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同人:花非花-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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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师　
　云汉卷　
　

1；　
时断时续的；已经下了三天的雨。　
在这种雨水充丰盈的盛夏；空气中也充满了大量的水汽；人的衣服头发也变得潮湿起来。　
在这种天气；最适合坐在晴明的廊前；一边望着被云汽水雾隔成淡淡影子的远山；一边喝酒；随意的聊天；享受庭园中葱隆的绿色植物所带来的森森凉意。　

此刻源博雅就坐在晴明的前廊；斜靠在一根廊柱上；望着遥远的山色；把淡青色的瓷盏送到自己的唇边。　
他的对面；是穿著白色衬衣；外罩着一件薄薄的夏季常礼服的安倍晴明。　
礼服的浅褐色飘带松散着；有说不出的随意。　
略退两步处；在前廊的阴影处；端然坐着一位穿著十二单衣的妙龄女子；低眉婉目；正在为晴明手中的酒杯斟上清酒。　
下酒的是摆在他们中间；已经切成薄片的香瓜；娇懒的瓤肉正向空气中散发诱人清香。　

“对不起；突然任性的跑来看你……你正要出门去吗？”博雅一边喝酒一边说。　
“没关系。”晴明含了一口酒；微笑：“相较起来；还是与你喝酒比较重要。”　
“嗯。”博雅点头；又问：“你是打算去哪里呢？”　
“很不错的酒。”晴明细品着酒：“是越后国的麦烧酎吗？”　
“啊？……啊；是的。是越后负责的送米入京的国守；顺便送给我的。据说这种酒一定要使用来自天然的雪水。当高山上的冰雪化为清水；透过层层的山脉渗出；再用来造出的酒；不但十分纯净；还有一股天然的香气。饮用的时候似乎可以感受到那一股透心的沁凉。我想在这种时节；正好与你共享；所以就……”　
“就带了香瓜前来。”晴明微笑。　
“是的。”　
喝尽了杯中的酒；晴明也不待侍奉在一边的蜜虫添酒；自行拿起瓶樽；自斟一杯。　
“晴明。”　
“唔？”　
“喝着这样的好酒；欣赏着这样的雨景；坐在你的身边；和你随意闲聊着；我忽然大概也有些明白；为什么人们那么恐惧死亡；留恋生命。”　
“为什么呢？”　
“因为生命；实实在在是很美妙的事啊。”　
“是吗？”　
“难道你不这样觉得吗；晴明？”　
“……生命并不总是这样美妙吧？不是也有痛苦愤怒的时刻吗？不是也有伤心落泪的时候吗？不是也有万念俱灰的时候吗？”　
“呃；是的。”　
晴明微笑不语了。　
“可是；我总觉得……”博雅鼓起勇气说：“那些时刻的存在；不过是为了提醒人们；更加珍惜幸福的时光。因为人；实在是很善忘的。如果总是顺心如意；久而久之；就会不觉得幸福特别可贵了。所以……嗯；所以就象天气有雨有晴；月亮有缺有圆一样；生命有痛苦也有欢乐；缺少了哪一样；都不算是完满的人生；不是吗；晴明？”　
晴明凝目看着博雅；唇边含着隐隐笑意。　
“怎么了？”博雅一时冲动；说完了长篇大论；在晴明的目光下蓦地有些不自在起来。　
“没什么。”纤长的手指轻轻拈着酒杯；转了个圈：“这一杯是为你而喝的；博雅。”　
“为……为什么？”　
“来；我敬你。”　
“为……为什么突然……”　
“因为你真的是个好汉子；博雅。”　
晴明仰头；一饮而尽。　
“咦；喝酒啊；博雅。”　
“别嘲笑我了；晴明。”博雅脸色有些发红。　
“我没有啊。”　
“刚才一定是说了什么让你见笑的话。”　
“哪有。我倒是很佩服你能说出这样的道理。”　
“你…。。真的没有在嘲笑我？”　
“这一次真的没有。”　
“这一次？”　
“唔……喝啊。”　
“……这一次？”　
博雅思索着晴明的话；心神不宁的把酒喝了。　
“说到生死之事；你可曾听说过藤原知善大人的事？”博雅忽然记起一事。　
“唔；是二条大路的藤原为良大人的伯父吧。”　
“是的。”博雅点头：“这位藤原知善大人曾经做过皇上的老师；称得上是德高望重。现在虽然年事已高；不问世事；可是仍然很得到大家的尊敬。”　
“唔。”　
“可是最近却听说他病了。”　
“年纪大的老人；在夏天生病；情况不会太好吧？”　
“是的。”　

