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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烟暖 作者:清茗兰(起点vip2012-07-17完结)-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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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帘放下,众人坐定,薛蓝田清了清桑,冲着舒少白二人,“虽然现在没有让你们驾车,可是等你们好了之后,车还是要由你们驾的。这次车夫的钱也要算在你们头上,而且别看你们暂时担任了我们的保镖但是饭钱,住宿费最重要的还是诊金一分都不能少!我专门为你们准备了一个账簿,对了,这账簿的成本费也要算上···”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薛蓝田拿出笔墨又在账簿上匆匆记下。

    舒少白一直侧首听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始终未置一词。

    秋叶染了霜红,秋阳灿烂明媚,苍穹如洗,山高水长。

第二卷 浮生未歇 第九章 枫岭夜谈

    是夜,月落乌啼,清霜满天。

    四人赶了一天的路,却还未到下一个村落,天便黑了。幸好拂雪提前为他们准备好了睡囊,也不至于在此寒天着凉。

    舒少白去捡了些干柴,小竹拿出了火石生了篝火,薛蓝田从马车里拿出干粮,众人围着篝火,也算是对付了一晚餐食。

    舒少白轻轻捏着烧饼的一角,一口一口细细吃了,带着常年朱门侯府里练就的清秀优雅。相比之下,薛蓝田的吃相简直就是不堪入目。明明也混了四年的侯府,唉,看来半路出家的就是容易原形毕露。

    四人连同车夫都是默默吃着手中的烧饼,气氛一时间安静的有些诡异。薛蓝田一度想打破僵局,但是抬眼看着那个冰雕一样的人,终是作罢。

    时入深宵,劳碌了一天,小竹与语卿皆疲惫睡去,车夫行走惯了,靠在车辕上睡得也是安稳。

    薛蓝田先是小憩了片刻,但是第一次露宿在外如何都睡不踏实。一阵寒风吹过,打了个激灵,人也精神了。想起白日里在路过的镇上买过的一壶杏花寒,便从箱子里找出来。篝火未尽,便独自走到火旁温着酒。

    天上的冷月,像是一把极亮的弯刀,在墨色的天幕上泛着清冷寒光。薛蓝田对着月轻轻啜了一口。杏花寒酒性温纯,饮过之后唇齿自带了一股子清幽冷香。

    来到这个陌生的大陆四五年,从一个十岁的小女孩长成了窈窕少女。看清了繁华种种皆若过眼云烟。

    以前在世安的时候,仗着自己年幼,又仗着宠爱肆意横行,但是终是被人束缚着,并不曾真正的快乐。

    遇到的那些人那些事,虽然开心过,忧心过,感叹过。但是更多的却抱着一种旁观的态度,脑子里不断告诉自己他们都与你无关,心底里总是告诉自己,你不过是个过客,终究是要离开。可是越是告诉自己陷的却越深,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那些开心,伤心,忧心也都是实实在在的感觉。

    如今过上了自己向往的生活,无拘无束地当个野鹤闲云,虽然自在逍遥,心中竟还是不由自主地想他们。毕竟他们是她初来这个大陆时第一批认识的人。郁青山,郁泽静,郁初庭,苏雪林,展眉,柳慧烟···他们待她的好完全出自真心,没有半点杂质,这才是最难得。

    可是她知道虽然想念但是她也绝不会回到那个牢笼,这是她的舍,向来有舍必有得。

    想到这不禁又抬首饮了一口。眼角一扫,却看到如刀冷月下峭立一抹暗影孤绝,背对着篝火,像是要融入这浓浓暗夜。心中先是一惊,待看清了人形,心下一横,竟提着酒壶向那人身边缓缓走去。

    “喝酒么?”薛蓝田直截了当地递出酒壶。那人显然早就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看到了多少。

    舒少白看到递上来的酒壶,愣了片刻,终是接过了。

    “放心,我不要你酒钱。”薛蓝田抱膝坐到了他的身侧,拍了拍身旁的空地。

    舒少白嘴角含了半分笑意,也坐了下来。

    薛蓝田看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湮没在黑暗之中,指着山下,装作漫不经心地开口。“这个地方叫做枫岭。”如黛的青山被夜色泼了一层重墨,秋风瑟瑟吹过,显得苍冷孤然。“可惜现在深宵雾重,若是白日,天光正好的时候,下到岭子里便可以看到十里霜红。”

