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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风流-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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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都变不了。而此时唐家的男人却正好都不在家:祖圣正在忙着钱庄里的事(唐候天不在,事都要靠他办了);祖荣去了衡州陪洪福堂的邓世耀,梓君正好去了乡下收租,顺便弄点柴米油、年货什么的,以备过年之用,因为到了年节时东西都变得不那么便宜了。所以唐家里只剩下一群团团转转的女人,卢氏更是哭得象个泪人似的。
三姨太看到家里弄成这样,就把几个女人支开,说是刚从张老大夫那里回来,有话要跟唐候天单独说。屋里只剩下三姨太和半是迷糊的唐候天了,三姨太看着曾是生龙活虎、自己终身依靠的男人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悲从中来,情不自禁地扑上去哭了起来。这一哭倒弄醒了唐候天,他睁开眼,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似乎有些内疚,“婉妹”他轻轻地叫了声。三姨太一看自己男人醒了,也就不再哭了,办正事要紧。三姨太挨着唐候天的耳根轻轻地说:我今天去看张大夫了,他给我开了药方,想给你也看看,这病可不能拖,别人信不过,张老可是一片好心啊。一生精明的唐候天,当然知道自己三姨太话中之话,听着也不觉老泪纵横。“就依你的话办吧”唐候天终于松了口。而在房的那头,大姨太、二姨太和正室卢氏正在嘀咕:三姨太真不是个东西,老爷都这样了,还不放过他。
张仲遥在当天的晚上到唐候天家。张大夫给唐候天看诊的时候,没有别的人。谁也不知当时两人有着什么样的表情,只是张仲遥从唐候天的卧房出来的时候,脸板得象一块死铁,铁青铁青的。从此,唐家就开始响着“嘟嘟”的煎药声,飘着浓郁的中草药气味了。唐候天与三姨太的同时莫名其妙地生病,而且那么不可告人。好奇的城里人都不免要问张仲遥,张老笑而不答:“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
当唐候天的二儿子祖圣、三儿子听到老爸身体不好的消息赶到衡山后,唐候天的病已经一发不可收了。两个儿子只见一向威风懔懔的父亲,嘴巴、鼻子烂得象直淌浊水,唐候天疼得象死猪一样不停地哼着。张老被请来,也是毫无办法。不过唐候天和三姨太得了梅毒的事,再也瞒不下去了。卢氏哭哭,啼啼地要找三姨太婉妹算帐。卢氏大声数落三姨太的不是:不守妇道,是狐狸精变得,专门勾引男人,害得老爷生这不明不白的病,坏了唐家的名声。婉妹哪会吃这一套,也破口大骂起来:“你怎么不去问问老爷,看到底是谁害了谁!”吵得厉害,唐候天也听到了,他厌恶地说:不要再吵了,这病跟婉妹无关。
作为侄儿的唐皆能,此时也是脸上无光,虽然自己对伯父一向是怀恨在心,不过现在自己可有很多事都得依丈他才能做成,所以最紧要的他还是想得把伯父的病治好。他想起岳父曾经治过一个烂脖子的病人,跟这差不多,就问岳父,为何不试一试。张仲遥摇摇头说:“烂脖子病是中了内热疮毒,用砒霜外敷,是以毒攻毒。这种病是外感毒气,内侵风寒所致,用毒药来医,恐怕不太合用。”张仲遥想起自己年轻时在衡州学医,认识的一个叫刘半仙的土医,有一个世代秘传的药方叫“金丹消毒散”,专门医丹毒、性病的,很有疗效。只不过不知道这位老中医还在不在人世,秘方有没有传下来。唐皆能说:这也只能去找了,不然也没其它办法。
