,自鼻中发出一声冷哼,缓声道:“天下没有谁能在我的面前装得了假,何况是你这么个毛孩子,快起来!”

顾剑南依然熟睡如死,装作根本没有听到朴立人说话。

朴立人冷笑道:“你若是认为能在我面前蒙混得过,那真是做梦,你若不起来,我点你‘云台’,‘命门’两穴,就让你死个不明不白的。”

顾剑南根本就不知道朴立人所说的穴道在那里,他当然不知道两个穴道对于人身的影响如何,但他可以想像的到,那必然是能致人于死命的。

他暗忖道:“不管如何出言恫吓,反正我一概不理,除非你实在忍耐不住而叫我,我就一直装蒜下去。”

朴立人似乎站在床边等得不耐烦,自言自语道:“莫非他真的仅是一个不知世事、不会武功的孩子?也许是我误认了他。”

顾剑南心中暗松口气,忖道:“谢天谢地,希望他这个念头一直继续下去。”

他自己这个念头还未转完,朴立人突然又说道:“不管他是不是一个孩子,我都不容许他存在,我要杀了他!”

他的话声中充满了杀意,阴寒的语气使得顾剑南不禁为之吓了一跳,他深吸口气,忖道:“只要他出手,我可以竭尽所有的力量防备他的第一击,我相信在他第二次出手之前一定可以从窗口逃出去。”

他从朴立人的话中听出那股寒厉杀气,心里暗自忖思着应付之法,可是回心一想,又觉得有点不对,因为他的原意并不是要与朴立人翻脸,而且他就算逃出窗外,他又能跑到那里去呢?

对于金缕宫,他虽说在此住了三个月,但一直待在厨房里面,根本就没有进入过那高高的围墙内一步,宫里的路一条都不认识,而且四下必然有许多卫士守护,他能跑得了多远?

矛盾的意念在他的心中冲突了一下,他终于决定还是忍耐下去,等待最适当的时机逃出金缕宫,于是散去了布满全身的真气。

朴立人话声一完,伸手一把抓起顾剑南,沉声道:“醒来,蠢才。”

顾剑南只觉得背心被抓住之处痛彻入骨,朴立人那紧合的五指如钩,毫无留情的深深陷入他的肉里,似要藉着这一抓来发泄他心中的妒恨。

这下可不能再假装下去,顾剑南又不敢运起内功,只得啊哟一声,睁开眼来。

他的身子被朴立人提在空中,手足挥动了一下,故意失声道:“啊哟,我的妈呀!痛死我了。”

朴立人冷哼一声道:“你的酒醒了没有?”

顾剑南叫道:“你……你为什么把我……”朴立人叱道:“混帐奴才,你睁开狗眼看看我是谁?”

顾剑南的身子被他旋了过来,脸孔面对着朴立人。

打了个哆嗦,他故作惊慌道:“公子……该死,小的该死,没看到是公子老人家。”

朴立人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毛病,问道:“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顾剑南苦着脸,道:“公子,你……你先把我放下,我……”朴立人嘴角泛起一丝轻鄙的笑意,将顾剑南往榻上一掷,道:“起来,替我跪下。”

顾剑南脸朝下、背朝上的被摔在杨上,他听到朴立人的话,脸色一变,忖道:“我虽然决定委曲求全,但是我也不能对这恶贼下跪呀,说不得我只好就此一拚了!走到那里算到那里吧!”

他深吸口气缓缓爬了起来,预备朴立人再度要他跪下时,便突起发难猛施一击。

他爬下床榻,身形一晃,坐在榻旁,眼角瞥处,已见到朴立人脸色阴沉地道:“听到没有,我叫你跪下。”

顾剑南咧嘴一笑,装傻道:“跪下?跪下做什么?”

朴立人眼中射出一股凶光,还没说话,书房的门一响,侍剑和佩砚两人已同时走了进来。

侍剑身上的衣服大概已经换过,好像还洗了个澡,他手上提着一桶水,佩砚手里则是抱着一袭衣服。

他们一进来,见到朴立人也在屋内,不禁一愕,齐声道:“公子,你……”朴立人冷冷地望着他们,沉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侍剑一愕道:“公子你不是叫小的将他搬到书房里来,替他洗个澡换换衣装吗?我和佩砚去找衣服……”话未说完,朴立人已吼道:“蠢才,还不滚过来?”