因为最近的天气实在太热了；藤原大人年纪大；身子也有些臃肿；最怕炎热；所以就命侍女把门窗全部都打开。可是就在几天前；打开门窗还是睡不着；还是觉得热；藤原大人索性就赤身躺在木质前廊纳凉。不知不觉的睡过去；后半夜天气突变；下起了暴雨；雨水顺风飘进廊前；把沉睡中的藤原大人淋得醒过来；起初还觉得爽快；可是没多久就全身发冷；赶紧入了睡房；第二天就感染了风寒；全身发烫；一时打战；一时又发热。家人请来的大夫束手无策。到了第二天；藤原大人已经差不多半昏迷了；不停的在梦中说着呓语。当今皇上关怀老师；也派来了蓹医。　


“哦？御医怎么说？”　
晴明拈起一块香瓜；用毫不关心的口气问。　
“御医所说的；和大家猜想的也都差不多。老人年事已经高；受不了病痛的折磨；已经走到极限了。”　
“人的生命宛如灯草；燃到最后的尽头；轻轻一点微风也能将它熄灭。这有什么奇怪的呢。”　
“奇怪的是；藤原大人无论如何也死不了。”　
“哦？”　
“原本应该平静逝去的藤原大人；不知道为了什么；就是有一口气；死死的吊着；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安祥的闭眼。在一位老人生命的最后时刻；还要如此苦苦挣扎；实在让人太心酸了。他的家人唯有哭泣；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唔……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吧？”　
“藤原大人一生享尽荣华尊贵；为人也谦和正直；是许多臣子心目中的偶像。他一生为人谨慎；先后有过两位妻子；第一位先他而去；后来他娶了前妻的妹妹。她们姐妹据说都是极美丽贤淑的女子；夫妇感情甚佳；诞有二子三女。子女生活都很幸福。人一生如此；也算圆满了；怎么会……”　
“啊；这瓜不怎么甜啊；博雅。”晴明忽然有些诧异的说。　
“咦？”博雅道：“气味如此芬芳；怎么会不甜？”　
“你试试。”　
“唔……是不怎么甜；可是；晴明；我正在跟你说藤原大人的事啊。”　
博雅露出一副“请你专心一点好不好”的表情。　
“我在听啊。”　
“可是；你却毫不在意的扯到瓜甜不甜的事情上面去了……”　
“我只是想说；博雅；人生的事；就象这瓜……”　
“瓜？”　
“外表虽然看起来很好；可是到底怎么样；没有亲自尝过；是无法知道味道的。”　
“唔……你是说；藤原大人的一生；在外人眼中看来虽然圆满辉煌；可是事实上到底幸福不幸福；有没有遗憾；只有藤原大人自己知道；是这个意思吧？”　
“是的。也许；藤原大人无法暝目的原因；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嗯。”博雅若有所思的点头：“晴明；我发现；当你不谈咒的时候；说的道理；我都是能够明白的。”　
“我正想说呢；藤原大人的这种状况；很象中了某种咒。”　
“你又来了。”　
“我不是对你说过吗；博雅；咒的本质；是什么？”　
“是什么呢？”　
“咒；就是人的心。”　
博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比如说；在你心情愉快的时候；一点点小事也会令你放声大笑；当你面对喜欢的人的时候；她随口的一句话也会令你觉得非常可爱；可是相反；当你心情悲伤的时候；一朵落花也会让你伤感落泪；当你不再爱某个人的时候；她再怎么拼命的取悦于你；你不但不会觉得可爱；甚至会感到厌恶吧？”　
