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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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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泳端起盖碗茶,用茶碗盖儿撇着水面上的浮沫儿,轻轻吹着茶水:“无他,在下本是个商人,在商言商,自是来和林大人做一笔买卖。”

“哦?下官常年征战沙场,却没有经商,若是做买卖,金大官人不妨和何万户大人谈谈,何家累世巨富,广州城的生意,有一半是他们家的。”

金泳小口啜饮之后,放下了茶碗,眼睛盯着林德水,斩钉截铁的道:“这等生意,须得大家合伙,林大人是一定要算一票的。”

“什么生意?”林德水的心脏,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眼神中带着点儿期待。

“咱卖的是夺妻之恨,价钱只要一颗红心加上满腔热血!”

林德水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你们是怎么摸到我家的?二位的后台大老板是谁?这生意参了份子合伙的,现在有了几位?”

金泳弯弯上翘的嘴角抿紧了,他从怀里掏出块金牌,一块银牌,放在桌上,伸手平平的推到林德水身前。

新附军千户的瞳孔猛的一缩,呼的一下站了起来:金牌上,大汉金龙张牙舞爪似要腾空飞起,底下一行小字“大汉政府情报司副司长”;银牌正是广州城内通行无阻,中万户何魁的随身符牌!

李恒硬撑着回到府衙,党项武士累得人都快要散架了,军营就在参政府邸旁边,他们一进去,就瘫倒在地,一个也爬不起来。而李恒还强撑着,命人联系泊在内河港口的阿里海牙,让他速速上岸,合兵一处。

累得实在不行了,李恒倒在卧室的床上,眼睛一闭就进入了梦乡。

如果没有干扰,参政大人这一觉怕要睡上三天三夜才醒,可仅仅两个时辰之后,他就被乒乒砰砰的声音给吵醒了。

“谁、谁他妈在放鞭炮?我砍了这些南蛮子!”李恒跳下床,衣服没脱,腰刀还挂在腰带上,他一把抽出来捏在手上,气冲冲的往外走。

妈的,这广州城还是老子的天下,想睡哪个女人就睡哪个女人,想杀谁的头就杀谁的头,哪个不长眼睛的,敢在老子睡觉的时候放鞭炮!?

刚刚走到中庭,忽然从炒豆子般的鞭炮声中,听到了远方传来的低沉响声,轰—轰……轰……李恒张大了嘴,满脸惊愕,手中雪亮的战刀,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迷迷糊糊的参政大人,终于从美梦中回到了现实,这种低沉的隆隆声,他再熟悉不过了……无数党项武士,就丧命于隆隆的炮声中!

不是人在放鞭炮,而是汉军发动了进攻!

码头,新附军把床子弩抬了出来,对准江上的蒙古水军,不让他们登陆。蒙古武士们哇哇怪叫着毫无办法,在陆地、在马背上,他们绝对不正眼瞧这群新附军,但乘在船上,好不容易才学会几下狗刨的蒙古人,想冒着床弩、箭雨的威胁登陆上岸,无异于痴人说梦。

南边的珠江口方向,扬着白帆的汉船越来越近了,蒙古战船上,阿里海牙最后看了一眼没有城墙的广州城,命令士兵奋力划动船只沿江逃往佛山方向。他喃喃的道:“李恒,唉……你好自为之吧,至少这一万难得的蒙古水军,我得保住他们!”

所谓的蒙古水军,在水上力量严重依赖投降宋军,也即是新附军的大元朝看来,自然是宝贵无比,但在坚船利炮的大汉海军看来,纯粹就是个笑话,海军司令侯德禄不屑一顾的冷笑一声,派出五条吨位小吃水浅的护卫舰溯江追击,其他的护卫舰和吃水深进不了内河的驱逐舰,将炮窗打开,黑洞洞的炮口指向了岸上。

在此瞬间,尽管明知这些炮火不会倾泻到自己头上,岸上的新附军将士也吓得面无人色……被几百门火炮瞄准的感觉,让任何人的心头都麻酥酥的难受。

林德水头皮上炸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却见金泳金大官人举起早就绑在竹竿上的金底苍龙旗挥舞几下,对面的军舰就缓缓移开了炮口,跟在后面的民船放下了皮筏子、小艇,开始抛缆、系锚、上栈桥登陆。

一艘艘民船靠了岸,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排着整齐的队列走上栈桥,他们喊着口令、吹着铜哨子、敲着铁皮鼓、吹着军号,按照班排连营团的作战序列,有条不紊的列队、报数,一整套严整完备的程序,震得码头上的新附军张大了嘴巴,再也合不拢。

楚风站在船头,看着这激动人心的一幕,夜校、军校提高了官兵文化水平,再用大量条令条例规范军队,才能达到今天的效果!