    舒少白握着手中的酒壶但笑不语,抬起来,浅浅饮了一口,眼中却似有什么豁然开朗,“杏花寒?可惜不如流云斋的好。”

    听到流云斋,薛蓝田心中莫名一跳,“你知道流云斋?”心下暗道不好,一句话就道出了自己的来处。

    舒少白不以为意地笑笑,嗓音清淡温和,说不出的好听。“我是影照人。”

    薛蓝田忽地瞪大了眼睛看向他,似是要把他看穿。她第一次听到他提到自己的过往,原来他们来自同一个国家又同时流落至此,想来真是莫大的缘分。

    舒少白看着她呆愣的模样,竟轻轻笑了出来,“吓到薛兄了?”

    天上那一勾冷月寒芒竟像是受到了什么指引,仿佛一瞬间都投掷于他清瘦俊朗的面庞上。他竟笑了。薛蓝田继续怔怔看着他,这才知道什么叫明明上天,烂然星陈。日月光华,弘于一人。这人简直就是妖孽。

    终于回过神来,吞了吞口水,清了清嗓,“咳咳,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

    “说。”今夜舒少白似乎颇为豪爽,薛蓝田觉得他倒像是个人了,而不是座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会移动的冰山。

    “看舒兄出身绝非凡俗之人,怎会被人追杀沦落至此呢?”薛蓝田心中有些淡淡的疑惑,看他的样子非显即贵,又是影照人。影照的贵胄豪门虽然不能识全,却也知道个十有八九,这样一号人,舒家,舒家,莫非是少陵舒家?!

    曾经郁青山说过,少陵舒家也是影照的百年望族,家中出了几代的御史大夫。御史这种职务,是挑别人错处的苦差。舒家做了几代,正是因其正直刚正,直言不讳,深得影照帝的器重信赖。

    舒家的老爷子又自带着一股子文人儒士的孤傲清高,从不愿与人同流合污。只是身在官场上太过直言不讳难免四面树敌,全靠着影照帝给他们撑着腰,终不是长久之计。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何况帝王心海底针,若是哪天打破了他苦心孤诣维持的朝堂上的政权平衡,第一个挨刀的肯定就是舒家,罪状只有一句话——你的话太多了。

    莫非舒家也和穆家一样成了影照帝的弃子?想到这薛蓝田不禁浑身一凛。

    却见舒少白浅浅的嘴角竟噙了一丝笑,“我若说我是个逃犯你信么?”

    火光映在他玉石般深刻的面庞上影影绰绰,薛蓝田看到他嘴角的笑意心中竟是一阵恍惚,抢过酒壶,咽了一口酒,心中却渐渐笃定了刚刚的猜想。装作随意地说,“做逃犯做到你这个份上夫复何求啊。”

    舒少白面上的笑意更甚,摇摇头,“薛兄真是···”

    “真是什么?”薛蓝田挑眉道。

    “没什么。”

    薛蓝田撇了撇嘴角。“我能再问一个问题么?”

    “你的问题还真多。”舒少白也不恼,倒是一副愿闻其详的惬意姿态。

    “你今年多大了?”

    “···”

    不知不觉一壶杏花寒已经见了底,篝火也渐渐将息,薛蓝田有些微醉,迷迷糊糊地斜着倒下去,却不知道靠在了什么上面,竟觉得前所未有的安稳舒适,不一会儿便进入了黑甜梦乡。

第二卷 浮生未歇 第十章 十里霜红

    清晨,东方的天际微微露了一线白。熹微的晨光穿过金黄秋叶上凝结的薄薄朝露,轻轻地洒下来。山下是浓重的晨雾,雾下是如火的枫叶,从上面看来像是一团绯色的烟云。

    天光照在微阖的眉眼间,薛蓝田微微睁开眼,发现自己竟靠在树上睡着了,身上披着不知谁的毯子。脑中依旧是晕乎乎的,带着宿醉留下的微痛。扭扭头,脖子有些僵硬,抬眼间看到了守在一旁的舒少白,晨光映在他沉水古井般的双瞳中,不知醒了多久。