侍剑和佩砚齐都脸色一变,面面相觑,不敢迟疑,快步走了过来。

朴立人咬着下唇,后退两步,冷冷地瞪视着顾剑南好一会儿,仿佛要看穿他的心似的,然后缓声道:“将他捆起来,绑在椅子上。”

侍剑和佩砚对望一眼,佩砚诧异地道:“公子,这又是为什么?”

顾剑南也跟上一句,道:“是呀!这又为什么?”

朴立人冷冷道:“不为什么,只因为你长得太漂亮了,我朴立人是不容许太漂亮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顾剑南失笑道:“我长得漂亮?公子你别看错了吧,凭我这样子算得了漂亮,那么周胖子也算得上英俊潇洒了。”

朴立人冷冷一笑道:“你不要说用点灰尘涂在脸上,就算是经过名师易容,我也能看透,哼!你的运气太坏了!谁叫你碰上我!侍剑——将他绑起来。”

侍剑应了声,从那个大书桌的底下找出一根粗麻绳来,他走到榻边,道:“小兄弟,对不起了!”

朴立人怒喝一声,飞起一脚将侍剑踢出老远,骂道:“侍剑,你说什么?”

侍剑整个身子撞在书柜上,然后又滑落地上,痛得他,龇牙咧嘴几乎都爬不起来,嗫嚅道:“我……我只是叫他一声小兄弟,在厨房里我们都是这样称呼他的。”

朴立人冷笑道:“你是不是想死了?剑在墙上,你自戮吧!”

侍剑脸色一变,方要开口说话,朴立人已厉声道:“你敢不听我的话?”

侍剑咬了咬牙,站了起来,摘下墙上长剑,道:“是,公子,小的死了以后,但望公子……”顾剑南出声喝道:“且慢!”

朴立人冷冷道:“你想怎样?”

顾剑南道:“你的目的只是要杀我,又何必牵连他人?其实你根本不需找什么绳子绑住我,我也没有反抗的余地,又何必试我呢?朴公子,你太疑心了。”

朴立人脸色微变,道:“我为什么要试你?莫非你真是那在昆仑失踪的顾剑南吗?”

顾剑南心中一惊,面上毫不变色,问道:“谁是顾剑南?我叫顾楠,楠木的楠。”

朴立人目光凝注在顾剑南的脸上,道:“江湖上曾传言血手天魔顾明远已将那张藏珍图交给他的儿子顾剑南,而顾剑南则是在昆仑山后失踪的,此刻江湖上各派都在找寻你,嘿!

我刚才若非问过快嘴小张,还不知道你竟跑到我们宫里来……”顾剑南暗暗忖道:“敢情是快嘴小张告诉他,我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怪不得他的原意只是为了梅小姐夸奖几句而起妒忌之心而想害死我,后来却又一再的恫吓相试没有下手,原来他已猜出我便是顾剑南,改变了心意,想从我这儿取得那张藏珍图。”

他笑了笑道:“谁又是顾剑南?公子,你别弄错了吧,我只是一个猎户之子,并不是你所要找的什么天魔之子。”

朴立人道:“我曾听说血手天魔之子双足残废,后来又已痊愈,但是他并不会一点武功,所以就算你百般狡赖,也逃不出金缕宫,我看看你还是乖乖的拿出来吧!”

顾剑南道:“我身上什么也没有,你要我拿什么给你?”

朴立人阴阴地道:“那张藏珍图,你得去又有何用?你只要交给我,我保证留你一条性命,送你安全出宫。”

顾剑南叹了口气道:“我真希望我有那张什么图,但是我事实上却没有,这样吧!朴立人,你要什么图,我画一张给你好吧!你……”朴立人怒道:“顾剑南,你别在我面前装蒜了,你还没有尝过本公子的手段,大概不会说出实话来!”

顾剑南摇手道:“啊呀!千万不能够再使什么手段了,刚才我已经受不了公子你一抓,等会儿你的手段一使出来,岂不是要了我的命?”

他的脸上浮起畏惧之色,身躯往榻里面缩了缩。

朴立人皱了皱眉头道:“你不需要装成那个样子,我问你,你若不是顾剑南,怎会知道那郑无心的习性脾气?”

