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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宝匠-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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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咬咬唇,脸上是一大片鲜艳彤云。“关哥才不会说这些话……你该不会是我妄想出来的幻影吧?”因为太奢望听到秦关告诉她那些,奢想过度,才在大白天就发梦。
  “我也从不知道自己如此啰唆―  『朱子夜!不许挑掉青豆,吃完!』  、『朱子夜!你乖乖坐着吃饭!』  、『朱子夜!骑马专心!要看路!你快摔下去了!』
  『朱子夜!错字连篇!字要练!』  、『朱子夜!姑娘坐姿端正,脚不要张开开的!』  、『朱子夜……你为什么这般死心眼?!为什么要把心放在不会爱你的谦哥身上?』  。“在她面前,他不寡言,他好长舌,总是为她瞻前顾后、总是替她挂心烦恼,她让他成为碎嘴唠叨的大婶,老念她这念她那。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是我关哥,不要再碎碎念我了!”她忙不迭摇手,一点都不想听他教训人的字句,这让她觉得自己活像个长不大又难教乖的臭小孩,她又不是想要他当她的娘……两人身上湿洒洒的,他还好,仅有大腿以下的裤管浸水,她就比较惨些,整个人摔进半腰深的水池,从头湿到脚,发梢都在滴着水。秦关拭去一颗凝聚在她眉梢的水珠,问道:“那你的回答呢?关于我方才说的……”
  “嗯……”她摇头晃脑,故作沉吟,认真思考的模样,拥有女孩的俏丽及女人的娇媚。她吊足他的胃口之后,才玻Р'笑道:“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本来应该是要用书信回复给我的吧?”
  他点头。
  若他当年拆信读罢,绝对会立刻提笔!不,用写的太慢,他会直接赶至朱家牧场,将他的答复告诉她,不会让她误解、不会让她有错爱公孙谦的机会。
  “那么!”她“么”了又臭又长,一口气拖拖拉拉死不肯断,“么”了他也跟着屏息以待,要听她的回应。她嘿嘿笑了,“你等着收我的信吧。”
  好久没磨墨润笔,努力荼毒无辜白纸,她要用写的!
  ……用写的,比较不会尴尬嘛,有些话,透过嘴来说,总是说得七零八落,时常言不及义,无法完整表达她的意思。
  “为、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好与不好都只是几个字的工夫,何以要他忐忑猜测她的回复,担心着这么多年过后,她已经不再心仪于他?或是担心她对他的爱,终止在那一封信件落款之际?
  “我等你回信等了好几年,我有催过你吗?”朱子夜一句怨怼,堵死他的话。
  “……好,我等你。”秦关知道她逼迫不来,只能顺从。
  “嘿嘿嘿嘿。”她咧嘴,露出白哲的两排贝齿,神秘兮兮的。
  隔天清晨,秦关匠房的桌上搁着一封信,信封上的丑文字久违了,好久不见,他真怀念它们,怀念他的名字被这样丑丑斜斜地写出来。
  关哥敔。
  这么多年来,字迹完全没进步,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他带着不安,取出薄薄一张的纸。
  怎么会仅有一张?
  他以为至少会有个十张八张的……
  她该不会只有一句话要告诉他,我不可能爱上你,我只当你是哥儿们,一辈子的哥儿们……就像那时,他对她坦诚心意,她给他的回答。
  他的双手,完全汗湿,薄薄纸张几乎要握不住。他深吸口气,这一次,他不会将它藏起来不读,无论内容如何,他都要在第一时间知道她写了什么―
  关哥,我们绝交吧!
  然后,从新从情人开始!