    薛蓝田面上有些微微的红,哑着嗓子干笑“舒兄早啊。”

    舒少白勾了勾嘴角,眼神却看向山下,目光深广辽远。薛蓝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山下林海,秋风萧瑟,霜叶满天。十里霜红,传说染尽的是伊人泪,胭脂血。

    “想下去看看么?”依旧是不冷不热的语气。

    “啊?”薛蓝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竟在同她说话。

    舒少白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起身举步向林中走去。薛蓝田回首,见小竹他们还继续睡着,便不由自主地跟着舒少白向前走去。

    红,红,还是红,一抬眼便是火红的枫叶,满眼无穷无尽。十里的枫林像是一条绵延不尽的火龙,向着极远处望去仿若天边燃烧着的卷卷残云。

    薛蓝田低着头,捡起落在地上的一片红叶,好像是在掌中燃烧的一团火。枫林如血,红叶零落。轻轻抬首,看着红云间一袭青衫磊落,不由得有些微微失神,“你有没有听过红叶传诗的故事?”

    舒少白闻言回首,天光映在他挺拔的鼻梁上,泛着淡淡的光。抬眼看了薛蓝田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薛蓝田拿着手中的红叶缓缓踱到他身前,“很久以前在某国的皇宫中,有一个叫翠屏的宫女。宫中生活寂寞,每天除了洒扫服侍便只能靠在庭中看着萧萧黄叶,闭疏窗帘。皇宫虽大,可是一个宫女所能到达的却只有那么几方院落。急急流年,滔滔逝水,寂寞如同野鹤入云之后剩下的杳杳云影,时时相伴,如影随形。时日愈久便愈是向往宫外自由的生活。可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如何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寂寞无从遣怀,看到庭中红叶随水而逝,顺着河流飘出宫外,心中黯然,想来自己的一生还不如这红叶。于是撷来一片红叶,在上面题了一首诗:“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写完后,将红叶放入宫中水沟飘流到护城河,虽然身不能出宫但是这红叶却可以替她完成这个心愿。可能是上天垂怜,有个名叫于佑的书生发现了这枚红叶,可能是出于怜悯吧,便也在红叶上题了两句诗,从水的上游让它飘进宫中。缘分使然,于佑题诗的红叶恰好被常在水边沉思的翠屏捡到,‘曾闻叶上题红颜,叶上题诗寄阿谁?’鲜红如火的叶片上字迹隽永挺拔,就像拂水青柳,轻轻一摆便拂乱了伊人的芳心。

    这件事被其他宫女知道后,一度在宫中传扬。此时,翠屏和于佑虽为高墙深宫所隔,但双方都已暗生爱慕之心。后来,红叶传诗这件事被当时的国王无意中听到,他竟甚觉有趣,一时龙颜大悦,便下旨成全了两个年轻人的婚事。你看看,当初谁曾想到,一枚红叶,两首小诗,竟促成了两个有情人的婚事?”

    舒少白倒是很有耐心地听着她说完,嘴角带了一丝笑,“不过是传奇里的故事,薛兄真的相信么?”

    薛蓝田看着手中红叶有些微微黯然,“是啊,不过是传奇里的事情。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不但要飘到有情人手中,还能顺水飘回,更重要的是能遇到这样一个开明的君主。这世上好运气的人太少,一百个人中才有这么一个幸运儿,正是因为这样才能称之为传奇吧。毕竟并不一定每一次的蓦然回首,都可以看到灯火阑珊处等候的那个人。也不是所有想逃出樊笼的人就能逃出去的。”

    一阵秋风吹过,薛蓝田手中的叶子没有捏牢,随着风轻轻飘落。舒少白身形微动只是轻轻一晃,那枚红叶便落到了他的手中。薛蓝田愣了愣,却见着他擒着那枚红叶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那寒潭一般的幽黑双瞳看得她面上有些微烫,忙拿出腰间的折扇挡住视线,“那个,小竹他们应该醒了,我们回去吧。”真是奇怪,从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怎么如今见了他就会莫名地感到心虚。

