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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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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见皇帝兵马过境,以为是他的事情发作,连夜里不晓得跑哪儿去了,那王妮儿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定是被胡德彪宰掉扔海里去了。”

胡老爷嘻嘻笑着,又羡慕又嫉妒的举起了酒杯:“倒是黄老爷树大根深,借着张副科长的东风,攀上了马同知这颗大树,将来小弟们有什么事情,还请大哥多多关照啊!”

“好说,好说!”黄老爷春风满面的举杯,一饮而尽,只觉得今日志得意满,俨然家业万世不衰了。

楚风定下用人制度,各县官员,三分之一用琉球子弟,以利贯彻朝廷新政;三分之一用开科所取士子,以便和旧有制度平滑衔接;最后三分之一用本地士绅、抗元起义将领,以熟悉、掌控地方势力。

应该说这个制度是非常有效的,但它也给黄老爷这样的家伙留了空子:本地出身的官员,大多来自各世家大族,和地方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恶霸地主通过本地官员牵线搭桥,和科举官员、甚而极少数琉球子弟出身的官员相互勾结,成为了地方上的害虫。

“老爷,奇怪了,奇怪了!”守门的恶奴一溜烟的跑进来,冲着黄老爷道:“王妮还魂了!”

“呸!”黄老爷一巴掌扇到恶奴脸上,把他打了个倒栽葱,满嘴酒气的骂道:“什么还魂?青天白日的,鬼影子也不见个!”

恶奴捂着嘴巴,急三火四的道:“真、真的!就在门外边,有半点虚假,您剥了我的皮!”

黄老爷将信将疑,一边向外走,一边悻悻的道:“若是不确,小心你的狗皮!”

在座的诸位老爷,也好奇的跟在他身后,向门外走去,许钏儿想了想,放下酒壶,四下看看没人,从席面上拿了块蒸糕,“妮儿姐姐,要是你真的还魂,我奉你块蒸糕,求求你吓死黄鼠狼吧!”

黄老爷出了门,只见王妮俏生生的站在门外,形容相貌一丝没改,还是一个月前逃走时候水灵灵的样儿,大概是生活的好了,脸蛋儿上竟然多了点红晕,看上去比以前更加俏丽。

“哈,我的小妮儿,怎么知道回家呢?外边不好过吧,还是跟着黄老爷,香的是肉、辣的是酒,穿的是绫罗绸缎,包管事事都顺你的心。”黄鼠狼酒壮色胆,也不管朗朗乾坤,说着话就张开双臂去抱王妮。

“且慢!”一声断喝,黄鼠狼睁开醉眼,才发现王妮身后斜刺里还有位更加漂亮十倍、百倍的女子,而且花容月貌中,又带着点滴英武之气,只撩得他心坎上直发痒,像根鹅毛在心眼上挠。

“你又是哪位?我自家的奴婢自己管,要你多话?”黄鼠狼眼睛滴溜溜的转,看着大美人儿直咽口水,恨不得把她一口吞下肚,“莫非小姐也想卖身为奴,到我黄家做事?”

“瞎了你的狗眼!”那女子柳眉倒竖,清叱道:“闻得你府中不守王法,公然签订卖身契、畜养奴婢,这都是犯罪的勾当!王妮告诉我了,你家中还有好些奴婢,识相的快快放了出来,再跟我去县法司投案自首,还能减轻罪行!”

许钏儿看着王妮姐姐,泪花花就在眼眶子里打转,妮儿姐姐逃了出去,还冒险回来救自己,真真不亏负了两年的姐妹情,只黄鼠狼认得县里的大官,不管怎么说,她们几个要吃亏啊!

想到这里,许钏儿豁出去了,对着两位姐姐叫道:“黄老爷认得县里的马同知,你们去法司,还是要输官司的。快跑,快跑吧!”

“不,我们不跑!”一位男子笑嘻嘻的走上几步,许钏儿不认得他,只觉得这位男子的眼睛,怎么贼亮贼亮的,仿佛能一眼看到人心底去?

