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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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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第二十位如夫人早看穿了他那副外强中干的嘴脸,非但不退半步,还将就着势头,滚到地上撒泼,嘴里阿唷皇天的叫着,“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嫁个老头子,非但没半分怜惜,倒要拿我行军法。今天豁出去和你做一场,不杀我是没带种地玩意……”范文虎见一个娇娇怯怯的小妾,在地上滚做个母夜叉,又是闹又是嚎,吵得他直翻白眼,差点没晕过去。

沈育德是晓得这位夫人底细地。心说你若是黄花闺女,咱们大都督就是青头小伙子!眼见大都督拿如夫人束手无策,沈师爷主忧臣辱,打点起一颗忠心,进帐去慢慢解劝。

恰好如夫人祖籍绍兴,和沈师爷颇有几分乡谊,几劝几不劝,她也晓得见好就收,眼睛一翻装死,由着丫鬟们扶回了卧房。

“若不是沈先生解劝。今日定拿她正法!孙子能斩吴王爱妃。我何惜此一妇人!”范文虎说着大话遮脸,冷不防小妾又乱骂起来。他赶紧快走几步,来到正厅上。

几名将军已等了小半天,范文虎一出来就围着七嘴八舌叫道:“大伯,咱们三房屯在温州码头的白米,全给烧了,三房本来就穷,今年大房可得贴补贴补啊!”

“范世叔,俺葛家宁海盐场的十八万斤海盐,全给倒海里去啦!侄儿是忠字当头,毁家纾难没得半句怨言,可就怕家里长辈说,累年交的税,额外纳的捐也不少了,自己子侄领着兵,怎么被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

“哥,咱们二十万大兵在手上,倒让琉球人打上门,这……”

“二十万兵”

“够了!”范文虎一声大喝,毕竟大都督的威风还在,众人立时住口,无奈脸上忿忿的表情,藏也藏不住。

范家军各级领兵将官们,不是范文虎地子侄,就是通家世好大族的子弟,要么就是他的亲兄弟表兄弟把兄弟,小妾一多,难免有点不清不楚,这当中表侄儿、老把弟升格成靴兄弟也为数不少。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范文虎通过任用亲信将军队牢牢的抓在手中,不过军法军纪嘛,就得稀松些。军棍、皮鞭、鬼头刀,总不能往自家子弟身上招呼吧?

“各位,眼下前线吃紧,被张弘范拿先斩后奏的御赐金刀押着,本都督不得不全力压上啊!两浙空虚是空虚,可只要打下了闽西,咱就回军,沿海城市每处驻上一两万兵,兵营仓库都建在炮船打不到的地方,不就结了嘛。”

“大都督不可啊!等打下闽西,咱们今年都没钱过年呐!”众将一叠声的叫苦,范家军二十余万,全靠着两浙富商大族,让他们损失惨重,将来谁还愿拿钱给你养兵?更何况这次被抢、被烧的东西,将近一半是范家各房地私产!

有钱就有兵,没钱谁替你卖命?两浙沿海的膏腴之地,是范家的根本呐!范文虎沉吟着犹豫不决。

沈师爷故作高深,摇着羽毛扇、点头晃脑的道:“鸡肋、鸡肋!”

“嗨呀,老沈,你有话就直说,何必打这哑谜?”范文虎一拍大腿,这不是现成的智多星嘛,看他样子,必有妙计。

“范家之危局,不在闽广战事,而在砥定天下之后也!”此处都是范大都督亲信,沈师爷也不避讳,向上一拱手道:“学生以为,谨防将来朝中有晁错!”

“你是说削藩?”范文虎心头咯噔一下。

当年,得知范文虎率安庆大军投降,消息传到北方,忽必烈高兴得跳起来转了三个圈;假若手上没有兵,大汗会这么高兴吗?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蒙元主子之所以看得起范文虎这个四等奴才,不过是他在两浙路的多年经营,是他手上地二十万大军。事实上,如果历史的轨迹没有发生偏移,两年后忽必烈就会发动第二次征日本的“弘安之役”借着一场“神风”将尾大不掉范家军葬送得干干净净!