  尾声
  哥儿们与情人,之间的落差有多少?如果秦关曾经幻想过,与她解除“哥儿们”魔咒之后,两人会如胶似漆地难分难舍,感情甜蜜得教众人羡慕嫉妒,那么他就太傻太天真了。好吧……
  他真的曾经幻想过。
  以为日后两人就会开始幸福美满;以认两人时时刻刻都要挨在一块儿,脸贴脸、肩靠肩;以为他要变成兄弟口中“有了女人没了人性的畜生”
  结果,说要和他绝交,再从情人重新开始的朱子夜,根本还是用同样方式在对待他,唯一的差别仅只有她恢复了写信吵他的习惯,那至少信件内容也得偶尔补上几句肉麻情话吧?
  如果,“关哥,多穿衣、少生病、少熬夜,记得想我”算是情话的一种,那么,她勉勉强强还算常说。
  幸好秦关不是太贪心的人,没有非得要靠嘴上说说的情话来稳固自信。他知道,她是喜爱他的,否则活泼好动的大姑娘无法安安分分坐在他身旁,陪着他,一块儿在燠热匠房里,面对许多珠玉原石、金银铜铁,也不曾埋怨过半句无聊。他怕她感到闷,驱赶她去当铺找妅意或小纱去街市逛逛,她只是摇摇蚝首,嘀咕一句:那才无趣呢,我要在这儿,跟你一起。
  他竟然为了她这句话,开心了好几日,像个情窦初开的毛躁少年。
  哥儿们与情人,之间的落差有多少?
  如果朱子夜曾经幻想过,两人关系晋升,从此变身为亲昵爱侣,每时每刻都得赖在彼此身上,“小宝贝”、“小心肝”满天飞,眼中除了对方之外,其余闲杂人等沦为无形氤氲……那么,她就太傻太天真了。
  好吧,她确实那样妄想过。
  然而,哥儿们变成情人的秦关,仍旧维持以往待她的态度,不是埋怨他不好,只是她以为他会像鲁蛋对茶花一样,偶尔,以唇吻吻她的发梢;偶尔,用脸颊贴贴她的腮帮子;偶尔,说几句骗姑娘家的甜言蜜语来讨好讨好她……他真的只是“很偶尔”会按着她的后脑勺,让两人四唇相印:“很偶尔”牵起她的双手,两人由青龙街四巷漫步回到严家当铺。
  至于绵绵情话嘛……假如“朱朱,这首饰给你”勉强算是情话的一种,他倒是很常说,其余的,他在之前表白情意时,应该已经将他这辈子的情话数量都用罄了。幸好她朱子夜不是太啰哩啰峻的姑娘,没有非得缠着情人每日一句“我爱你”来当肥料,喂养自己的自信心。她知道,秦关爱她,他的心意,已经毫无保留地摊开在她面前,正因为确认了两人情意,她的心情平静踏实,迟疑乌云退散殆尽,只剩和煦阳光。
  她永远忘不了那天秦关收到她的绝交短信,急奔而至,一脸欣喜若狂,无视众目睽睽,抱起她,不断不断不断转着圈圈!这种蠢事,她以为只有鲁蛋会抱着茶花做呢―  直到她晕眩地捂嘴告诉他:“你再转下去,我会把早膳的地瓜粥吐到你脸上……”他才作罢,放她双脚落地之后,仍紧紧抱住她不放,双臂激动颤抖的力道,透过衣裳传递过来。
  她好像……不曾看过秦关这么开心、这么爱笑、这么双眼灿亮,好似就在前一刻才挖到满山金矿一样。
  不过,秦关的失常仅仅维持了那么一天,之后,她与他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老夫老妻。
  这是严尽欢下的注解。
  还真的……有点像。他与她认识得太久太久,感情绝对不会只有单纯的“情人”这一项,要他们两人成天耍着蠢,你一句“爱你”我一句“想你”来荼毒无辜路人,他们也做不来。而两人皆以彼此最习惯、最没给对方压力的方式在相处、在相爱,或许看在旁人眼中,无法理解有哪对爱侣坐在匠房里,一个认真工作,一个认真在订正对方以红笔圈画出她信件中的错字?
