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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2搜神篇-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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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铁忙不迭走进酒铺,放下银子,不由分说便提起其中一醒酒匆勿离去。
他不知自己该往何处何方,只知道自己步至一个渺无行人的阴暗角落,于是他便颓然坐下,举醒大喝。
他要醉:这还是他五年来第一次喝酒!他不记得五年前那个唤作步惊云的自己会不会喝酒,喜不喜欢喝酒?此刻,他只想以酒来麻醉自己!
娘亲,小情,阿黑……
实在是大痛苦了!每当他想起娘亲濒死前还慈和地、拼命地叫他快走;小情气绝时还心满意足一声“阿铁大哥”;为他弄至满背伤痕的阿黑仍生死未卜,阿铁的心,就会升起上阵无法忍受的绞痛……
他宁愿处的人,被掳走的人是他自己!
只是,为何到了如今,不死的。仅存的,只有他?
他猝然记起,那个什么大神官曾以不哭死神这四字,来分辨阿黑与他谁是步惊云;那即是说,那个唤作步惊云的自己,曾有一个不哭死神的外号?
不哭死神,这是一个多么绝情冷酷的外号!这个死神虽曾救了无辜小孩,然而能有资格戴此虚衔的人,必定是一个永远不哭,且总为人带来不幸与死亡的人。
而阿铁此时亦逐渐相信,他真的是那个不哭死神;因为,他如今很想为娘亲与小情痛哭一场,可惜他无法下泪,他原来是一个没有眼泪的人。
想到这里,阿铁又不由把手中的那醒酒猛向自己嘴里灌。
酒是烈酒;人,却是一个不喝酒的人。酒未人愁肠,辛辣的酒已如利刀般把他的喉头反覆切割,原来喝酒是如斯痛苦的。
他的喉头给那醒烈酒呛得咳个不停,惟是他仍伸手入怀,掏出了一样东西。
一条已随着时日逐渐“苍老失色”、微微发黄的白练!
啊?这条白练是……
这条白练,是阿铁这五年来一直珍之重之的随身之物。
他犹记得远在五年之前,在导至他失意的那次重伤中,他虽然伤至昏昏沉沉,但仍依锋可知是一个年轻的女孩救了自己,后来更在山头以白练为他额头包札。
于是,在阿铁苏醒过来后,他迄今都把这条白练好好随身收藏,不离不弃;对于那个救了自己。不知面貌的神秘女孩,阿铁从此念念难忘,虽然不知道她长得是何模样,惟她的容貌,早被阿铁幻想过无数次了。
在他的想像中,她温柔而完美,他但愿有朝一日,自己能重遇这个好心的女孩。
可惜年复一年,这个女孩依旧没再出现。她惟一留给阿铁的,只是一条足有丈长的白练,和白练未端紧紧着的思念,阿铁对她的思念……
谍料今天,他终有机会面对面对瞧清楚这个女孩。
阿铁没有失望,雪缘比他所想像的更要完美、温柔;而且,她原来与他一样,这五年来也是在思念着对方。
一切都似注定,可惜,她有一个可怕的身分——白素贞!
她若继续与阿铁缠在一起,惟一的下场,就是死!就像白素贞那样身死心死,含恨于雷峰塔下,不!可能更惨!
不!阿铁不想她死!她的身世已是异常可怜,他但愿她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安享她那具不死之身!
故阿铁宁愿对她残忍,他亦知道她对自己的惮憬,但必须趁他与她之间的一切还没开始前,先狠狠斩断任何牵缠、可能!
他要她在时日淡去之后,撤底的忘掉他!
可是,阿铁自己呢?他自己又能否忘掉她?
他不能!他已忙不迭的把那条白练好好的放回忆中,惟恐它有半分损毁,接着又再举醒大喝!
