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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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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人在屋檐下,哪得不低头?老板只好自认倒霉,走到柜台后面,从柜子里取出三两雪花银子,颇有些儿舍不得的放到吴边眼手心,“吴大爷,小店冒犯了,切勿记在心上。”

吴边眼只觉得就算提百万大军,收复燕云之地,都没有此时此刻志得意满,他捏着银子揣进袖子里,脸冲天哈哈大笑。

本来是一双边眼,不笑还好,一笑起来两个黑眼仁往两边眼角跑,看上去别提多可笑了。二楼窗子边的雪瑶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楚呆子,你瞧那人眼睛都快长两边太阳穴上去了,忒也好笑。咱们有个吊眼'。。',这里又有个边眼,你瞧他不正和陈吊眼是一对么?”

楚风微笑道:“吊眼作司令转战南北,边眼却只好在偏僻小县唬诈百姓,容貌虽类似,境界可天差地远了。”

两人正在说话,却不料雪瑶的笑声吸引了吴边眼的注意,见了雪瑶的天姿国色,他两只边眼顿时往中间一挤,差点儿变成了对眼。

他一把抓住老板:“掌柜的,我问你,上面天字号房住的,可是外地来游山玩水的一票人?”

老板不知道他又要闹出什么花样,可也不敢隐瞒,只得点头道:“没错,是外地来的,今天刚到。”

“他们是官宦子弟,还是富商缙绅?”

老板老老实实的道:“住店时说了,是在琼州做生意,新近才发了财的。”

吴边眼的两只边眼顿时一亮,对刚才唱红脸的伙伴嘿嘿笑道:“原来点子是羊牯,半点儿不扎手,今个儿咱们算捞到肥肉了。”

就如做官要有护官符,做地痞流氓的也得有几分眼色,头一个惹不得的就是兵大爷,哪怕是个牌子头,手底下也有十来号刀头舔血的汉子,一言不合杀气来,你拿什么抵挡人家的长枪大戟?

第二个惹不得的,是官衙中人,便是那知府、知州的拐着弯的八杆子打不着的七大姑八大姨表弟小舅子,也是万万不能招惹的人物。

第三个惹不起的,还有江南世家大族,比如范家、葛家之类,手里有兵家里有钱田地跑马一天还得在他家田里拉屎,这号人你去招惹就等着掉脑袋吧!

除此之外,所有商民百姓小商小贩佃户客人,都是任人宰杀的羊牯,就算告官,咱吴大爷就是婺源县的衙役头子,连张太爷也要给三分薄面,你能告到哪儿去?

所以吴边眼就提起胆子,雄纠纠气昂昂带着一群衙役、混混,冲到了楼上。

客栈老板急得跟什么似的,不停的跺着脚,那位公子也许折财罢了,可他带着的几位女子,就不容易脱身了呀!

“快,快去报官!”老板催促着活计,后者刚想拔腿往县衙门跑,跑了两步又停下来,苦笑道:“官?掌柜的,吴大爷就是官啊!”

准确的说,吴边眼只是吏,不算官,可在婺源县百姓眼中,把持官府欺压良善的吴边眼,岂止是官,简直就是这里的一号土皇帝呀!

唉……!老板不停的叹着气,那如花似玉的两位姑娘,还指不定要怎么的呢!作孽啊!

听到噔噔噔的脚步声,楚风的手下们早已齐聚到宽敞的天字号房中,只要皇帝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出去将吴边眼一伙全部擒下,可楚风显然另有打算,只让他们少安毋躁。

“老夫治下如此混乱不堪,青天白日的讹诈钱财,请皇帝治我失职之罪!”文天祥忍不住先请罪了,江西、两浙虽然还没有全面接管,特别是偏远地区暂时还没有建立完全属于大汉朝廷的地方政权,可毕竟江浙总督守土有责啊!

楚风笑着摇了摇手:“且慢,待那个吴边眼来混点时间,也查查婺源那花石纲,究竟是从何而起……无风不起浪嘛,我相信绝不仅仅是一群混混造谣生事。”

李鹤轩阴沉的脸上,则略略泛起了一点儿红潮:情报司的工作主要针对汉元战争,婺源这样的偏远地区,没有什么战略战术价值,又是魔教方腊余党的巢穴,以前他们跟范文虎闹,于大汉并没有什么关系,就没注意往这个方向的情报工作,哪知刚刚收复江浙就出这么一档子事儿,叫情报司好生被动!