顾剑南心中暗暗叫苦,忖道:“唉!周胖子怎么将在马车里的事告诉快嘴小张?

明知道他那张嘴靠不住,到处乱说,就算没有的事也会加以编造,何况这种大事,他岂不是加油加酱的着意渲染一番才怪!”

他苦笑道:“连快嘴小张的话,公子你都要相信,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双手一摊,他无可奈何地说道:“如果你不相信,你来搜吧!”

朴立人眼中射出奇异的光芒,凝望着顾剑南道:“假如你真是顾剑南,那么,你将是我朴立人的一个强敌,我是绝不能容你活下去了!”

言下之意,如果顾剑南这些语言行为并不是伪装做作,而确为顾楠,那么这只是本能的表现而已,否则这种机智的表现太可怕了,当然朴立人更不会放过他。

显然,朴立人在经过思索后,已经相信顾剑南确实是猎户之子。

他说完了话,又沉吟了一下道:

“我现不会搜你的,我如果要搜查,也该到你的寝室里去搜,嘿!那等珍贵之物,谁又会藏在身上?你就算有,也会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说罢,他双指疾伸,点在顾剑南的“神封穴”上。

顾剑南根本就没有反抗,被他手指一点,身形往后倒去,仰倒地上。

朴立人道:“侍剑、佩砚,你们两人将他送到石牢里去!”

侍剑和佩砚两人应声扛起顾剑南往房外而去。

顾剑南整个身子像是僵住了似的,就那个姿式任由他们扛出去,甚而连眼珠都没有眨动一下。

出了书房好远,佩砚道:

“侍剑,你真是命大,刚才我都吓呆了,深恐公子震怒之下一剑将你杀了。”

侍剑苦笑着道:“都是我一时不忍,差点把命丢了,若非是公子急着追问那什么藏珍图之事,我可真的活不成了。”

佩砚问道:“侍剑,你认为小顾真是那血手天魔的儿子吗?”

侍剑摇摇头,道:“这个我怎么知道?不过依我看可能不是,小顾在厨房里什么事都做,如果他真是什么顾剑南,这种贱事他还能做?”

佩砚点头道:“嗯!说的也是,听说那血手天魔与我们宫主齐名,他的少爷怎么也不会替人洗碗打杂呀……”顾剑南听了心中一阵抽痛,若在往日,他的眼泪立即便流出来,可是现在他比以前强韧多了,人一天天的长大,经受着残酷现实的折磨,足以训练他压制自己的感情。

他正要回想起往日的愉快日子,可是心念尚未动转,耳边已听到朴立人在书房里说话之声。

虽然他并没有学会“天视地听”之术,但是由于他那深沉浑厚的内功,使得他在十丈之内,能听到任何低微的话声,何况朴立人的声音还不小呢!

只听朴立人在书房中道:

“爹,看来那小子不会是顾明远之子,否则他岂能忍受我对他所施的手段?”

另一个较为低沉的声音道:“立人,你不该太过于自信,方才我虽然在密室里听到了整个情形,却仍然对那小子有点怀疑,如果他真是普通猎户之子,那么他便不可能如此镇静的面对你,何况他的话充满勇气与信心,似是随时都预备动手,依我看,他可能便是顾明远的儿子。”

朴立人道:“他若真是顾剑南,那么在我想要动刑逼问他时,你老人家为何传音阻止?

否则让我施出本宫十大酷刑,必然可以逼问出来!”

“唉!孩子!”那个低沉的声音,自然是从朴摩天嘴里发出:“你就不知道了,若他真是顾剑南,你必然逼问不出一点东西的,我深恐你由于妒念而将他杀死,失去这条唯一的线索,所以才叫你将他暂时囚禁起来,我们随时可以再问!”

朴立人道:“虽然如此,可是我却忍受不了他那狂妄的样子,所以在他被我点中穴道时,我又用‘截脉断筋’的手法,在他身上暗暗的切了一下,一个时辰后,便有他好受了。”

朴摩天叹了口气道:“孩子,你……”

下面的话因为他已被侍剑和佩砚抬着走出十丈之外,所以听不清楚了,可是顾剑南早已经吓得一身冷汗了!