他本不是一个善喝的人,如今更易醉了,酒还未被喝掉一半,他已开始摇摇欲坠。
他忽然想回家,那个曾是无限温暖的家,纵然已没有了家人,却始终是家。
阿铁勉强再站起来,一步一步嘘珠向前走,然而酒性在他体内脑内开始发作,他斗地双脚一软,“伏”的一声,便醉倒在地上,酒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是黑夜。
阿铁原来已在窗内,这道窗,更是他家里的窗。
他连忙在床上坐了起来,游目四顾。他清楚记得自己曾醉倒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如今却为何会身在家中?
难道是…阿黑侥幸逃脱回来了,抑或是,邻居们在那个角落里发现他,再把他抬回家中?
他很快便知道自己的猜想是对是错,因为此时已有一个人推开房门步了进来。
原来是她!
他又再次瞧见她那双美丽而灰蒙的眼睛。
“是你?”呵铁眉头一皱,没想到进来的人竟会是她。
但见雪缘一身本来质料名贵的丝罢诸裙早已换了一袭寻常而洁白的粗布麻衣,以其贵为搜神宫神姬的尊贵身分本不须如此;她的手中,还端着一碗茶。
她观典的把茶端到阿铁面前,柔声道:“宿醉后喝点清茶会好过一点,阿铁,先喝点茶吧。”
阿铁并没有接过茶,只是问:“你一直都跟着我?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雪缘羞愧地点了点头,头垂得很低,皆因她瞧见阿铁铁青着脸,她已自知干了一些他不喜欢的事。
阿铁本想狠心的不再与她见面,却不虞她对自己居然如影随形,她宛似一头阴魂不散的妖精,一旦找着了自己喜欢的男人,便再也不想离开他……
妖精要的是缠绵,不想他离她半步半分,即使最后情丝吐尽而亡:也死而无怨!
但阿铁不想她死。
他别过脸,漠然道:“雪缘姑娘,这里并不是你的家,并不容你自出自人,请你走吧。”
雪缘闻言一脸死灰,或许她本未料到阿铁会对她如此冷淡,惟她仍坚持道:“不,阿铁,我不会走,我已把这里视作我的家,你决定迁来这里。”
阿铁面色陡变,他想不到看来羞羞的她会如此坦白直接,他道:“是中吗?不过我想这仅是你一时冲动吧了,当你看清楚这间屋子的时候,你便会发觉这里又破文旧,厨内的蛇虫鼠蚁又特别多,以你这样尊贵的身分,何须住在这些穷乡僻坏活话受罪?”
他虽危言从听,惟雪缘似乎早已心中有数,道:“阿铁,请别再提尊贵这两个字。也许我应先告诉你一件事;在我来这里之前,我已向大发了一个重誓,我决定抛弃自己所谓神姬的身分。”
“什么?”阿人一怔,默默的瞪着她。
雪缘凄然的道:“过去十四年来,我一直受神的遥控,身不由己,毫无意义的坚守着自己神姬的身分;可是我心中知,我需要的并非这些,我需要的是在人间真真正正的活一次,好好追寻自己的梦想……”说着无限深情的凝视阿铁。
什么是她心中的梦想?阿铁并不蠢,他当然心卸肚明,他只是反问:“即使…你变为一个寻常的村女也在所不惜?”
雪缘不假思索答道:“做一个村女有何不好?为了撤底放弃过去的身分,我已决定绝不会再回去西湖底下那个分坛,也绝不会再取搜神宫半文半分;如非危急,也绝不会使用神传给我的移天神诀……”
“我要,真真正正的做一个人!”是的!惟有血有肉的人,才可吸食人间烟火!
她一口气说出诸般誓言,阿铁定定瞥着她那张义无反顾的脸,私下其实不无感动。
一个半生受控的女孩终于鼓起勇气去重新选择再走自己喜欢的路,任何人本来亦应加以支持鼓励,可是若明知她所走的这条路是一条死路的话……
阿铁忽尔道:“雪缘姑娘,你来了我家说了这么多话,但,你要做一个真正的人与我何干?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走我的独木桥;请你立即离开这里,我想休息。”
雪缘那料到他会如此绝情?登时一怔,手儿也有些微颤抖。
幸而在其体内有深不可测的道行,尚可勉强平复心神;而且,她比许多人都聪明,她旋即想到该如何应付。既然阿铁多番留难,她素性也豁出去,但见她面色一变,语气一转;道:“阿铁,别要忘记,谁是两番救你一命的恩人?”
