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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烟暖 作者:清茗兰(起点vip2012-07-17完结)-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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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铁,谁教你这么说的。”
那汉子喃喃了半晌,“没,没谁,是我自己想说的。”
秦少游的眼风扫到了墙边的两个挤眉弄眼的内臣,冷哼了一声,“好啊,子铁,你现在竟学会糊弄我了!”
那憨厚的汉子竟吓得微微一颤,“子,子铁不敢。”
秦少游没有说话,眼中一道冷芒杀了过去,那汉子浑身一栗,“是,是子瑜和子夜让我这么说的,我们三个打赌,我输了,于是···”
秦少游的眼神扫向墙边,刚刚暗使眼色的两个内臣“扑通”跪倒在地。
“哎,你们跪什么,我刚想夸这个主意甚妙!这样吧,赏你们今晚去给我把人掳来,咱今晚就回越秀。”秦少游嘴上虽是调笑,眼中却未有半分调笑意味,手中折扇轻摇。那两个名叫子瑜和子夜的内臣诚惶诚恐地领了命。
入夜,庭中的待霄草随着微凉的夜风轻轻摇曳,月光本来皎洁无垠,可不知从何处飘来一抹淡云,半遮半掩地挡住了倾泻的月色,暗夜里瞬时添了几分氤氲朦胧。
玉暖阁中熄了烛火,只余更漏声声,花树清香。若是屏息静听,可以听到里面传来均匀而平稳的呼吸声。
粉墙之上,深黛的青瓦间,忽然探出两截墨色暗影,像是两团深色的烟雾,溶于寂寂暗夜之中,唯有两双眸子映着黯淡的月光,泛出一星清亮的光。
眼神相错,两团影子极有默契。身形如梭,倏忽间穿破杳然夜色,每个动作每个角度都计算的极其精准,破窗,入室一气呵成。床上的身形被兜头一罩,不容半丝喘息,被其中一人扛到了肩上。随之只听到庭外房上瓦砾轻响,一切归于寂然。
过了半晌,玉暖阁的院子中摇晃出一袭白影,宽大的袍子在风中轻摇,若轻扬的鹤羽。一边向着主卧走去,一边打着哈欠。“早知道今晚就不喝那么多水了,半夜真是折腾人。”一双秀目染着朦胧睡意,推开了房门,踏了进去,一头栽到了床上。
一阵夜风吹过,窗棂吱呀作响。“咦?刚刚拂雪不是才关过窗的么。”
再看看一边的床,空荡荡的,“呀,小竹!你又半夜跑出去玩!”
薛蓝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蹬掉双履,锦被一卷,又进了黑甜梦想。
而流华苑那边,虽然同样笼罩着这样一片宁静祥和的月色。但是伴着一声凄厉惨嚎,难得的平静又被尽数打破,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席卷而来。
清晨,熹微的日光透过淡淡的烟岚透窗而入,山花上沾着点点晨露,远处是子规苍杳的啼声,杏林山庄也渐渐苏醒过来。
离着流华苑最近的云锦斋中传出隐约的对话声:
“昨晚你听到了么?”
“嗯,原来你也听到了。”
“好像是谁打起来了。”
“这杏林山庄,谁这么大胆。”
“我好像听到谁喊了一声色狼!”
“呦,这话可不能乱说···”
玉暖阁中,薛蓝田还在蒙头大睡,正朦胧间便听到拂雪敲门的声音,摇摇晃晃地去开门,宽大的袍子拖到地上,差一点栽倒在地。
开了门便看到拂雪一脸焦急,一双秀目正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公子,你竟然还能睡得着。”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薛蓝田一脸懵懂。
“出大事了,昨晚小竹在流华苑和人打起来了。”
“啊?!”