“这是很自然的啊。”博雅道。　
“所以说；咒的作用是很自然的存在于万事万物之中的。”　
博雅再次深呼吸。　
“你这是再干什么；博雅？”　
“我在努力保持头脑的清醒啊。”　
“算了；我这么说吧。比如这庭院中的景色；当你心情愉快的时候观赏；会觉得它是难得的美景；可是同样的景色；当你心情低落的时候；你会觉得这里杂草丛生；冷落孤清；对不对？”　
博雅凝神看了不远处的庭院一会儿；摇摇头：“不是啊；晴明。我在任何时候；只要坐在这里；看着这个庭院；都觉得是很美丽的呀。”　
“呃……”晴明按捺着笑意：“那你另外想一个地方；让你有那种感觉的。”　
“嗯……比如说；皇宫？”　
“好吧；皇宫。皇宫这个地方本身并没有任何改变；可是却让你觉得它时而美丽时而不美丽。那是因为什么呢？”　
“是因为我的心情？”　
“是的；心情改变了；世界也会随之改变；这就是心之咒。”　
“唔……”博雅想了一会儿；道：“只有在人的心情美丽的时候；世界才是美丽的；你是这意思吗；晴明？”　
“你要这样理解也可以。”　
“那么；这个理论也同样适用于人吧？”　
“唔；差不多吧。”　
晴明抬手将酒杯靠近唇边。　
“可是……”博雅抬起眼；凝视着晴明：“不管在什么时候；我看到的你；都是非常美丽的；这是怎么回事呢？”　
“咳；咳咳。”　
“晴明；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没事。”晴明用手背捂着嘴；雪白的脸因为被呛到泛起浅浅的粉红。　
“这是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情就会不知不觉的变得好起来；是这样吗？”博雅又问。　
晴明定了定神；道：“这大概是因为你总是在心情不错的时候；才跑来找我吧。”　
“是吗？”博雅摸摸头。　
“就是这样。”　
“可是……我又糊涂了；晴明；这些和藤原大人的事有什么关系呢？”　
“藤原大人迟迟无法暝目；大概就是因为这心之咒有生之年也无法解开的原因吧。”　
“是谁会对藤原大人下这种咒呢？”　
“也许下这个咒的人是他自己也说不定。也许是因为太恐惧死亡；也许是对生命太过留恋；也许仅仅是因为‘我不想死’这个执念；形成了咒。”　
“是吗？”博雅自言自语般的说：“那实在是太可怜了。”　
晴明喝酒不语。　
“你有办法解开吗；晴明？”　
“什么？”　
“藤原大人的心咒啊。”　
“大唐国有一句古话；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这个咒语是他自己下的；要解脱；还得靠他自己才行。”　
“唔；那你是不会去看他的罗？”　
“他？谁？”　
“藤原大人啊。”　
“等等；博雅；你该不是答应了他的家人什么吧？”　
“因为人家很诚挚的拜托我；所以……”一脸无辜的源博雅道：“而且；人家送的礼物；我也代你接受了……”　
“礼物？”　
“就是这只香瓜。”　
“……”　
晴明无可奈何地看着博雅；叹了口气：“可是今天不行。”　
“啊？为什么？”　
“今天我已经答应了别人的请求。等一下我就要出门了。”　
“啊？你要去哪里？”　
“你要不要一起去？”　
“啊？”　
“那家人的牛车；大概已经快到大门口了。”晴明站了起身。　
“可是……”　
“去不去？”　
“啊……”　
“我走了哦。”　
“等；等一等……”　
“要去？”　
“唔…。。。”　
“走吧。”　
“走。”　