  但,她乐在其中。
  她喜欢和秦关一起,喜欢看秦关专注磨钻的神情,当秦关拨冗教她如何以软软银丝交缠成任何她想做的图形,她可以玩一整天而不腻,将银丝绕呀绕,绕出他的名,再包着她的名,自己做得不亦乐乎。
  而那些游戏似的成品,他从不准她揉掉它们,他会在最适合的位置,嵌上最美的珠玉,画龙点睛地让成品亮活起来,再把它们做成项链或手炼,给她配戴,成为独一无二的饰品,而他还反常地央求她,替他做一只男戒。
  明明自己的好手艺无人能出其右,他想戴男戒,自己爱做多少便做多少,要她做?能看吗?她连最素面的银戒都弄不圆耶……
  秦关虽是珠宝匠师,身上却找不出半件饰物,连冠钗也不簪,会向她讨男戒,使她无法拒绝,只能再三言明在先,她的技术很差,做出太难看的东西可不接受退货哦。即便如此,他仍是点头说“要”于是,她做了,比她想象中更惨的成品,纯银制,很亮,但形状诡异,不用秦关给评语,她自己都想悴声羞辱丑男戒,他却伸出手,要她替他戴上。结满硬茧及熔金烫伤疤痕的长指,黝黑厚实,套上那抹歪七扭八的银亮,
  竟……还不错看。
  比起她做的那些乱七八糟,她还是偏爱他亲手设计的饰品,尤其是金刚钻指环,她一戴上就未曾再摘下过。金刚钻不大,光芒璀璨不输给珠宝铺里任何一项金刚钻饰物,特别是当她从秦关口中听见它的灵光乍现来自于遥远的某一年,她与他夜游捉虫的往事。她记得那回事,却不记得后续,她醒来时,是睡回自己暂住的客房,知道定是秦关抱她回去,后来她才知道,原来秦关牢记着那一夜的流萤,与那一夜的她。
  他的话,让她总忍不住看着指环呵呵傻笑,跟着指环中央的七彩炫光一块儿傻笑。
  “……你有在听吗,朱朱?”
  秦关的声音,将她从迷蒙混沌中硬生生拉回来,她吐吐舌,用力点头。实际上她没听见他说了哪些话,只回味在他为她戴上指环时,黑眸里沉浓的爱意,更胜金刚钻明亮。他光读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没在听,只好不厌其烦重复一次,“等会儿如果有客倌上门,你无法应付,就把我叫出来,明白吗?”呀,对,她想起来了,昨天听见珠宝铺的伙计美珍向秦关告假,她自告奋勇要代替美珍工作一日,秦关担心她无法胜任,才会百般叮咛,不知是怕她砸掉珠宝铺的声誉,或是怕她被某些难以搞定的客倌刁难。
  “我知道啦,你都说两百遍了。”她娇慎抆腰,觉得被他看扁扁。真的将她当成小孩子啰?她可不是哈事都不会的娇娇女,好歹她手底下统治一百多头羊儿,也是她家老爹的得力帮手!虽然得力帮手这四个字,有待商榷!在未来更得一肩扛下朱家牧场的继承人,区区卖饰品这类小事,她会办不牢?