    舒少白嘴角漾出笑意,薛蓝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竟看到他把那枚红叶收到了袖笼中。

    两个人向山上走去,薛蓝田踌躇着开口,“你肩上的伤还疼不,今天还没上药···你别以为我多关心你啊,就是怕你再恶化就还不起我诊金了。”

    “还好,觉得好多了。”依旧是轻轻淡淡的语气,但是却夹了一丝似有若无的温暖。

    二人回去的时候,小竹正和语卿吵得不可开交,要是二人回的再晚一点,两个人估计就真打起来了。

    “你们这是怎么了?”薛蓝田看着面红耳赤的两个人。

    小竹看到薛蓝田忙向着她的方向跑过来,“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啊,我很好。我和舒兄到枫岭里看红叶去了,回的晚了叫你们担心了。”薛蓝田略带歉意地一笑,

    小竹长舒一口气,“没事就好,我以为你被他拐走了呢。”

    语卿在那边听到二人言语,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舒少白,“少主你以前从不会···”却见舒少白一个眼神杀过,语卿马上缄了口。却向着小竹那边继续,“我说过我们少主才不屑于干这种事情呢。”

    “那可不一定···”小竹还要发作被薛蓝田轻轻拦住。“一切不过是误会,现在咱们是结伴同行,不要伤了和气。”

    小竹死死瞪了语卿一眼,一跺脚,气呼呼地上车去了。其余三人也一一上了马车。车轮缓缓转起,向着天水镇悠悠行进。

    一路上小竹和语卿还在置气,谁都不理谁,薛蓝田轻轻挑起车帘,看着渐渐远去的十里霜红,那如火的枫叶,慢慢的变成了一团模糊的红云,转了一个弯最终消失不见。

第二卷 浮生未歇 第十一章 天水镇

    清秋的黄昏,倦鸟归巢,旅人还家。斜阳映着玫瑰色的晚霞,慢慢西沉下去。街上的风灯一盏一盏地被人点亮,四周人家里袅袅炊烟漫溢到了巷尾街头,饭香袭人说不出的恬静温馨。

    天水镇唯一一条主路,黄沙漫布的土路上铺上了一层青石板,显得整洁干净。一辆青帆布的马车缓缓驶过,青石路铺的不太平整,车轮行在上面发出隆隆轻响。马车在天水客栈前缓缓停下。车帘轻掀,当先下来的是一个年轻公子。广袖轻冠,宽袍博带,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目颇清秀雅致,虽未佩玉簪犀,但举手投足间俱透着一分隐约贵气。

    “哎呀,终于到了,可颠死我了。”一开口,却是形象尽毁。

    随后下来的是一个年轻女子,生的娇俏可人,笑起来有一对浅浅的梨涡。两个人站在一处便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温情暖意。

    随后下来的两个人剑袖短打,虽是寻常装扮却不掩逼人英气。尤其是右边的那个,像是漠漠雪原上的一株苍劲冷杉,让人乍然一见便会一震。

    “就这家吧!天水客栈。”为首的少年冲着后面的人回首一笑,未等人开口便径直向大堂走去。

    木质的二层的小楼,虽然简单却很整洁。天水镇是这附近最大的镇子,以前的时候连个客栈都没有,只有路边的一个简陋驿站供旅人暂时歇脚。近年来由于来往的客商逐渐增多,原来的驿站不够用了,才想着开了这样一家客栈。

    大厅中的几个方桌上已经坐满了食饭的旅人,新做的饭菜冒着腾腾热气。旅人们奔劳一天,现在终于得了空闲,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或是讲着笑话,或是互相调侃,也算是热闹。

    薛蓝田走到柜台前,老板娘巧笑嫣兮,单手支着下颚,虽年逾三十却风韵未减,可看出芳岁之时也必是佳人。看着薛蓝田一步步走近,笑容也一点点加深。“不知公子打尖还是住店?”