2；　
“晴明；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们这到底是要去哪里？”　
摇摇晃晃的牛车里；源博雅问道。　
晴明给他讲了这个故事。　

大约在三个月前；伊纪守大人新买下了一所宅院；全唐式的庭落风格；伊纪守大人感到十分满意。　
大约在三个星期之前；伊纪守大人打点好了一切细软；全家搬入了新宅。　
侍女们早已经厌倦从前在四条崛川附近那陈旧又窄小的旧居；这所新房子虽然位置比从前的住处偏僻了些；但是却十分宽敞；庭院也很大；应此全家上下都非常高兴。　
可是；怪事没多久就发生了。　

伊纪守大人的妻子很早以前就过世了。　
伊纪守大人一直没有再娶。　
可是搬入这所房子之后；到了后半夜的时候；从伊纪守大人的睡房之中；会传来古怪的唔唔声；那声音类似男女交合时发出的呻吟声。　
可是第二天；问伊纪守大人；他却懵懵不知。　
“也许是在做恶梦吧？”他说。　
可是两个星期以后；伊纪守大人的脸色越来越差；精神也大不如昔。和人谈话之时；往往也答非所问；神不舍守。　
他的一位侍奉他多年的侍女看着他这个样子；实在放心不下；在某天夜里；偷偷地躲在伊纪守大人的房中窥看究竟。　
到了半夜；伊纪守大人睡梦之中；又发出古怪的呻吟声；然后伊纪守在睡榻之上；扭动身体起来。但是这样剧烈的动作；伊纪守大人仍然没有醒。于是侍女大着胆子；靠近床榻；借着微光一看。　
“啊呀！”侍女尖叫出声。　
原来伊纪守大人大张着口；表情扭曲；状甚丑陋。然而最可怕的；是他张大的嘴中；源源不断的爬出一种黑色的小虫；蠕蠕而动；爬满全身。　
侍女大叫着冲出房去；惊动了全家。　
灯光火把都燃起来了；大家都起身来看发生什么事；正在惊骇之间；侍女却看见伊纪守大人若无其事的从房间中走出来；只是脸色苍白；满身的虫子已经都不见了。　
他和大家一样；问同样的话：“发生了什么事？”　
侍女晕了过去。　

救醒后的侍女说了这可怕的经历。　
伊纪守大人自己也吓坏了；已经连续三天三夜不断的颂金刚经；不敢合上眼睛。生怕自己一睡去；那可怕的怪事就会再发生。另一方面；他也差人来求安倍晴明。　

“虫？”　
“是啊；数不尽的虫；从嘴里不断的涌出来。”　
博雅露出恶心的表情。　
“这是怎么回事呢？”　
“所以才要去一趟嘛。不亲自看一看；是不会知道答案的。”　
“为什么要叫上我……”　
“咦；我以为你会对这种事有兴趣。”　
“等；等一等；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感觉？”　
“因为我是觉得很有趣的。”　
晴明露出恶趣味的微笑。　

说着话；牛车在一所极典雅的庭院前停了下来。　
博雅和晴明下了车。　
“晴明大人！”守候在大门的侍童迎了上来。　
“啊；这位是……”　
“这位是博雅大人。”　
“博雅大人；失敬失敬；请；快这边请。”侍童一边领路一边道：“老爷正等着您呢；晴明大人。”　
“你觉得如何；博雅？”一边穿过廊庭；晴明一边低声的问。　
“唔……很漂亮的庭院。”　
“是吗？”　
“你不这样认为吗？”　
“……光线不太好啊。”晴明抬头看天：“是因为下雨的关系吗？总觉得……”　
“觉得什么？”　
晴明没有答；因为很快已经到书房了。　

“晴明大人；对不起；这种天气还硬要把您请来。”　
书房中；一脸憔悴的伊纪守放下手中的经书；急切的迎上来：“啊；原来博雅大人也一起来了；这；这怎么敢当……”　
博雅看他脸色惨白；眼圈发青；皱纹清晰；的确是饱受煎熬的样子。　
“可以带我去您的睡房看看吗？”晴明问。　
“当然可以。”　
睡房布置得也相当典雅。　
晴明围着睡房走了一圈；随意地四处看了看；问：“这里的布置；是您挑选的吗？”　
“嗯；大部份都是。”伊纪守回答：“从前主人的东西；很多都已经旧了；所以扔掉了许多；换上自己的东西。”　
晴明饶有兴趣的拿起架上一只古拙精致的石雕小兽；道：“让我猜一猜；这东西是从前主人留下来的；对不对？”　
“正是。”伊纪守佩服的答道。　
“这边还有一个后花园相连接。”伊纪守推开睡房的另一侧的小门道。　
那是一个非常精致的小花园；草木葱绿；正中有一株开满白色鲜花的小树；在阴湿的天色下散发暗香。　
“咦；晴明。”博雅走进花园道：“你看中间这一株；是白婵吗？开得真好啊。”　
“是；”伊纪守跟在他的身后：“我也非常喜欢这个私人的小花圃；所以才下定决心买这房子。”　
晴明走到花树边；轻轻的抚摸着树干；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白婵花原来也可以长成这样大的一侏花树。”博雅道。　
“是啊；这大概需要多少年呢？”晴明喃喃的道。　
“满树白花；清香醉人啊晴明。”博雅来了兴致：“如果可以坐在这样美丽的花树下；一边赏月一边喝酒；那该多好。”　
“不如就今晚吧；博雅大人。”晴明在外人面前；很客气的和博雅说话。　
“今晚？”　
博雅和伊纪守同时道。　
“是；不需要准备什么；两壶清酒；两只杯子；就可以了。”　
“那……我呢；我在哪里？”伊纪守问。　
“您只要和平时一样；在房间里睡觉；就可以了。”晴明回答。　
伊纪守的脸色更加苍白。　
“这……”　
“没关系的。”晴明鼓励的向他微笑。　
伊纪守猛地拉住晴明的手；紧紧的望着他；好象得到信心一般的用力点头：“嗯。”　

