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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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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释放在人体内部,将五脏六腑搅得稀烂。

不少骑兵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中弹落马,更有不少马儿受伤,惊恐的乱蹦乱跳,将本来严整的阵型搅乱,把主人掀到地上,并被后面的同伴踩成肉泥。

被这轮射击打昏了头,第一波攻击的脚步放得慢了,千户细封严正疯狂的叫喊道:“冲上去,冲上去!他们只能放一轮枪,靠上去咱们就赢了!”

确实,没人能在奔驰的马匹上给燧发枪再装填,除非他是马戏团演员,事先装填的子弹射出,枪就成了烧火棍,细封严正的观察和思考,无疑是非常敏锐的。

可他大错特错了。

党项武士挥舞着武器再次提速,与此同时,汉军骑兵一反常态的减速了,而箭矢阵型的第二排顶了上来。

没人能再装填,并不意味着汉军在第一轮射击中就打光了子弹,第二排、第三排轮流上前,让党项人再承受了两轮弹雨的打击。党项人欲哭无泪,千人队连对方的毛都没捞到一根,就倒下了一半……仇灭虏不到三分之一的命中率表示满意,毕竟这是在奔驰颠簸的马背上。

幸好、幸好再没有子弹落到队伍中间了!细封严正发现,要是敌人再来这么三轮射击,自己的千人队就不会剩下一个人!

“冲啊!杀掉他们!汉军再没有子弹了!”在千户的鼓励下,党项人强打起精神,向汉军狂冲。

出乎意料,汉军竟然在缓缓后退!

任何人都知道,骑兵对决中,哪一方的马速没有提起来,就会在肉搏时被动挨打,转身逃跑,更是把后背留给敌人做靶子!

愚蠢的汉人呐,马上对决,你们还嫩了点!党项人哈哈狂笑着,鞭子狠狠的抽在战马屁股上,将残存的马力榨取出来,速度提到了极致。

汉军的箭矢阵型,居然就这么向后面跑了,细封严正实在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直到他发现汉军把一些圆溜溜的铁疙瘩,向着屁股后面扔到地上。

方才汉军放枪的时候,两军相距二百步,现在距离缩短到了百步之内,对高速奔驰的战马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细封严正扯着喉咙狂喊:“小心手榴……”

那个“弹”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一阵巨大的轰鸣淹没,事实上,就算他再早一点喊,骑兵阵列跑发起来之后那巨大的惯性,也会让麾下的党项武士们眼睁睁的踏进地狱之门。

火海,真正的火海,数百颗手榴弹爆炸,不规则的弹片在空中交织成异常细密的火网,将人、马都笼罩其间,它们肆无忌惮的割开皮肤、割开肌肉、撞击骨骼和内脏,饱饮鲜血、收割生命。

来自地面的爆炸,马上的骑士或许有幸存,奔跑的马儿则很难幸免。一枚手榴弹正好在细封严正的马肚子底下爆炸了,弹片轻而易举的割开了柔软的马腹,肠子从破口流了出来,绕在了马腿上,马儿沿着惯性向前又跑了几步,把肠肠肚肚全从肚子里扯了出来,当这个可怜的动物悲鸣着倒下的时候,它的肚子几乎被掏空了。千户细封严正从高速奔驰的马背,摔到了地上,手脚折断让他痛入骨髓,脑袋上的汗珠足有黄豆大,正当此时,他发现一个圆溜溜的铁疙瘩正巧躺在离头部不到两尺的地方,冒出一缕缕的青烟……

以一千八百骑兵,几乎全歼一个完整的探马赤军千人队,自身实现零伤亡,仇灭虏笑了。

谁说蒙古人才会曼古歹?蒙古人会一边后撤一边射箭,咱射术不行,咱们往地上扔手榴弹!

李恒也笑了,他指着汉军后面的三千来人,告诉麾下的另外九名千户:“看见没有?反贼只有不到两千人在冲杀,其余的人一直没有动作,从骑马、控缰的姿势看,那群人根本不是什么骑兵,他们不过是刚刚学会骑马的步兵!