    薛蓝田温然笑笑,“住店,要···呃,三间房。还能给这位车师傅准备一间房么?”她看了看身后,舒少白可以和语卿一间,她一间,小竹一间。车夫应该也有休息的地方。

    “呦,真是不巧,本店现在只剩下两间客房了。柴房倒是有,公子家的车夫若是不嫌弃可以住到那里。”老板娘眉眼一挑脉脉含情,“还有,奴家的房间比较宽敞,公子若不嫌弃,也可以···”

    “呵呵,这···不好吧。”薛蓝田干笑几声,这月行的民风还真是开放啊。小竹在一旁竟偷偷憋笑。

    老板娘听她这么一说,眼中含了一丝嗔怨,扭着身子走出柜台,“好吧,那奴家领着公子去看房间。”

    “那个,等等···”

    老板娘听到此话,心中一喜,转过身来。“公子可是想清楚了?”

    “这里还有什么别的客栈么?两间房我们几个好像有些不够。”薛蓝田苦着脸继续道。

    “呵,这方圆百里只有我这天水一家客栈。公子若想去别家,百里之外的若溪镇还有一家。”老板娘的语气中含了几分调侃,媚眼一扫却瞧见了薛蓝田身后的舒少白。顿时眼中又扬起一抹重彩浓光。

    薛蓝田暗舒一口气。舒少白果真杀伤力惊人,那老板娘袅袅娜娜地离他还有五步的距离就被他眼中的杀气生生逼退了一步。啧啧啧,老板娘今夜的美梦算是碎了。

    薛蓝田担心的却是今晚。如今资源短缺,面对着两间房,四个人你瞅瞅我,我看看你。这明面上只有小竹一个姑娘,可是薛蓝田···

    “咳咳,那个,既然这样呢。你们两个介不介意住到柴房去?”薛蓝田秀美单挑试探性地看着舒少白。

    舒少白直接无视,眼神飘到了天花板上,倒是语卿斩钉截铁地来了一句:“不行!”

    “呃,其实,是这样的,你们不知道,学医的人呢有很多特殊的怪癖。比如说洁癖啊,强迫症啊,半夜里万一做梦梦到解剖实验,那时很可怕的事情···所以···”舒少白冷冷的眼神幽幽地飘来,于是薛蓝田觉得自己的语言忽然苍白无力了,攻击力直接降为零。

    那句话说的好,寒天饮冰水,滴滴在心头啊。

    正当薛蓝田苦思冥想之际,善解人意的小竹终于送来了希望。“公子不是没有小竹就不得眠么,今夜怎么舍下小竹一人了?”这话说得暧昧,众人的眼光一下子变得深沉了。尤其是那老板娘,顿觉有一股万念俱灰的凛然凄凉油然而生。

    薛蓝田顺水推舟,“可不是,那今夜···”说罢,搂着小竹两人一步一摇地进了房间。

    舒少白轻轻勾了勾嘴角,转身便进了另一间房,语卿随后,门扉轻关。

    空留下面色惨白的老板娘,哼了一声,继续婷婷袅袅地走下楼来。楼下有的熟客见了,禁不住调侃取笑,“我说晚娘啊,你别白费力了,那小白脸可是有心上人了!”

    “呸!吃你的饭!今天老娘不爽,仔细你的嘴!”

    过了阑时,街头巷尾的灯光一盏盏暗了下去。月上中天,残星点点。整条街上只余天水客栈前的一只八角风灯,在秋风中瑟瑟发抖,泛着昏黄余晖。

    西风里有打更人一下下的敲梆声,渺渺依稀。房间中一盏青灯泛着昏黄光晕,听着门外再无动静舒少白才压低嗓音淡淡问道“和那边联系上了么?”

    “还未,不过沿途做了记号,小风他们如果看到应该会马上赶过来的。”

    舒少白眉头轻轻地皱着,“那便好,只希望他们快点来吧。”

    语卿想了半天支支吾吾地问道,“少主,还有那郁家小姐?”