夜已深了。　
淅淅漓漓的雨声停了；不知何处传来低低的虫鸣；只显得这个夜晚更加寂静。经过雨水浇灌的白婵；阵阵幽香更加明显了。　
隔着纱帐；晴明和博雅斜对而坐；他们的面前；放着酒樽和几碟下酒的小菜。　
“晴明；你试试这个；梅子拌青瓜干；非常爽口。”　
“唔……”　
“在夏天的夜晚吃着这种清淡的小菜；喝着这样清甜的美酒；真是舒服啊。”　
“伊纪守大人；实在是个很周到的主人呢。”　
“呃；对了；伊纪守大人此时心里；一定很紧张很害怕吧。”　
“这是自然的。”　
“他会不会因而无法入睡呢？”　
“不会。”晴明很有把握的说。　
“为什么呢？”　
“因为只要这个房间里有人；那个东西；就一定会出现。如果它要出现；那么伊纪守大人就一定会睡着。”　
“那个东西；是什么呢？”　
“我也很想知道啊。这不正是我们坐在这里等着看的原因吗？”　
“唔……那个东西；他会不会发现我们的存在呢？”　
“别担心；博雅；这个帐内；我已经设下了结界。一般的妖物；是无法感受得到的。”　
“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博雅说：“这一次；你该不会让我做饵了吧？如果有的话；请事先告诉我；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啊。”　
晴明笑了：“放心放心；你只要好好看着就可以了。”　
说罢转头去看房内的情况。　
“咦；他睡着了。”晴明道。　　

的确；刚才还在频频翻身；心烦意乱的伊纪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安静下来；呼吸也开始平缓沉重起来。　
博雅和晴明也沉默下来；两人都望着在黑暗中沉睡的伊纪守；不知从哪儿传来的虫鸣也停了。夜深人静；静得博雅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那么静；一定有什么事快要发生了。　
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象一种声音般；在博雅心里面翻来复去的的回响。　
“来了。”晴明低声道。　
果然；睡榻上的伊纪守开始不安的翻动起来；渐渐的；口里发出古怪的唔唔声；博雅听得分明；很象是男女交合时发出的呻吟。　
但又有些不同。　
伊纪守大人分明显得很痛苦。　
晴明专注地往帐外望着。看得非常专心。　
可是从博雅眼中望出去；只看到反复扭曲的伊纪守的身影；其它的什么也看不到。　
“你看到了；晴明？”　
“唔。”　
“你看到了什么？”　
晴明收回目光；回望博雅。　
“你想看？”　
“嗯。”　
“好吧。把眼睛闭上。”　
博雅依言而行。晴明将两支手指轻轻点在博雅的额心；默念了一段咒语：“……天眼；开。”　
“可以了；睁开眼睛吧；博雅。”　

当博雅再次睁开眼睛；看出去的情形和刚才已经完全不同。　
刚才还黑洞洞的房间；现在奇异的充满了一种梦幻般的青色的光；非常凉爽；非常舒服；让人觉得十分放松；十分愉快。在青色的流光中；一个身着白色单衣的人；正俯身在躺在睡榻上的伊纪守的一侧；与他婉转相吻。看那人的身形；竟是一个略显削瘦的年轻男子；散着一头漆黑的长发；雪白的皮肤。　
那年轻男子抬起头来；徐徐的脱去外衣；衣裳象云一般轻轻滑落；无声无息的落到玉雕般的脚边；他的小腿洁白笔直；竟然比源博雅毕生所见的女子的腿更美丽诱惑。他把脸转向这边。博雅突然倒吸一口冷气。他发现那个男子的样子；竟然有点象晴明。　
当他这样一想的时候；那个男子的脸；果然也就成了晴明的样子；雪白的脸庞；挺秀的鼻梁；柔薄的红唇含着甜蜜的微笑；但却流露出从来不曾见过的淫涩妖媚的神态。　
他看着伊纪守伸出手；搂抱着不着丝缕的晴明；两人缠绵相交不已……原本道貌岸然的老头子发出令博雅也觉得脸红心跳的淫浪呻吟……　