百密一疏啊!但愿李阎王的美名,不要毁于一旦!

李鹤轩暗暗下了决心,抓住这事的幕后主使,一定要让他尝尽情报司诸般酷刑,最后再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情报司长正在咬牙切齿发狠,吴边眼一伙就吵吵嚷嚷的撞了进来,这厮见房中十来号人,再加上自己带来的七八号人,使宽敞的天字号房都显得有些拥挤了,不由得暗中吃了一惊。

正所谓恶人先告状,吴边眼戟指领头的楚风骂道:“呔,你们这些外地客商,可是挖了本县准备进献给皇帝的宝石?快快交出,免得大爷们动手!”

楚风笑了:“在下只是路过游人,笑傲山水之间而已,身无锄头铁铲之类,何来挖掘宝石一说?”

吴边眼闻言一愣,在这婺源城中从来说一不二,像这么不亢不卑的回答,倒是头一遭遇到,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恼羞成怒,吴边眼干脆骂道:“老子说你挖了就是挖了,不信?小的们,都给我上,动手搜查!”

第456章 踢到铁板了

吴边眼七八个手下,有戴红黑帽子、拿水火棍铁尺铁链子的衙役,有歪着扣顶破毡帽脑袋上还插朵花的混混,听到了老大叫出“动手”两个字,顿时像饿狼似的逼了上来,铁尺高高举起,铁锁链抡得溜圆,在空中划出呼呼的风声。

若是平常商客,见了这副场面,早就吓得脚酸手软任人宰割了,可这一次他们遇到了硬茬,对面形貌清瘦的白须老者无奈的摇摇头、就想在看一群死人,两位美貌的女子嘻嘻笑着似乎一点也不害怕,甚至还有点儿兴奋,那位主事的年轻人非但没有吓倒,反而在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紧紧抿着的嘴唇中吐出三个字:“要活的。”

什么?当我们死人吗?吴边眼决不相信十来个手无寸铁的商客家仆,有胆和自己横行婺源的兄弟们放对。

可事实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楚风话音刚落,家仆打扮的卫士们就龙卷风似的冲了上去……那位贴身灰衣侍卫根本没有出手,这几个地痞流氓其实派一名卫士对付就称得上牛刀杀鸡了,一人服侍一个,不过是让兄弟们练练手罢了。

于是吴边眼就惊骇欲绝的看见,身高体壮的马铁牛拿着铁尺猛的砸下,和他放对的“伙计”不闪不避,竟然用左手臂往上一拦,无论吴边眼还是马铁牛本人都认为这下一定打得他筋断骨折,哪知道马铁牛脸上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熟铁打造的铁尺砸到那人手臂上居然弯了过来!

天,莫非这人手臂是钢浇铁铸的?吴边眼吓得心胆欲裂,对面交手的马铁牛更是魂飞魄散:方才那一下砸到的不像是人手臂,而是一段钢铁,反震之力让他虎口发麻,五根手指头痛得想要断了似的!

却见那“伙计”诡异的一笑,也没见他运气、也没见他甩臂,右手轻飘飘的一记直拳捣在马铁牛胸口,铁塔般的汉子就像个布娃娃似的往后飞出了丈余远,嘭的一声大响,撞到了墙壁上,震得房梁上哗啦啦直往下掉灰,人早软成一团泥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天呐!好俊的功夫,放故宋官军里,不是正军将就是副军将的角色呀!难道他是这公子爷请来的供奉,方才是真人不露相?