    “继续寻找。”冰冷的语气中不带一丝情感。

    “是。”

    夜晚廖然静寂,黛黑的天空上星罗密布,远处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夜枭凄厉的鸣叫,灯火已阑,万籁俱寂。烛火寂灭,只剩一弯冷月如霜。

第二卷 浮生未歇 第十二章 云梯关

    第二日,天刚蒙蒙露出一线清辉。秋季的清晨是寒冷而湿润,青石路面上染上了薄薄一层清霜。水雾氤氲缭绕,水气刺入毛孔是一阵阵的冰凉。一架青色帆布马车从天水客栈出发,缓缓出镇向郊外驶去。

    天水客栈的老板娘住在二楼,轻轻开窗便可以看到青石大街上的往来人影。菱花疏窗微微开了一条缝隙,窗后媚眼锁着那辆马车渐渐远去。直到那抹青影消失不见,淡蓝的天际上一只白鸽忽然扑啦啦地穿云而去···

    过了天水镇之后便是云梯关。山势回环,路途艰涩难行。四人马车走的极其缓慢,山道边开满了火红的木芙蓉。

    越是向上,山道越是曲折,四人索性下马,语卿帮着车夫推着车。

    “这道路虽是曲折,但是风景却是独佳。你看那边···”众人随着薛蓝田的手指看向远处山峦。灰蓝色烟雾的轻轻笼着金黄火红的叠峰,半是鲜明便是朦胧。

    舒少白唇边刚欲漫起半分笑意,却忽然僵在嘴角。小竹和语卿也似乎听到了什么,只有薛蓝田什么都没有听到,有些不解地望着三人。

    “来的真快。”舒少白剑眉轻锁。

    “是他们?”语卿的面目也忽然冷肃起来。

    舒少白轻轻点了点头。

    忽然像是印证些什么,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清啸。

    薛蓝田抬首看向高耸的峭壁,一只纯墨色的海东青正在空中呼啸盘桓,原来只是听说过这种鸟,却未见过。翩翩舞广袖,似鸟海东来。果然神俊。

    可现在却不是欣赏的时候,随着刚刚那声清啸,四周的崖壁上忽然出现七个黑衣人,顺着不知如何固定在山顶的细铁索呼啸而来,手中弯刀放着冷光寒芒。

    薛蓝田怔忪半晌,满城尽带黄金甲?什么情况。她只在电影里见过这种场景,真正的身临其境,那就不是简单的影视欣赏了。正在她呆愣间,一线银芒乍然闪现,带着山行岳移般的气势,向着她劈来。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鸿秋水寒芒横过,弯刀被格住,薛蓝田也被一股大力拽到了舒少白的身后。他冲她轻轻一笑,“今日我便让你见识到我这个保镖绝对物超所值。”

    天边吹着寂寥的风,分不清是林子里吹的风还是剑气带动的风。天光在剑尖上划出凛冽的冷芒。舒少白在杀手的锋芒间起落,仿佛在踏月起舞。杀手的身上被划出一蓬蓬的鲜血,仿佛在青天白昼中开满了妖冶的彼岸之花。

    语卿和小竹各执了武器。小竹使出了金缕曲,金网乍开,杏花天雨般的扬扬撒下,可断剑削金的丝线被内力鼓得饱胀,直直射向空中的黑衣人。

    “这些是什么人?”小竹急急问道。

    “苍漠七鹰。”语卿举着清尘剑挡住了一线刀光。

    小竹心下骇然。苍漠七鹰是月行西方大漠上的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虽刚刚成立不久,却在短短一年内名震西域,隐隐有成为苍漠上一方霸主的趋势。和其他的杀手组织一样,苍漠七鹰也保持着简单明了的经营模式——佣金,杀人。

    只是这一次居然七个人一同出现,看来雇主的来头不小。

    小竹、语卿均是一人对两人,薛蓝田被舒少白护在身后,奋力躲闪。以前在郁府的时候,见到淑庆和郁初庭打斗已觉震撼,如今看来和这次刺杀相比府中独斗果真只是小打小闹。

    “呵,第一次见到杀人吧。有这份定力,很好。”舒少白侧首淡淡一笑,出手格开凌空一斩,含光剑在空中划出璀璨寒光,那黑衣人肩上便展开一蓬猩红血雾。

    薛蓝田暗自心惊,在此种紧迫关头还有空谈笑。她忽然想到了一句话,笑尽一杯酒,杀人闹市中。虽然她对舒少白的武功很是放心,但是他现在还有伤在身,万一???