大汉四年五月二十,楚风以船海运步兵一万,从揭阳登陆广州。第一师、金刚师的部队,在揭阳城下消灭费听捷利所部七千残兵后,抽调全部骑兵和骑马步兵、部分步兵乘辎重车跟进追击李恒,其余军队在城下休整两天,然后船运广州。

揭阳到广州陆路曲折千里,李恒到东江上游渡江又拉长了距离;而海路不过三百多海里,船队走不到两天,汉军后发先至,早已到了珠江口,待混进城的金泳发出信号,就发动了总攻。

新附军临阵倒戈,汉军不费吹灰之力就轻取广州,李恒的疲兵再也逃不掉了,被汉军堵在了军营里。

金刚师师长法本问道:“请示陛下,怎么处理军营中负隅顽抗的敌人?”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百姓的犯罪。”楚风眯着眼睛,说了这么一句话。

子弹横飞、手榴弹肆意轰炸,探马赤军军营中,党项武士血肉横飞,这些刽子手用鲜血和生命,偿还他们欠下江南百姓的血债。

“阿弥陀佛,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呐,佛爷爷超度汝等,下辈子投个好人,再不要做禽兽不如的党项奴罢!”法本口中念念有词,一边指挥士兵大开杀戒施霹雳手段,一边念经超度显菩萨心肠。

只是他身边的卫兵,捂着嘴吃吃的笑,差点没把下巴给笑掉了。

第303章 李恒之执念

“狗奴才,狗南蛮子,背叛主人的王八蛋……”李恒被五花大绑着,押到了楚风马前。何魁、林德水一干新附军将领将他团团围住,每个人都伸出一只手抓在李恒身上,就像抓住个金娃娃,生怕他跑了似的。

捉住大元朝江西行中书省参知政事,“钱粮、兵甲、屯种、漕运、军国重事,无不领之”从二品的封疆大吏,自军兴以来,不管故宋还是大汉,都从来没有抓住过北元如此品级的高官,所以李恒在起义的新附军将领看来,就是一场天大的富贵。人人都想分一杯羹,当然不能松开手,这样才能在新朝雄主面前留下张脸,万一皇上心情好问谁几句话,岂不简在帝心,将来飞黄腾达都从这里生根了?

李恒头发蓬乱,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被七八只手按肩井、抓腰眼、掐脖子、揪头发,狼狈到了极点,兀自凶性不改,挺着脖子乱骂:“何魁,老子睡了你干女儿,她浪叫的声音最大;林德水,你老婆的大腿可是软得很呐……”

揭人阴私刺人心,偏偏又是在打算效忠的新君面前,几个新附军将领面红过耳,若不是当着皇上的面,真想把李恒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李恒在府中负隅顽抗,被熟门熟路的新附军一拥而入,连日征战、亡命奔逃,他早就累得虚脱了,几下子就被这群军官放翻,绑得跟大粽子似的拖到大汉皇帝跟前请功。若是被汉军捉住,倒还服气,被平日里看作猪狗一般的新附军背叛而被捕,李恒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反正自忖必死,还不如张着嘴巴乱骂一场出口恶气呢。

别的倒还好,这毕之贤平日里对李恒比亲爹还孝顺,此时也伸着手爪子搭在他腰眼上,掐得生疼,不由得李恒不怒:“何魁、林德水,你们倒也罢了,毕之贤,你平日里怎么说的,把女儿送到我床上,还有脸如此,下流、无耻、卑鄙!”