阿铁斜眼瞄着她,他猜不透她想说些什么。
雪缘续道:“眼前,你的救命恩人欲重过新生,你真的可以不施援手?”
“我如今就以你救命恩人的身分求你,希望能让我住在这里,这就是你报恩的惟一方法。”
她的语气是如此的直截了当。若非阿铁坚守己见,一定要她走,她绝不想出此下策!
阿铁不虞她会巧妙地以恩相求,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隔了片刻,方才木无表情的道。
“既然你执意若此,我也不便左右,不过我绝不相信,你可以像一个寻常村女般在这里长久躯下去。总有一日你会厌弃这种穷苦的生涯;而且我更不相信,你可以不回去取搜神宫半分半文,与及不再使你的——移天神诀!”
说罢又再在床上躺下,别过脸朝着墙,仿佛不想再看她,也不想再与她说话。
阿铁虽表现得如此冷淡,惟雪缘能有机会留下,亦不由自主地喜上眉稍,向正背着她的阿铁感激地道:“阿铁,谢谢您……”
雪缘纵然能在阿铁的家留了下来,但以其这样的一个女孩住在这里,还是出现不少问题。
第一个固在是吃的问题:雪缘从前惯吃的美食,如今已无法可尝;因为她曾立誓不再回去提取分坛内半分半文,她根本连买米的银子也没有;幸而阿铁家中尚有一袋米粮,勉强可以煮点稀粥过活,尚可暂时维持一段日子。
然而她虽身负绝世神功,可惜并非煮粥能手;第一锅粥焦了,她惟恐阿铁吃得不惯,慌慌忙忙立即再煮第二锅,这次总算像个可以吃下肚里的样子,于是她小心变态奕奕盛了一大碗粥给阿铁,仅留下一小碗给自己,惟是,就在她万般殷勤的为阿铁端上她费尽努力煮成的粥时,阿铁居然并没预算要接,就连看也没看她一眼。
他只是一言不发,自己走进厨内再煮另一锅粥,自煮自吃,完全不接受她的好意,让她如废人般自生自灭!
再者,自从上次他与她最后一次倾谈后,他便没再张口和她说话,也没看她,直行直过,严如在这间屋子里,由始至今仅得他自己一个人住似的,她根本便不存在!
而阿铁在家中躯了两天,元气已逐渐恢复,他决定重操故业,出外采药。
这样急于工作,一来固然是不想站在屋内与她朝夕相对;二未,是因为他要赚钱买酒,他要喝酒!
阿黑始终没有归来,也许他真的已经死了。阿铁愈来愈不想面对这个真相,他只想逃避面对事实,他惟有喝酒。
渐渐地,他每日都酒不离手;甚至有时连粥也不煮,只喝酒。
然而,他每晚回到家中,还是有一大碗粥放在桌上,等待着他。
他知道雪缘定是躲在房内等他吃她所煮的粥,可是……
她的粥夹杂了大多的情愫,他明白只要自己一吃了便会慢慢接受她,他宁愿不吃!
况且许多时候,阿铁一觉醒来,总发觉自己的靴子给清理得十分洁净,他知道,除了是雪缘干的外,还有谁会为他如此?
好细心!若非有过量的情意,一个少女怎会把男人的臭靴子打理得如同新的一般?
阿铁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他有点感动,但亦自知不能心软。
故此在每晨出外采药之前,阿铁总是当着她的面把她打理得洁净的靴于互相踏个亢葬不堪,他不要领她的情!
雪缘总是垂首瞟着他把靴子弄葬,并没埋怨,只是楚楚可怜的脸上流露一丝哀伤。
这刚好正中下怀,阿铁就是希望她知难而退!他要当一个最无情的男人!