他暗忖道:“真是料想不到岭南幽客也会暗藏在书房的密室里,怪不得朴立人虽然在震怒之下,却依然没有使出严刑来,只在我身上暗下手脚!”

想到这里,他不禁暗吸一口凉气,忖道:“依朴立人那等性格,他所施出的‘截脉断筋’的手法,必然毒辣得很,说不定能使得我残废……”“残废”这两个字一跃进他的脑海,他不禁凛然大惊,暗吸一口冷气,忖道:“我岂能在身体残废下,任他摆布?”

他的面孔向上,眼光一转,只见自己此刻置身在一条长长的回廊里,廊顶雕龙镂凤,镶金贴玉,美丽而高雅。

在回廊外斜飞高檐上,挂着一串金色的风铃,随着阵阵的秋风,叮叮当当的直响,悦耳之极。

侍剑和佩砚两人抬着顾剑南疾行而去,根本就没有想到已经被点了穴道的顾剑南会突然身子一沉,重逾千钧的压了下来。

他们一愕之下,双手用力往上一抬,可是力道才出,顾剑南已跌落地上。

顾剑南行动快速之极,一落在地上立即挺身而起,双拳猛然往外一分。

侍剑和佩砚力量一出,抬了个空,双手齐都上举,露出整个胸肋,顾剑南这猛然击出的双拳正好捶在他们的左肋上。

“喀喇!”两声,他们两人惨叫一声,口吐鲜血,身子往外飞起,撞在那镂金漆朱的栏杆上,将栏杆撞坏,跌到院子里。

顾剑南定神一看,只见他们仆倒在地上,昏死过去,看来肋骨都已断去几根,否则不会这样凄惨。

他没有想到自己出手会如此的狠猛,愕了一愕……目光一闪,他觑准了往后院的方向,迈步飞奔而去。

他这下没命的狂奔,势如快马,一个起落有二丈多远,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会如此的快速。

他只觉体内力道源源不绝,这一放势飞奔,他竟然感到有一股说不出的愉快,仿佛那积蓄已久的精力,直到此刻方始得到发泄的机会。

一直奔出了十多丈远,他已到了另一条甬道之前,脚下一缓,他还没有决定要从那条路走,宫里突然响起一阵震耳的铃声。

略一犹疑,他已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喝:“姓顾的,你要往那里跑?”

顾剑南回首一望,只见朴立人从回廊那边飞跃而来,身躯腾空,衣袍飞扬,宛如一只白色的大鸟。

不敢再犹豫,顾剑南冲进了甬道。

……………………………………………………………………

第九章亡命·浴血·飞芒穿目

金缕宫里幢幢华厦傍山而筑,每一幢之间,用回廊与甬道相连,回廊两旁有花园假山,曲径幽道,甬道里面则是每隔五尺便有一座烛台,那长约五尺的圆形三叉形的银架上面,各燃着三枝白烛。

因而这十丈深的甬道里烛光辉煌,几乎跟外面烈日下一样的光亮。

顾剑南刚奔进甬道不远,便听到甬道深处传来一阵急骤的脚步声,光影闪动,两个手持短戟的大汉,自甬道的彼端奔了过来。

顾剑南脚下自然的一停,他站在长长的甬道里,面对着那两名由岭南幽客亲手训练的铁卫,而背后追来的朴立人马上便到,前后都是敌人,不禁使得他犹豫了片刻。

目光一转,他望着斜钉进墙壁,那一根根长有五尺,粗逾儿臂的烛架,心里飞快地忖道:“现在,我除了奋力击倒那两名铁卫,实在再也没有别的路径可走,除非我要在此等着被他们抓住!”

