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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第2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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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楚风破获邓光荐等人密谋暗杀楚风、杨太后、赵昺,立跟随杨琏真珈做了小喇嘛的故宋恭帝赵显为帝,杨太后终于明白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惟有人们彻底忘记故宋,她和赵昺才有可能保得平安,于是感激之下。她将传国玉玺的秘密对楚风和盘托出。

接下来汉元之间连番大战,汴河中也满满一河水,根本没有时间来排干水、发掘玉玺,楚风忙于戎马倥偬,毕竟战场上实打实的胜利才是决定国家民族命运的根本,他便将传国玉玺的事儿抛于脑后了。

直到郭守敬筑坝阻断上游来水,又蓄满金明池准备放水冲刷淤积泥沙,楚风才有想起这事儿,登时着了急:玉玺沉于水道之底,还有位置可循,要是郭守敬放水这么一大冲,不知道会冲到哪儿去了,只怕这传国至宝就要永沉河底了!

啊……雪瑶长舒了口气,轻轻拍着胸口,脸上还有几分失惊之色,然后就目不转睛的盯着民夫们发掘满是淤泥的河道。

楚风暗笑,女人都对这金啊玉的特别敏感。

郭守敬整修水利,汴河中水已经排干,民夫们就在金明池连接汴河的水道底挖掘,三注香的时间过去了,靖康年间铸造的兵刃。锈迹斑斑的倒是挖出来不少,至于金匣玉玺嘛,连个影子都没见。

围观的开封百姓已有窃窃私语,郭守敬抹了抹额头的汗珠。

雪瑶也有些担心:楚风当着这么多人挖掘河道,要是没有挖出来,那可不止是丢脸的小事,河底有玉玺已经不少人知道了,要是这次挖不出来,人家不说你没有找对地方,不说你运气不好,而说大汉没有承天受命,所以天命至宝不得现身,那可就有好看了!

“会不会被水冲到别处去了?”雪瑶终于忍不住问了句,她看见有些地方已经挖到河底下很深,淤泥挖完,露出河床土了。

瑶鼻微皱、秀眉微颦,雪瑶惴惴不安的小模样,逗得楚风一笑:“黄金的密度是每立方厘米一十九点三克,远远比水、比泥沙都重,只要不是郭守敬这样故意炸坝放水冲刷,是绝无可能冲走的。”

郭守敬擦了把额头的细汗,定了定神,也道:“所谓沧海桑田,一百多年了,河床土层必有变迁,那金匣极重,必定沉到土层中去了,咱们耐心等候,一定能挖出来。”

耐心等候?雪瑶差点哧的一声笑出来了。郭老先生三注香的时间里,已经喝了四盏茶,擦了五次脑门上的汗珠,耐心这两个字,实在和他的表现相差太远。

倒是楚风,不仅没有一直盯着工地,还谈笑风生,显然已是胸有成竹了。

果然,只等了五分钟,就有一处民夫发出欢呼,几位民夫抱着个四四方方的物事朝彩棚这边奔过来,那东西不过一尺长短高下,看民夫抱着费力的样子,份量自然很沉重,乌漆麻黑的淤泥被擦掉了几处,更是露出金灿灿的光华!

哈哈,传国玉玺!楚风笑得像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

“切!‘雪瑶竖了竖中指,“还以为你一点儿不担心呢!”

怎么能不担心呢?这可是华夏文明传承的至宝,荆山之玉、完璧归赵、负荆请罪、将相和、秦王扫六合、苏秦张仪、王莽篡汉、西晋代汉、八王之乱……我们民族的多少历史、几多文化,围绕着它展开呵!