不过,雪缘似乎比他所想的还要有恒,她简直百折不挠,依旧对一切逆来顺受。
如是这样,每一大的清晨,阿铁还是发现他的靴子一片光洁如新。
每一天的夜晚,他归家时仍是发现桌上放着一大碗盛满心意的粥。
人和粥,恍如千古守在深闺的女人,望穿秋水,等待着情郎回来。
痴痴地……
第六章 情深
岁月混饨如一个哑谜,从来也没有人能预知自己在未来的岁月里会遇上什么。
只有雪缘,已预见自己将泥足深陷,因她发觉自己不知为何愈来愈不想离开他……
就在半月后的一个晚上,阿铁犹未归家,雪缘刚刚把煮好的粥端到桌上,甫一转身,赫然发现一条青衣人影已不知于何时站于她的身后。
人影还有一具七彩斑谰、如鬼铣般的面具。她终于未找她了。
“神母?”雪缘甫见她,当场如重遇亲人般喜悦。
是的!神母与她曾情如母女,至少在雪缘的心中这样认为。
神母却没有和她一样的喜悦,她只是淡然的道:“连我掠进来也无法察觉,看来为了他,你已把自己的惊世道行忘得一十二净。”
雪缘面上一红。这段日子她确是在想着如何可令阿铁开心,经常心不在焉,她真的早已忘记自己身怀绝艺。
也许在她心中暗暗吟千遍万遍的,再非移天神诀修练法门,而是一个“云”字。
神母续道:“想不到以你神姬之尊,居然会如斯屈尊降贵,每天打扫煮粥,还替男人擦靴子,你这样做,人家还不愿领情呢!这种生涯,你不感到太过委屈自己?”
雪缘一愕,仿佛有点感触,但犹坚持:“喜欢一个人,必须要如此包涵忍让,毫无条件付出;这个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情……”这一句,真不啻是痴男怨女的名言。
神母道:“那你可有什么收获?”
雪缘道:“我不管有何收获,我只觉得如今自己所过的生活无论是好是坏,足苦是甜,也是自己心甘情愿的,我自己所选的路我会自己负责,不用再受神的摆布。
神母追问:“那你义认为自己眼前所过的生活是苦是甜?过得可惬意?”
雪缘闻言眼圈一红,只因她着实活得不好,却又不知该如何向神母说起,一时间哑口无言。
然而神母心细如尘,雪缘虽是不语,也猜知一二了,她又苦口婆心的劝道:“倘若活得不好的话:你如今还可回头的。我刚从搜神宫总坛回来,才得知大神官并未带阿黑回去见神,他早已不知所踪,神仍未知道此事。”
“大冲官并未带阿黑回云见神?那…他俩去了哪?”雪缘诧异的问。
“不知道。所以,你若要改变主意回头的话,还未太晚……”
雪缘骤闻此语,霎时站在当场,她可会有半分动摇?
不!她井没有半分动摇,相反毫不犹豫的道:“不!神母,求你别再劝我,我已决定……”
今生都跟定了他!
真是冥顽不灵!神母叹道:“仅为五年前第一眼看见他所种下的思念,即使真的要死,你也不怕?”
雪缘心事重重的看昔神母,并没答话,倏地,竟然扑进神母怀内,眸子泛起一片泪光:她多年来对她的倚赖之情,突如其来地如江河缺堤般涌出来。
神母还记得,这个已是十九岁的女孩,十四年前也是在她怀中哭泣,只不过是,十四年前她因为要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搜神宫;今天,她却因为要面对一段无法捉摸、前路满布荆棘的情。
这一刻,神母和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重拾那份亲如母女的感觉。
神母一面轻轻抚着她乌亮的发丝,一面安慰她道:“孩子,别要哀伤,世上并无不可解决的事,凡事也不要太悲观……”
雪缘泪盈于睫,埂咽道:“可是…无论……我怎样对他好,他…都对我…很冷,我…这次真的…算锗…了,他似乎…并不会…喜…欢…我……”
神母温言道:“那你就回来吧,即使全天下的人都不要你,还有…神母会站在你的身边。”
雪缘但听神母如此爱惜自己,泪终于掉下来,然而她仍是摇头道:“不!神母,我…我已经…无法离开…他,他虽然对…我不好,但…我不见他时…心里又很想…着他,神母,这…就是…情…了?”