他虽然没有把握可以击倒奔来的两名铁卫,但是他在朴立人与那两人之间选择,他是宁愿选择后者。

没有任何其他的考虑,他伸出手去,抓住烛架用力地往下一拔。

他本来以为这些熟铜铸成的烛架必然是非常牢固的钉进壁中,谁知劲道一发,那枝铜棍便已被他随手拔起,反而因为用力过猛,使得他脚下打了个踉跄。

他暗自吃了一惊,不晓得是因为力量太大,还是那烛架钉得不够牢固。

可是此刻已没有容他仔细思考的时间了,那两名铁卫已疾冲到距他面前不足七尺之处。

顾剑南深吸口气,大吼一声,手持三叉熟铜烛架,冲了过去。

吼声震耳,有似晴空里响起了一个霹雳,回荡在甬道里。

那两个铁卫似未料到顾剑南会主动攻击而来,被那声大吼所震,他们脚下一停,眼望着顾剑南气势雄浑地冲到,他们不约而同身子往旁一闪,挥戟相迎。

当当两声,双戟敲在烛架之上,将那三叉尖上插着的三根白色蜡烛震成粉末,碎落地上,整个烛架下沉五寸。

顾剑南手指微麻,上身微微向前一俯,他心中大吃一惊,后退了半步,定神一看,只见那插挂烛的三尖叉都被打弯了,暗忖道:“这两个家伙的手劲好大!”

可是他却不知道那两名铁卫心中的惊讶,较他更甚,他们短戟迎击而下,只觉对方那根铜棍上传来一股奇大的力量,震得双戟跳起尺许,酸麻之感即从手掌漫延到整个身体,忽地仰躺死去。顾剑南为了维护自己的生命,他必须残酷地施出这种手段。

大自然是残酷的,为了求得生存的基本条件,每一种动物都在互相残杀的,但是这些残杀中,唯有人类是最可怕的。

因为人类不但以手杀人,以武力杀人,甚而以智慧设立陷阱去杀人。

人,在面临杀人与被杀的两种途径,是没有选择的余地,尤其一个投身在江湖的人,更是残酷地执行着造物者所制定的律例。

顾剑南心中泛过一丝苦涩的情绪。

“我终于杀人了,还未投身于江湖,便以我的手摧毁了两条生命,难道每一个江湖汉子,都是这样痛苦的才求得生存么?”

时间,已不容许他追寻答案,因为在甬道里已传来朴立人的大喝之声:“姓顾的,留下命来。”

“留下命来,留下命来!”顾剑南忖道:“为什么我的生命要让人家决定?我必须反抗,为了求生,我只得再杀人了。”

他悚然大惊,回头一看,只见朴立人已经追进了甬道,他猛然一挥铜棍,边走边打,棍棍不离两壁的蜡烛,霎时他所经过的地方,烛光齐灭,半截甬道里已一片漆黑。

这正是他聪明的地方,在这条长长的甬道里将烛光一起熄灭,让敌我双方都处在黑暗的况下,这样,尽管朴立人武功再高,也不敢冒然前奔,唯恐顾剑南会伏在一旁突施暗算。

朴立人从甬道奔进,一见顾剑南击灭烛光,立即便已猜出对方的心意,身形急掠,他从明亮的烛光下冲进黑暗里,立即伏下不敢动弹。

他暗忖道:“好狡猾的小子,你想趁着黑暗伏在甬道旁对我,突施暗算,我可不上你的当。”

凝神谛听四下动静,他竟没听到有一点声音发出,等了一下,他猛然长身而起,跃足急行而去。

静静的走了十几步,他倏地斜掠奔去,右手一扬,一阵轻响,握在他手里的折扇每一根扇骨都激射出去。

“咻咻!”几声尖响,这十二根扇骨将整个甬道的面积都布满,在朴立人的想法,顾剑南只要伏在甬道里,必然逃不过他这一手“飞芒穿目”的绝技。

可是他再也想不到顾剑南将烛光灭熄后,根本就没有在甬道里停留,他一口气便奔出了甬道。

从黑暗的甬道中奔出广阔的天井里,他在太阳的斜射下眯起了眼,目光所及之处,他已见到十几个宫中武士手持兵刃从天井那边的月亮洞门里蜂涌而来。

他们一看到顾剑南纷纷呼唤道:“在那边了!这小子就在这儿了!”

十几个武士疾冲而来,顾剑南心中痛苦地道:“我,我实在不愿意再杀死这么多人,我不能以他们的生命换取我的生命!”

但是,他岂能因一时仁慈而使得自己陷入死路?

一阵风吹来,挂在屋檐的风铃叮叮响起,顾剑南目光斜瞥观察那高有二丈余的屋檐,忖道;“我何不跃上屋顶?记得在那个山谷里,我便曾跃过这么高,也许我能试一试!”