哪知房梁上灰尘往下掉,落了房中人一身,那年轻公子微微蹙眉,这足可独当一面的大高手就面色大变,忙不迭的作揖请罪,似乎犯了多大的罪孽,直到公子挥挥手表示没什么,他才长出了一口大气。

如此高手,竟甘居家仆小厮的地位!见了这一幕,直把吴边眼吓得魂飞魄散,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房中七八个手下早已被一一放倒,横七竖八躺了一地,青年公子的几位家仆又退回了房间两侧,控背躬身垂首肃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本想宰羊牯,哪知道一脚踢到了铁板上!青年公子冷电般的目光略一扫视,吴边眼就感觉到了重重压力,他晓得今天怕是不能善了。

一不做二不休,只有制住对方一人才能脱身!吴边眼好歹有几分光棍,假作惊讶却暗暗分析局势:公子身后的灰衣人一直没有动手,看上去武功深不可测,那花白胡须的老者形貌清奇、白袍摇扇子的文士则面带阴狠之色,看上去都不好惹,方才窗前轻笑的女子和青年公子并肩而立,也不好下手,惟有蒙着面纱的波斯胡姬距离他们稍微远点。

便是你了!吴边眼双膝一软似要往前跪倒,将要跪下的一瞬间双腿发力,身子就像装了弹簧似的向塞里木淖尔猛扑而去,雪亮的匕首从右边袖子里滑出,向那胡姬雪白柔嫩的脖子逼去!

房间两侧的卫士们没有动,因为皇帝身后的灰衣人已经动了,如闪电、如疾风,后发而先至,堪堪便要拦在吴边眼前扑的路线上,出手将他擒下。

哪知这时候雪瑶也不知是被吓住了,还是要护住塞里木淖尔,竟然一个趔趄也朝同一个倒下!

灰影诡异至极的拐了个弯,将吴边眼与雪瑶之间的进攻通道封得严严实实……雪瑶有难,他的职责必须优先救助大汉帝国的皇后,保证她万无一失,而不得不放弃塞里木淖尔。

意外的变故让卫士们措手不及,他们有一千种办法杀死吴边眼,有一百种办法将他生擒,但灰衣侍卫头领的出手让他们没有行动,现在发动却已经晚了。

雪瑶看着塞里木淖尔,坏坏的笑了:狐狸精,早说好跟着咱们同行到婺源,偏生到县城了你还和咱们住一家客栈,方才底下院子里一闹,你又惊惊慌慌的跑进来,装出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骗谁呢?你和楚呆子一见如故,就差投怀送抱那样儿,须瞒不得我!

雪瑶可是长着副七窍玲珑心,察言观色早已把这胡姬瞧出了三分可疑,绝色美女、荒郊野外主仆二人独行,不是江洋大盗,便是妖孽奸邪!于是她故意在这节骨眼上和灰衣侍卫捣乱,试一试这波斯胡姬的来历……就算猜错了冤枉了她,吴边眼不过是想劫持她脱身,也不会有性命之险。

“小心!”瞧着弱女子有危险,楚风本能的往她身边靠近一步,但和侍卫们一样,终归晚了三分,吴边眼的匕首印着寒光电射而至,另一只手抓向她肩头,想将她劫为人质。

扶着丫环肩头、娇娇怯怯的塞里木淖尔神情似乎害怕到了极点,整个身子都瑟瑟发抖,便当此时,打开的窗口一阵清风吹过,将她的面纱微微掀开。

吴边眼拼尽全力的一记猛扑,不知怎的突然脚下一绊,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摔作了滚地葫芦,这下卫士们可不敢怠慢了,齐刷刷的涌上来,分筋错骨手、大力金刚指、大擒拿术、小擒拿术同时使出,吴边眼也不知是哪辈子积了德,能同时享受到这么多门派各别手法各异的擒拿功夫,手足关节从小手指到脚趾头,各处麻经从肩井穴到足三里全给招呼了一遍,漫说动武,就连撒尿都撒不出来了。

虽然有惊无险,塞里木淖尔却被吓坏了,身子一软,不偏不倚倒进了楚风怀中,让咱们的楚同学软玉温香饱了个满怀,紧贴在胸前的玉峰、冲入鼻端的醉人甜香和那楚楚可怜的神态,更是让他心神一荡。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文天祥会意的笑着转过了脸,李鹤轩坏坏的冲楚风一挑大拇指,只有雪瑶气得直跺脚……她分明看见塞里木淖尔冲自己一笑,那笑容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吴边眼为什么突然摔倒,甚至连他自己都懵懵懂懂,刚才的情形就像噩梦中的经历一般,清清楚楚却又让人说不出个所以然:在威风掀起波斯胡姬面纱的一瞬间,他看见了两汪如冰川天池般清澈碧绿的眸子,那眸子深邃、迷离,就像漩涡一样让人不能自拔,然后似乎灵魂就离开了自己的躯壳,直到惊骇的发现自己瘫在地上,四肢百骸无一不酸麻疼痛,连小指尖都动不得半分!