  怯,怯,怯。
  “我若真的说有两百遍,你就不会一脸浑噩了。”秦关不想成为她口中的“秦大婶”,但每回遇上攸关她的事,他就会变成唠叨男人。
  他替她梳好发髻,发尾散放在她背后,形成微譬的特殊波浪,再簪上数朵珠花,一改她向来惯做的俊姑娘打扮,她的手环叮叮咚咚,随着她的好动而毛球、铃铛左右晃荡。
  “反正饰品都有绑上标价,我不会弄错的。你到后头去努力磨钻哦,多做些商品出来卖呀。”朱子夜豪气拍拍他的肩膀,神清气爽准备上工去,秦关又叫住她。
  “不懂得揽客,你就乖乖坐在柜台,毋须刻意去招呼人,懂吗?”朱子夜是属于多做多错、少做少错型的麻烦人物,她若乖巧坐着,珠宝铺便能风平浪静,反正一日的生意,做或不做,他不是很在意。
  “秦、大、婶!”她自从不和他当“哥儿们”,越来越没大没小、越来越不懂得敬老尊贤,只要他多嘱咐两句,她就会用这三个字来顶他的嘴。
  “好,我不啰峻,你去吧。”他苦笑,看着她骄傲端出小孔雀气势,碎步去开铺子大门。
  珠宝铺的生意很不错,店铺开门营业之后,客倌便陆陆续续上门参观,不到半个时辰,她卖掉两副纯金耳坠,一只嵌玉银镯,几支玉簪。她不谙舌架莲花的推销手腕,饰品戴在客人身上真的不合适,她便会坦白说不好看,有些人会赌着一口气,硬要买下不搭的饰物,朱子夜还会和对方争吵起来。
  她希望秦关做的东西,都能得到最好的发挥效用,这种方式相当容易得罪人,不过也有客人喜欢她的率真,不像一般铺里伙计,明明是穿戴在身上就难看到爆,还昧着良、心说:这东西根本就是为您量身订做的嘛……
  朱子夜将卖掉的饰品空位再补上其它款式的新品,铺子里踏进一男一女,说是要看金戒。
  她自然热烈招呼,以目测来看,这对男女应该是情人关系,两人密密依偎,试戴金戒的姿态浓情蜜意,几乎要教人羡慕起来。“这只好不好?”女人摊开戴了金戒的纤纤手指。
  “好,你戴都好看。”
  “说实话,我觉得那一只比较好看耶。”人家情侣在咬耳朵说情话,朱子夜硬是要插嘴。
  “再拿那只给我瞧瞧。”男人指着柜里最左边的指环。
  “邦哥,那些我都不中意。”女人摘下金戒,看见朱子夜指间的金刚钻戒,闪闪发亮。“你的指环好漂亮,可以看看吗?”
  “这个?”朱子夜挑眉,摘下指环递给她。“看看是没问题,不过这种金刚钻戒的订单,我们已经排到明年年中。”她是有特权,才能第一时间拿到呢,这算是和珠宝匠师当情人的最大好处。
  “这就是严家珠宝铺最著名的金刚钻呀……”女人双眼晶亮,藏不住她对它的喜爱,试戴在指上,虽然有些小,只能卡在中段指节,它依然亮得像日芒。
  “这可是我们家一等一的匠师雕琢出来的上好金刚钻,其它匠师想仿都仿不来,它的切割、它的角度,只有咱家秦匠师才做得到!”朱子夜说得可骄恣了,好似金刚钻是她琢磨出来的一样。
  “可惜要等到明年年中……”
  “没办法嘛,每一颗金刚钻都得仔细雕琢,很费功的,急不得嘛。”她时常看秦关都熬夜呢,害她在牧场写信给他时,都得念上几句,要他照顾自己身体。朱子夜想快些取回金刚钻戒,指上缺了它,总觉得怪怪的,偏偏女客人爱不释手,仍戴在指上比画。朱子夜想想,反正指环没长脚,又不会逃跑,便也稍稍任由女客人戴着。
  “姑娘,这些金指环我都不太中意,请你拿些链子给我们瞧瞧,好吗?”
  “哦,好呀。”朱子夜转身要取金链子的托匣,便听见身后男女夺门而出,她猛回头,柜上金戒被一扫而空。
  抢劫!
  朱子夜大惊,从柜台一跃而出,拔腿追了过去。
  她的指环,秦关送她的金刚钻指环!
  那对男女有备而来,夺走柜上金戒,利落跳上安排在铺外的高大骏马,逃得飞快。朱子夜哪可能眼睁睁看他们溜走?她一双好脚力,跑遍牧场高山深谷,可不是寻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柔弱娇娇女!