一男一女不是别人,正是大汉皇帝楚风和闽广总督陈淑桢,从漳州出兵的路上,楚风和陈淑桢救了一位小逃奴王妮,通知保安司顺藤摸瓜,在广州之战前,就一举查获了当地士绅违抗法令,贿赂官员的不法情况。

因为是钦定大案,保安司司长法华不敢自专,将案件情况向楚风汇报,正好平定广南,楚风、陈淑桢要回琉球,就顺道来了闽西。

“国法,是人人都要遵守的,你这人怎么能无视法律,公然违抗皇帝命令,到现在还在畜养奴婢呢?”楚风缓缓的踱着步子,眼睛盯着黄鼠狼。“有种的,跟我去县里法司,当着法司的面,把事情说清楚!”

去就去,谁怕谁啊!黄鼠狼有恃无恐。门口一大堆泥腿子看热闹,光天化日的不好明着杀人害命,到了法司,让马同知打个招呼,慢慢的收拾他两个,王妮、连那漂亮雌儿,一块给收房,那才叫个爽!

第309章 蜕变的功臣

日高三竿,同知南安县马本华马同知刚刚从小妾的锦绣被、雕花床上爬起来,早已晨起的小妾,芊芊素手提着德化象牙白的细瓷茶壶,将琥珀色的茶水注入荷叶盏中,雪云香片馥郁的气息,就发散到着室内暧昧的空气中。

马本华接过茶杯,慢慢的旋转着,让茶叶的清香在鼻端萦绕,待凉了几分,才举到唇边,鸽子蛋大的茶杯装着点点茶水,他却小口啜饮,分作三口饮下了肚。

其实,马本华不喜欢这样喝茶,一点也不喜欢,作为琉球匠户的子弟,从小儿跟着兄弟姐妹们在热火朝天的临安船场玩耍,刨木花、河沙、木条木片是他的玩具,饥了渴了,吃的是和父兄们一样的杂粮饭,喝的是五文大钱一斤的老鹰茶。及至全家到了琉球,皇上龙兴海东,投入汉军中,还是和战友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想喝茶就拿粗瓷大海碗满满的盛上一碗浓茶,咕嘟咕嘟的喝个肚儿圆,爽,痛快!

但现在,马本华提醒自己:你不再是船场中拖着鼻涕疯跑的匠户儿子,也不是汉军中血洒疆场的大头兵,你是从七品的同知南安县,本县中除了知县,便是你最大!身为一方父母官,怎么能摆出那副粗鄙不文的模样,惹人耻笑呢?

所以,在本地士绅的“友好帮助”和“热情接待”下,马本华学会了用鸽子蛋大的象牙白瓷喝雪云香片;学会了在酒桌上觥筹交错,顺带说几句《世说新语》、《武林旧事》上的俏皮话;学会了把家务乃至部分政务交给师爷、门子和管家处理;学会了置办产业,纳小妾、逛青楼……不到半年时间,一位大老爷应该会的东西,他基本上全学会了。

饮过茶,净手、净面,小丫环们端上了几样精致的苏式点心,鹅油烧麦、糯米江团、蟹壳黄、千层卷,若在半年前,这些家乡风味的美食会让马本华吃到十二分饱,但现在他只每样取了一两件尝尝味道,就结束了丰盛的早餐,换上官服,信步踱到正堂……在那里,他将按照近两个月才培养起来的习惯,闭目假寐一刻钟,在脑子里理一理今天该办的公务,再乘上轿子去县政府办公。

迈着微跛的步子,他走上了正堂,“君恩深似海,臣节重如山”还是当初在同安城下受伤后从军队退役,到政法学院突击培训三个月,外放地方官时,皇上亲笔题写的条幅。

说得好啊!皇上天恩高厚,将咱们这些从龙之士外放做官,不是天大的恩德么?南安知县是漳州科举取的读书人,底子赶马本华这种根正苗红的匠户子弟差老鼻子了,平素多有容让,南安县里,他这个同知倒比正牌知县还要威风;就是上峰因为他是受伤退役的功臣,凡事也另眼相看,马本华的日子真是舒服的赛过了活神仙。

这三进的大宅院、这漂亮的小妾、这满屋子的绫罗绸缎金银器物,不都是拜这官位所赐?马本华打心底觉得皇上待自己,真真没得说了,要是谁敢和皇上过不去,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得替皇上砍了他脑袋!