等到薛蓝田匆匆赶到流华苑的时候,见到的是这样的场景。
小竹站在场中,右手边是两个被捆成粽子的人,缚着的绳索似银非银,越是挣扎缠的越紧。对面的秦少游身前护着四个侍卫,都执着长剑却不敢妄动分毫。
小竹的武器叫做“金缕曲”,使出时金色的丝线细密缠绕,从空中洒下宛若一张巨大的金网,那金线极韧极利,鼓足内力之后可断剑削金,若是不小心沾上一分便会血溅当场。只是这种武器杀气太重,由是不到万不得已小竹不会轻易使出。
看来今日真的是惹恼了咱们小竹姑娘了。
“小竹住手!”薛蓝田冲到场中。秦少游看到她,目色柔了下来,仿佛暗松了一口气。
小竹看到薛蓝田过来,眉目稍霁,“公子你没事吧。”
薛蓝田一脸莫名,“我很好啊。”
“那就好。”
“到底怎么了?”
“误会,一切都是误会啊。”右手边被缚着的两个人挣扎着出声。
小竹转头怒视“呸!误会你妹!”(这句自然是薛蓝田教授的,罪孽啊,罪孽~~)
“缠丝锦?”那些缚人的银丝就叫做缠丝锦,又柔又韧若汤汤锦水,缠绵不尽,越是挣扎缠的越紧。
正当薛蓝田纳罕之际,秦少游终于开了口,“薛兄,真的是误会。”
薛蓝田正要开口,小竹立刻打断,“大半夜来玉暖阁掳人也是误会?!”
这一声之下不咎于响起一记惊雷,“什么?!”薛蓝田再一次震惊当场。
“公子你不知道,昨天晚上这两个人大半夜的潜到咱们玉暖阁,把我掳了过来。”小竹又羞又怒,恶狠狠地瞪着地上的两个人。
地上的子瑜,子夜有苦难言,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秦少游。
众人的目光也都游到了秦少游的身上。
“咳咳,”秦少游清清嗓,“确实是误会,本来我昨晚是想带走蓝田。”
“啥?”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薛蓝田身上。
又听秦少游继续道,“没想到抓来的是小竹姑娘。”
除了杏林山庄的人,其余人的眼光一下子变得暧昧了。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多么惹人遐思啊~
薛蓝田先是被劈了一下,后来发现这未尝不是一个金蝉脱壳的好时机,于是,“既然被秦公子撞破,那便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她随手摘下庭中一朵玉茗花,插在了小竹鬓角,“秦公子,我终归不是个断袖。你懂么?”
秦少游的面色变得不那么好看了,久久,一声长叹,“这次果真是我输了。”说罢,从怀中拿出一张锦帖,拂开侍卫,举步走到薛蓝田身前,小竹警惕地拦在二人中间,薛蓝田抚了抚她的鬓角,示意她不用怕,动作极其亲昵,让人脸红。
秦少游的面色便更加惨淡了。“湘舞她想见你。今年岁末月行国君寿宴,不见不散。”薛蓝田接过锦帖,是国君寿宴的请帖,看着上面圆润饱满的墨迹,不禁一愣,薛蓝田,一个民间的小小医士竟也可以得到国主的垂青,多半是看在秦少游兄妹的面子上的。只是湘舞公主要见他作甚?却听他淡淡说。
“虽然你有了小竹姑娘,可是我的妹子也不差,这就要看你们二人有没有缘分了。”
薛蓝田这才明了秦少游的意思,感情是他们兄妹二人轮番攻击,真是太过高看他了。
柳絮池塘淡淡风,清风拂过,衣角轻扬,秦少游有些落寞地转身,背对着他,“三日后我便回越秀,岁末之时,不见不散。”
随着门扉轻关,这场闹剧终于到了收稍。
月行的夏日来的早,秦少游走的那日,玉暖阁的池子里开了第一朵淡紫色的莲花。
第二卷 浮生未歇 第六章 浮生初见(1)
不知不觉便到了九月,秋阳和煦,浮云逐风。
今日里薛蓝田带着小竹到枫木郡给人看病,回来时,从山下芦苇荡边码头下了船,秋雁南飞,大片的芦花映着夕阳,染上了一层玫瑰色的金光。
薛蓝田与小竹行走在芦花间,却不想一个踉跄,似是有什么东西紧紧扣住了刚要举起的脚踝。