擦干净金匣上的泥沙,在匣子正面的金纽上一掀,楚风便打开了金匣的盖儿,质地温润的玉玺正静静的躺在匣内。精致绝伦的盘龙印纽,玉石质地晶莹剔透,氤氲着宝光霞气,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楚风当仁不让的抓起玉玺,只见左上方一角果然缺了,用黄金镶成,正是王莽篡汉时太后用此玺投掷所伤,翻开印面,弯曲盘绕的篆文透着古拙质朴的美感,旁边的郭守敬不由自主的念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在场所有官员的目光。都被这华贵的宝物吸引了,自秦代开始一千五百年的皇朝传承中,它始终处于被争夺的核心位置,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它的威力早已深入人心。

开封这些官员们早已从传说中知道了传国玉玺的意义,现在面对拿着玉玺的大汉皇帝,他们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变得飞快,要竭尽全力才能克制住双膝跪地的冲动……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这种冲动究竟是对着伟大的皇帝本人,还是他手中握着的传国玉玺,抑或两者兼而有之。

陈淑桢有些警惕的问道:“应该这么处理这玉玺?放在临安故宋皇宫博物院展览,和成吉思汗的苏录定战旗一样吗?”

“当然不,华夏文明的结晶,怎可与野蛮杀戮的象征并列?”楚风头也不抬的否决了,专心致志的用手指、用手掌感受着玉石的温润,那种抚摸权力的美妙感觉,简直让人沉醉其中。

蒙元除了破坏之外,毫无建设可言,它的苏录定战旗,不过是死亡恐怖的象征;华夏的传国玉玺,则是文明的见证,即以最初使用它的秦朝而论,车同轨、书同文、开发岭南、筑万里长城,之后使用它的历代,更有汉的强盛进取,魏晋的文采风流,大唐的盛世华彩……与北元的苏录定战旗相比,真正一个在九天,一个在九地了!

“那么,楚兄要使用这枚传国玉玺吗?”陈淑桢见楚风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所以有此一问,看着夫君对传国玉玺的喜爱,她心头有些忐忑不安,这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宝物,但愿不要让他……

楚风正沉迷于宝物的美丽中。

千百年来,这至高无上的权力让多少英雄豪杰竞折腰,拜倒于权力的魔咒之下。得之者得天命!

“使用它?”楚风喃喃的自言自语,陈淑桢欣喜的发现,他的眼神渐渐从狂热变得清澈,最后终于斩钉截铁的吐出三个字:“当然不。”

将传国玉玺郑重的放回金匣,楚风竟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开封官员们也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能把眼神从那宝物上挪开了

“将它安置在临安故宋皇宫博物院中,设一高座安放,北元苏录定战旗,高丽金冠,从东瀛皇宫中得到的剑、镜、玉,新柯沙里的湿婆神蛇形弯刀,这些自敌人手中缴获的所谓圣物,通通供在下面,”楚风自信满满的道:“而且,将来会有更多的供物放到它的台下!”

好啊,绝妙的主意!陈淑桢觉得,自己的夫君总是充满了智慧。

可让她吃惊的是,楚风再一次伸手到黄金匣中,握住了象征天命的传国玉玺!

难道?

楚风信步走到彩棚外,数万开封百姓目光所及处,将传国玉玺高高举起,展示给百姓们看。

一千五百年密藏于深宫的至宝,就这样呈现在开封父老眼前!

陈淑桢微笑着点点头,楚兄,早已是通晓治政之道的帝国皇帝了……虽然他有时候会惫懒得像个小坏蛋。

汴河两岸,不知是谁带头,爆发出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第583章 北国之春

郭守敬再一次点燃了导火索。那一点火头滋滋响着钻进了埋藏着成捆烈性炸药的炸点,一瞬间,好像时间变得黏稠,变得凝固,巨大的爆炸声中,一座土山拔地而起直冲天际,然后迅速的回落地面,远离炸点百丈外的成千上万开封百姓,同时感觉身体像过电似的颤栗不止。

待冲击波消逝于土层的传导中,炸点上空腾起了蘑菇状的硝烟云团,云团之下看似坚不可摧的堤坝瞬间溃破,金明池中积蓄着的水,终于得以发泄被禁锢已久的重力势能,从溃口磅礴而出,飞花碎玉、声如奔马,竟有几分壶口大瀑布那种天河倒泄的威势。

喷涌而前,好似万马狂奔,河底深色的淤泥被潮涌的万钧之力席卷而起,在潮头上欢快的跃动,随着水流冲向了远方。

恂恂儒雅的郭守敬,此时像一位挥斥方遒的大将军。调度机宜、指挥若定,待金明池水位渐渐降低,他又放起连珠号炮,上游方向便将经黄河围堰澄清的水放入,继续冲刷河道淤积。

“果然不愧为留名于月球环形山的惊才绝艳之士!”楚风暗暗点着头,情不自禁的带头鼓掌欢呼……我华夏民族掌握了利用自然、改造自然的伟力,从灵渠到郑国渠,从都江堰到京杭大运河,何等辉煌!