不错!这就是爱情!
当你发觉自己无论怎样,也无法狠下心去离开那个人的时候……
当你在看书之时,偶然在书中发现他或她名字里的其中一个字,而会不期然又升起了思念的后,这就是情了。
神母无奈的点了点头,太息:“这确是情。看来你已对他动了真情,但,他既然不喜欢你,你不能不顾自己安危再泥足深陷下去……”
乍闻此语,雪缘又奋力摇头,像已下了无比决心:“不,我早…说过,我一生一切…都会跟定他,这个决定…绝不会变,只是…我有预感,自己…的一生一世…不会太长,也许…不久以后…”
但听见具不死之身的她也在预言自己会死,神母震惊道:“别再胡思乱想,你…还是好好等他回来吃粥吧!时候不早,我要走了!”
是的!桌上还有一碗她下了千般心思的粥,等待着她心中的人回来吃!
雪缘默默的坐回桌子旁,神母正欲转身离去,雪缘猝然又道:“神母,可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你尽管说。”
“应承我,若…有天我…真的遇上…什么不测,求求你,代我一生…保护他,特别是…不要给大神官……”
眼见她对他如此情痴,神母还未待她把话说完,已道:“好,我应承你,只要我神母有生一日,步惊云绝不会死。”
能得神母出言答应,雪缘很放心,缓缓的阖上眼睛,道:“谢谢您,神母。我不忍看着你走,请你在我张开眼睛前走吧!”
又是“谢谢”!这个女子,怎的说“谢谢”成了习惯?
神母面具下的双目看来亦暗暗泛起一片泪光,她最后为她吐出五个字:“好!你要保重!”
跟着便消失于茫茫黑夜之中。
可惜,这一夜当阿铁回家之后,依咱没有吃她为他所煮的粥。
他只喝酒。
第十七天。
阿铁今天很早便已出外采药,只因他的酒愈喝愈凶,愈喝愈多,根本没有余钱可以买酒来喝,惟一方法,便是拼命的去采多一点药。
惟是上天似于也不希望他如此酗酒下去,采了老半天,阿铁草篓中的药仍是少得可怜,不单如此,在黄昏回程的时候,更下起雨来。
阿铁忙走到树下避雨,满以为待雨停后便可回家,这场雨却居然下了半个时辰,阿铁在百无聊籁之下,遂把自己早放在草篓中的那过来酒拿出来。
阿铁心想,酒,真是人类的猪朋狗友,只要还有钱便还有酒喝,猪朋狗友也会围绕身边。若一朝山穷水尽,不仅无钱买酒,连猪朋狗友亦避之则吉。
雨下得愈来愈急,阿铁一壹下肚,已开始有点醉意。
他等得不耐烦了,故乘着五分酒兴,也不再理会雨停没有,缓缓的站起来,碰碰跌跌的直向前行。
雨水打在他的身上,把他打得浑身湿透,他却似无所觉,斗地脚下一滑,一个踉跄,便倒地翻滚,恍如他的一生也随之倒下。
翻呀翻,一直翻至西湖畔,苏堤边。
雨水不停的打在湖水上,掀起了无数中浅笑着的涟漪;阿铁看着湖中自己的倒影,他的倒影苍白得惨无血色,原来他在大喝之后,面色会变得如斯铁青。
这个就是自己了?这个就是步惊云了?
阿铁惨笑,心想:这样让自己颓萎下去也好,他不要当什么不哭死神!
他不由自主的抚着自己的脸,接着,他突然发现一件怪事!