两翼各展开三个千人队,包抄他的后路,把他后阵给我冲破!前面也要三个千人队,阵型散开了冲,贴上去真刀真枪的和他打!”

很快,党项武士按照李恒的部署,列成稀疏的阵型,从三个方向朝汉军发起了冲锋。

仇灭虏带领的前队,按照上一次的方法打了三轮齐射、投掷了手榴弹,但这里是一块开阔地,敌人的阵型非常稀疏,造成的伤害不到上次的一半。

潮水般的党项武士,一头撞上了汉军骑兵,制式军刀和黑漆锁子甲对决,狼牙棒和琉球钢甲碰撞,激起了一片片耀目的火花,像夜色中绽放的朵朵金菊。党项人马术娴熟、汉军兵器精良,前队的缠斗一时分不出胜负,两个民族的最强武力,舍生忘死的搏斗。

后队,两翼包抄的党项武士,已经离他们不远了。这些都是不会马上格斗的步兵、炮兵、辎重兵,仅仅因为会乘马,编入了临时的骑兵,他们会怎样应付来势汹汹的党项鹞子?

“杀啊!”李恒孤注一掷投入了自己的全部兵力,他亲自指挥左翼发起了进攻。

更加出乎意料!汉军竟然全部跳下了马,站在地面上!

李恒在内,所有的党项武士都惊呆了:他们连做梦也没想过,有马不骑站在地上迎敌!

不对!有人这么做过!李恒突然想起来,蒙古武士在使用大弓抛射轻箭的时候,也是下马步战……

“炮兵、步兵和辎重兵,我们连马刀都没有,但我们也有一套!”脚踏实地的感觉让这些并不经常乘马的士兵们感觉踏实多了,他们站到马儿后面,从背上摘下长长的步枪,架在了马背上。

“射箭,射箭!”实际上不需要李恒下令,党项武士们也拿出弓箭发射,但可耻的汉人居然躲在马儿背后,再加上胸甲和头盔,箭雨的伤害微乎其微,即便有马儿受伤受惊,也对整体影响不大。

可耻的汉人呐,竟然利用战马挡住箭雨!李恒气得差点一头从马上栽下来。

很快,汉军三千支步枪的齐射,给射出箭雨的党项人还以颜色。步兵能够给枪重新装填,弹雨没完没了的发射,像梳子一样,把党项人的战阵梳了一遍又一遍。拿着狼牙棒冲击的党项人则发现,一头撞上去,两边的战马互撞,站在地面上的敌人轻松躲开,自己则从马背上一个倒栽葱掼到了地上。

战斗进入白热化,双方的伤亡都在增加,直到从潮州方向的官道上出现了汉军的辎重马车,一队队荷枪实弹手端刺刀的步兵,从马车上鱼贯而出……

第300章 豺狼

李恒败了!

汉军大量的战马被会骑马的步兵骑走,拖辎重车的马匹不多了,乘车赶到的步兵,实际上不到一千人,但这股生力军的加入,给千里奔袭、连续作战的探马赤军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他们不知道还有多少汉军会从夜幕中涌出。

区区一千人,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党项武士失去了继续作战的勇气,接下来的战事就只能用溃逃两个字来描述。

河曲马是难得的良马,可它们已经来回奔驰了上千里路,中间只休息了一个晚上!不断的有党项人掉队,被汉军追上,从背后一刀斩下他的脑袋,或者放枪在后背开个碗大的血窟窿……

探马赤军跑,汉军也跑,晚上探马赤军宿营,汉军也宿营,反正总是在身后五里远吊着,不给党项人整理队形反击或者阻截的机会,一有空档就会冲上来,把队末的武士杀掉一些,而后又停下来,像恶狼驱赶羊群一样,把探马赤军赶着乱窜。真真是兵败如山倒,汉军衔尾追杀,探马赤军根本没有翻盘的机会。

李恒想到了三年前的赣南,那时候,他麾下铁骑长驱大进,把开府兴国的大宋丞相文天祥打得大败亏输,也是像赶羊一样,把那些训练粗疏、装备粗滥、战技拙劣的义军从赣州城下,赶到兴国,最后赶到了空坑。斗转星移,现在党项武士竟然被汉人赶得一溃千里,恍然一梦啊……

是楚风、陈淑桢,是今天的大汉皇帝和闽广总督,领着精兵援救了文天祥,并在空坑击退了自己。其后的闽西会战,蕉岭关也是汉军像铁锁一样坚固防守,把自己的大军关在了闽西之外。

二十年征战未尝一败,却连连在姓楚的手上倒霉,李恒不由得怀疑楚风是不是他命中的克星?