唐皆能立即赶到衡州,还真的找到了刘半仙的家,只是半仙早已仙去,不过他的儿子却仍行医,打的还是老字号。小半仙听说唐皆能要他家的祖传药方,想也没想地就说:一剂药十两,一副药十剂共百两,第一次只卖两副药,用完后再卖第二剂药。唐皆能赶紧买了药就往回赶,心里乐得象开了花,心想这下伯父可有得救了。
唐候天跟三姨太敷了唐皆能拿来的药后,病情明显就有好转。服完第一副药后,唐皆能就去拿第二副药。小半仙一点也不含糊,这次共收了二百两药钱,他还振振有词地说:“能吃到第二副还是贵人的福气,很多人来过一次后,第二次是来退药,也真奇怪,人都死了还念念不忘几个药钱。”唐候天跟三姨太,服了第二剂药还真的奇迹般地康复过来。不几日唐候天就止住了流脓血,那根祸根开始长肉了,痒痒地,弄得他心里直欢腾。“侄子比儿子都有用,有出息”他经常在来人面前叨唠着,弄得唐皆能心里还真有些过意不去。
唐候天一天比一天好起来,这样过了一个月,他几乎能在院子时里走动了。唐皆能也就放心地去办自己的公事,渡帮的事还没定下来呢。唐皆能和邓世耀一商量,觉得不给渡帮帮主刘进财等头领一些甜头,渡帮不是会轻易就范,加入洪福堂的。唐皆能想起上次邓帮主送给渡帮帮主刘进财一尊金佛,看他那笑的样子,就知道他这个人从未见过什么大场面,很容易摆平的。邓世耀却笑着说:哪有那么蠢的人能够当一帮之长的?他着唐皆能去找渡帮的头面人物,先试探性地看看他们有些什么样的反应,如果开价就让他说个数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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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皆能奉命去找渡帮帮主刘进财。刘进财通常都会在县城边的蒸水渡口渡帮开的“醉不归”小酒家坐镇。唐皆能到达渡口的时候,刘进财正和钱粮军师钟奎一边喝酒聊天,一边半眯着眼看着上着下下过河的旅客。刘进财的腿撂在板凳上,裤腿褪在膝盖上,露出毛剌剌的小腿。此时正是衡山农历十二月寒风凛凛的冬天,阴云密布,但是因为快近年关的缘故,进城购货和出城的乡下人很多,渡帮大发其财,所以唐皆能知道刘进财此时的心情一定和他酒樽里的糯米酒一样,甜得要死。
刘进财一眼瞥到唐皆能,立即站起来,“嘿,唐老弟,什么风把贵人给吹来了!”唐皆能抱抱拳说:“刘帮主真会开玩笑,我是闻到酒香,才从城里赶出来的。”刘进财一把拉唐皆能坐下,倒了满满的一杯酒说:“来,为兄弟洗尘,我敬你一口!”说完一仰头,就把酒倒进喉咙里去了。一来二去,三人都喝了不少的酒,刘进财醉眼醺醺地对唐皆能说:“咱们渡帮虽然袋里的钱,比不上你们‘洪福堂’;脑瓜子读的书比不上‘五贤社’”,但我们渡帮几百号人,个个都听我作主,你说在这点上你们有得比吗?”唐皆能连忙陪笑说:哪里有得比……天黑的时候,渡帮的天文军师弓敬、法事军师吴一甲都从各个渡点回到“醉不归”来,这是刘进财和他的手下算帐的时候,唐皆能起身告辞。
在路上,被风一吹,唐皆能的酒意全无,不禁想到:这个大大咧咧的刘进财,还真有一肚子的墨水,看来是不好对付的了。回到家里,堂客娇容正在和姨太燕子在吵架,不过唐皆能一出现,两个人就都不吵了。唐皆能知道,准是娇容和燕子为了小孩的事而闹气。百合虽然只有一岁,但已经能到处跑了,又天生好奇,什么都想摸一下,家里的搪搪罐罐已经被摔得七七八八了。堂客没生小孩,看见妾婆生的小孩就来气,免不了要说两句。燕子哪是什么吃软饭的人,每到这时都要争个没完没了。唐皆能也懒得去管,反正是个女我又不是男儿。现在自己还没个传宗接代的儿子,也使他很苦恼。每次与燕子同房的时候,她都会说:让我给你生个儿子。唐皆能有时也去娇容那儿,为的也是早点生个儿子。但至今,两个女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唐皆能去到燕子那里,燕子一把扑上来,抱住他,兴奋地说:“我又上孩子了!”这次总该是个儿子吧,唐皆能不免又充满了希望。