范文虎能做到两浙大都督,能够在宋元两朝屹立不倒,他的政治嗅觉比谁都灵敏,此时听了沈师爷的话,心头一下子就活动起来。

“大人是两浙大都督,并非闽广大都督,闽西之地是不折不扣的鸡肋,平了姓陈的婆娘,咱们最多得个朝廷的空头褒奖,可谓弃之可惜、食之无味。”沈育德鹅毛扇轻摇,皮笑肉不笑的的看着范文虎:“为了鸡肋,坏了两浙膏腴之地,动摇范家根本,将来若朝局生变,东翁如何自处?”

“是啊是啊,崖山战后,严州、婺州地山贼又蠢蠢欲动,琉球海匪纵横海上不过癣疥之疾,万一海匪与山贼合流,就是心腹大患呐!”众将要么记挂着留在温柔乡里地小妾,要么担心盐场、海运的生意,又帮范文虎想出一条理由。

两浙路平定,平地是沿海地区和苏松常、杭嘉湖产粮区,内陆山中可是鞭长莫及。严州、婺州素多土匪,又兼宋亡以来溃兵入山,大大小小的土匪少的十来个人、七八柄刀,多的成百上千,兴汉、反元、复宋、讨虏、替天行道、劫富济贫,打着各种各样的旗号,究竟有多少人,连范家这个地头蛇都闹不明白。仗着范家大军弹压,才没闹出什么乱子,如今大军倾巢而出,两浙空虚,若是山匪跟海贼合流,从浙西大山杀下来,那整个两浙就彻底完蛋了!

更兼严州淳安、遂安和紧邻的江南东路绩溪一带,是当年摩尼魔教匪首方腊起事的老巢,至今尚有许多教匪吃菜拜魔,这些教徒可是脑后生着反骨的,假如他们和各支反元义军联合起来……想到魔教教徒战斗时,念着弥勒佛号,双眼血红悍不畏死冲锋的场面,范文虎打了老大一个寒噤。

万一两浙老窝乱了起来,拿什么养兵,拿什么结好朝中的蒙古、色目大臣?闽西之战,打胜了是御赐金刀张弘范那个狗奴的功劳,打败了和我两浙大都督有狗屁关系?再进一层,便是拿着皇命阳奉阴违,只要保住自己的两浙、保住二十万大军,忽必烈万万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失去了实力,就算立下天大的功劳,蒙古大汗会怎样对待没用了的老狗,李璮前车之鉴还不远。

“回、回两浙!上个折子,就说琉球海匪肆虐,两浙亡宋遗族造反、魔教设坛烧香起事,为保住北运大都的粮食,咱们不得不替皇上家守好粮仓。”北方乃颜、海都造反,伯颜丞相的军粮全靠江南输运,这般借口,想必朝廷也没甚话说了。范文虎想想,觉得还是有必要敷衍一下张弘范,“葛明辉,你带三万兵围住莲城,若张弘范克了汀州,咱们不妨替他充个前锋,若是他打不下来,也别怪咱们不尽力;范平,留五万人给你,把住永安、沙县到剑浦这条回两浙的退路,接应你明辉哥。其他人随我,大军回保两浙!”

“大都督英明!”除了葛明辉、范平两个,众将喜出望外,同时翻身拜倒,沈育德微笑着摇动羽扇,自觉赛过诸葛之亮、关云之长。

第212章 柳暗

江西宣慰使行省参政李恒三万铁骑下偱州,城小兵少无力防守,知偱州顾杰率领百姓逃往山中,城池不攻自克;参知政事平南元帅刘深攻梅州甚急,城中一日三惊;张弘范十万大军围汀州,设回回炮轰塌城墙西南角,守将陈子才浴血死战,以琉球轰天炮炸毁回回炮,民夫、士兵冒着箭雨将城墙修好,断城处血肉模糊;塔出以新附军人海战术消耗同安防守力量,夜间打起灯球火把,三个万人队不分昼夜轮流攻城,同安已然油尽灯枯……

但在整个战线上,他们绝非最危急的。

“兄弟们,还有力气不?”王天来杵着战刀,坚固无匹的琉球甲破开好几个口子,锃光瓦亮的铠甲上糊满了干涸的血迹,大片大片的暗红色,鞑子的、色目人的、新附军的,还有王天来自己的鲜血。

“报告将军,都还有一口气在!”一千来人,近半带着伤,甚至已经站不起来斜倚在山体上,但他们的意志仍然坚定,他们的眼神仍然充满斗志。

每个人的腰上,都挂着大汉皇帝颁发的护照,钢筒里的小东西,意味着承诺:平等的地位,以及三十亩土地。

没有土地,他们是无根的浮萍,随着海潮起起伏伏;有了土地,他们就会把根扎下来,变成参天大树,狂风暴雨也吹不倒。

蕉岭,梅州到上杭的唯一通路。两千人据险防守,而他们对抗地,是吕师夔新附军六万步骑!