楚风笑盈盈的,看着这狗咬狗的表演,金泳刚刚把情况汇报了,何魁等人是被迫,姓毕的却是主动把女儿送给李恒蹂躏,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说辞,好道发人一笑。

都说毕之贤定然无颜以对了,谁知他上前一步,摆出副忠肝义胆的样子,义正词严的道:“鞑虏肆虐,华夏陆沉,本官常怀忠义之心,无奈兵微将寡,起事徒自送死,于国于民无益。因此上生出个痴念,要学那三国平话上王允献貂蝉的故事,以女色惑乱李恒,以财帛结好其心,于中取事。今大汉皇帝英明神武,汉军健儿勇于熊罴,一战而定广南,下官拙计自然无用矣。”

楚风一听,差点笑掉了大牙,语带讥诮的道:“如此说来,阁下倒称得上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苦心之人了?”

何魁、林德水等人闻言绝倒,只毕之贤不慌不忙的跪下磕头谢恩,爬起来满脸喜色的道:“皇上错爱,微臣不敢当,只忍辱负重四个字乃御口钦赐,微臣一定选用漆匾,绘了金字挂在堂上,永传后世子孙。”

楚风笑笑,这人无耻之极,不过好歹还识时务,临战倒戈够上了“起义”的条款,也不好太过苛刻,免得今后起义、反正者疑惧。反正一小人物,拿他穷开心罢了,不值得什么,倒是李恒,到现在还摆出副虎死不倒威的架势,没来由让人恶心。

“李恒,你在广州、常州、兴国、赣州作恶,残杀汉人百姓,拿我汉家子民肆意屠杀、淫辱的时候,可想到会有今天么?”

“哼,你也别得意的太早!”李恒突然发起蛮力挣脱了控制,恶狠狠的对楚风道:“闽西粤东,恐怕早就被塔出和范文虎的大军抄了后路,若是有胆让我多活几天,好道亲眼看看你被塔出打得落花流水的模样!”

毕之贤夺的一下跳到楚风马前,张开双臂拦着李恒,脸上神色是忠肝义胆万死不辞,压倒了鸿门宴孤身护刘邦的樊哙樊舞阳,羞杀了长坂坡单骑救阿斗的赵云赵子龙,戟指骂道:“党项奴,焉敢惊我圣驾!今日便是粉身碎骨,某也要舍身护主,保皇上平安!”

哇呕……楚风差点没吐到毕之贤身上,李恒被五花大绑,手上又没得兵刃,要惊驾,只除非我是纸糊的,一口就吹散。

整整两万从祈连山麓带来的党项子弟兵,当年平夏铁鹞子的嫡系传人,随着蒙古大汗南征北战所向无敌,却在汉军手上全军覆没,再加上前后五六天几乎没合过眼,李恒的精神陷入了半癫狂的状态,斜着眼睛笑道:“姓楚的,你在闽西粤东就有四个师,破惠州城杀刘深,至少得两个师,揭阳城下至少也是两个师,你老窝里摆的空城计!老子早用信鸽把军情报给塔出、范文虎,你就等着被捅屁股吧!”

闽西粤东和两浙、广南、赣南各处生意外来,商队来往如织,大体、笼统的军情,基本上是没法保密的,南方汉军只有四个师的主力,这是尽人皆知,李恒的分析,不能不说是有道理的。

“呵呵呵,今天让你死个明白!”楚风仰天长笑,把战术告诉了李恒:“广南自始至终只有两个师,你、刘深、吕师夔三部,每一部都只比我们弱上一点,而加起来,就比我们强得多!”

“不,不可能!”李恒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算日子,我从惠州飞骑到揭阳,不到两天时间你们就过来了,只除非你们能在一天之内攻破惠州,再从天上飞过来!”

“事实上,你在惠州到揭阳的半道上,我们就对惠州发动了总攻;当你在揭阳城下过夜的时候,我们就在惠州城里过夜;当你第一次对揭阳发动进攻的时候,我们已经乘上了海船。对了,再告诉你一句,吕师夔被炮船堵在东江北岸,惠州城破的当天,他就缩回了韶州。”

楚风一席话,听得新附军将领们目瞪口呆,皇上说来轻巧,这当中的危险内行人都明明白白:真真是在钢丝绳上跳舞,一着不慎,就会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然而,就是这位年轻得像初生朝阳的皇帝,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务!配合妙到了巅毫,时间的把握精确到了极致,对部队战斗力的发挥,简直到了一代兵圣的地步!