妖术,妖术!吴边眼汗出如浆,浑身像筛糠也似的抖起来,双目紧紧的盯着地面,连看都不敢看那位美艳绝伦的胡姬了。

“塞里木淖尔小姐,您还要抱多久呢?”楚风坏坏的笑着问道。

刚刚还笑得像一只偷了鸡的小狐狸的波斯胡姬,闻言身子一震,柔软的身体似乎变得僵硬了,只好略带尴尬的站直了身体。

“哼!”雪瑶自是心花儿都笑开了,故意示威的挽住了楚风的手臂。

塞里木淖尔用白皙如玉的手轻轻抚了抚有些儿散乱的云鬓,很快又恢复了风情万种的神态,全然不像方才在楚风怀抱中那幅楚楚可怜的样子。

这时候最可怜的人,无疑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吴边眼,全身上下除了眨眼之外,他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了。

“哼哼,哼哼,”李鹤轩摇着折扇,慢慢逼近,吴边眼从他的眼睛深处,能看到深深的嗜血欲望,而他的一袭洁白的儒服,根本掩盖不住浓烈的杀气……天老爷啊,吴边眼这时候才发现,此人身上携带的杀气竟然比纵横江湖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还要浓烈得多!

如果说吴边眼是只恶狼,不,最多算条豺狗,那么李鹤轩就是地狱中冒出来的恶魔,黑暗食物链上最顶端的家伙!

李鹤轩从随身包袱中摸出个小小的皮包儿,打开了便是些弯的、直的、圆的、方的各式钢制小玩意,每一件都擦得干干净净、锃光瓦亮,只是上面锋刃处闪耀着的寒芒提醒人们这些小玩意的用途。

他蹲下身子,压低了声音玩味的问道:“嗯,这些东西的用途,需要我给您解释一下么?比方说这种带弯钩的小刀子,能把人的眼珠很快的剜出来,甚至不会伤到你的眼皮子;这种带尖刺的钢桃子,则是放进嘴里的,当然,这样会有一点不舒服,呼吸之间合不拢嘴,你的口水就会呛到肺里去,但千万别咳嗽,否则这玩意上的钢刺就会深深扎进你的舌头、上颚……”

“他在说什么?那些是指甲钳吗?”雪瑶听不清楚李鹤轩说的话,她只看见情报司长展示着一堆不知用途的小玩意……看起来像指甲钳、开罐头刀之类的东西,那位吴边眼就骇得面无人色了。

“也许小李子想替他修修指甲吧,”楚风无可无不可的笑了笑,看了看好奇宝宝雪瑶,有些事情嘛,美丽的女士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就知道瞒我!雪瑶满不在乎的道:“我不会自己去问小李子?他敢骗我,就拿银针扎他笑穴!”

楚风笑笑不说话了。

用刑逼供的大行家李鹤轩还不知道自己被雪瑶列入金针逼供的黑名单了,可就算被刁钻的雪瑶扎成马蜂窝,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对别人、特别是大汉的敌人而言,大汉帝国的情报司长简直就是现世的活阎罗,可对楚风、雪瑶而言,他不过是个有些儿怪癖,有些儿诙谐,随时能拿来欺负欺负的小李子罢了。

第457章 婺源风暴

吴边眼只是个倚仗权势欺凌百姓的公门中人,他的脾气在弱者面前显得很大,在凶徒面前他的骨头就变得比豆腐还软,偏偏李鹤轩又是个能让兔子承认自己是黑熊的凶到了极点的凶徒,所以接下来的审讯根本没有费多少力气,这家伙就把楚风想知道的和不想知道的东西,全都竹筒倒豆子吐了个一干二净:

吕师夔与张亮臣合谋,进献花石纲庆贺大汉帝国迁都临安,同时博取皇帝欢心,以求功名利禄……

“这、这不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了么?”楚风郁闷的挠了挠脑袋,眉头微微皱起:“谁让他们在这里搜刮百姓的?两个混帐!”