“呀!”顺着脚踝看去,薛蓝田不禁惊叫起来。脚踝上紧扣的是一个人的手掌,指节惨白,鲜红的血顺着指间流下,那人俯身趴在地上,墨色的劲装染了尘,身旁的芦花上洒着殷殷斑驳的血痕。
薛蓝田心惊之下,出于职业的本能却也马上冷静下来。和小竹一起把他翻转过来,看到那面容的一刹那不禁微微一愣。
“这人,长得真好看。”小竹也似是痴了,不禁喃喃道。
好看的男子薛蓝田不是没见过,以前的郁泽静,郁初庭,苏雪林俱是翩翩浊世佳公子,在世安也都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可是这男子却与他们均不相同,若一柄遗世独立的墨色长剑,虽闭着眼却犹带着傲然于世的冷利孤绝。
“放开我家少主!”正当薛蓝田怔愣间,耳边忽然传来利剑破空的清啸。她没想到想芦苇荡中还有他人——同样的墨色劲装,却是强弩之末,未及她身便被小竹格在半空。
那人跪倒在地,用剑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待看清了她们二人之后,眼中居然暗含了一丝喜悦,苍白的嘴唇微弱地翕动着“救,救救我家少主。”说罢,像是耗尽了全部的力气,长剑落地,栽到了芦苇荡中。
薛蓝田和小竹相视一眼,虽然有些犹豫,终是掏出了手中的玉哨。清唳声传于九霄,不一会儿杏林山庄的医士便抬着担架赶来了。
薛蓝田已经俯身检查完毕。独自行医一年多,她还未见过这么重的伤。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最重的一处在肩胛上,长剑透骨而过,若救治的不及时,那半边胳膊就算是废了。
“你们一定要稳,否则又不知伤到了什么筋脉。”薛蓝田在一旁细细嘱咐。八个医士微微点头,平稳地抬起伤者,轻轻放到担架上。足尖轻点,若踏雪飞鸿,几个起落便消失了踪迹。
“我们也回去吧。”薛蓝田望着渐落的夕阳,带着小竹举步向山上走去。
斜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夕阳透过山上的青松投下斑驳而温暖的光影,倦鸟结伴归巢,此景馨然如画。
两个伤者被安排在了刚刚空出来的流华苑,薛蓝田带着小竹拂雪为二人包扎。
“公子,你让他们两个住在流华苑,万一他们付不起诊金怎么办?”小竹端走一盆血水,有些担忧地看着床上的两个人。
薛蓝田收起银针,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道,“生的这样好,若是卖去青楼定能卖个好价钱。
“啊~青楼啊。”小竹眼中似有不舍,双眸在二人身上扫来扫去,嚅嗫道“咱们就破例一次,公子你不也总是给村民义诊么。”
“怎么,看人家面皮生的好,你就舍不得啦。那好啊,他们的花销在你月例里扣。”薛蓝田眯着眼,满是戏谑。
“公子你···”小竹面色羞红地蹬了一下脚,端着水出去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薛蓝田这才有空自己观察救回来的那两个人。
这个就是握住她脚踝的那个人吧,望着被捏得淤青脚踝,心里还真是委屈。伤的那么重力气还这么大,好吧,现在落到了她的手里,看她怎么报这一握之仇。
菱花窗外夕阳终于燃尽了最后的余晖,回廊之上的八角琉璃灯被使女一盏盏点亮。灯影如海,韶影流光,这才是流华苑真正的得名吧。
小竹和拂雪都去照看别的院子的病人了,一时不会回来,薛蓝田径直走到烛火旁,捏着火引把灯芯一盏盏点亮。原本昏暗的屋中渐渐明如白昼。
薛蓝田回首,准备再检查一下便离开。移身过去,却见那苍白的面上浮出一抹不合时宜的微红,薛蓝田心中一紧,难不成开始发烧了。素白的手刚要覆上去,却见那紧闭的双目陡然睁开。浓黑的双瞳闪着鹰隼般的寒芒,刺得薛蓝田浑身一凛。还未及反应便被扣住了手腕。语气中带着透骨的冷意。“你是谁?”