两山夹峙怪石嶙峋、中有石窟河奔流不歇,仗着这绝无仅有的地利,王天来才能把三十倍的敌人拖在这里整整十五天,可现在他已不打算生离此地了。

两千弟兄,一半永远倒在了粤东热土上。剩下的人,又有一半带着伤。如果陈大帅还不发援军,王天来看了看这里雄奇峻拔的山河,也罢,便以此处为王某的埋骨之地。

蚂蚁般众多的新附军,又沿着山坡爬上来了。一阵细细地山风吹过,绷绷绷绷的弓弦响,成千上万羽箭从山腰腾空而起。射进了义军地营寨,鹿砦、拒马、寨墙、营房瞬间像是发了白癜风,长出一片片密密麻麻的白毛……那是雕翎箭的尾羽。

义军士兵们没有呐喊,连续十天的生死考验,士兵们已经不需要用呐喊来抒解紧张和恐惧,他们已无所畏惧。

连续不断的箭枝,比粤东山区初夏的雷阵雨更密集,带着死亡的呼啸从天而降。肆意收割着营中地生命。终于,弓弦的弹响停下了,不再有羽箭落下,躲在寨墙、木楼和营房下面的义军士兵们握紧了武器,他们知道,接下来是更为严峻的考验。

牌刀手、长枪手、弓箭手。数也数不清的人海,从嶙峋的怪石头间一窝蜂的冲上来,乱糟糟的不成个阵型,但绝对地数量,已对守军构成了极大威胁。

滚木、落石,凭借陡峭的山势,将重力势能快速转化为动能,加速、翻滚,千钧之力绝非肉身所能抵挡,粤东山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石头。成为义军杀敌的好帮手。数百斤的大石头一路滚下,留在它运动轨迹上的。只有新附军地血和肉。

“放!”王天来大喝一声,从寨墙上探出身子,羽箭夹带着怒火,深深的射进一名百户的胸膛。

就在他射出这箭的同时,寨墙后的数百名士兵也站起来,早已捏得发白的指关节猛然用力,开弓放箭,前后相差不过两三秒钟,至少六百支羽箭齐刷刷的扎进了新附军中。成群的士兵如木桩子般栽倒,殷红的血花在他们身上热情绽放,向上急奔的新附军就像浪头撞上了岩石,忽地一下,攻击地前锋四分五裂。

冲啊!义军没有像以往那样借着高处地势和新附军对射,而是一起跳出寨墙,向下急奔。王天来一马当先,手中地战刀舞成一团光幕,人头、四肢、鲜血纷飞,五百名义军就像五百只出笼猛虎,借着山势急冲而下,仰面进攻的新附军根本无法抵挡。

刚刚被箭雨打懵地新附军,一时没搞明白为什么敌人从防守方变成了进攻方,恃强凌弱以多欺少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但硬碰硬打死战就没不那么在行了,短时间内损失过大,前锋吕师夔重赏凑齐的敢死队,就开始掉转身子往山下跑了。

吕大帅的赏金再诱人,还得留着命花呀!

前锋倒卷,顺着山势往下根本收不住脚,和中军撞在一起,不少人连滚带爬的下了山,才发现敌人最多只追到半山腰,这会儿早就收兵回营了。

妈的,这些客家、畲民真是好汉子!新附军的老兵油子,也不由得对着敌人一挑大拇哥,打仗打到这份上,可完全是拼的命了!