万民欢腾中,雪瑶的樱桃小嘴微微张开,看着激流冲刷的威势蹻舌不下,陈淑桢则握住了楚风的手,慨叹道:“风从虎、云从龙,十年以降,诸如郭守敬、文天祥、李鹤轩等等豪杰之士,效命我大汉皇帝者多如过江之鲫,楚兄何愁匈奴不灭、黄龙未捣?”

大汉九年元月,大汉帝国不但得到了授命于天的象征,传自第一个大一统中央集权皇朝大秦的传国玉玺,再一次增强了承天受命的政治凝聚力,全国交通建设也在过去的日子里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郭守敬先以炸药清理河道,再引黄河水入围堰,澄清后刷洗汴河淤塞,自金代以来只能通航平底小船的京杭大运河中路汴河河段,再一次扬起了白色的风帆,响起了两岸运河纤夫富有独特韵律的纤夫号子,从今往后。京杭大运河不但成为了从江南临安到燕云北平的南北大动脉,还从它的中路分出支路,直通中原河洛。

从洛阳到长安,经潼关、风陵渡原有通衢大道,还是曹魏时开辟,历经千年的风霜,沿途官民悉心养护,至今路况完好,楚风便令郭守敬顺着通衢大道铺设马车轨道,预备让火车的前身……有轨马车成为连接关中地区和河洛中原的主干线。

当然,这是远景目标了,还在轨道修筑期间,江南地区的粮食早已经大运河一路运到洛阳,然后无数辆四轮马车在官道上奔驰,把粮食和军需品运往长安。

从长安到草原腹地包克图的秦直道,也基本上修复,当年秦朝征发百万民夫,耗时四年完成的工程,大汉帝国在路基大体保存完好的基础上,利用犀利的钢制工具和无坚不摧的炸药以及少量混凝土,一个冬季就完成了修复工作。

帝国的道路建设决不仅限于此。山峦起伏的南岭,过去大秦皇朝开发岭南而开掘的灵渠故道,无数畲汉民夫辛勤的工作着;

天府之国通往汉中的剑阁古道,木质栈道已然朽烂,钢筋混凝土让它焕发了新生;

玉门关以西的漫漫丝路古道,不断有汉军骑兵成建制前出,保护学者进行着精细的测绘工作,令西域戈壁各城邦国家的国王们惶恐不安,可他们的百姓却盼望着汉军能早点来,带来繁荣和安定;

川边通往雪域高原的群山之间,手摇转经筒的老阿姆面无表情的看着山腰,各寨主头人们带着他们的部民,向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挤在那儿,为汉军修筑道路,转运军需。

曾经对奴隶娃子们一恶二狠的头人,难得的露出了几分慈悲心肠,就是老阿姆的儿子桑昆,昨天还从土司大老爷手里领了二十斤粮食、五斤酥油的报酬……往年出工都是白干,这还是破天荒第一遭呢!

“难道汉军是天上的佛菩萨下凡,会念大日如来咒,可以度得土司老爷变成大善人?”

老阿姆怎么想也闹不明白,她不知道的是,汉军用刺刀火枪和“阶级斗争”成功的令松潘党家土司灰飞烟灭,偌大一个土司闹得连点渣都不剩下,消息传来,进藏道路上的土司老爷们早已吓得心胆俱寒,一个个乖乖做了大汉皇帝的顺民,带着部民,赶着藏马和牦牛来替大汉筑路、运输军需。

而大汉官员呢。也很厚道的把筑路的报酬发给了他们,其中工业化生产的棉布、丝绸、铁器、红糖,以及雪域高原上家家不可或缺的盐巴和茶叶,让老爷们心花怒放。

得到相对不菲的报酬,只需把其中的三分之二发给部民,就足够让部民感恩戴德了,土司老爷们赚得盆满钵满,现在他们都热切的希望大汉能把路一直修到拉萨、日喀则,好让他们把包工头这个非常有前途的职业继续干下去。