到此时节,再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了,李恒派出了最精锐的鹞子,分头向梭巡在东江上游的吕师夔求援。

狂奔的李恒明白,如果在揭阳城下,吕师夔能赶来助战,他敢保证,这场战役将以元军的胜利而宣告终结。汉军将上演一场开局光明,而末尾黑暗的悲剧,被大元朝的各族将士追杀得溃不成军。

而现在,一切都晚了,他自己都记不清楚,这是疯狂奔逃的第几天。只是依稀记得,在狂奔的第一天,将士们还能在马背上保持平衡;第二天头上,马儿还能喝得下泉水;第三天,马匹不断的倒下,战士所有人就像地狱里的恶鬼一样红着眼睛,不断有人从马背上栽倒,被后面的兄弟踏成肉泥,或者被汉军像宰羊一样的杀掉。

曾经强悍的党项武士变得赢弱不堪,仿佛轻轻一推就会倒下;曾经团结的祈连山子弟兵,变得猜疑、好斗,李恒亲眼看见一名士兵明明提一提缰绳就能绕过摔到地上的兄弟,但他冷漠的什么也每做,任由胯下的战马,将铁蹄踏到战友的脸上。

这样的军队,已绝对没有可能返回身作战。

逃生的希望只剩下两个:吕师夔的六万步骑;或者回到广州,和阿里海牙的一万水兵、和广州的八千新附军会合,再沿江过清远,经英德府慢慢退回韶州。

经此大败,吕师夔恐怕会抱紧塔出的粗腿吧?指望他的援救,无异于痴人说梦。何况李恒从来不会把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上,所以他选择了回广州。

广州到揭阳,陆路千里,汉军炮船封锁东江,只能从上游绕道,又增加了路程。李恒到第四天傍晚,终于摸到了东江的江岸。

人困马乏,整支队伍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有的士兵从马背上下来,想到江边喝口水,双脚沾到地面,却像面条一样的软,靠着自己的马儿,就躺地上去了,双眼一闭将所有的鲜血和杀戮抛开,魂灵儿飞回了祈连山麓,于是,其中不少人就再也没有醒来。

“主人,有船,这里有条小船!”李福高兴得想对天祈祷了,他在江边的草丛中,发现了一条小小的渡船。

李恒牵着马走上了渡船,船身很小,几乎只能容得下一人一马,李福知趣的扔掉了自己的马,缩到了船角。

船身显得更加拥挤了,李恒的眉头皱了皱。

“大帅,带我们走啊!”将士们哭喊着,想攀上这条生命之舟。

夏季山洪暴发,虽说东江上游水浅行不得汉国海船,但深的地方仍然没过了头顶,江流的速度也很快,党项人生在北方,素来不知水性,要他们游过东江,简直等于叫他们送死。

来的时候,扎了木筏竹排,现在汉军就在五里之外尾随,能让你有空扎筏子?李恒乘坐的小渡船,顿时成了将士们唯一的希望。

“不得喧哗!”李恒手持镔铁弯刀,指着这些效忠于他的将士:“汝等扎木筏竹排过江,本帅在对岸等着,决不先走!”

得到这样的命令,实属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有些将士哀叹着转身离开,用弯刀、战斧砍伐竹木,有的则在连日疯狂的奔逃中失去了理智,不愿意放弃这现成的小船,涉水攀上了船舷。

李恒大怒,挥刀斩断将士的手指:“汝等违抗军令,还记得祈连山下的父兄吗?”