“我们胜了,吕狗贼,有种上来,爷爷送你回老家!”义军士兵们倚着寨墙,向山下垂头丧气的新附军笑骂。

可他们的将军,王天来没并有高呼,因为这样的胜利,他再也承受不起了!点了数,就在刚才的战斗中,又失去了二十三名战友,七名轻伤员变成了重伤员,新挂彩的则有十五个。

再来几次“胜利”对吕师夔而言不过是皮外伤,我这边可就要把鲜血流干了!

半夜,义军营寨中静悄悄的,没有灯光,一片漆黑,将士们穿着甲胄合身躺倒,十根手指头还紧紧的握着武器。

枕戈待旦!

“哇……哇……”老鸦的叫声划破了夜空的静谧,它扑腾着翅膀,从巢中飞上树梢。

山地突然间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伴随着反弹琵琶轮指拨弦般的连串轻响,空气中出现了一道道月光下若隐若现的白色轨迹。

夺夺夺夺夺夺,比白昼更加细密的箭雨倾泻而下,紧随着箭雨,许多身高体壮、批着罗圈甲翎根甲的探马赤军,挥舞着圆月弯刀、狼牙棒、斧头、钉头锤等等西域各国各民族的独特武器向营寨猛扑,镶了铜泡钉的牛皮战靴,踩过乱石、跨过壕沟,踏上了寨墙边的空地。

寨墙后,没有呻吟,没有呐喊,似乎没有了一切生命的气息。

义军在睡梦中吗?义军逃走了吗?

“杀虏!”一支鸣镝射上半空,义军战士的吼声在山谷中回荡。

长枪,从寨墙顶上居高临下的刺出,穿透敌人的胸甲,刺破敌人的心脏;战刀,由上到下直劈,砍破敌人的头盔,劈开敌人的天灵盖!

但这一波敌人,远非脓包新附军可比。刺穿了他的胸膛,他左手抓住你的长矛,右手的狼牙棒就砸到了你的头顶;战刀劈落,侧一侧头,被削掉了半边肩膀,他仍然借着来势,把弯刀抹上你的咽喉!

以命搏命,这是西夏人李恒手下的探马赤军,当年党项族名震天下的“平夏铁鹞子”和“横山步拔子”的嫡系传人!

一波又一波身披铁重甲的探马赤军在弓箭手的掩护下,不顾生死的冲破夜幕,如同海边的波涛一样,迅速吞没前浪,高高地拍向沙滩。

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探马赤军的死亡浪潮,卷起的是血不是雪。人浪翻卷着,无数生命就像浪花中的浮沫,瞬间破碎,血如雾一样在空中飘散。

义军陷入了苦战,士兵们咬紧了牙关苦苦支撑,但攻入营寨的敌人越来越多,我方的损失越来越大,战局变得极端不利。

王天来使出了汉人中极其少见的连射技,将羽箭夹在手指缝中连珠射出,护指早就失去了作用,手指关节处被弓弦割得鲜血淋漓,十指连心,似乎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弓弦在指尖割出一朵朵微小的血花,然后羽箭带着主人的鲜血射进敌人的眼眶,绽开一朵更大的血花。

敌人倒下了一队,第二队接着上,第三队第四队似乎永无停歇,苍茫的夜幕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地狱君王,将无穷无尽的恶魔从地底投入人间。

呜……呜……,沉闷而压抑的牛角号响起,探马赤军的人潮即将淹没这小小的军寨。

义军士兵们接连倒在了血泊中,他们往往和敌人交缠着同归于尽,王天来已动用了手头最后一分力量,义军的数量在急剧下降,但敌人的攻势却越来越猛烈。

不仅探马赤军源源不绝,借着月光,王天来发现山下无数新附军人头攒动,蜂拥蚁聚!

无论如何训练,以农夫和强盗对拼,以吃粮食长大的体力和吃肉长大的体力对抗,义军决不可能是探马赤军的对手,尽管有地形优势和盔甲武器犀利,义军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内,完全丢失了寨墙后的阵地,只能且战且退,到了军寨中央,还能坚持战斗的士兵,已经不足三百名……

“陈大帅,王某在此尽忠了!”王天来抛下弓箭,拔出腰间的战刀,势如疯虎的与敌人搏杀。

“嘀嘀哒、嘀嘀达、嘀嘀嘀嘀……”密集的脚步声,伴随着呐喊和爆炸,越来越近,嘹亮的军号穿透了黑沉沉的夜幕,给王天来、给幸存的义军战士带来胜利的希望。

第213章 新的长城

汉军各级号令,班用口令、排用哨子、连用铁皮鼓,营以上才使用旗帜和铜号,那么,至少来了一个营,甚至可能是一个团!