李鹤轩看了看年轻的皇帝,楚风从来不骂人……因为敌人不必骂,总会倒在汉军的刺刀之下!从他嘴里骂出混帐两个字,可是少见得很呐,哼哼,吕师夔、张亮臣,你们要倒霉喽。

塞里木淖尔睁大了碧绿的眼睛,伸手掩住娇艳欲滴的红唇,故作失惊的问道:“什么?难道您就是大汉帝国的皇帝?”

雪瑶把楚风的手臂挽得更紧了,狠狠瞪着她,就像争夺领地的母老虎;楚风对这位醋坛子无语,没好气的苦笑了一下,冲着塞里木淖尔点头道:“不错,就是听说此处有人冒朝廷名义征集花石纲,搞得民怨沸腾,所以才到此查访,看看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

“参见皇帝陛下,大汉万岁万万岁!”塞里木淖尔双手合了个万福慢慢跪倒,体态如杨柳抚风,声音娇媚入骨,那一种千般温柔万般风情真个难描难画,就算心如铁石的李鹤轩,都觉得一阵中人欲醉的软甜香风扑面而来,不由得心旌摇动。

楚风微微一笑,伸手虚扶道:“姑娘何必多礼?请起、请起。”

塞里木淖尔盈盈下拜,从雪瑶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见她领口那一抹惊心动魄的雪白细腻,想到正面的楚风必然更加“大饱眼福”她就老大不乐意,将楚风手臂一拽,眼珠滴溜溜一转,准备岔开话题。

哪知美艳的波斯胡姬见状抢先问道:“请问陛下,这花石纲真不是您下令征集的吗?”

楚风无奈的摸摸鼻子,雪瑶看着塞里木淖尔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咬她几口才好,见楚风踌躇,便以目示意文天祥。

文天祥笑笑,雪瑶是故交陈宜中义女,还不是和亲女差不多?她的心思真真在明白不过了,正好皇帝有些儿无奈,文天祥便替他回答道:“老夫承认在某些人眼里,皇上喜欢大兴土木,又爱好开疆拓土,在腐儒口中必定是个好大喜功不顾民间疾苦的昏君……”

说着说着话锋一转:“但时移世易,如今北抗蒙元,非流血漂橹不能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诸般工艺投入使用,不大建工厂、水利、道路不能聚敛财富充作军费,皇帝所为点点滴滴尽是有公无私。老夫可以保证,不管金山银海还是修建动物园,以及皇宫的一切花费,都是皇帝自个儿挖腰包,断无从民间刮取之理。”

“皇帝私人的所有花费,都是自己私产,不从税收中分利?”塞里木淖尔这次是真的吃惊了,她知道呼罗珊波斯故地,曾经历经波斯、阿拉伯、突厥、蒙古各大帝国的统治,但苏丹、国王、大汗和皇帝们,以及他们手下的财务官,无不殚精竭虑从民间征收税赋,换成天竺的宝石、阿拉伯的绒毯和橄榄油、罗马的奢侈品和各地的美艳处女,供自己无尽的享乐。

波斯沦陷于蒙古人的铁蹄之下,曾经的“宇宙四方之王”的子民,让古希腊英雄们颤栗的波斯人,再次成为了异族的奴隶,神圣的殿堂被捣毁为废墟……国破家亡,塞里木淖尔想到神秘的东方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土地滋养了这般强悍的敌人,他们的大汗究竟有多英明神武,他们的大臣有多睿智勇敢。

然而北元朝廷让她大失所望,原来这个击灭天下成千上万国家和民族,统治世界大部分土地和人民的帝国,并不比阿拉伯或者突厥人更加高尚,阿合马的贪婪和愚蠢,忽必烈的凶残蛮横,以及这个帝国大部分人沦为二三四等奴隶、在生命线上苦苦挣扎的事实,让塞里木淖尔明白了:汗八里那位长生天之下的主人,比起突厥的桃花石汗、阿拉伯帝国的哈里发,也高明不到哪儿去。

阿合马被抄家灭族之后,塞里木淖尔仗着教中摄魂秘技轻松脱身。她知道本教在南方有一个支派,在百余年前,他们还发动过一次规模宏大的起义,占领过相当于呼罗珊波斯本土面积那么大的土地,所以她来到了南方,想看看这里的情形。

可方曦再一次让她失望了,虽然这个人没有像一般男人那样对她表现出赤裸裸的欲望,但她的摄魂眼能看穿人的灵魂,她知道这位教主并非真正的绅士,只不过他全部的欲望都集中在权力上,无暇打女人的主意,他甚至和屠戮了同族的蒙古人合作,只为能做南方汉人的皇帝!