大汉,总是能让顺服她的人得到好处,让触怒她的人失去一切,雪域高原上的人们,已经开始习惯这新的规则……

二月二,龙抬头。

北国草原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去得特别迟,位于漠南草原腹地的包克图,来自西伯利亚的寒风频频劲吹,东南方西太平洋上的暖湿气流,在陆地上长途跋涉,来到这东亚大陆的腹心地区,已然精疲力竭,被北风压得死死的,一直不能翻身做主。

帐篷中。牧人何不勒兀格抱着几只羊儿瑟瑟发抖,他身上穿的衣服破破烂烂,羊皮袄底下单层的麻布衣服还破了不少的洞,虽然能从那些层层叠叠的缝补看出主人精心的保护,无奈这件衣服还是二十年前他的父亲从兀鲁斯的奥鲁官手中分得,到如今父亲早已回归了长生天的怀抱,这件遗物实在用了太久,麻布的纤维朽烂了,便是何不勒兀格再小心,也难免导致它的破损。

别看仅有一件破麻衣,这还是何不勒兀格的骄傲呢。要知道塔塔尔部的牧奴中间,绝大部分是直接将老羊皮袄套在身上,再往羊皮袄和光溜溜的身子之间填充干草!而这件麻布衣服呢,当初是很细软的,上面还有着漂亮的刺绣花纹呢,看上去精致无比,据说是部族勇士从南方汉人手中抢得的。

何不勒兀格和他的父亲,乃至部族中管理分配的奥鲁官都不知道,这件来自江南的战利品,本是某个世家大族夏天穿用的细苎麻深衣,在江南炎热潮湿的夏季,它的舒适度仅仅次于价值高昂的葛布,然而在蒙古草原的严寒中,它的功用实在有限得很。

他牧奴的皮肤和羊皮袄子之间,有且仅有一件破烂不堪的麻衣作为填充物,哪怕他裹了再多的干草,寒冷的空气仍然从随处可见的缝隙中灌进他的身体,冻僵他的皮肤,所以他不得不抱紧了仅存的一只羊儿,用羊儿的体温来温暖自己快要变成冰块的身体。

何不勒兀格本不会落到如此田地,作为一个牧奴,他是非常精细的,从他对待麻衣的态度就可以知道他的生活多么小心翼翼:勤勤恳恳的侍候着族中的牛羊马匹,尽职尽责的工作,一切只为了活下去做打算,早早的积存干草,早早的捡拾牛粪,做好越冬的准备。

可如今,就连最精细的何不勒兀格也山穷水尽了,干草只剩下了填充身体和羊皮袄之间的寥寥无几的五六斤,羊儿饿得咩咩直叫,那羊毛覆盖着的温暖体温,只怕也保持不了太久,干牛粪也烧完了,厚实的蒙古包在北风侵袭下好像薄薄的一层纸,严寒几乎不受阻碍的将蒙古包内部变成冰窟,无论人还是羊。都在苦苦挣扎着。

本来,何不勒兀格是不会落到如此田地的,因为他可是部族中最精细最小心的牧奴啊,一个以最严肃认真的态度对待生活的人,至少不应该在白灾即将过去,春日即将照耀草原的最后一刻冻僵!

在他放牧的三百八十二只羊中,本来有十只羊属于他个人所有,那是他累年一点一滴积累的结果。

作为一个勤恳工作的单身牧奴,他没有太多的空闲时间来为自己准备热腾腾的酥油茶,积累更多的干草,可他能用属于自己的五只羊换取一个小垛的干草,外加一桶能在严冬中让他身体变暖和的香喷喷的酥油,这样,今年的冬季也将和过去没有什么区别,不能伤害到这个小心翼翼对待生活的牧奴。

可是,忽必烈的征发打乱了这个一贯小心生活的牧奴的越冬计划,蒙古圣城哈喇和林在更加偏北也更加寒冷的漠北腹地,数万达官贵人和高贵的那颜武士们要越冬,不从事生产的他们过去总是从汉地劫掠百姓的财富,现在,马蹄不能踏足长城以南半步,他们只好向自己的同胞伸手了。

征发,对于塔塔尔部的牧奴们来说,是一个多么可怕的词儿!辛苦喂养的羊儿咩咩叫着被牵走了,打好的酥油装上了勒勒车,就连干草和干牛粪,都在搜刮的内容之中!