“你,你别动,我没恶意。呀,伤口又裂了。”薛蓝田像是被他看住,一时间竟不知所措,待看到肩胛上的伤口中又涌出了汩汩鲜血才反应过来,急忙扑到桌上药箱,拿出止血的药粉。
所有的动作都被那人看在眼中,虽然只是被静静地看着,但是薛蓝田还是止不住地紧张。把药粉洒在伤口上的时候一向灵敏的双手竟止不住微微地颤抖,包扎的动作也变得迟钝起来。那人也真是厉害,这么重的伤也只是轻轻哼了一下,想来是看着薛蓝田无害,又安心地晕了过去。
看着他晕过去薛蓝田却倒舒了一口气,收拾好桌上染血的纱布,转身推门离去。
到了大堂中,召来了四个使女,“碧儿,翠儿,你们两个到药房再取些七厘散给流华苑送去。还有流华苑的病人开始发热了,锦儿,玉儿你们两个去取蒸炉,把散寒的药放在里面给两个病人熏了。”
四个使女领命都各自忙碌开了。薛蓝田又到其他的院落看顾了一圈便回到了玉暖阁。
拂雪和小竹已经在阁中等她,桌子上摆满了她爱吃的饭食。使女都被屏退出去,屋中只剩下她们三人。
“今天救的那个人长得真俊。”屋中没有外人,小竹的话匣子立即就关不住了。
“你这叫见色起意啊。”薛蓝田用筷子尾轻敲了一下她的头,“你家公子这么风流倜傥的怎么就没见你夸过我啊!”
“噗~”小竹差点喷了出来,“哪里见过你这种公子。”
“切~”薛蓝田眉梢一挑,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状。
小竹继续凑过来,“话说,蓝田姐,你觉得今天看到的那个男子和少爷比,你觉得哪一个更加好看?”没有外人的时候三人都是这样以姐妹相称。
薛蓝田翻了一个白眼,“废话,雪林怎么能有他好看。”
“蓝田姐你始乱终弃!”
“啊?”薛蓝田一脸莫名。
“你可不能这么对少爷。”小竹一脸凛然正气。
薛蓝田忽然感觉气血上涌,向着苍天咆哮,“苏雪林!你挑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远在千里之外的苏府中,有人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夜已深阑,到了入梦时分,小竹和薛蓝田在一个屋子睡,拂雪则睡在隔壁的屋子里。
屋中烛火尽灭,小竹的呼吸声清浅而绵长,想来已经进入了黑甜美梦。
清冷的月光透着菱花窗静静地洒进来,薛蓝田望着那一地清辉,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灯影下的那抹孤影寒瞳。她这是怎么了,被魇住了么?