至于在政法学院时,皇上、文部长、郑部长、王部长的谆谆教悔、殷切期许,马本华早就抛到了脑后,什么廉洁奉公,什么克勤克俭?当年咱提着脑袋出生入死,不就是为了将来的荣华富贵么?南安士绅富裕,就算每年拿他们几千万把两银子,也饿不死人!

尽管家离县政府只有一柱香的路程,马本华上班,一律是坐蓝呢大轿的。他常常带着炫耀的口气,对同僚说这番话:“当年在琉球,皇上念我腿被蒙古人砍伤,哪怕我去大汉政府领官凭印信,滑竿都是直接抬到政府大门口,小小的南安城,还不由我坐着轿子?”

然后一定是一阵唏嘘感佩,“身负皇恩、简在帝心”“五马黄堂、指日可待”把马本华说得呵呵大笑,魂灵儿直飞上九霄云外。

轿子刚出门,就被后面人呼喝着停了下来,马本华撩开轿帘,只见一个青衣小厮飞跑过来,手里还拿着封书信。

这人是黄叔良黄老爷的心腹家丁来福,而黄老爷,正是本县向马本华孝敬最多的绅士,三天一小请、五日一大宴,又送金银又送小妾,两人只差对天盟誓拜把子了。

来福十次来九次是替主人送请帖的,马本华笑道:“黄兄又要请客么?待本官午时完了公事,就到尊府上来。”

“不、不是!”来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停下来喘了一阵才说:“我家老爷有难,有人上门欺负人,要请同知大人救一救哩!”

嗯?什么人敢和我黄兄弟为难?马本华大怒:“你家老爷现在何处?是什么匪类胆大包天?待本官知会警科,点起警察到你家捉人!”

“没在家里,刚到法司去,还请老爷和葛法司打个招呼……”来福眼睛滴溜溜的转着,附到马本华耳边,将情形说了一遍。

“放心,本官的面子,葛法司总是要给的,待那两个刺头下在狱中,随你老爷怎么摆布!”马本华拿出当年征战杀场的气势,一屁股坐上轿子,拍着轿栏一叠声的催促,雄纠纠气昂昂的杀奔法司。

南安法司大堂,正法司葛存理,往日拉惯的一管湖州羊毫小笔,似有千钧重,握笔的手悬在半空,饱蘸浓墨的笔头,迟迟落不到纸面上。

他是江西吉安县的儒学士子,去年大汉开科取士,正所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自觉肚子里的“天理人欲”直冒酸水,该考个功名了,于是取道瑞金南下闽西。

无奈天杀的塔出在赣南和大汉相持,道路上探马赤军、蒙古军乱纷纷的,一个个赛过活阎王,见面二话不说,先剥光了搜钱,几乎把他给活活吓死。

幸好提前遇到个走南闯北的老客,教他把几两碎银子赛在脚指缝里,这才没落到沿街要饭的地步。只官道不敢走了,沿着盘山路穿寨子走山涧,好不容易才到了漳州,考期早过了大半个月,没赶上。

正好政法学院招生,只要通过考试就能入学,培训三个月外放个八九品的小官,葛存理挠了半天脑袋,居然通过了考试,三月后分配南安县,做了个正八品的法司。

南安县向来富庶,但现在这儿可不是个做官的好地方,无他,同知马本华是有大来头的人物,正牌知县尚且让他三分,小小法司,还不看人家脸色行事?

和光同尘混了几个月,葛存理今天终于混不下去了:陪原告王妮来的那对青年男女,口口声声咬住了大汉律法,当真一点不能驳斥;被告黄叔良黄老爷,偏偏是马同知府上第一号的知交好友,两个人好得穿一条裤子!

若是屈了王妮,未免太丧尽天良,而且律法不容,将来闹大了,自己也得跟着倒霉;要依法审判吧,那马同知吵了起来,漫说把法司打个粉碎,就是把自己揍个半死,又能找谁说理去?人家一句:“老子替皇上打天下的时候,你还蹲家里啃干饭吧?”就能压倒一大片!