  “别想逃!”她扑跳过去,勉强攀住马鞍边缘,扯喉高喊,要全青龙街的百姓都帮忙斓人:“抢劫呀!这两个人是抢匪!抓抢匪呀!”
  “快把她的手扳开!”驾马的男人急急要坐在身后的女人动手将朱子夜纠缠在马鞍上的十指剥离。
  “你放手!”女人当真照办,随手抓起竹筒水壶便敲打朱子夜的指掌,叩叩有声。朱子夜瞪着女人拳间有炫光闪耀,知道那是她的金刚钻指环,激动生蛮力,腾出右手去逮女人的手腕,还真的给她蒙中!
  “还我!那是关哥送我的!”
  “放手!放手!”女人改以左手打她,竹筒甚至击中朱子夜的额头。
  “把指环还给我!”手痛!额头也好痛!但没抢回指环,她不放手!她不放弃!
  “邦哥!怎么办?!
  “女人束手无策,右腕被朱子夜揪个死紧,她像块甩不掉的糖饴,被竹筒打红了额,却怎么也不死心。
  “用这个划她手背!我不信她撑得住!”男人情急之下,递给她一柄匕首。
  “这……”女人迟疑。他们原意是想抢些值钱的东西去典当,换取私奔路费,并不想真的伤人。她咽咽唾沬,对朱子夜劝道:“我不想伤你!你快放手!”
  有没有搞错?抢人者,毫无悔意,还要她别穷追猛打?
  “把指环还我!”朱子夜吼她。
  女人见她顽固,牙一咬,心一横,匕首划过朱子夜的手背。皮开肉绽的刺痛,险些让她松手,朱子夜明白自己支撑不了多久,便全心全意要去夺回女人挂在指上的指环。女人下刀力道并不重,恫喝意味大于实质伤害,然而匕首割破肤肉时的鲜血淋漓仍然是骇人的,她看着朱子夜整手爬满血红,吓得弄掉了匕首,朱子夜乘机双手捉过去,女人急忙要抽手,原先就不合手的金刚钻指环应声脱手,落入朱子夜掌心,同时朱子夜整个人在奔驰的马侧摔了下去。
  “朱朱!”
  “夏侯!别让人逃了!”
  前一句,是及时赶至的秦关,他只勉强来得及扑跳过去,伸长手臂,接住滚落的朱子夜,她坠地之际的撞击,全靠他的双臂承受下来。
  后一句,是正巧准备上街闲晃的严尽欢,碰见自家珠宝铺遭抢,顾不得摔马的朱子夜,心心念念只有那一小袋的金指环,大声娇喝要夏侯武威追坏人。
  秦关救下朱子夜,夏侯武威逮着一对男女。
  “东西被抢就被抢了,你竟然拿命去拚?!”秦关瞪着她鲜血直流的手背,方才他在匠房听见朱子夜大叫“抢劫”,急奔出来,已经看到朱子夜挂在马鞍旁侧,被马儿拖着跑。他在后头大喊要她别管那些被抢走的东西,它们不重要,丢了还能再做,她的安危必须摆在第一位,她却没听见,仍愚蠢地与抢匪对峙,当女人高举手中匕首,他的心几乎要从胸口狂跳出来。即便是她已经安然待在他怀中的现在,因紧张而凌乱震荡的心,依旧未能平息。
  “因为她抢走我的金刚钻戒呀!”朱子夜一点也不怕他板脸凶她,她有充足的理由,摊开布满血稠的手,指环躺在她的掌心,光芒未减。“她说要借看,我才摘下来借她的,谁知道她转头就跑!”她说得气呼呼的。
  “指环丢了,我可以再做给你。”
  “那又不一样!这只指环的戒身上有刻你和我的名字耶!”虽然小小的,刻在戒环内面,平时若不摘下根本无从窥探,但它贴在她指肤上,她就是可以清楚感觉到它的存在,这指环,烙有她专属的姓名,谁也无权配戴。
  “我送指环给你,并不是要你为了它涉险!”