尽管蒙古人尽杀西夏王族,但仍有不少上层贵族侥幸逃脱,费听捷利、野利长胜、细封严正,就是当年大夏国官僚贵族的后代。作为硕果仅存的皇族后裔,李恒通过他们、通过各部族的长老,在祈连山下仍然享有至高无上的威权。士兵们想到这些,只好压抑满腔的怒火,缩回缺了手指头的残缺手掌,忍着疼、含着泪,回到了岸上。

“哼,不服抬举的狗东西!”李恒朝江水中啐了一口,亲自拿起木桨,和李福一左一右将小船划向对岸。

此时,影影绰绰看到了汉军士兵的身影,经历了三天三夜疯狂奔逃的党项人,齐声大哭起来。

唯一让李恒自豪的是,如此极端的困境,被汉人追杀数百里,他的部下还没有人投降。事实上,他们自己也知道,对面的汉人将士不会接受他们投降。自从过江以来,屠戮的城市有常州、广州、蒲田、兴国等等二十多个,死在这支军队屠刀下的江南百姓数不胜数。如此巨大的数字,平摊到每一个党项人头上,哪怕是底层最普通的士兵,哪怕是随军的马夫、厨役,也知道自己犯下了滔天罪孽,决不可能得到宽恕。

仇灭虏指挥汉军围成了圆弧形,不断开枪射击,把探马赤军赶到越来越狭小的地域,就像一根绞索套在了探马赤军的脖子上,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收紧。

连日追击,汉军也累得够呛,但他们的条件,比探马赤军好得多:

党项人根本不可能抽出时间抢劫,只能啃随身携带的黄豆,人吃马嚼都是那一小袋;各村寨的百姓,却自发的“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当然,王师会给他们一些亮闪闪的金属。

党项人一直亡命奔逃,汉军则把人员分作几班,轮流跟在后面揍他们的屁股,另外的人就能得到一些休息。

更何况,党项人是在离家乡万里之外作战,汉军却是为了保家卫国,守护古老民族的最后领土,双方的斗志,本来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所以他们的体力和斗志,到现在就有了巨大的差距。汉军士兵下马,有条不紊的装弹射击,几千人紧密结合在一起,构成了一部精密的战争机器;党项人则像没头苍蝇似的乱冲乱撞,有人想上马冲锋,马儿却两腿一软趴在了地上,将主人摔了个嘴啃泥,有人抱着刚刚砍下的粗毛竹子冲进了东江,但这些不会游泳的人,很快就被浪花打进了口鼻,心慌意乱的胡乱挣扎着,放开竹子,慢慢沉入了江底,还有人徒劳的举起兵器冲向汉军,最近也只到敌人面前五六十步,就被铅弹打成了马蜂窝。

终于有人抛下了兵器,跪在地上举起了双手,但汉军士兵仿佛没有看到,将冒烟的手榴弹扔到他的怀里,或者用战刀轻轻抹过他的喉咙。

“对残酷屠杀江南百姓的杀人狂,我们不需要施舍给他们丝毫怜悯。”这是大汉皇帝对仇灭虏的指示,当然,对于全家三十多口人在锦田山被鞑虏全部屠杀的仇灭虏来说,是非常乐意执行这个战场政策的。

惨、惨,连日奔驰,能到东江岸边的党项武士,都是族中最精壮的儿郎啊!现在他们却失去了任何抵抗能力,在全副武装的汉军面前就像三岁小孩般被轻易击倒、击毙。只有少数人抱着竹子、牵着马尾巴,越过了江心。

正当此时,一阵狂风吹来,李恒本不会驾船,乘坐的小舟左右摇晃,舱中进了些水。

“主人,怎么办呐?”李福焦急的看着主人,在他心目中,这位大夏皇族后裔,大元的参政大人,是无所不能的。

李福等来的,是一柄冰凉的弯刀,从斜下方刺进了他的肚子。

“少一个人,船就稳当了”李恒面无表情的抽出了弯刀,将死不瞑目的忠心仆人踢进了滔滔东江。

第301章 得胜回朝?