听说,大汉国当朝红得发紫的兵部侯德富侯部长、陆军陆猛陆司令、海军侯德禄侯司令,十多年前就和马同知在一个沙堆上玩泥巴,警部长国丈王大海、财税部长张广甫,都抱过小时候的马本华,当今的第二皇后,当年还在马家吃过几顿稀饭……这样的身世背景,又是最早提着脑袋跟皇上干,尸山血海杀出来的从龙之士,别说小小的南安法司,就是知泉州府刘黼刘大人,也不好和他计较啊!

左右为难……

许钏儿站在堂下,怯生生的看看那对公子小姐,又看看堂上犹豫为难的法司官,最后看看捧着肚子呵呵冷笑的黄鼠狼黄老爷,就什么都明白了。

胳膊怎么拎得过大腿?戏文上都说官官相护,这两位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不谙世事,若是家里有钱有势,还不至于吃亏,可王妮姐姐,和自己的下场,就想也不敢想了。

在黄家门外喊王妮快跑,又跟着大伙儿一块走上公堂,黄老爷心里把自己恨成了什么样儿,那是不用猜就知道。

一路上,许钏儿分明看见,黄老爷狠狠的盯了自己好几眼,那眼神凶得可怕,比三岁时候跟着爹爹,在山上看见的野狼,还要叫人害怕。甚至就在公堂上,黄老爷还走到她的身边,残忍的恐吓道:“小东西皮痒了吧?今天晚上,嘿嘿,咱们好好乐一乐。”

许钏儿柔弱的身子,吓得瑟瑟发抖,就像秋天的树叶,在寒风中颤栗。但她惟一不明白的是,王妮姐姐向来明白事理,她怎么会如此的自信,自信官府会帮咱们穷苦百姓,而不是帮有钱有势的乡绅老爷?

看,她的身子站得笔直,头抬得高高的,好像这不是在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的公堂,而是在自己贫穷而温暖的小家里一样。

是什么让她如此自信呢?善于观察的许钏儿发现,每当黄老爷气势汹汹的发问,似乎要吃人的时候,王妮姐姐的目光,就会不由自主的投向那两位公子小姐,而他们一个和蔼的微笑,就会给王妮带来无比的自信。

“同知南安县马本华马大人到!”法警的大声通报,让许钏儿打了个寒噤:人人都知道,马同知是南安的土皇帝,而且这个土皇帝最亲信的人,就是黄鼠狼黄老爷!

第310章 迟来的忏悔

“糟了,马本华过来,本官如何应付?”法司葛存理握笔的手一哆嗦,一滴浓重的墨水递到雪白的宣纸上,上好的宣纸被污染,那滴黑色的墨水迅速在纸面上扩散,似乎在嘲笑葛存理从书本上学来的存天理灭人欲,终将如这张雪白的纸一样,被世道人心污染。

听审的乡民齐声哀叹,黄家的打手抱着膀子呵呵冷笑,黄叔良满脸堆笑迎了上去:“马大人啊,这两个人煽动我家奴私逃,定然是人贩子,还请马大人主持公道,将他二人治罪……”

哪知马本华没有像以前那样呵呵大笑着拍胸脯打保票,也没有对着葛存理破口大骂,而是看着王妮背后的公子小姐,眼睛发直愣在当场,脸皮从黄变青,由青转白,如同开了个染坊,一霎时换了几种颜色。

啪!老大一个耳刮子扇到黄叔良脸上,惊得公堂上人浑身一颤,葛存理手中的笔更是掉到了公案底下。

“马大哥……你这是?”黄叔良捂着脸,又气又急,心说莫非马本华吃错了药,怎的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打起自家兄弟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却见马同知将官袍下摆一提,咚的一声跪到了地上!冲着那青年公子连连叩头:“马本华有罪,求皇上降旨责罚!”

黄叔良如在梦中,喃喃自语道:“皇上,哪家的皇上?”