  “如果不是你送的,我才不会笨到抓马鞍,被人划了几刀也不在乎,就是要抢回它!若情况反过来,你手上的银指环遭抢,你会不会拚死去抢回来?”
  会。这个答案毋庸置疑,但秦关在这个教训她的重要时刻,不想说出会降低义正词严的资格,他选择直接跳过不作答。
  “……比起金刚钻,你是最珍贵的,戒身上的名字可以重刻,你若发生什么事、刻在我心上的遗憾又该如何弥补?”秦关面容严肃,以衣襬为她止血,幸好刀痕非常浅,没有伤到经脉。她是他最珍宝的宝石,她的迟钝胜过金刚钻的坚硬,他费时多年细细雕琢,她未能开窍,仍藏在石间,默默敛着美丽如钻的爱情。善于琢磨宝玉原矿的匠师几乎要以为自己永远也凿不穿她的硬壳,得不到她的爱情,殊不知,他只顾着由正面着手,忽略了她早在背面已经为他显露珍贵的原矿,那是她爱情的真实面目,单纯、粗率,未经雕琢,如石一般。
  一刀,切出她娇羞迷人的女孩风情,在他轻挽她柔黄的时候。
  一刀,切出她双颊粉嫩的女人韵味,在他亲吻她唇瓣的时候。
  一刀,琢着她笑靥甜似蜜糖的幸福容颜。
  一刀,琢着她眸里越发晶亮的璀璨,琢着她眉宇问的快乐雀跃,琢着她时而流露出来的羞涩……
  她终于为他绽放耀眼炫目的虹彩光芒,由他独自收藏。他无法想象,方才他只要晚一步赶到,她从马侧摔下,头颅先着地,抑或强壮马蹄后踢,她脆弱的脑袋与胸口就会像砸块豆腐一样支离破碎。
  “……关哥。”
  “嗯?”
  “我本来以为,这辈子应该都没有机会听见你说情话了耶。”她曾经认为“我对你,没有存在过单纯的朋友之情,我想拥抱你,我想亲吻你,我想爱你,那是『哥儿们』没有的欲望。”这已经是他人生最后一句肉麻情话,她还打算用一辈子来回味它,没想到今天又听见一句,她好惊讶,也好开心哦。秦关实在不是一个嘴甜的男人,他不会用甜言蜜语拐得她心花怒放,偶尔又会猛然给她一击,害她为他吵嗦酥麻。
  “那不是情话,是实话。”秦关睨她。
  “哼哼哼……”严尽欢下轿,冷笑加冷哼,冷觎跪坐在大街中央挡路的一对情人,“比起金刚钻,朱子夜算什么?夏侯,金指环都没事吧?”
  秦关视为宝石的朱子夜,对严尽欢而言,连钻石屑都不及。
  情人眼里出西施,情人眼里成稀宝,只有情人才会觉得对方值钱。
  “半件不差。”夏侯武威将一小袋金指环递给她。
  “……够了没呀,那对笨蛋情侣?”严尽欢纤手叉腰,看着两人光是套一只指环都能套得四目胶着、套得四周春花乱萌、套得没心思去留意他们挡住了多少人的去路。
  “阿关在这里,朱朱也在这里,我记得美珍今日告假,那么,珠宝铺里现在谁顾?”夏侯武威比较实际,他看到了严尽欢忽略的重点。
  珠宝铺,放空城,大门开开,欢迎贼人入内光临!
  “我还以为秦关谈起感情会是最冷静的一只!屁哩!走!快走!快去珠宝铺!”严尽欢连轿都不坐,花容失色地扯着夏侯武威奔往严家珠宝铺,守护一屋子的金银珠宝钻!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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