难道世上就没有真正的正义,光明神的神迹永远只存在于经书典籍中吗?苦闷之际,有消息从徽州传来:一队来历不明、身份诡异的人向婺源进发,其中有位老者,形貌和江浙总督文天祥十分相似,他身边发号施令的年轻人,则有可能是大汉皇帝本人!

和张珪约定南北同时发动的日期还有半个月,婺源已经准备充分,但各地“吃菜事魔”的教徒还没来得及充分动员!方曦方寸大乱,塞里木淖尔便主动请缨,到这里来会会那位在短短数年中崛起海上,囊括东南半壁江山的传奇皇帝,并答应方曦一旦有机会,就用摄魂眼将他擒下,为他造反称帝立下第一功。

就这样,塞里木淖尔出现在徽州通往婺源的官道上,并成功的接近了楚风,一路上所见所闻,大汉君臣从来没有谈论如何增加税赋搜刮百姓,而是总在商量怎样使百姓更加幸福安康,直到现在,她惊讶的发现像大汉皇帝居然不从税收中获取利益,这样的统治者实在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除了吕师夔、张亮臣胡作非为的婺源以及附近州县,大汉帝国的百姓显然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百姓,大汉的吏治比任何国家都清廉,毫无疑问,光明在这里笼罩大地,黑暗无处藏身。

教中典籍上记载,智慧和光明来自东方,那么,华夏是给世界带来光明的火焰吗?塞里木淖尔陷入了沉思……

自打听说眼前气度不凡的年轻人就是帝国皇帝,花白胡子的老者是大名鼎鼎的文天祥,面带阴狠之气的文士是李鹤轩,吴边眼就完全石化了,就算没挨分筋错骨手也没享用大小擒拿术的招待,他也动不了分毫。

帝国情报司司长,被称为活阎王的李鹤轩亲自动手审问,这是多大的“面子”啊,这么些年也就滥杀无辜的党项奴李恒一人而已,吴边眼区区一个皂隶泼皮,能和北元江西参政二品大员灭宋功臣等量齐观,想必与有荣焉。

“走,咱们到婺源县衙门去会会吕师夔,倒要看看这胆大包天的家伙,竟然打着我的旗号,在这里胡作非为!”楚风一声令下,卫士们就像老鹰捉小鸡似的,一人服侍一个,提着七八个混混、衙役下楼。

“天老爷,怎么得了哇,还有女眷咧!”楼下,客栈老板不停的擦着冷汗,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差点让他咬掉了舌头:只见吴边眼手下七八条汉子,被那公子的家仆们鹰拿燕雀般提在手上,长长大大百十斤的汉子,提着浑不费力,好像提着个二三十斤重的小娃娃!

吴边眼也有今天?店老板和伙计惊得大眼瞪小眼,还是位抱着鱼鳞册页正巧在这里查点的甲生,大着胆子来问:“敢问几位大爷,是要把吴大哥他们提到哪儿去?”

刚才卫士没能及时擒下吴边眼,个个心头有火,再说这甲生有管理地方维持秩序的职责,方才闹的天翻地覆也不上来瞧瞧,显然和吴边眼有勾结的嫌疑,于是便横眉毛绿眼睛的答道:“还能去哪儿?县衙门!”

妈呀!打了衙役班头吴边眼还不算,还要杀上本县正堂杀官造反呢!甲生会错了意,连滚带爬的跑出客栈,一边往县衙门跑,一边大声叫道:“不得了,有人要杀官造反,救命啊!”