“弟兄们,陈大帅来救咱们啦,杀鞑子!”王天来狂喜着挥动战刀,斜刺里一个黄须敌兵举着钉头锤砸下,左面,穿着鱼鳞甲的党项人弯刀横扫。

两面夹击避无可避,王天来战刀往右一挑,割断了黄须敌兵的喉咙,至于左面那柄弯刀,就只有靠身上的盔甲来硬接了。

没有预料中令人牙酸的金属磨擦声,因为爆豆子般的枪声响成了一片,和王天来缠斗的党项人胸口开了老大一个血洞,像条死狗一样翻着白眼倒下。

王天来身后,数不清的汉军士兵全装盔甲,手端火枪源源不断的从暗夜中涌出,其中一位从十米外向那党项人开了一枪,见浴血奋战的义军将领回头看自己,他咧开嘴笑了笑,从腰上拿出子弹,咬开纸弹壳,抖了一点到引火药池,剩下的全倒进枪管,然后将整颗子弹塞了进去,用通条压实,最后扳开燧石击锤。飞快的完成这一系列让王天来眼花缭乱的动作,他又端起枪,随着大队向前冲击。

探马赤军第二、三队士兵手中举着火把,为冲进军寨的前锋照明,此时却正好成为了火枪射击的活靶子,一个个胸前、脑门上绽开血洞倒下。

“妖术,妖术!”琉球火炮的威力都有耳闻。但人手一根铁管子,喷吐死亡火焰,任何铠甲都无法抵挡,最勇敢地战士一瞬间失去生命,偏偏敌人手中的铁管子似乎能永远无休无止,炸响的枪声像过年放鞭炮一样密集……慌了神的探马赤军并没有注意到,汉军的冲击是交替进行。一部分人射击的同时,另一部分在忙着装填弹药。

如此诡异的战斗场面。探马赤军还是闻所未闻,这不是妖术还能是什么?对未知地强大力量的恐惧,让最坚强地战士瑟瑟发抖,此时,一长一短,收兵的牛角号音让他们摆脱了进退两难的窘境。

山下,李恒脸色十分平静。本部三万兵马。加上吕师夔的新附军,九万大军的绝对优势,他不需要冒险,那种爆豆子般的响声从来没有听过,己方前线的混乱也非常明显,他决定等待天明再战。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山顶军寨,探马赤军如潮水般退去。正如进攻时如海啸般涌来,在一波手榴弹地打击下,后队又留下了几十具尸体,军寨中恢复了平静,只有满地残肢断臂和浓稠的鲜血提醒人们,这里刚刚经过了一场惨烈的战斗。寂静的夜空中。偶尔传来一两声濒危伤员弥留之际的叹气声,除此之外,伤员们哪怕伤势再重,也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金刚团副团长兼第一营营长仇灭虏,率领援军及时赶到,在千钧一发之际挽救了蕉岭关。

虽然聚在他身边的士兵并不多,但关后山道上人影绰绰,火把连成了长龙。王天来战刀杵地,激烈搏杀后。肺中似有火在烧。声音也变得嘶哑:“仇团长,一个团全来了?我这儿还有两百个活着的。就全交给你了!”

在漳州总督府的军事会议上,两位原籍泉州地将军一见如故,此时交情已如多年老友了。仇灭虏摘下腰间薄钢片压制的水壶,给他灌了半壶清水下肚,“老子手上就一个连,加上营部!刚才两千义军还在半山腰上,我就带着一个连上来,三个排轮番放枪,把兔崽子们吓了回去,哈哈哈,原来探马赤军也不是三头六臂!”

一个营?还只有一个连的兵力?王天来忽然觉得口中甘甜的清水变得苦涩,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汉军一个整营加上义军的两千兵,就是西北战线最后的援军了!刘深攻梅州,玩围三缺一地把戏,老子正好派两个连趁天黑,从山路摸进城去;这边就剩下营部和一个连,还有陈大帅给的两千精兵。”仇灭虏诚挚的看着王天来的眼睛,“山下是刘深的一万蒙古军、两万探马赤军,吕师夔的六万新附军,陛下的命令,是让我们在这儿坚守十天。王老哥,咱们加起来刚好两千五百人,能不能守住?”