广州,东南季风从南海上吹来阴沉的乌云,沉甸甸的压在城市上空,整个城市像被扣在了锅盖底下,那厚厚的云层完全不能阻挡南中国五月份的毒辣阳光,反而让珠江蒸发的云气无法发散,这样的天气,人就像呆在蒸笼里,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被咸湿的汗水堵住,恨不得每天冲凉十七八次才舒服。

林德水很想坐在家中的葡萄架子底下,享受难得的阴凉,手中再摇一柄日本折扇,旁边的藤桌再放两块井水中浸凉的西瓜,那就再美不过了。

可他必须顶着毒日头汗流浃背的走上十里路,到城外十里的接官亭,毕恭毕敬的站着,任凭汗水从头发跟里浸出,顺着额头、面颊和脖子,一直流到胸口,流进衣服里面。

来这里的,不止他一个,全广州的八位新附军千户、一位中万户,加上地方的达鲁花赤、知府、总管各级官员,都得到这里,在蒸笼里站着迎接那位魔王。

李恒,这个名字在林德水的心中,意味着屈辱,当然绝不仅是他,比方说现在接官亭外等着的八位千户,就有七位的妻女被李恒“拜访”过,惟一幸免于难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老军官,他的幸运仅仅是因为妻子年过四旬、膝下又只有儿子没有女儿、同时儿子们还没有成年所以也没有儿媳妇。

自从李恒到家中“拜访”之后,妻子就再也没有了笑容,一双儿女,时常在噩梦中惊醒,哭喊着叫妈妈。林德水的心,无时无刻不在被烈火煎熬,如果能抛开一切,他愿意把灵魂交给魔鬼,换取李恒的灭亡。

可我不能!林德水对着自己仅存的良心呐喊:我还有一双儿女,我还有可爱的妻子,如果作出反叛的举动,他们的下场将会不堪设想!要知道,蒙古人的手段,绝对残忍毒辣!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悔不当初啊……

“李参政大人来了!”眼尖的人,看到了远处官道上腾起的烟尘,那股子嚣张跋扈的熏天气焰,就是隔着十多里路,都能冲到你鼻孔里,此地除了李恒麾下探马赤军的铁骑马队,再没有第二家了。

几位新附军千户窃窃私语:“传言李恒在潮州损兵折将,看现在这气势,似乎没有那回事啊?”

“探马赤军天下精兵,党项人又是精锐中的精锐,当年成吉思汗灭夏,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呢!”

林德水抬头一看,说这话的,是个胡子焦黄的老千户,叫做毕之贤。毕某人的女儿被李恒淫辱,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居然整治好了酒席床铺,主动李恒邀请下次再来。李恒喜他恭顺,平时也给点小恩小惠,毕之贤在外竟处处以参政大人的便宜老丈人自居,俨然高踞众同僚之上,连广州新附军中万户何魁也不大放在眼里了。

花花轿子人人抬,李恒做一天参政,就是一天的上官,新附军千户们心头憋着火,在人前也不得不赞几句李大人英雄无敌,党项武士天下强军之类没营养的口水话,这下不得了,正巧挠在了毕之贤的心窝上,他替自己的便宜女婿大吹特吹,把党项奴吹得仿佛天上地下所向无敌似的。

“不知廉耻的老狗!”林德水暗暗骂了句。老东西每次提到那个党项奴的姓名,林德水的心头就像被刀子剜了一下,疼得撕心裂肺……哪怕汉奸当中,毕竟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把天良丧尽,把妻子女儿送给异族蹂躏还能甘之若饴的。

别人不敢唱反调,中万户何魁则不同。何家是广州的世家大族,手下有三千家兵,商船贸易所得,占到全城税入的五分之一,李恒也得给他几分薄面,至少何魁把个丫环认作义女送到参政府邸,李大人就从来不“拜访”何家。

当着李恒的面,何魁也敢说几句不痛不痒的俏皮话,姓毕的一个绿毛龟,他还不放在眼里,不阴不阳的道:“毕千户说的是,西夏地方偏远兵将勇猛,咱们都是知道的,想当年老种经略相公征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数十年前我大元太祖皇帝成吉思汗御驾亲征,也深受其苦啊!大元朝灭西夏,足足用了二十年,真是不简单,不简单呐!”