世上有这么多人,谁叫人过目不忘,谁又一时无两,怎么就刚好看在了眼里。
第二卷 浮生未歇 第七章 浮生初见(2)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的时候的,正午的天光倾泻而入。屋子里满是浓烈的药气,氤氲的药雾中隐约可见一个绰绰人影。似是见到他醒来,未等开口,便兴冲冲地跑出门去了。
身上缠满了雪白的布条,想是涂了什么特效的药粉,血早已经止住,只是浑身无力,轻轻一动便是彻骨的疼。
一闭眼便是五月前那是个没有月亮的暗夜,那场火照亮了半个舜泉。
哀号声,求救声,怒喝声,剑刺入肌理的声音···像是连绵不尽的海潮,一声声涌入他的脑中。父亲不停地挥着临渊剑,黑衣人与族人交错着,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他的身前护着十二影卫,那些黑衣人仿佛是永不枯竭的黑色的海潮,不断涌入企图他们一点点吞没殆尽。
握剑的手挥到麻木,满眼都是火与血,横梁坍塌下来,阻断了他和父亲的视线。只看到他挥舞的剑尖,还有十二影卫在他耳畔不停的嘶吼,现在十二影卫也一个一个地倒下了。
芦苇荡的那一次是他遇到的最惨烈的绝杀,到最后是剩下他和语卿两个人,本以为这一次定然活不成了,没想到,他竟然活了下来。
“砰”屋中的门似是被谁撞开,他全身绷紧,右手反射性地去摸剑,只是常年挂着长剑的地方空荡荡的。他一时间竟有些惊慌。
“呀,终于醒了,都三天了。我差点就和村里棺材铺的老刘预订了。”薛蓝田上前俯身检查了一下伤口。
他认出了她,就是那晚片刻的回光见到的朦胧身影。
“你,你是谁?”喉咙中传出的嗓音沙哑刺耳,连他自己也是微微地一愣。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就爱问这一句话啊。”薛蓝田有些不满,示意身后的碧儿给他喂了一颗丹药,“放心吧,毒不死你,我还指望着你的诊金呢。”
他竟然听话地张了口,果然丹药入口,刚刚沙哑的喉咙觉得好多了。
薛蓝田看着眼前这个千年积雪万年寒冰一般的男子,缓缓开口,“我叫薛蓝田,这里是杏林山庄流华苑。你呢,就在这好好养伤,这里的住宿费呢是每天一百两,诊金另算,没有付齐诊金之前,不要想着逃跑。”
他静静地看着对面少年的嘴一开一合,始终未置一词。蓝田?记忆中忽地略过一线片羽浮光,像是有什么东西极轻快地一闪,最终还是无迹可寻。
薛蓝田说完之后又检查了一番。表示很满意。语卿被安置在隔壁的房间,他伤的不轻,于是检查完他之后,薛蓝田就向语卿的房间走去了。
雕花的木门缓缓合上,室内又陷入了肃然静谧,四方的熏炉中燃着安息香,青烟袅袅,安神镇静。他望着薛蓝田的背影若有所思,最终还是一股倦意袭来,缓缓合上了眼。
她究竟是谁,为什么竟像是在那里见过?
光影如梭,不知不觉间竟已到了十月。庭院中的梧桐泛了黄,大片的叶子簌簌落下,一夜之间便堆了厚厚的一层。
流华苑中开满了火红的秋海棠,内室里原本浓重的药气渐渐散去,秋阳照进菱花窗,一片宁静安详。
青衫公子斜靠在窗边的软榻上,随手翻着一本兵书,一月来身体已经大好,功力也已经恢复到了五成左右,只有左侧肩胛的那一道透骨的剑伤还没有复原。那一剑凌厉狠辣,幸好最后长剑卡在了肩胛里,才让他有所喘息一刀毙了那人性命。
吱呀的一声,雕花的木门被人轻轻推开,他微微抬首,便看到语卿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你身子不好就应该好好歇着,不是说了不用每日过来的。”
少年的脸上展现出蓬勃的朝气,“成日都闷在屋子里都快发霉了,和少主就隔了几道墙,又不远。”
他不置可否地一笑,示意少年坐下。
“少主,我看这里很安全,要不我们再暂避一段时间再上路吧。”
“还有两月便到年末,我们只能趁着国主寿宴那日混入宫中。不能再等了。”他望着外面的日影秋阳,轻轻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声音中带着一贯的清冷决绝。
七日之后的清晨,小竹端着药碗来到了流华苑。
今晨似乎格外清静,就连院中的梧桐都是小心翼翼地落着枯叶。走到阁前,以往这里的病人都会很早醒来。不发一言地坐在窗下看着兵书,熹微的晨光照在他冰玉一般的额角泛起微凉的光晕。整个人就像是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
而今日敲了半晌门,里面却未发出半点声响。小竹觉得奇怪,轻轻推门,竟没有落锁。雕花木门咿呀呀地敞开,屋子里早就空无一人。黄梨木的桌案躺着一页素白信笺,小竹心中一惊,赶忙上前拿起细看。半晌,屋中便传来了小竹愤怒的吼叫和药碗落地的碎响。
“他们居然跑了!”