他们却不知道,这决不是楚风,甚至不是任何一个人的天才,而是一群人的智慧结晶。陈淑桢提供了粤东地图,情报司搞来了各地驻军相互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海军司令侯德禄负责封锁东江、在海上为运兵舰队护航,陆猛统一指挥陆军,另外还征用了王李氏、郑发子、祝季奢、洪梅氏的上百条货船用来运兵。

统帅部精密的作战计划、大规模征用民船、两栖登陆、火力封锁、前沿侦察……这样的作战模式,早已超越了古典时代的最高水平,接近或者达到了近代国家军事动员体制下的效率,汉军举国体制下严密的军事机器,将所谓武勇的党项武士,碾得粉碎。

李恒的脸色,却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他之所以嚣张狂妄,只不过自以为吸引了汉国绝大多数的兵力,为塔出、范文虎的胜利创造了条件,就算自己兵败身死,也能有闽广之地百万军民作为陪葬。

但现在,那封系在鸽子腿上的信,岂不是成了个大笑话?

赣南,江西右丞塔出大帅呵呵大笑着,把信件掷到地上,“李恒这个愚蠢的党项奴,要么是被南蛮子欺骗了,要么是胆小如鼠,说什么粤东有四个师的汉军!”

蒙古千户哈彻不花呵呵笑道:“大帅说的是,李恒这党项奴,被蛮子吓破了胆,满口胡扯什么闽西空虚,要咱们速速进兵。若要真的如他所说,汀州城内张魁的毒蛇师,又算怎么回事?”

万户彻里门上次打汀州吃了大亏,民军把马蜂窝扔到了行军队中,马蜂可不管你万户千户,一概照叮不误,正是被马蜂咬得起了老大几个红疙瘩,连路都走不动,这才没有随着张弘范去鼓鸣山送死。对汀州一带的山区,他可是死了心,于是也附和道:“我看呐,李恒这厮想我们进兵,吸引汉军主力,他再从粤东捅汉军的后路,这厮算盘打得响啊!咱们下汀州,一路大山爬得腿软,他走潮州,倒是平坦大路!”

塔出略一沉吟,便对帐外叫道:“来人呐,与我把这鸽子炖了!”

南剑州,葛明辉欲哭无泪的把一封信扯的粉碎,师爷陆松龄正在旁边,一边打扇一边劝解:“范大都督也不是故意让东翁吃亏,只怪李恒突然一封书来,大都督让东翁试探试探……”

葛明辉声音带着哭腔:“试探得好啊,一脚踢到了铁板上,许铁柱的断刃师,那可是好惹的?老子的三个千人队啊……操他李恒祖宗十八辈儿!”

第304章 创伤

广州江西行中书省参知政事府衙前的旗杆上,“坐”着个不成人形的家伙,尖利的木桩从屁股捅了进去,因为人体的重力,他会不断的下降,直到木桩从喉咙里捅出来……这个极端痛苦的过程,也许会持续两三天。

不消说,被串在旗杆上耍钻天猴的人,便是几天前还威风凛凛的江西参政党项奴李恒。楚风把李恒交给了新附军的将领们处置,在将领们看来,这无疑是一个投名状:先为宋将,后降元,最后降汉的自己,显然不能得到皇上的信任,只有亲手杀掉李恒,才能和过去种种一刀两断,彻底投入新朝的怀抱。

在堵上李恒的嘴巴之后,新附军将领们开始讨论怎样处置这个疯狂屠戮江南百姓的刽子手,凌迟碎割、烈火焚身、千刀万剐后往伤口涂蜜再放蚂蚁……最终还是毕之贤的主意深孚众望:朝天一柱香,既能让李恒活活疼上几天才毙命,又能充分满足同僚的报复欲望,你不是喜欢淫人妻女吗?那我们就用根大木桩子,把你给活活捅死,让你欲仙欲死爽个够!