他丝毫不懂得轻功提纵之术,却手持铜棍,往前疾奔几步,将铜棍往地上一撑,双手一放整个身子便飞了起来。

他竭尽全力的往上提纵,似乎未想到自己会跃起如此之高,他身子仿佛生出双翼般腾飞而出,霎时己越过了整个屋檐的高度。

那碧绿的琉璃瓦就在他的脚下,他吐了口气将上身往前一俯,斜斜落在瓦上。

由于他的力道用得过大,所以随着硕壮的身躯落在瓦面,“喀啦!”数声,那碧绿的琉璃被压碎了好几块。

顾剑南丝毫不以为自己这笨拙的轻功提纵术而难过,他却反而非常高兴,因为他到底飞跃上这么高的屋顶。

站直起身子,他回头望了望地上的人群,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

那一丝笑容还没从嘴角溜走,他已见到朴立人从甬道里奔出,一声大吼,他喝叱道:“你们这些笨蛋,眼睁睁的看着人跑走了!”

话声一了,他已看到阳光下顾剑南投落在地面上的影子。

抬起头来,他那瘦长的身子倏飞而起,往屋顶跃来,飞跃之势优美而迅捷。

顾剑南急忙之间,双手抓起瓦面的破瓦,大叫一声,双手连挥,十数片破瓦挟起雄浑劲风向朴立人飞射过去。

朴立人万万想不到顾剑南的内力会如此雄浑,虽然出手没有一点使暗器的特殊手法,可是那等强劲的力道却使他为之大惊。

他身在空中,无法躲闪,劲风自袖底沛然发出,这等劲风,正是金缕宫的“无极罡气”,本来是最好的护身真气,可是那十数片碎互却穿过了这层罡气,毫不停留的射到。

“呃!”一声惨叫,朴立人身上已中了数块破瓦,立时鲜血满身,从空中跌落下去。

那十几片碎瓦是顾剑南以全身力道飞掷而出,潜藏在他体内的数十年真力,确实是非同小可,朴立人匆忙中布起的无极罡气如何能抵挡得了?

有好几片碎瓦跌落在地面,可是也有好几片碎瓦穿射进“无极罡气”,击中朴立人身上,霎时琉璃碎片一齐嵌进他的体内,鲜血立即涌了出来,很快地便将他的衣袍染红。他的身躯在空中抽搐了一下,阳光底下,他那俊逸的面孔浮起一丝痛苦之色,然后急骤跌落下去。

只见他右手飞快地在怀里一掏,衣袍飞起,似乎在空中停顿了一下。

就这么一停顿之间,他右手急挥,只见炽热的阳光下漾起两道红影,随着他的身子趺仆在地上,那两只红影相反的旋了两个大弧,往顾剑南射去。

顾剑南似未料到自己挥出的两片碎瓦竟能将朴立人射伤,他自己也是为之一愕,才看到朴立人身躯跌下,红影忽闪,只见两只大蝙蝠,张着长翼向他飞扑过来。

他悚然一惊,才看清那是两面火红的小扇子,夹尖锐的劲风,已急扑而至。

他慌忙往下一伏,左肩的一柄小扇已掠过他的头顶,将他的发髻削断,而右首的小扇却陡然一沉之下,犀利的扇面宛如一柄利刃,剌进他的右背。

那锋利的扇面在他结实坚硬的背上冗肉里锲入了三分,立即便嵌在上面,换来的便是一阵酸麻与痛苦的混合情绪。

顾剑南全身打了个颤,双足已站立不住,整个身子已由那平滑的瓦面上滑了下来!一直滑了半尺多,他的双足已经滑落瓦面,上半身挂在檐边。

他忍着肩背的骤痛,双手五指如钩,重重地往瓦面敲下。

“哗啦!”两声,他十只手指一齐插进瓦下的木板上,这才将下滑的身子挂祝重重喘了口气,背上的鲜血浸湿了衣衫,又滴落在宽阔的天井上。

那雪白大理石板上,立即像是开了一朵朵鲜艳的小红花,在这烈日之下,给人一种震慑的快感。

抑止了心头的震骇,顾剑南手如钢铸的爪子,双臂交互起落,爬到第二层屋面旁,才停下。

他那两条斜飞的剑眉紧蹙在一起,他坐在瓦面上休息一下,便立身而起,向上面一重瓦面走去。

这第二重瓦较平,他可以不必顾及脚下,而加快脚步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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