蜿蜒曲折的山间小道,一秋的落叶都堆积其上,踩上去轻柔松软,发出悉数轻响。
两个旅人踏着枯叶,一前一后地走着。天光透过高大的乔木斜斜地照下来,光影斑驳。后面那人的脚有些微跛,由是二人的速度并不算快。
两个人似乎都暗含了心事,由是各自缄默,未有半句交谈。
后面的那人低头看着路上的枯叶,簌簌飘落的叶子落在肩膀上,半晌才举袖拂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了头。“少主,你的含光剑还在薛公子那里呢。”
“薛公子?”前面那人的面上露出一丝玩味,“语卿,你难道还未看出,那是个姑娘么。”
“啊?”
前面那人的嘴角浮出一丝浅笑,“那剑,就送给她作诊金吧。”
后面那人看到他的笑容微微一怔,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舒少白!你给我站住。”远远地听到了女子轻喝的声音。
“不好,少主!他们追来了!”
二人刚想举步飞掠,却见一片银色光影兜头罩来。
“不好,是缠丝锦!少主快跑!”
第二卷 浮生未歇 第八章 山高水远
秋日的天空如洗的高远明亮,日光透过叶隙落到小竹手中的缠丝锦上,泛着流火一般的绚目辉光。
拂雪此时也已经赶了过来,手中的赤宵练搅起金黄色的落叶,宛若一场浴火涅槃的九天凤舞。
路上的两个人还带着伤。功力尚未恢复,手中又无武器,堪堪过了几十招便渐落颓势。
“语卿,不要打了。”为首的男子语气依旧是淡淡的。竟赤手制住了拂雪的赤宵练,却还是止不住被练上灌输的内力激得一阵喘息。“她们没有恶意。”
拂雪面上微惊,惊的是此人伤成这样竟还能赤手接住她的赤宵练。幸好他们尚未痊愈,否则她和小竹未必能拦下二人。
“哼,算你识相。若不是我们公子嘱咐,真想撕碎了你们这两只白眼狼!”小竹收回了缠丝锦落到了一棵梧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
拂雪落到了另一棵树上,眼中透着淡淡的寒光。
薛蓝田此时才踏着落叶缓步踱来,手中拿着一柄墨色长剑,“舒公子,您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啊。想用这把烂铁抵我的诊金?”
男子嘴角牵出一丝苦笑,“在下并非有意拖欠,只是有要事在身,才出此下策。”天光照进一双寒瞳中,虽是示弱的话,但是语气依旧是凛然冷肃。
是了,他现在的名字叫做舒少白。
“呵,舒公子说的真是轻巧。在我这流华苑住了一个多月,欠下我几千两诊金,有要事在身就想一走了之,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薛蓝田烟眉淡扫,从容看定,完全没有了初见时的错乱慌张。
舒少白的眼中竟含了半丝笑意,“我这柄含光剑也值个几千两,押在薛公子这里,日后少白定来赎回。”
“谁要你这破铁,我用它切菜?”薛蓝田看了一眼手中的剑,满眼讥诮。
“我们少主从未如此低声下气过,你这个人未免太不识相!”语卿听到有人敢说他少主的不是,立即火了起来。
薛蓝田一时气急“貌似是不识相的不才救了两人性命,我还没说二位恩将仇报,到被反咬一口。难道果真人心不古,世态炎凉?”
舒少白做了个手势,止住了语卿冲到嘴边的话,“我二人并非那般无耻之辈,不过是身上确实无多余银两。此番去往帝都,若是一切顺利定当把所拖欠之诊金双倍奉还。”好看的眉眼轻挑,日光照在他凉薄的唇上,薛蓝田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帝都?薛蓝田忽然想起那日秦少游给她的请帖。岁末之时,不见不散。“呀,还有两个月岁末,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舒少白眼中闪过一抹流光,隐隐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又听她继续说道:
“你们二人也去帝都?”