于是李恒就被五花大绑着,“坐”上了尖木桩,第一天,这家伙还在哼哼唧唧,第二天,党项奴的喉咙里就只能发出杀鸡般的嗬嗬声,第三天,看木桩长度,差不多顶到他胃里了,只有偶尔眨一下的眼睛,提醒人们:这个恶魔还没有下地狱,他还在用极度的痛苦,偿还欠下江南百姓的累累血债。

“臭,很臭!”楚风走出大门,捂着鼻子皱了皱眉头。这些新附军万户千户,真是想的出来,大约把宰掉李恒当作投名状了吧?可这伙人投降都成习惯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大用,将来或者赏一笔钱,或者放个待遇优厚的闲职,做个千金买马骨的样子给全天下人看,也就罢了。

几个小孩子,捡起地上的砖瓦,向旗杆顶上的李恒抛掷,陈淑桢走了过去,孩子们想跑,她手疾眼快,一把全给拎了起来。

“调皮鬼,为什么拿石头扔他?”

孩子们见这位姐姐长得跟天仙似的,也不怎么害怕,七嘴八舌的道:“他手下的兵,杀了我爹爹!”“他是个大坏蛋!”

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孩子,奶声奶气的道:“党项人买东西不给钱,还、还打我爷爷,把他的腿都打断了!”

更有个十来岁的男孩,紧紧的捏着拳头,眼眶子里泪花闪动,脸上竟然露出些须狰狞:“这个狗贼、到我家……后来,我娘就上吊了,爹爹说,是他欺负了我娘!”

战争可以平息,生产可以恢复,但根植在人们心中的仇恨和屈辱,何时可以消灭?本应无忧无虑的少年,却在仇恨的苦水中长大!陈淑桢想到这些,对蒙古、对汗八里的忽必烈,就更加恨之入骨了,一切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金銮殿上的至尊,所谓长生天的骄子,是他,把死亡和仇恨,播撒到整个世界!

“孩子们,行刑是大人们的事情,不是小孩子该看的,你们快回去吧!”陈淑桢四下看了看,贴身女兵知道她的心思,都是十六七、十八九的花季少女,自然有人怀里揣着梅干、荷包里塞着雪糖,陈淑桢接过了塞进孩子们手中,“来,阿姨请你们吃糖,回去吧,明天、后天,都别来这里了。”

有了好吃的零食,孩子们的小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童真的笑容,他们飞跑着回家,向父母报告“神仙姐姐请吃糖”的奇遇。

旗杆上,李恒发出呼噜呼噜的奇怪声音,引得楚风走近了些,他清楚的看见李恒脸上忍受剧烈痛苦的扭曲表情,木桩至少深入他的身体一尺了,污血从他屁股底下流出来,在旗杆上干涸,形成了泛着妖异光泽的暗红色。

无疑,李恒的痛苦是极其强烈的,但在他肆意屠杀汉人百姓,肆意淫辱别人妻女的时候,何曾想到别人的痛苦呢?自作自受,这是楚风对他目前惨状的评价。

“嗬嗬”李恒的眼睛里闪动着希望的光华。

“是有话和我说吗?”楚风捏着鼻子,走近了几步。

何魁等人存心要李恒受尽折磨才死,把他嘴堵住免得咬舌自尽,所以现在李恒的语音含含糊糊:“朱、朱轰(楚风),我们都是英雄,希望你能学成吉思汗处死扎木合,给我个痛快。”

“不,你不是英雄,你只是一个屠夫!”楚风忍住朝他脸上吐口水的冲动,带着陈淑桢和一众女兵走上广州城的大街。

连日征战鞍马劳顿,在前参政府邸现在的广州行营休息了一整天,总督卫队的女兵们叽叽喳喳的嚷着要上街逛逛,正好楚风也有此心,看看七百年前的广州城,有没有天河南路、五羊石像、中信广场的一点点蛛丝马迹。

来自本民族的军队,解放了异族屠刀下屈辱求生的百姓,今天广州的天空,比往日分外的蓝,大街上熙熙攘攘,市面虽然和宋元战争之前还差得远,毕竟恢复了两三成,至少不管做买卖的生意人还是购物、闲逛的老百姓,脸上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就是在蒙元异族统治之下绝对看不到的。