杀官造反?听到衙门外边沸反盈天,正在后院点视奇花异石的吕师夔倒也罢了;靠胡诌两句诗、写得一笔字在故宋混到个县官,又在范大都督手下留用至今的张亮臣,就吓得浑身直哆嗦,像没头苍蝇似的团团乱转。

“我说亮臣贤弟,你转个什么呢?”吕师夔见张亮臣跟个车轱辘似的乱转,一双老鼠眼睛四下打量,心头不由得好笑。

张亮臣一张肥白的脸微微发红:“下官,下官是在找狗洞,等会儿好逃命。”

吕师夔一挺装满肥油的大肚子,失笑道:“几个蟊贼何足挂齿?想本大都督当年刀下也不知斩了几许,如今随着的亲兵还有二十个,便点起了杀出去,任他几个蟊贼也杀个干净!”

外战外行、内战内行便是吕师夔这样人的最佳写照,和蒙元交兵每次都一溃千里,对饥寒交迫无奈才揭竿而起农民,他却凶如虎狼,当年大都督任上也不知剿杀了荆湘多杀反元义军。

吕师夔毕竟是北元的江东江西大都督,想必他手底下很有几个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勇士吧!张亮臣闻言便定了心,眼珠不再乱转,身子也不装车轱辘了,连串的打躬作揖:“下官身家性命全靠大都督保全,大都督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吕师夔点起人马,张亮臣也把衙役们组织起来,一路叫嚣着杀出县衙正堂,只见十来个男女从西边大街过来,衙役头子吴边眼和七八个手下被提在手里动弹不得,也不知是死是活。

吴边眼是张亮臣的亲信,无论搜刮百姓还是寻找奇花异石,多有经他手的,张亮臣见此一幕哪得不怒?再看看对方老老少少十来个人,自己这边壮汉都是五六十,就胆也壮了气也粗了,走上前戟指骂道:“呔,哪里来的山贼土匪,岂不知吕师夔吕大都督在此,安敢如此放肆!”

对方微笑不语,张亮臣指手画脚的骂了半天,感觉气氛有点儿不对劲,咦,吕师夔怎么不开腔,让咱成了独角戏?

他回头一看,只见威风凛凛的吕大都督此时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从来没到临安陛见楚风,但左边的文天祥那是好多年的老相识了,只不过彼时在故宋朝廷一为忠臣一为奸臣而已。

以文天祥地位,尚且对那年轻人执礼甚恭,那么他的身份除了大汉帝国皇帝之外,还能有别人吗?

张亮臣不知道这些啊,他还没明白现在的形势,兀自吹捧吕师夔:“大都督果然静如处子,不发则已一发必动如雷霆,尔等小贼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吕师夔,你还不知罪么?”花白胡须老者的话,让张亮臣怒火狂燃,猛的跳起来指着他骂道:“大都督名讳,也是你叫得的?来人呐……”

话音还没有落地,就听见背后咚的一声响,在无数百姓的目光注视中,吕师夔出乎意料的跪下了,恭恭敬敬的道:“吕师夔恭迎皇帝御驾,大汉万岁万万岁!”

“你、你、你……”张亮臣像是被割断喉咙的公鸡,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看看连连磕头的吕师夔,再看看负手而立浑不在意的年轻人,这位县太爷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假冒圣旨,欺压百姓,所谓花石纲尽是你二人虚言欺哄此地百姓!吕师夔、张亮臣罪恶昭彰,拿下了!”楚风一声令下,张亮臣的衙役们脑袋转得快的,早已抛下兵器跪着磕头,稍微转得慢点的就挨了几下狠的,吕师夔甚至指挥亲兵们先把衙役捆起来,再捆张亮臣,最后把自己也捆起来。

“吕大都督,这、这是怎么回事?”张亮臣哭丧着脸,兀自弄不明白,怎么进献花石纲的事情,成了二人欺瞒陛下、诈哄百姓呢?

唉……吕师夔耷拉着脑袋,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和皇帝对抗?吕师夔素称脓包软蛋,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呐,还不如束手就擒,表现好一点博取同情罢。

衙门前大街上人声鼎沸,看热闹的百姓面面相觑,眼看着在婺源县里横行霸道的吴边眼被人像提小鸡似的提在手里,本县正堂大老爷点起衙役兵马出来,却连小指头都没动一下,就被捆成了粽子,这年轻人是什么来头,八府巡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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