王天来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差点儿没提着仇灭虏的脖领子喊:你问守不守得住,我们两千人在这里拖了吕师夔半个月,十个人只剩下一个也没丢了蕉岭关,这个问题,还用问吗?

血战余生的两百位勇士,哪怕是身受重伤靠在土墙上喘气地,也把胸脯挺得高高地,我们只有两千多人,山下是九万大军,但我们是顶天立地的战士,山下地敌人,不过是群一二三四等的奴隶!

汀州城下,攻势如潮,震天的呐喊声中,没人听到骑在大宛马上的蒙古上万户,低头发出了一声叹息。

见惯了漠北草原风刀霜剑,柔软的江南烟雨曾经让也迭迷失陶醉期间,懦弱的宋人,无能的宋将,伯颜丞相南征时,往往一个蒙古兵可以打十个宋兵,一小队蒙古兵便能追着上万宋军跑上几十里,直到跑得两腿发软,跑到江河湖海中淹死,也没有谁鼓起勇气转过身子,用武器和少得多的蒙古勇士拼命。

但现在,面对十倍的兵力,大元朝最精锐的蒙古勇士,宋人们竟然守在城中半个月,没有一点动摇!

蒙古勇士们箭如雨下,城上射下的箭矢,速度和准确与草原雄鹰相比,自然望尘莫及,但弓手们就是死战不退,借着堞垛的掩护。持续不断地和你对射。

陷阵队、先登营挺着锋利的弯刀爬上城头,宋人不仅不逃走,还敢于拿着武器和粗壮的勇士对砍,也迭迷失从土坡上清清楚楚的看见,一名先登营百户的翎根甲上扎满了羽箭,倒地之前,挣扎着把弯刀砍入了面前敌兵的肩膀;受伤的义军士兵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翻滚,突然。他捡起一支箭,把锋锐地箭矢插进了百户的咽喉。

旁边身穿罗圈甲地牌子头狂吼着一刀劈下,义军士兵的人头盘旋飞下了城墙,血水从脖子断裂处喷飞三尺高。两个义军弓手射完了手中的箭矢,他们一起扑上来,一人用手抓住牌子头手上的弯刀,武士大力想抽回弯刀。刀锋一旋,抓着刀的手指就和主人分离,正当他要顺势劈下的时候,第二名弓手已拔出腰间的匕首,刺进了他地心窝。

不少明显是新招募的民军,手上拿着的长矛杆子还带着淡淡的青绿色,他们居然毫不畏惧的和蒙古武士们以命搏命,两个、三个甚至四五个人。和敌人同归于尽……

如火如荼的攻势渐渐疲软,终于难以为继,登上城头的小股元军被一一肃清,战场慢慢回复了平静。

钝兵于城下半月,从城墙下退回来的蒙古勇士地眼睛里,也没有了过去那种不可一世的骄横。草原民族尊敬勇士。汀州遇到的对手,值得尊敬。

这样的对手,横扫天下的蒙古精兵很少遇到,扬州李庭芝、鄂州张世杰,还有那永不屈服的合川钓鱼城,值得蒙古勇士尊敬地对手,已经不多了。

没想到,在汀州还能遇到一位硬骨头,也迭迷失伸出舌头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唇,眯起了眼睛。现在他不得不同意使者入城劝降了。

身为塔出大帅的爱将。他为了大帅战无不胜的名誉考虑,以正在攻城为理由。将张弘范派出的劝降使者阻拦了两个时辰,然而,奇迹并没有出现,汀州城仍旧屹立在南下闽广的通路上,像一把铁锁牢牢的锁住了十万大军。

使者是守将陈子才的好友,他如愿见到了这位多年故交。

“大元崛起朔方,握乾符而起朔土,以神武而膺帝图,四震天声,大恢土宇,舆图之广,历古所无。夫汉者,琉球一隅之地,篡夺故宋之贼,欲与大元争天下,诚为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仆为将军计,携蒙汉都元帅张大信来,请将军为蒲田陈氏、为麾下将士着想,及早归降大元,吾皇千古雄才,必不惜裂土分茅,以高侯相待。”

陈子才剑眉一挑:“哦,书信何在?”