唐候天在年三十这天,暴亡在三姨太的房里。三姨太是在一亮的时候才发现的,原来自己陪着个死人睡了半晚,吓得她胆都散了,想喊都喊不出来,就瘫在房里。等到家人发现的时候,三姨太也成了半个死人。本来唐候天的病都好了大半,他自己也说拣回了半条命,可是怎么好好地,又突然死了呢?去问三姨太,她只会摇头。唐皆能去把岳父张仲遥叫来,张老看了看,说是唐老爷的病,只好了皮表,实际上已是病入五腑,昨天可能因为激动,发作了。
县城里这下可热闹了,从茶馆的伙什到赶集的乡民,都知道县里的唐老爷是“马上风”死的。凡是跟唐家有点沾亲带故的,都前来拜祭。菊灵是在当天晚上带着显德连夜从金溪赶来的。显德已经三岁了,长得眉清目秀,人也特别机灵,唐家上下都很喜欢他。唐皆能本来安排好,准备办的事,现在都只能往后推,全力以赴来办伯父的丧事。这天,唐皆能的小老婆燕子抱着百合在唐家老屋跟菊灵碰上了,燕子从没见过菊灵,但她以女人的直觉感到她是菊灵。虽然穿着黑布孝服,披着孝麻,但仍掩不住那张秀丽的脸庞、明亮而忧郁的眼和坚毅的神态。燕子被一种说不出来的崇敬心情所俘虏了,令得一向嘴尖牙利的她,一句话也讲不出来。这是自己男人以前的情人,既高贵又漂亮,而且还生了个聪明活泼的男孩,这使她有些不安。菊灵不认识燕子,看见她抱着个女孩,盯着自己看,还以为是哪家新媳妇过门不久呢。晚上,燕子把自己男人抱得紧紧地,心想:漂亮又怎么样,我有男人,还可以生下很多个儿子,比她强多了。
三岁的显德是第一次进城,他被城里过年的气氛和唐家上下的忙碌所迷惑。他睁大着眼,到处张望。到处都是衣着黑白的爷爷、奶奶、叔叔、舅舅、婶婶、姨妈,个个都冲他亲热地笑,轻轻拍打他的头。头一次见到这么多人、这么多香烛烟火、这么多瓜果糖杂的他,花花绿绿的简直就看不过来,这跟乡下玩泥巴、看猪猡比起来,可新奇多了。显德的外婆婆周氏,虽然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但都还记着个外孙。周氏在灵堂里坐着时,会把紧紧地显德抱在怀里,听着作法事的和尚喃喃地念着经、敲着木鱼。地上有个火盘子,显德在外婆的怀里,感受着她温暖的一上一下的呼吸声。外婆本来不老,但这两天白皙的脸上突然黑了、皱纹加深了、苍老得象是另外很陌生的人,这令显德不知所措,他想挣扎着出来。周氏却把他换了个手,泪眼模糊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不知怎么地,泪水也不知不觉地从显德的眼眶里跑了出来。他忽然觉得这黑黑的棺材、惨白的纸花、单调的木鱼声、外婆的悲伤、妈妈的沉默,都一齐向他压来。而这一切,他只知道,是“外公不在了”,“不在了就是死了”,死了又是什么东西?
唐皆能对于自己的堂外甥显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情感。初一这天傍晚,累了一天的唐皆能来到后院,他刚到门边时,就看见菊灵孤苦无助地抱着孩子,在唐家后院的那株梅花树前走来走去。阴沉的天色,使他看不清菊灵那张皎白秀丽的脸,盛开的梅花仿佛也都变成了一朵朵陪葬的纸花,在她身边飞舞。唐皆能有一种怜香异惜玉的冲动,想一把抱住青梅竹马的她,带着母子俩走完这漫长的人生路。但他只能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抽回冻僵了的手。菊灵猛然地转过身,透过梅花,唐皆能那修长的身影映在灰白门的框里,象是一个幽灵,好象是自己的男人光先在盯着她看。一种说不出的凄凉笼上她的心头,菊灵怔怔地站在那里。许久,显德在她怀里冻得都哭了,她才猛然醒悟,而门框里已是空空荡荡,唐皆能早就不知去向。
这个年节是唐皆能二十多年来,过得最漫长灰暗的农历新年。没完没了的敬神、上祭、跪拜、出殡、酒宴,到处是人来人往,自己家里也住着几家来拜祭的亲戚,闹哄哄的,仿佛是唐家人世界的末日这是唐皆能所深为担忧的。