“龟苓膏,清热败火的龟苓膏!”有小贩端出大盆,里面盛着黑黑的东西,细看晶莹剔透又像肉汤上了冻。

女兵们好奇的围了上去,这年月交通不便,就算闽西山区紧挨着粤东,她们也没见过这种食物,买了一碗,你一勺我一勺的分吃。

大批汉军的到来,明显活跃了市场,楚风治军,从来不禁止他们和民间往来,相反,还鼓励士兵到各处走走看看,以至于汉军不分陆军海军,不分士兵军官,最喜欢收集各地的纪念品……特别是大汉新建了一座规模庞大的博物馆,向馆中捐献稀奇物事的人,会得到把姓名标注在展品旁边的荣誉,这进一步推动了汉军收集纪念品的高潮。

这不,一伙伙的士兵三五成群,到处寻找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们手里有的是亮闪闪的银币,当然成了广州商家最欢迎的顾客,最初军民之间因为不了解产生的隔膜,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楚兄,那边巷子里,”陈淑桢附到楚风耳边,手指紧邻大街的一条偏巷,一位身穿青灰色布衣的女子,抱着婴儿快步走着,稍微有点动静,她就惊惊慌慌的扭头四下看,似乎生怕被别人发现。

鬼鬼祟祟的,一定有问题!楚风心道莫非这是拐卖儿童的人贩子?当即和陈淑桢牵着手,装作对普通的情侣,加快脚步,并肩追了过去。

那女子见有人拐进这条小巷,脚步更加急迫了,拐过了一道小弯儿,就不见了身形。

楚风拉着陈淑桢飞跑,刚刚转过弯儿,就将那女子将婴儿高高举起,呼的一下摔在了地上!

啊……陈淑桢惊叫着一记飞扑,无奈那女子早就做完了动作,婴儿如一块石头似的摔到青石板地面,轻功如神的陈淑桢也慢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婴儿在自己面前被摔得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你!陈淑桢气得粉面通红,腰间软剑锃的一声出鞘,指在了女子心口:“毒妇,他一个小小婴孩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施这般毒手?今天我要为民除害,斩了你这毒妇!”

哪知那女子神情痴傻,不闪不避反而朝着剑尖撞来,若不是陈淑桢收手快,几乎穿了个透心凉。

还没等楚风发问,女子忽然蒙着脸蹲下,轻轻抚摸着婴儿尸体,号啕大哭:“儿啊,不是娘非得你死,是你本不该生在这世上啊!”突然间似乎又恢复了神智,往后退了几步,面色苍白如纸,惊恐的叫道:“我……我杀了自己的孩子,我真的杀了他!”

虎毒不食子,这妇人为何要杀掉自己的孩子?楚风的眉头纠结在一块,脸色越来越沉重……他已经猜到了大概。

楚风轻轻取下陈淑桢手中的利剑,插回了她的腰间,声音低沉的问那女子:“姑娘,有什么委屈,和我说便是。这孩子的父亲,恐怕不是汉人吧?”

“你、你怎么知道?”女子睁着惊恐的眼睛,像看到了魔鬼,只一句话,就把她的心防完全击碎,把自己的悲惨遭遇,慢慢告诉了楚风。

正如他所料,女子遭到了探马赤军一个百户军官的妈的,待发现有了身孕,已经没办法打胎了,生了下来,也没法养,看到孩儿的笑容,就想到那个恶魔般狰狞的党项人,即使是这样,她也没有杀掉孩子,想把他送出去。

然而偌大一个广州城,谁会收养一个党项恶魔的遗腹子?终于,女子在父亲以死相胁下,走到了这一步。

“妹子,姐姐给你这个,拿回去买些药,慢慢将养,将来嫁个好人家吧!”陈淑桢拔下头上的金钗,递到女子手中。

回到府衙门口,李恒还在木桩上半死不活的挣命,楚风脸色阴的可怕,吩咐看守的士兵:“碎割了这厮,拿去喂狗!”