何不勒兀格放牧的三百八十二只羊,被牵走了二百五十只,其中有七只属于他本人,可怜的牧奴只剩下了三只羊,于是,本来可以平安渡过的冬天就变成了生存的挣扎。

干草告罄,干牛粪也早已烧完,一个小时以前,何不勒兀格的两只脚掌感觉到严寒的刺痛,他还不停的用两只脚互相搓着取暖,一个小时之后,他的脚踝以下部位都失去了知觉,那种麻麻痒痒的刺痛感觉不到了,但两只脚像消失了似的,这种可怕的感觉,让他更加害怕。

我就要死了吗?何不勒兀格睁大空洞的双眼,询问着长生天,长生天保持着缄默,不予任何答案。

“何不勒兀格,我的舅舅!”

我一定是快要回归长生天的怀抱了,否则为什么会听到外甥乞里古台的声音?他可是冬季到来之前就失踪了,早已倒在了漫漫白灾中呵!

何不勒兀格干脆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偏生有这么奇怪的事情,就在他闭上眼睛的同时,有一点一滴甘醇的美酒递到了唇上,贪婪的舔舐着,感受到酒精辛辣的热力,何不勒兀格更加清楚自己已经死掉了,否则,这味道全然不同于马奶子酒,似乎是曾在部族长老宴会上闻到过味儿的汉地美酒,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这个低贱牧奴的蒙古包中?

酒精是严寒最大的敌人,热流在何不勒兀格的体内逐渐流动起来,他的神经慢慢恢复了知觉,他的肌肉也不再僵化,当他被抓住肩膀摇得睁开眼睛之后,外甥乞里古台鲜活的面容就出现在眼前。

“天呐,你还活着!”何不勒兀格的肩膀感受到外甥手心的温度,他惊喜的叫喊起来:“感谢长生天,感谢伟大的长生天,让你还活在世间!”

咦?何不勒兀格现在才吃惊的打量着外甥,年轻人的脸蛋变圆胖了,眼睛比以前更明亮了,身板也壮实了不少,更加叫老牧奴不理解的是,他身上穿着结实暖和的厚衣服,单从式样上就能看出是价值不菲的汉货,他穿着油光发亮的皮靴,虽然沾满了雪地中的泥水,仍能看出漆黑的光泽,腰间还别着一把刀鞘寒光闪闪的刀子!

那厚衣服,听说是汉地的什么鸭绒填充,严冬中也温暖无比,那皮靴,钉着闪亮的黄铜扣子,看上去比蒙古式样的牛皮靴子精致多了,而外甥腰间挂着的钢刀,更是价值不菲,据说锋利无匹又坚固耐用,比那些契丹、党项铁匠打造的大汗弯刀,可好太多啦。

“亲爱的乞里古台呵,你是赢取了哪个部族的公主,还是抢掠了汉地来的商队?”何不勒兀格惊喜的问道,然后不待回答就恍然大悟:“哦,明白了,全是汉地的好东西,你们成功的抢到了一笔丰厚的财富!”

原来,严酷的冬季降临之前,忽必烈对塔塔尔部的搜刮,就让大家明白了,苦熬下去无非是等死,于是一小部分勇敢的年轻人就把大部分食物和干草、干牛粪等过冬物资留给了家中老弱妇孺,跨上战马、背上大弓,奔向了南方汉地……生存还是毁灭的两难,他们别无选择,只好往汉军的枪口下撞撞运气,看有没有机会捞到点什么。

在离去之前,乞里古台和同伴们就声称要去劫掠汉地,可是天可汗的无敌,汉军的威力早已在草原上尽人皆知,一直到严冬这些年轻人还没有回来,部族中人都只道他们不是死在了白灾中,就是倒在了汉军的枪口之下,于是初见外甥的时候,何不勒兀格还当他是鬼魂呢。

所以当看见外甥一身汉货平安归来,也难怪何不勒兀格认为劫掠汉地的行动成功了,他用力拍着外甥的肩膀,大声笑着:“我们家从来都是牧奴,没想到现在能出一个尊贵的把都鲁,对,你会成为把都鲁,成为高贵的那颜武士!嗯,多少强悍的武士随着大汗南征,却没能带回汉地的金银财帛,你们却做到了,你们是英雄!”