    果然,挡开了另一个杀手致命一剑之后,薛蓝田仿佛听到了伤口裂开的细微声响,舒少白轻轻闷哼一声,眸中杀意凛然。

    薛蓝田忽然有些恨自己不会武功,万一自己会的话就不会拖他们的后腿了。

    山路狭窄,七人把他们前后夹击,如今已是进退维谷,一个行差踏错就会葬身万丈悬崖。车夫早已吓破了胆,躲在车辕地下,苍漠七鹰的目标不是他也未多加理会。

    时间过了近半个对时,大漠七鹰已折损了三人。虽只剩四人,但看着兄弟惨死非但没有挫了锐气反倒愈战愈勇。原来他们只当薛蓝田是弱点,所以一直把矛头指向了她,想乱了舒少白他们的阵脚,可没想到舒少白是个棘手的角色,根本就不让他们有任何机会。

    不知是谁注意到了躲在车辕下的车夫,刀气森然急转,车夫吓得哇哇大叫,慌忙一躲,虽躲开了刀锋但是藏身的马车却应声段为两段,拉车的骏马连嘶嚎都未来得及就身首异处。一蓬硕大的血花炸开,薛蓝田脸色煞白,车夫笨拙地躲避着刀锋,小竹和语卿都在缠斗,舒少白又要保护薛蓝田又要同时对付黑衣人已是分身乏术。

    眼看着车夫就要命丧当场,薛蓝田忽然想起身上带着的一包麻沸散。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了,冲着那黑衣人一扬,白色的烟雾飘散,黑衣人的刀锋阻了一阻,车夫躲过了一劫。可是苍漠七鹰岂会怕这些小把戏,内力逼着神识,生生压住了药力。薛蓝田却脱出了舒少白的保护圈。

    那黑衣人眼中闪过一线狠辣,如今死了三个兄弟,他们七鹰虽是杀手却最是重情谊,如今就算是玉石俱焚也要报仇。眼见黑衣人的刀如附骨之蛆,直直向薛蓝田刺去。刀锋泛着淡淡蓝光,淬了剧毒。

    小竹看到了忙大喊一声“公子小心!”手中金缕曲紧地一收,只求速战速决。

    舒少白忙看准时机冲上去,含光剑如长虹贯日,电光火石间格掉了淬着剧毒的弯刀。肩胛的伤口却彻底裂开,虽然已过了一个月,但是伤口太深重还未愈合完全,如今又是一阵混战免不得又加重了。

    鲜血如一朵盛开的蔷薇在肩头慢慢晕开,剑势却丝毫未减,若狂龙出海,带着摧枯拉朽般的浩大声势。煌煌秋阳之下,让所有人为之动容。

    不知过了多久,苍漠七鹰终于被诛杀殆尽。天边残阳如血,薛蓝田望着满地猩红,心中一阵恶寒。以前上解剖课的时候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可是如今却是活生生的人死在了自己的眼前,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我们上路吧。”舒少白淡淡开口,敲醒了正在发愣的薛蓝田。

    “呃,好啊,你的伤。”

    “不打紧。”

    山气已夕,松柏苍苍,一阵冷风扫过,衰草簌簌,遍地凄凉。

第二卷 浮生未歇 第十三章 荒山夜宿

    残阳终是隐没在了浓紫色的昏暗天际。空中南飞的鸟群嘶哑地鸣叫着簌簌远去,羽毛纷纷扬扬,覆在旅人疲惫的瞳仁上。

    由于马车损坏,五人只能徒步而行,车夫帮忙把行李驮到仅剩的一匹骏马身上。小竹、语卿身上都不同程度地挂了彩。最重的要数舒少白。

    “你还能挺得住么?”薛蓝田望着浑身是血的舒少白,刚刚只是粗略地包扎了一下,还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仔细处理。

    舒少白轻轻点了点头,“我们要快些找到藏身的地方,否则那帮人还会跟上来。”

    “你们到底惹了什么人?”薛蓝田紧蹙着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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