公堂之上,从百姓、法警一直到法司葛存理,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不知道马同知唱的哪出戏。

只见那青年公子面沉如铁,从腰上取下个小小的锦囊,倒出一方两寸见方的玉玺……羊脂白玉,龙型盘钮,篆书印文乃文天祥亲笔题写:“握乾秉坤,承天受命”。

“参见皇上,大汉万岁万岁万万岁!”葛存理从公座上起身,恭恭敬敬的双手作揖、鞠躬九十度,行了大汉最隆重的礼节。

天呐,王妮姐姐把大汉天子请来为咱们作主了!许钏儿双脚如同踩在云端,一时间又惊又喜,大脑中全然空白,浑不知接下来的事情,足够她活到六十岁的时候,向小孙孙讲故事所用了。

官员行的大汉新礼,百姓们则争先恐后的跪了一地。

皇帝,就是真龙天子,修了八辈子的德,才有福气见上一面呢!他们早忘了大汉废除跪礼这码事。

“诸位,请起,我大汉不行跪礼,至重一揖到地即可。”楚风笑盈盈的,双手虚扶让百姓们起身,却是一眼也没看跪着的马本华、黄叔良等人。

黄叔良惊得心胆皆裂,只见那风姿若仙的女子向外一招,七八名原本在衙门外走路的、卖菜的、闲逛买胭脂水粉的少女,杀气腾腾的冲进大堂,一个个脱下粗布衣服,露出内里穿着的汉军制服。

女兵,传言汉军中只有闽广总督卫队才有!那么这位美艳绝伦的女子,就定然是威震闽广的陈淑桢陈总督了!

想到此节,黄叔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来法司的一路上,他多次出言不逊,调笑美女,天晓得她是陈总督!并且她的另外一个身份,是大汉皇帝的第三皇后!南安乡下的土豪劣绅,把鬼主意打到了当朝皇后的头上,会有什么下场?

如果有后悔药卖,黄叔良一定会买上一万斤,从这辈子吃到下辈子去。

晚了!

“葛存理,你在压力之下不肯亏负了良心,不肯冤屈了百姓,虽然性子软弱了点,还不失为好官。”楚风一席话,让葛存理放了心,皇帝慢慢走到公案旁边坐下,“今天这案子,还是你来审,秉公断案便是了!”

看着爱郎示意的目光,陈淑桢点点头,坐到了公案另外一边。这下可好,大汉的皇帝皇后,做了葛存理的左辅右弼,他在皇帝授意下战战兢兢的落座,只觉得屁股底下的公座,似乎长了钉子,怎么的都不对付。

这一场审判不同往日,皇帝御驾亲审,高坐南安县公堂,消息传开后,满县城的人都过来看,法司衙门外边,围得人山人海。

往日南安县的平静,只是在官府不闻不问,土豪劣绅联手压制下,保持了高压下压抑的平静,皇帝亲审的消息,顿时揭开了高压锅的盖子,民怨像火山般爆发。

大姑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俺爹爹欠了黄叔良三斗三升谷子,当年秋收了去还,他硬说是三斗三升白米,利滚利该八斗八升!告到官府没人理,本来当年就能还上,结果欠下了还不完的阎王债,狗腿子大年夜到我家逼债,逼得俺爹爹走投无路上了吊!”

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拄着拐棍巍巍颤颤的走上了公堂:“黄老爷看上了俺家媳妇,派狗腿子勾引俺儿赌钱,欠下他一笔冤枉债,硬把俺儿媳妇抢了去,苦的俺儿跳了海。到现在三年了,媳妇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老婆子一把老骨头,也没地方上告……”

青年小伙子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将黄叔良砸成肉泥:“我家的田土紧邻他家,他要低价收买,我爹不答应,他就叫人把我爹推下悬崖。南安、泉州,没地方上控!”

一桩桩一件件血泪控诉,黄叔良的脸越来越白,马本华的脸,却越来越青:他怎么也没想到,黄叔良当着自己人模人样,背地里却干了这许多坏事,真真人面兽心!亏得自己还帮他在法司、在知县面前说好话,几次三番的帮他,如此说来,自己和当年临安城横行霸道的贪官污吏,竟是没什么分别了!