何不勒兀格没有注意到,外甥脸上的表情很有些尴尬,两团红晕出现在他的脸上,面对着舅舅的赞誉,这个年轻人甚至可以说带着点儿惭愧。

“那些和你同去的年轻人呢?是在战斗中回归了长生天的怀抱,还是和你一样,携带着汉地的财富,唱着战歌回到部族?”

乞里古台想了想,回答道:“我先回来看看,伙伴们要等到开春……我们没有一个倒下的,都还活着!”

天呐,简直是长生天展示的神迹!何不勒兀格知道,多少威名遐迩的名臣宿将倒在了汉军阵前,如恒河沙数的士兵魂归天国,这群年轻人竟能毫发无损的劫掠汉地,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们简直就是一群转世投胎的金刚明王,一群战无不胜的把都鲁!

“我,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族长和长老们,我要尽快让全部族的人都知道,我的外甥和他的伙伴们,是长生天降下的一群把都鲁!”

乞里古台很有些不安,扭扭捏捏的道:“这个……”

何不勒兀格毫不客气的夺过外甥手中的酒壶,咕嘟咕嘟灌了几口,又在他带来的硕大包裹中摸索,摸出个冻得硬邦邦鸡腿,揣在怀里,笑眯眯的往帐外走去,刚刚掀开蒙古包的门帘子,老牧奴又回头竖了竖大拇指:“汉地的美酒,味道果然很好!小伙子,你比你过世的父亲能干,他连孤狼都不敢斗,你却能从汉地全身而退,满载而归!”

“舅舅,我……”乞里古台正想把舅舅叫回来,何不勒兀格早已放下门帘,大步走着,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就在此时,塔塔尔部营地正中的大帐中,正进行着一场谈判,月息部的使者巴别儿,护卫着大汉帝国情报司北方站副站长吴定南来到这里,和塔塔尔部的首领们会商机宜。

“我的兄弟们,降汉吧!”巴别儿现身说法:“我们月息部,自从背元归汉之后,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伪汗忽必烈不再征收高额的税赋,更没有战争的搜刮与劫掠,而大汉帝国的商贸给我们带来了空前的繁荣,这个冬天,我们比以前任何一个冬天都过得轻松!”

长老们互相看看交换了眼神,族长蔑里真沉吟道:“不至于吧,单单是交换商品,我们以前也和大汗做过,有位叫做卢世荣的大臣,将南方汉地的东西与我们交换,虽然有不少利益,也不至于可以让整个部族变得富庶起来。”

更有长老叫嚣:“质朴的塔塔尔人和同族做生意都赚不了多少,狡猾的汉商来了这里,只会把我们骗得团团转,将部族的财富全都骗走!”

巴别儿恨恨的看了这长老一眼,来之前他就知道,这人叫做氏耳塔那,乃是塔塔尔部族中比较有影响力的长老,他的女儿嫁到北元皇族所在的乞颜部去了,所以一直心向那伪汗忽必烈,有他在,只怕这次谈判不好取得进展哩!

和仅仅作为月息部介绍人,以取得塔塔尔部信任的巴别儿不同,前者只是月息部作为介绍人的代表,性子很有些懵懂,吴定南则是老奸巨猾的老油子了,他深知塔塔尔人的心态:假如丝毫没有弃元归汉的心思,这些人早该将汉使一刀两断了,哪儿有机会坐在大帐中,喝着热腾腾香喷喷的酥油茶,坐下来谈判呢?

忽必烈的颓势,尽人皆知,只不过黄金家族在草原上延续了将近一百年的统治,蒙古帝国征服之广阔,更是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崇高威望,面对汉兴元败的局面,塔塔尔人只是在历史和现实之间举棋不定而已!