忽然有个声音在耳边问：“你看到了什么？”　
博雅如从梦中惊醒；猛地转头一看；安倍晴明慧黠的笑眼就在身边。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博雅的手。　
这是晴明的手；细长；温暖；稳定；任何时候；都能给人以信心。　
博雅觉得自己的心也平静下来了；适才的心猿意马仿佛都已消散。　
他再次转头望向房中；屋子里又回复了最初的一片黑暗；青色的光消失了；年轻的男子消失了；只有伊纪守独自痛苦的呻吟。　
晴明就坐在他的身边；含着一个浅笑看着他。　
“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吧？”　
博雅结舌道：“晴明；我……”　
晴明打断了他：“是时候了；我们出去看个仔细吧。”　

情况正如那侍女所说；无数黑色的小虫蠕蠕的爬出伊纪守大张着的口中；漫延至全身每一寸皮肤。　
那情景恐怖之极；博雅只看了一眼；就侧过头去；几乎想要吐了。　
晴明却侧着头；很认真的打量着。他伸出两只手指；想要拈起一只虫仔细瞧瞧。　
就在他的手指接触到虫子的瞬间；无数黑虫突然全部消失。　
“啊；晴明；消……消失了！”　
晴明却没有理他；只是右手握拳；左手两指放置在右拳上；似乎在默念什么。　
紧跟着；沉睡中的伊纪守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睛。　
“晴……晴明大人……”　
“您辛苦了；已经没事了。”晴明对他露出微笑。　

书房中；灯火明亮。　
重新布置了酒与小菜；晴明；博雅；伊纪守三人相对而坐。　
虽然睡了一睡；但是伊纪守的脸色比博雅最初看到他时更加难看；更加灰败；此时看来；完全是面无人色。　
“纪守大人；您似乎对我们隐瞒了什么事吧？”晴明微笑着问。　
“隐瞒……事情？”　
“您刚才做梦了吧？”　
“啊？……啊；啊；是的。”伊纪守仿佛被人说中心事；惭愧的低下头。　
“是怎样的梦呢？”　
“这……”伊纪守的头垂得更低了。然后；他象下定了决心一样；抬起头来：“我梦到；我躺在我的睡榻之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这时候；从门外走进来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子；她……她在我的面前宽衣解带；摆出种种挑逗妩媚的姿态；然后与我……与我……”　