啪、啪!马本华左右开弓,一个两个耳光扇到黄叔良的脸上,打得他晕头转向:“姓黄的你可把我坑苦了,这些事、这些事,你敢做,如何不敢跟我说?我只道你是个好人……”

黄叔良被打得急了,又明知必死干脆破罐子破摔,多拖一个人下水也是好的。便惨声叫道:“好人?好人会把百姓家娇滴滴的女儿抢来,送给你做小妾?好人,会把搜刮来的金银,一箱箱的往你家搬?好人,会每次犯了王法,就找你向法司施压,向官府狡辩,硬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马本华脸色顿时雪白如纸,这些事情,黄叔良说得半分也不错,他愣了半晌才想明白,原来,自己真的变成了当年最痛恨的贪官污吏,那些欺压百姓的狗腿子!美貌的小妾、富丽堂皇的宅院、大捧大捧的金银,不是别的,就是黄叔良拿来,置自己于死地的穿肠毒药啊!

彻底搜查的抄家队伍出发了,本县法司、警科的人员,加上楚风抽调的保安司密探,首先来到了马本华的家中。

“君恩深似海,臣节重如山”的条幅,还挂在中堂,只黑白分明的字迹,此时看起来怎么都带着几分嘲讽。

“君恩深似海矣,臣节重如山乎?”陈淑桢默默的点着头,这个马本华,作战勇敢,身为连长冲杀在第一线,同安之战立下了赫赫战功,可惜,没有倒在尸山血海的战场上,却倒在了土豪劣绅的金钱美女之前!她感叹着,对面红耳赤的马本华道:“你记住了前半句,却忘掉了后半句啊!”

查抄的钱物,合计黄金六十两,白银三千五百两,珍珠宝石古玩若干,这些受贿的证据,堆在院子里,马本华的头垂到了胸口,那些最喜欢、恨不得越多越好的东西,此时根本不敢看,甚至希望它们从来没有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从来没有放进自己的手心,那该多好?

查抄的第二个对象,就是黄叔良的宅院。火枪、刺刀面前,手拿棍棒的家丁根本没有反抗的勇气,被警察们一个个捆上,五花大绑。

金银财帛之外,更让人气愤的是,至少七名百姓家的女儿被关在黄家,要么受他蹂躏,要么将来卖到福州的青楼里去。

在黄家书房中,搜到了一本帐目,楚风脸色铁青的把这本帐目读给马本华听,前半部分,全是某年某月某日,花多少钱从某人手中购得田土若干,花多少钱从某人手中购买女子一名……帐薄上购买田土的价目,明显低于市场价许多,一眼可知是强买、强抢,而购买女子的帐目时间,则一直持续到半个月前,大汉命令禁止人口买卖、奴婢改雇佣之后!

后半部分,马本华听得更加胆战心惊,某年某月某日,给某打手钱物若干,让他殴打某人或者纵火焚烧某家房屋,某年某月某日,送同知马本华钱物若干,马同知“怡然有得色”如此如彼。

楚风拿帐薄,轻轻点着马本华的肩膀:“看来黄叔良搜刮民脂民膏,有不少流进了你的腰包啊?”

马本华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皇上,可怜我为您尽忠,只求皇上让我死在战场上,不要死在刑场上!”

“尽忠?贪污、受贿、残害百姓是为我尽忠?”楚风哈哈大笑,手指门外的百姓:“若是他们给你机会,我就让你回战场上死!”

“黄叔良、黄鼠狼,杀了我爹霸我娘,都说大汉好世道,马同知伴黄鼠狼!”百姓们唱起了歌谣,在他们心目中,土皇帝马同知,就是黄叔良的黑后台。

唉……马本华长叹一声,悔不当初啊!为什么当年没有死在战场上?

第311章 制度才是王道

大汉四年六月初,泉州府南安县爆出大汉建国以来第一起特大官员腐败案件。从七品同知南安县马本华收受恶霸缙绅黄叔良巨额贿赂,甘当黄家保护伞,包庇纵容黄叔良杀人、强奸、绑架、拐卖妇女、强买强卖等罪行,案情触目惊心,舆论为之鼎沸。

经县法司初审,裁定主犯黄叔良、马本华、胡德彪等七人死刑,从犯二十余人从三年到无期不等的苦役,宣判之后各案犯认罪伏法不提起上诉,遂于当天由大汉皇帝御笔披红,绑缚市曹枪毙。