吴定南端起装酥油茶的硕大铜碗,最近几年,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奶制品的味道,从第一次喝的时候把苦胆水都吐出来,到现在的接受它带着奶腥味道的香醇,鼻端嗅闻着馥郁的浓香,小口小口的啜饮着,直到将整碗酥油茶喝干。

族长蔑里真在内的首领们,见此情景都微微颔首而笑,塔塔尔人尊敬客人的表现,就是用大铜碗盛装酥油茶奉上,这汉使能将满满一碗喝干,就是对整个部族的尊重。

将茶碗放回桌子上,吴定南像粗豪的草原汉子那样用袖子擦了擦嘴巴……毫无疑问这个举动进一步为他赢得了些须好感,才慢慢的道:“诸位,你们以为当年的卢世荣,和我们现在的汉商,贩卖汉地货物,收购你们的牲畜,两边都是一个价钱吗?”

什么?长老们吃惊的张大了嘴巴,难道作为同族,大汗还会……

吴定南微微一笑,将早已准备好的购销清单递上,草原汉子固然粗鄙不文,族长蔑里真还是认得字的,拿起来一看,登时拍着桌子大骂起来:“卢世荣真不是个东西,非但卖给我们的汉货比你这高了一倍,收购我们的牲畜、皮毛、硝石,还低了一半!”

长老们瓮的一声炸了,几乎是争抢着去看那清单,果然如蔑里真所说,譬如食盐吧,从大汉帝国批量购买折合每百斤一两五钱银子,当年的卢世荣却是卖的三两,大汉帝国收购羊毛每百斤给价折银四两五,卢世荣却给的二两四!

蔑里真还好一点儿,只骂了卢世荣,那些长老们可不客气了,就有人开始抱怨忽必烈,说大汗也太不厚道了,搜刮咱们那么多税赋,还要在贸易上再刮一笔,这不是剥了肉,连骨髓都不放过么?也太贪婪了吧!

“不,这些是假的,全都是假的!”亲元的长老氏耳塔那叫起来,“汉人在欺骗我们,这张清单无非是白纸黑字写的,我一天可以写一百张!”

不到黄河心不死啊!吴定南向巴别儿丢了个脸色,新晋的月息部把都鲁就再一次现身说法:“诸位长老,吴先生的清单绝对没有造假,我们月息部多年以来和汉商贸易,价格就在这清单所载的范围内上下浮动,我可以向长生天起誓没有说谎,要是还不相信,开春之后你们派人到东蒙古的月息部去看看就知道了

……当年咱们部族还没有被巴邻部排挤,在中蒙古游牧的时候,两边结亲的可不少,我们月息部没必要骗你们吧!”

“长生天见证,塔塔尔人不会怀疑一位把都鲁的诚实!”蔑里真用眼神制止了氏耳塔那,大笑着抓住了巴别儿的肩膀,笑声结束后,他实实在在的道:“我们担心的是,大汉帝国的军队能不能保护我们免遭忽必烈的毒手?我知道长城以内已是天可汗的治下,可这蒙古草原上,黄金家族已经统治一百年了!”

“没有任何问题!”吴定南斩钉截铁的道:“就在离这里不远处,从关中长安开始出发,一条长达一千五百里的直道正在修复中,它的终点就落在你们的包克图,而我大汉皇帝战无不胜的军队,将沿着这条道路出击漠北,将草原彻底纳入金底苍龙旗下!”

吴定南说话的同时,为了加强自己的说服力,他甚至从皮包里取出地图,将秦直道的位置指给长老们看,反正这大规模工程的消息,到开春之后必将震动整个蒙古草原。

蔑里真的瞳孔一下子放大了:什么,南方就有一条长达一千五百里的直道正在修复?那么,汉军来草原,就会像去自家后花园那样方便快捷了!

所有的长老都震惊于这个消息,当草原被冰雪覆盖,白灾肆虐的时候,没有谁会神经病发作去侦察一番,都猫在冬季宿营地的人们,连南方几十里外的事情都蒙在鼓里。

如果说在更遥远北方的圣城哈喇和林的忽必烈,与秦直道之间还有个缓冲,有那么些迂回周折的空间,那么主要牧区位于包克图附近的塔塔尔部,就直面汉军寒光闪闪的刺刀,并且被这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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