时人都知道,元灭西夏,历时二十年,南下灭宋却用了四十多年,则西夏有何颜面吹什么武勇?新附军千户们闻言一愣,俄而恍然大悟,挤眉毛弄眼睛,异口同声的道:“不简单,果然不简单。”

不知道怎么回事,林德水看着同僚们开心的表情,突然想起偶然得到的反贼报纸,那上面说什么“民族认同”当时颇有点不以为然,现在看,宋亡如许之久,降元的同僚们还以宋抵抗时间久为荣,反贼的调调,岂不是有那么几分歪理?

被同僚们嘲笑,毕之贤一张老脸顿时红过了耳朵,干笑两声,踮起脚尖眼巴巴的看着官道上,探马赤军只有两三里路程了。“哼,蒙古大军天下无敌,大汗的江山万万年,党项人是帝国的二等主人,李参政更是圣眷优隆,我抱定他这条粗腿,将来飞黄腾达不可限量,你们是眼红,你们是嫉妒!”

李恒的大军逶迤而来,隆隆的蹄声震得人耳朵生疼,骄傲的党项人骑着马,径直冲到了一众官员身前才勒马,甚至再晚上几秒钟,大元朝在广州的文武官员,就会被踏成肉泥了。马蹄腾起的黄沙灰尘,更是直接往官员们的鼻子里扑,呛的人直咳嗽。

唉……这些党项人骄傲惯了,哪儿会把咱四等奴隶当人看?林德水苦笑着摇了摇脑袋,揉了揉眼睛里的沙子,向队伍中间搜寻那个恶魔的身影。

咦,奇怪了!李恒带出的大军足有两个万人队,回来不过刚好一个千人队,那一万九千人去了哪儿?

无怪林德水怀疑,几位新附军军官,互相交换着怀疑的眼神,难道、难道那个可怕的传言是真的?难道反贼……

他们以专业的眼光,打量着这支部队:党项人骑在马上的腰板依旧挺直,可人人脸上都掩饰不住疲惫不堪的神情;河曲马儿依旧高大神骏,但马瘦毛长明显掉了膘,往日大而灵动的眼睛,布满了血丝,脚步也带着疲态,不是以往那么蹦蹦跳跳,而是几乎蹄子贴着地面在拖;旗帜依旧高高的扛在掌旗手肩上,可旗面沾满了硝烟征尘,甚至出现了不少的破洞。

这一切,是因为长途行军连续作战的疲劳,还是大败亏输后的惨相?林德水心头,不知是恐惧,还是幸灾乐祸,甚至隐隐带着某种期待。

“来了、来了!”毕之贤跳着脚叫起来,手指的不是便宜女婿李恒,而是李恒身后几十辆运载着大箱子的马车。

战利品的出现,毫无疑问的击碎了惨败的谣传,“参政大人胜利了!”千户们高叫起来,声音中却没有带多少欢喜的感情,相反,甚至还有点儿莫名的失落。

只有林德水心头忽然毕剥一跳,俄而狂喜起来:那些大车的轮辙,比平常的浅得多!

“下官恭迎参政大人得胜归来!”何魁领着一班儿文臣武将遥遥的跪了下去。

汉人自古跪坐(日本榻榻米就是盗版我中原文化),自然有跪礼,《周礼》上就有稽首顿首吉拜凶拜振拜雅拜等等几十种,但秦汉以后随着板凳胡床逐渐引入,“跪”和“坐”出现了巨大的分野,于是汉人只跪天地君亲师,同僚之间作揖即可;惟元代起,官场下级必须对上级行跪拜礼……蒙古统治者认为,四等奴隶必须匍匐在一二等主人脚下,于是广泛的推行这种侮辱人格的礼节。

林德水腿都跪酸了,李恒迟迟没有下马,就在马背上冷冷的盯着众人,脸上的骄横之气,更是溢于言表。

这位大人,生气时拿你出气,高兴时拿你撒欢,如今他大胜回朝,还不把下巴昂到天上去?诸位新附军将领也是习以为常了,跪在地上,把头埋得更低。

惟有中万户何魁不待参政发话,竟然自顾自的站起来,还冲着李恒拱手道:“大人,去时两万兵马,您带回来的只有一千,其余一万九千在何处,还请明示,下官好把粮草运去供应。”