“女子？”博雅与晴明几乎是同时道。　
然后；他们两人对看一眼。　
“是怎样的女子呢；完全不认识的；还是曾经梦寐以求过的？”晴明又问。　
伊纪守闭了闭眼睛；道：“虽然很羞耻；可是事到如今；我也只好全部据实相告了。其实；在我少年的时候；曾经非常倾心自己的一位姑母。那时；她非常年轻；也非常漂亮。我仰慕着她；千万百计的想要亲近她；仗着自己年纪还小；借故在她身边撒娇；她也从来没看穿过我的心思。我还曾经躲在她的睡房偷看她更衣；我为她做出了种种令人羞耻的丑态；现在想一想也觉得汗颜……可是后来；她却因为爱恋上一个负心的男子；悲愤之下自尽而亡……我永远也忘不了她的美丽容颜；日日夜夜梦想着她；却永远也无法得到她……”　
“所以；这一次；出现在你梦中的；就是你少年时爱恋过的姑母？”晴明问。　
“是的。”伊纪守痛苦的说：“初初这个女子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只是觉得；她的面目似乎很象我的姑母；当我这样一想的时候；再定晴一看；果然就是我的姑母。而她向着我甜蜜的微笑；主动投怀送抱……我对自己说；这一次；就算是梦也好；是鬼魂显灵也好；我也要拥抱她；我也要完完全全的占有她……”　
博雅在一旁；有点发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晴明含着一个微笑；也没有说话；仿佛是在等伊纪守自己说下去。　
“我也知道；这是非常可耻的乱伦之念；所以……本来我是死也不会说出去的。再说；象我这样年纪的老头子；如果让人知道；还发着这样淫荡的春梦；一定会被世人所耻笑……所以；这也是我企图隐瞒的原因。非常对不起。”　
晴明默然了一会儿：“可是；纪守大人；也许您并不是在作梦。”　
“啊？”　
“这其实不是梦；而是魇。”　
“魇？”　
“魇；眠不祥。也就是说；纪守大人其实根本没有睡着；只是有邪灵入侵；被邪灵制造的幻象所迷惑罢了。”　
“邪灵？”　
“我刚一进入这所庭院之中；就感觉到；这屋子里的阴气极重；应该是有什么不安份的东西盘踞其中。”　
伊纪守脸色惨白。　
“再入到纪守大人的睡房；我就更明白了这一点。这所屋子；从前肯定发生过什么事情。”　
“为什么？”　
“因为纪守大人房中的那只石雕小兽。它的名字其实是辟邪。”　
“辟邪？”　
“它其实是从大唐传过来的镇邪的灵兽；一般的用法；是按照一定的方位和时辰；将它摆放在陵寝之前作镇魂之用。”　
“陵寝？”　
“看到它；我就相信；那间睡房一定应该还摆有其它的镇邪之物；只是纪守大人不懂得分辨；认为它们是残旧不堪普通玩意儿；所以就当作垃圾扔掉了。而这只辟邪；也被作为一般的装饰物；随意的放置在一旁。它的位置即然被移动了；就象封印被无意中揭掉了一样；出现鬼魂作祟之事；那也就不奇怪了。”　
博雅只觉得汗毛倒竖：“可是；为什么纪守大人看到的是他的姑母呢？难道是他姑母的灵魂作祟？”　
“不……博雅大人；魇这个法术是非常奇妙的。不同的人的眼中；看到的应该是不同的事物。纪守大人一生之中；最渴求的就是永不可再见的姑母；所以邪灵很容易的洞悉到这一点；令他看到自己最想见到的东西。这样；人的心才最无法抵抗。”　
“……”博雅呆了一呆。　
还好晴明没有再追问博雅；他看到的是什么。　
晴明自顾自的说下去：“从纪守大人口中爬出的虫；不过是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想。”　
“可是……那些虫不是已经消失了吗？”伊纪守问。　
“只是在你意识清醒的时候；让你肉眼看不到而已。并不是消失。它们其实已悄悄的潜入你的体内；等你再次被魇住的时候；一点点的吸光你的精魂。这就是它们为赖以为生的方法。”　
晴明微微一笑：“不过；还是被我捉住了一只。”　
“啊？”　
晴明伸出一直作握拳状的右手；摊开。　
洁白的掌心中；僵卧着一只全身乌黑的小虫。　

“这……这是什么虫啊。”博雅想起适才所见的；数不清的小虫爬满伊纪守全身的景象；还是不寒而栗。　
“这是一种古时就有的生物……”晴明很有兴趣地将它举到眼前；细细的观察：“我本来只是在记载大唐国往昔历史传奇的古书中读到过；想不到让我有机会亲眼一见。”　
伊纪守看着这古怪丑陋的黑色虫子；想到不久以前；它们还在自己口中爬来爬去；忍不住一阵恶心。　
“晴明大人；这……这可怎么办啊……”　
“这种虫子；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虫子。而是怨气所化。所以；从前在这所房子里；一定发生过极大的怨愤之事；至今久久难平。”　
“那要怎么样才能消去这种怪虫呢？”博雅问。　
“据书中记载；酒能解忧；是真是假；让我们试一试。”说着；晴明将它投入眼前的瓷杯之中。　
果然；须臾之间；在酒中；怪虫消融而散。　
“啊；真的；真的消失了！”　
晴明的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看来流言传奇中所记载；有时也并非完全胡言乱语。”　
“这么说；事情解决了吗？”　
“只是这一只而已。如果要全部消除这屋子里的怨气；恐怕没这么容易。”　
“那；那可怎么办呢？”　
“首先；我们得要知道；这屋子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晴明道：“纪守大人；这屋子原本的主人是谁？”　
“啊……是；它原本是属于曾为天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