第305章 投军

汉军陆军金刚师一团三营二连三排排长李世贵,不,因为牵线搭桥劝降广州新附军有功,他已是本连的连长了,正和自己的老朋友,刚刚在广州之役起义的前新附军千户林德水并肩走在广州城宽阔的大街上。

“看呐,那是汉军的军官,肩膀上带着铜花花呢!”几位青年向他们投来羡慕,甚而是崇拜的目光。

哪个男子汉的心底,没藏着一个金戈铁马的英雄梦?“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岳武穆精忠报国、祖梑击楫中流的故事,在华夏陆沉、异族率兽食人的宋末,更是深深的根植在每个青年的心中。

无疑,汉军为他们实现了这个金色的梦想。钉着铜扣子、整齐漂亮的制服,锃光瓦亮的钢制头盔和胸甲,寒光闪闪的刺刀和乌沉沉的火枪,百战百胜的赫赫战功,还有那丰厚的军饷,无不深深的吸引着年轻人的目光。

几位青年当中,有一个显然对汉军颇为了解,带着点卖弄见识的味道,给同伴们解释:“看,这位长官肩膀上带着两颗铜花,这是中尉的官阶。汉军将、校、尉、士分别佩金、银、铜、铁花,各阶又分下、中、上三极,分别佩一、二、三枚肩花,各官什么品级,一眼可知。”

众人立刻围着他,七嘴八舌的问道:“张大哥,你说的中尉,管的多少人呐?是个什么品级?当得以前大宋朝的正军将,还是统制官?”

“中尉嘛,是个连长,连长该管多少人,这你们该知道吧。”那张大哥受到众人瞩目,干脆卖起了关子,待伙伴们纷纷出言恳求,才慢慢解释:“中尉连长,若是带兵官,该管一百二十多个兵。”

“嗨,那不就是个都头嘛!”青年们都有些失望,管百十个人,放大宋朝不过是个都头,不入流的小武官。年轻人嘛,都有点好高骛远,若是个将军、统制,还入得法眼,小小都头,未免被他们看得轻了。

张大哥冷笑道:“哼,你们敢把这连长看得轻了?告诉你,汉制,中尉正七品,和知县一般的品级!”

啊!青年们惊呼起来,进士及第、金殿赐宴戴花游街,也不过外放个七品知县,汉军中管百十号人就有这般品级,当真武勋荣誉!

惊叹之余,也有人想到了另外一层,微带担忧的小声道:“以张大哥所言,似乎汉国武夫地位颇高,将来或有武人干政,重现唐末藩镇、五代十国的故事?”

终宋一朝,以文御武、文尊武卑的局面,始终是朝政的主流,并且得到民间、清流、儒学界的一致认可,这并不是大宋朝天生软弱无能崇文抑武,并不是赵家皇帝天生信不过武人……相反,杯酒释兵权之后让将军们安度晚年,这已经比历代开国君王诛戮功臣仁厚多了。

之所以形成这样的社会风气,是和宋之前唐末藩镇割据、五代十国,前后百年战乱,中原白骨暴于荒野、百姓埋尸沟壑的惨痛教训密切相关的。人们的记忆中,武人当政就意味着藩镇割据,就意味着无休无止的内战,意味着人民流离失所,甚至恐怖的“人相食”……

所以宋人竭尽全力防止武人掌握大权,以至于到了纠枉过正的地步,当“收复燕云、凯师而回,亦不如状元及第、东华门跨马游街能光宗耀祖”的时候,这个王朝就注定了不亡于内乱,而亡于外患。

伙伴们的问题,已经超过了张大哥的认知水平,他沉吟半晌才回答:“这……大约不会吧?今上雄材大略,年逾弱冠而春秋鼎盛,将来逐鹿中原、北驱鞑虏,不过十年二十年的光阴,皇上年纪在而立到不惑之间,和故宋太祖相差仿佛,大可以行杯酒释兵权之计,定千秋之基业。”

“嗨,说这些干嘛?”有位皮肤黝黑的青年,打断了伙伴们杞人忧天式的猜想,大大咧咧的道:“管他那么多,咱只知道现在正当华夏陆沉、山河沦陷之季,大丈夫当投笔从戎,沙场上建功立业,咱们只该学投笔从戎的班定远、采石截江的虞允文,军中一刀一枪搏个封妻荫子、名传后世!”

“对,澽兄弟说的是。张大哥,你懂得多,还请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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