李恒脸上青气一闪即逝。两个万人队,要么埋骨揭阳城下,要么死在回惠州的官道,要么葬身东江波涛,只剩下一千幸运儿,抓着马尾巴抱着马脖子,渡过了东江。

好在过江之后,汉军就再也没有追击,得以回到广州。可李恒也知道,自己待广州新附军太过苛刻,损兵折将,恐怕他们心头难免生出些不忠不孝的念头,为今之计只有装作大胜,进城后尽快和阿里海牙的水军取得联系,才能镇得住广州的局面。

“大胆何魁!”李恒大喝一声,手中马鞭抽到中万户的肩头,打得官服破裂皮开肉绽。越是失败,越要把气势装到十二分,他比平时对何魁更加严厉:“朝廷军机大事,岂能当众相问?本参政大军和吕大都督配合行动,粮草自有韶州供应,何劳你多事!”

第302章 登陆,广州湾!

李恒败了!林德水看着他抽向何魁的马鞭,立刻得出了这个结论,并且,不是一般的失败,而是一场损失了九成半人马的惨重溃败!

李恒千算万算忘了一点,党项人的智谋计略都是跟汉人学的,徒弟的本事,老师见了只是付之一哂。新附军军官们虽然无耻的无耻、懦弱的懦弱,可他们都是在大营中熬了十几年几十年的老油条,你放个屁他都能琢磨出五六种味道,何况明目张胆的在他们面前玩花招?

孔夫子面前谈论语,关公门口耍大刀!这是林德水对李恒那点小把戏的看法。新附军千户从接官亭回家的一路上,脑海里都在不停的幻想李恒大败亏输、狼狈逃窜的倒霉样儿,心头更是把李家从西夏皇帝李元昊开始的十八代祖宗操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天道不公啊!那么宽的东江,夏天雷雨又发了山洪,怎么让狗日的渡了过来?汉军枪炮不是说飞鸟难逃吗,怎么没把狗日的炸成肉酱?

林德水默默的抱怨着,他不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留给李恒的,是更加公正更加彻底的审判。

刚进家门,仆役老苍头就朝他使眼色,说厅上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林德水闻言大怒:什么人,主人不在家的时候,竟然不是留下拜帖离开,而是大模大样的坐到了厅上,岂不是欺负我家里只有娇妻幼子么?

广州城除了李恒,还没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气鼓鼓的走上厅,却见一人笑盈盈的迎了出来:“老同年,故人来访,也不置酒相待么?”

定睛一看,竟然是当年在苏松常驻守期间的知交好友,统制官李世贵!林德水呆了一呆,惊问道:“李兄!当年咱们一块投降、哦不、是弃暗投明,你不是在范大都督手下做千户吗?陆路被反贼从闽西切断,水路有炮船阻塞,兵荒马乱的,你怎的能到广州?”

“来来来,咱们见面先叙旧谊,莫谈国事!”李世贵笑呵呵的指指身后一个衣饰华贵、满脸堆笑的大胖子:“这位金泳金大官人,对林兄慕名已久,今日央小弟携来一访。金大官人乃小弟知交好友,务请林兄不要见外。”

金泳金大官人!林德水一愣,这位金大官人在闽广好大的声名,据说他手上海船数十条,航线通到了大食、天竺,家中珍珠斗量黄金箩装,乃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财神爷,背景更是深厚无比,汉国、大元,江南范大都督、韶州吕大都督的地盘,都有他的生意往来,漫说自己一个小小千户及不上人家,就是中万户何魁何大人,也要对他奉若上宾啊!

只见他身高不过中人,胖得起了双下巴,两只眼睛笑眯眯的弯成了月牙儿,举动之际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却不知金大官人,是这般富态的巨贾模样。林德水不敢怠慢,当即让座、奉茶。

寒暄几句,林德水看看老朋友李世贵,这家伙高深莫测的笑着,冲金泳努努嘴,就知道今日以这位为主,便问道:“金大官人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却不知大官人此来,有何见教?”

金泳端起盖碗茶,用茶碗盖儿撇着水面上的浮沫儿,轻轻吹着茶水:“无他,在下本是个商人,在商言商,自是来和林大人做一笔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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