赫见湖中自己那个影倒影,竟然没有像自己一般以手抚脸,而且,还向阿铁展露一丝诡异的微笑。
阿铁一骇,连忙揉了揉眼睛再看个清楚,这一次水中的倒影却并无异样。
阿铁方才感到宽心不少,可能是自己喝得大多酒了,双目才会如此昏花、不济。
正想勉强再站起来,霍地,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赫然从湖下闪电伸出,一把看攫着呵铁颈后,发力狂拉,想硬生生把阿铁的头拉进水中。
呵铁大惊,当下酒意也消了一半,急忙以双手拼命按着堤边。
这五年来,他在村中一直以力大无穷见称,如今生死悠关,更是使尽全力,“哗啦”一声:他身形猛地向后撑起,水中狂拉他后颈的人也给他硬生生拉出水面。
二人一起重重跌到地上,阿铁于伦惶中定神一看来人,不禁当场大声惊呼一声。
“阿黑?”
不错!眼前人和阿铁长得一模一样,而阿铁只消一眼便知道他是阿黑;阿黑那种冰冷的眼神,他与他共同生活五年,一眼便可认出。
原来适才水中的倒影并非阿铁自己,而是阿黑!
只是,阿黑此时正冷冷的盯着阿铁,嘴角又泛起那丝邪异的微笑,就像完全不认得阿铁是他大哥一样。
在他眼中,阿铁似乎已成为了他要擒杀的——猎物!
如今既然一击不能得手,阿黑亦不再勾留,双腿一蹬,便回身退走,身形之快,简直有如一头黑色的豹,矫健无比,速度令人咋舌!
“阿黑,另走!啊铁慌忙站起来发足狂追,然而阿黑的快看来已是人的极限,阿铁根本无法追上。而且追出不及百丈,阿铁体内的酒意也因发足狂奔而愈来愈盛,他斗觉酒气攻心,脑海一阵迷糊,便仆跌在地上。
惟是在他失去知觉之前,口中远是不断如梦吃般呢喃道:填好,阿黑…你真的…没有死,但…你…为…何…完全…不…认得…我?“
啊…黑,我……是…你…的…大…哥…啊……“
呢喃声冉冉沉不可闻,阿铁终于昏了过去。
滂沱大雨还是下着,似在哀悼着人间有情……
这一倒,阿铁就整整昏了两天。
只因为,雪缘发现他的时候,他仍是倒卧在大雨之下,浑身已给丽水打至僵硬。
然而雪缘把他带回家里后,他的身体反而开始发热,他病了。
阿铁的脑海虽一片迷糊,惟仍可依稀感到雪缘把他的上衣脱去,一双玉手抵住他的背门,他当然明白她想干些什么,他迷迷糊糊地、虚弱地喊:“不…要,我…不要你…
破誓,以…移天…神…神…决…替…我…驱…热……“
雪缘的掌立时顿止了。阿铁感到,她又为他穿回上衣,两颗烫热的水珠,滴在他的脸上,他还没机会琢磨那是什么水珠,已随即什么也无法感觉了。
再度回复知觉的时候,阿铁是给一个男人的声音弄醒的。
“他已无大碍,醒来后便可下床了,不过,为要让他能好好固本培元,你一会把这碗早已煎好的药喂给他服下吧。”
阿铁又听到雪缘唯唯称是的声音:“我明白的,多谢大夫!可惜这些银子还不足够,我索性打后给你一起送来吧!”
阿铁开眼睛,只见雪缘正把一个男人送出门外;那个男人,正是村里收费最昂、最医术亦最高明的唐大夫。
唐大夫离去后,雪缘方才缓缓转身,拿出一些碎银子一面细数着,一面满怀心事地步回屋内,乍见阿铁已从床上下来,脸上的愁容登时一扫而空,喜形于色问:“阿铁,你…醒过来了?”