使者心头一喜,忙不迭的将信双手呈上,谁知陈子才接过后看也不看,撕得粉碎,仰天大笑道:“我蒲田陈家有西湖岳王庙尽节的状元,有守城不降身被车裂地通判,却没有屈膝事敌地汀州知府!”

使者恼羞成怒,厉声逼问道:“大元天兵一旦破城,军民人等玉石俱焚,将军就不为城中百姓乞活,为麾下将士乞命吗?”

陈子才没有回答,而是问守城的士兵和民夫:“告诉他,你们想苟且偷生吗?”

一名胡子拉碴地老兵,张口就是扬州土话:“标下是淮南人,蒙大元天恩高厚,全家都入了土,现而今标下只想早点下去陪爹妈,倒有点嫌命长了!”

几名年轻士兵不屑看了看使者,一言不发。他们的老家在赣州,如今的赣南,已被蒙元屠刀变成了巨大的坟场。

“使者大人还是回去吧,咱们粗人,不懂得那些大道理,只知道兴化人挡了唆都七天,全城被屠三万多,只剩下二十七个人。咱汀州人,未必比兴化脓包。”民夫们喊着号子,抬石头加固城防。

使者顺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去,瞳孔一下子缩紧了,他知道自己的使命绝对无法完成:西南角被回回炮轰塌的城墙,已经修的完好,甚至比垮塌之前更为结实。

因为堆砌砖石的糯米灰浆中,凝结着战死英烈的鲜血!

用我们的血肉,组成我们新的长城。

第214章 合围

唆都开始觉得不对劲儿了。

作为一名札剌儿氏的宿将,他从忽必烈的宿卫做起,自斡难河畔一直打到云贵高原的大理国,平山东李璮,攻襄阳下建康取临安克处州,大大小小数百场战斗,锻炼出他野狼一样的凶残、野狼一样的灵敏嗅觉。

往北,平缓的山丘间似乎隐藏着重重杀机,放出的侦骑探马活动范围越来越小,从最初的三十里到十天前的二十里,再到现在的不足十里,许多大元帝国的勇士,从军营出发之后就再没能回来。侥幸逃回的侦骑报告,灌木丛中砰的一声响,火光一闪同伴就摔下马去,不是胸口开海碗大个血洞,就是脑袋成了个烂西瓜。

究竟是怎么回事?唆都组织了一场猎杀行动,然而设好的陷阱不但没能引出敌人,骑在马背上的骑兵反而成为敌人的靶子,八十丈外的山丘上接连闪动火光、响起那可怕的砰砰声,骑兵无法越过灌木丛冲锋,一个个被打下马来,轻箭的抛射漫无目的,鬼才知道敌人有没有被命中。

此战唯一的收获,就是唆都从死去的士兵体内找到了一枚变了形的铅弹。他用手心托着铅弹,百思不得其解:是什么力量,把小小的铅弹加速到能把人体打得稀烂?

感受到危险,他并没有退兵,而是向同安发动了更加猛烈的攻势。范文虎的二十万大军就在北面漳平一带,不管沿西面地九龙江下长泰。还是东面西溪过安溪城,都可以和自己互为犄角之势;同安到泉州大路一直掌握在手中,万一有变,可以随时从大路退回泉州,背靠福州王积翁和南剑州的范文虎,这两个家伙虽然脓包,但加起来几十万兵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那汉人婆娘的几万兵淹死了。

哼,听说那婆娘美貌非凡。要是落到我手上,定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敢害我孩儿百家奴,必让你痛不欲生!

唆都呲牙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中万户周贵正巧回头向大帅报以谄媚的笑容,被他残酷的目光扫中,心头激零零打个寒噤。

“这些该死的汉人。竟然挡了本帅十五天,却是难得、难得地勇士啊!”唆都看着城墙慨然长叹。

该死的汉人,我们这些新附军,不也为了大元朝流血吗?看着城墙下累日车轮战,留下弟兄们地累累尸骸,周贵嘴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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