南安法司葛存理发案前具文向上级报告,并且谨守律法不肯枉法裁判,得到通令嘉奖,御笔钦赐“持正禀衡”匾额一块;知南安县何保国、知泉州府刘黼身为主官不能及时查察民情,畏于豪强不敢据实上报,有失职之过,革职留任、官品降一级,三年不得晋升。

案情在大汉国家报上披露,“功臣是怎样变成罪人的。”这个问题在民间、在官僚中、在汉军的官兵中,掀起了讨论的热潮。详细的侦办过程,还被大戏曲家关汉卿作了艺术加工,编成戏文四处传唱。

“蒙元的达鲁花赤、色目总管们,放羊羔儿息,欺男霸女,还巧立名目收什么拜见钱、追节钱、生日钱、人情钱、撒花钱、常例钱、公事钱,敲骨吸髓的压榨我中华百姓。如果我们大汉的官员也把贪婪的手伸向了老百姓,那么他和汉军流血牺牲所抵抗的侵略者,有什么本质区别?”

楚风的话掷地有声,以大号字刊登在报纸头版头条,配上马本华案件的详情,清晰明确的向全国上下传递了一个强烈的信号:如果某些人自恃有功,敢于站到了民族的对立面上,那就别怪皇帝不讲情面!各地百姓和清廉的官员,对贪官污吏,你们尽管放心大胆的和他斗,皇帝永远站在你们一边!

与此同时,楚风下达谕令:对外情报工作主要由情报司主管,保安司除防范外敌对大汉的颠覆、间谍、潜伏活动,更多的精力转入监察百官,一旦接到官员贪污不法的线索,有权秘密侦察,允许使用秘密检查往来信件、派员窃听、使用卧底等非常规手段。

出乎楚风的预料,政策在朝会上提出,大唱反调的不是刚刚在南安案件中闹了个灰头土脸的匠户系官员,而是儒林文士、故宋旧员。

“所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地方官为民之父母,皇上自该用人不疑、用人不疑,怎能一边将地方权柄授予他们,一边却令保安司暗中监察?岂不是把大汉的堂堂官员,当作了潜在的鼠窃狗偷之辈?”法部长文天祥第一个表示不满,他认为用保安司监察官员,无形中暗指大汉的官员都不是宅心仁厚之辈,随时有可能贪污腐化……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嘛!

民政部长郑思肖从另外一个方面提出了反对意见:“读书人讲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学得是礼义廉耻,皇上以种种手段监察,置士大夫之颜面于何地?昔年则天女后窃唐,设铜轨鼓励告发,天下骚动人心惶惶,未曾大治而朝野大乱。皇上欲治吏,还须大力颁行新儒,待世道清明人心向善,则天下不治而治,官吏不廉自廉。”

反腐倡廉的措施,居然会遭到正人君子们的反对,楚风闹了个莫名其妙,显然,文天祥、郑思肖绝对不是踢贪官污吏说话,那他们的反对是为了什么呢?

忽然感觉桌子底下有什么拱了拱,低头一看,是赵筠穿着串珠绣花鞋的脚,芊芊巧巧的伸到了楚风脚旁边,将他踢了两下。

琉球夏天炎热,轻纱罗裙下,露出肤光胜雪的小腿,楚风心旌摇荡,两腿悄悄一合,将赵筠的美腿夹住。

众位大臣看着呢!赵筠的俏脸顿时罩上层红霞,想要缩腿收回来吧,怕呆子死命夹住不放松,一用力,反被别人看出破绽;凭他胡闹吧,楚风竟然在她小腿上磨磨蹭蹭,弄得直发痒,想笑又不敢笑。

当机立断,赵筠干脆大大方方的把个纸条递给楚风。

哦,原来是有话要说啊!楚风讪讪的放了赵筠一马,接过纸条一看,写着两句话:“故宋不杀士大夫”“人之初,性本善”。

怪不得文天祥他们反对呢,原来如此!楚风立刻明白了:大宋朝优容士大夫,而自己让保安司监察百官,无疑是在他们头上悬了一把随时可能掉下来的利剑,自从科举科目从独尊儒术到百花齐放,儒门士子进身的路子变窄了,再以保安司监察他们,儒士的地位自然更低了,当代大儒文天祥、郑思肖,不反弹才怪呢。

其次,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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