阿铁并没回答,只徐徐坐到桌旁。
雪缘不以为意,一边把余银放到桌上,一边道。
“你醒过来便好了。你知否自己已昏了两天,全身火热?我本想以移天神诀替你驱热你又不肯,惟有找唐大夫回来替你医病……”
说着正想端起那碗培元药茶给阿铁服下,讵料还未触及那碗药,阿铁猝地道:“唐大夫素来收费最昂,你,那来这么多的银子?”
他指着桌上的碎银子,雪缘纷厌陡变,想不到阿铁甫醒来便问这个问题,霎时答不出话来。
她前来阿铁家暂住之时身上并无分文,在也是以徐妈留下的一袋米粮赖以为生,如今又为何有那样多的银子?看来,这些银子的来历大有问题。
阿铁斜瞥着她,猜测:“这些银子,是你回去搜神宫分坛拿回来的吧?”
“我……”
雪缘没料到阿铁居然会如此猜度她,看来十分失望,陡地哑口无语,站了半晌,正想张口解释,然而阿铁并不给她任何机会解释,他勃然变色,高声道:“难道…你已忘了自己的誓言?你不是说过绝不回去哪里?
绝不再取哪里半分半文?你要重过新生?“
雪缘的头垂得很低,低得令人无法可辨她此际的脸色,她可有半分委屈?
阿铁第一次如此疾言遽色地道:“我讨厌没有原则的人!即使你拿钱回来救我也不会多谢你,我不想再见你!”
说罢演手一挥,当场把桌上的药与银子一扫!他是故意的,他要乘势赶走她!
“崩”的一下碗破声混和了银子细碎的堕地声,顷刻之间,地上撒满了寥落的银子,还有药碗的碎片,和倾泻了药茶。
那些银子,散乳得如同雪缘被伤害了的自尊。
那些碎片,碎得有如她此刻的心。
雪缘村镇表情地看着满地狼藉,看着那些银子,眼泪已不住在她眶内打滚,但她远是忍着不流。她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一片苦心,竟会换来阿铁如此无情的对待。
也许她本来预算阿铁醒来后,会因为她找来银子替他医病,会对她好一点,岂料如今……未曾相爱,已经无情!
他怒得一脸铁青,她落得一脸苍白,或许,这原是他和她的本来面目。
她忽尔凄然蹲下身子,徐徐的小心奕奕的检抬那些撒了一地的银子,就像是一个遭子女遗弃街头,倚赖拾荒维生的老妇,她并无半丝抱怨。
纵是最无情的男人瞧见她伶仃可怜的样子也会不忍,不过阿铁仍不放过,道:“你犹执迷不悟,还要检抬这些银子?”
雪缘并没抬头看他,只是自顾一边捡拾着银子,一边木然的道:“阿铁,无论…你喜不喜欢,这些…都是…我找来…的…银子,我…不会…胡乱…丢弃……”
说着已开始有点硬咽,但她仍深深低着头,不让阿铁瞧见她此际的脸色。
只因为,她的脸色正流露着真相;而真相,却是相当可悲,她宁愿他不知……
一宿无话,两宿无话,三宿也无话。阿铁似乎已绝不会和雪缘说半句话,也没有告诉她关于他遇见阿黑的事,免得她又牵涉入这件事内,他只想她仅快离开这里。
而且在病痛的第二天,他也不想在床上枕下去,免得再受她的照顾,故而一大清早便出去采药。
其实若真的要摆脱她,阿铁只消不再回去就是,可是天大地大,若不回家,又不知该往何处?更何况,阿黑可能随时都会回来他不明白,为何阿黑竟会安然未死,为何他又会一反常态,掉过来袭击阿铁?
但阿铁决定不再多想,一切疑问,就待阿黑现身后再作打算吧!
如此这般又过了三天,一直相安无事,直至雪缘留下来的第二十四天……
第二十四天的中午,一个惊心动魄的中午……
阿铁那天的收获十分不错,背上那个草萎在中午时已给塞个满满,于是也不再采药下去,一径便往市集上的药铺交货。
货银两讫后,阿铁不想再采药,霎时间不知该往何处溜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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