舒少白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那正好,本公子也要去帝都。我倒要好好看着你们怎么把诊金给我交出来!”薛蓝田的眼中竟隐含了一丝期待。
“这可不行,我们···”语卿的话说到一半便被舒少白打断。“正巧,此去帝都山高水长,有人结伴而行自当有趣许多。我主仆二人尚会些剑术也可沿途保护公子周全。”秋阳在他的眉眼上镀了一层淡淡金色,一直紧抿的唇角竟噙了一丝笑。
“这可不行,”小竹和拂雪前后从树上掠下来。“万一你们二人在半路图谋不轨,我们几个怎会是对手。到时候来个毁尸灭迹,别说诊金,就连我们死在哪儿都不知道。”
语卿气得脸憋得通红,冲着小竹,“你···”
舒少白眼风微扫,“原来在诸位眼中舒某就是这种人。”
“就这么定了,明日午时我和小竹还有舒兄二位一同上路。”最后还是薛蓝田发了话。
小竹和拂雪均是一惊,“公子···”
薛蓝田颇为豪爽地摆了摆手,“别说了,今日我就交了舒兄这个朋友。拂雪,我走的这两月庄子里就交给你打理了。”
小竹刚想说什么,被拂雪止住,“公子自有打算,咱们就顺了她的意思吧。”随后又对着薛蓝田柔声道,“公子放心,这两个月庄子里就交给拂雪吧。”
月行国的帝都在上元,距离杏林山庄所在的青望山隔了五座青峰,三条河流,二十五个郡县。在没有火车飞机的时代,唯一的代步工具只有几头骏马,由是算来两个月的时间堪堪最够到达。
第二日使女们帮薛蓝田等人把行李装上马车,薛蓝田随意惯了,只带了几套换洗的衣服和路上盘缠。衣服也是粗棉葛布,均是寻常百姓的装束,除了那只压在箱底的金线锦狐裘以备御寒之用。
小竹换上了一身六铢纱的素裙,裙摆上是水墨的荷花,外面是珍珠纱的青绿色的罩衫,如瀑青丝用一根碧玉簪固住,潇洒清丽。
舒少白二人原来的墨色劲装均已不能穿了,这一月来的穿戴都是由薛蓝田重新为他们置办的。今日薛蓝田给他们二人准备了淡青色的紧身短打。虽然是最普通的款式也是最普遍的配色,但是薛蓝田总觉得不管舒少白穿什么都掩不住那股子优雅从容和那股子傲然于世的凛然霸气——这个人无论放到哪里都太过扎眼了。
四人聚齐,舒少白嘴角噙了丝笑意,“我本以为薛公子的行装会···没想到这样简单。”
“高人出游向来低调,这样才可以给人深不可测的感觉。让人一眼就看出,这就是高人,多没有新鲜感啊。况且行囊简单,降低马车里的空间占有程度,咱们坐的不是更加舒服些么。”薛蓝田摇着折扇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把剑给你,现在你是我的保镖,身为一个保镖没有武器怎么可以。”薛蓝田不知从何处抽出了舒少白的含光剑,顺手抛给了他。
没有看清舒少白如何出手,那把墨色长剑就被稳稳地固在了腰间,轻轻抱拳。“多谢。”
薛蓝田白了他一眼,心中却暗自敬服他的身手,嘴角也不知不觉地勾起一丝笑意。
“给你。”小竹也不情不愿地把语卿的武器还给他,百炼精钢泛着丝丝寒意,却没有含光剑那般冷峭逼人。
语卿双手接过,勉强挤出了一丝笑。
四人登上了马车,由于舒少白和语卿伤口尚未痊愈,出于人性化考虑便没有让他们二人驾车。
车轮缓缓转动,薛蓝田和小竹冲着拂雪挥手告别。
车帘放下,众人坐定,薛蓝田清了清桑,冲着舒少白二人,“虽然现在没有让你们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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