洪福堂香主邓世耀这个春节也没有回广州,他主要是在衡山帮着唐家筹办丧事,间中也去一趟衡州,据同行的魏国、魏杰说,邓香长是去城里寻开心去了。邓世耀虽然风流倜傥,但正经事从来都没误过。他也听过唐皆能讲了曾拜访刘进财的事,邓世耀却认为这并不难办。至于怎么办,邓世耀并没说。
正月十五这天,刘进财在乡下的家来了两个陌生的外乡人,拿着一个小木箱,说是有要紧事找刘帮主,被刘进财的手下挡在门外。来人被急得没办法,只得说是城里洪福堂邓帮主派来给刘帮主拜年的。既然如此,刘进财只好让两人进来。两人并无多说,只是放下木箱和一封信,就匆匆告辞了。刘进财打开信,一看,原来是邓世荣的信。邓世荣在信中提出:渡帮全部加入洪福堂,刘帮主负责衡山、衡州帮会日常事务,他将把小弟世耀接回广州,信中节世荣还详举了刘进财“深明大义”之重要云云。末了,邓世说随信送去年节薄银二千两,不胜意思。刘进财并不敢在家里打开木箱,只是吩咐手下在外面撬开后才抬进来,说是怕有机关。真的全部是白花花的银子,这下可把刘进财乐坏了,他第一次感到父母真的是有眼光,取了个这么中听的名字。
第二天,刘进财就上县里去给邓世耀和唐皆能等人拜晚年。对此两人并不意外,刘进财还特别客气地称邓世耀为邓贤弟。刘进财向邓世耀表示,邓帮主这么看得起咱们渡帮,刘某人绝不会不给面子。今后渡帮与洪福堂要扛同一面大旗,走同一条光明大道,弟兄之间绝对一条心。对此,邓世耀当然是喜上眉梢。他告诉刘进财,说他大哥邓世荣将于立春,从广州启程来衡州,商量两个帮会合并之事。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渡帮要和洪福堂合并一事不知怎么的,在衡山马上就沸沸扬扬地传开了。五贤社的文官李志清、武官李远、军师刘成等人立刻就聚在一起,商讨五贤社的对策。五贤社一向不把渡帮放在眼里,但牌价洪福堂在县里打起旗以来,五贤社就不得不感到威胁。前一向五贤社还破例向渡帮刘进财借人,解决了一桩官司。后来五贤社备酒答谢渡帮,正被洪福堂在衡山下撞个见,还以为是两帮人马在搞什么鬼呢。不过五贤社的文人怎么也与渡帮的蛮人搞不过来,最终仍只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这次他们看到洪福堂与渡帮竟然能搞到一块,不竟有些害怕:不知幕后还会有什么名堂呢!作为五贤社的领头人,文官李志清心里也直发悚。他想起自己看过的《三国志》,蜀吴结盟,是因为难敌魏国;一旦要争荆州,便什么都顾不上了。这样一来,岂不是自己也要做一番孔明?
立春后三天,邓世荣果真到了衡山。到的当天,他即与渡帮帮主刘进财见了面。不过此时刘进财的态度明显有那么点傲慢,跟春节时,简直就是判若两人。“无非是想抬高一点自己的身价罢了”唐皆能和邓世耀都这么地说。谁知第二天清晨,一声巨响,把县城里的人都惊醒了。天亮时一打听,原来渡帮在江边的大码头,被人给炸掉了。据说,渡帮的船都被炸得乱七八糟,一时间,横七竖八的木头堆在江边,连闻讯赶来的船都没法靠岸,来往都成了问题。渡帮帮主刘进财,站在江边直跺脚,大大声地骂娘。可这也无济于事,不能撑船作生意,渡帮的生计都成问题,几百号人到哪去开饭?最巧的是,县城里传开了一种猜测,说是渡帮和洪福堂为争码头,闹翻了。五贤社的头头们也借慰问之机,找到刘进财。李志清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对刘进财说:“咱们一家人不说二话,自打出了个洪福堂,衡山哪里安宁过?现在有人看中了渡帮的码头,搞出这种事来,未免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这点银两,就算作我们几个弟兄的一点小意思,尽快把码头、船修好才是当务之急。”一番陈词,加上李志清口气中满是关怀之情,有点落难的刘进财不免动了心思,就收下了五贤社的一千两银票。
邓世荣和唐皆能他们听到渡帮码头被人炸掉的事,头一个反应就是:两家合并之事要告吹,因为有人在搅鬼。邓世荣赶紧吩咐唐皆能带上钱,去一趟衡州,买几条船回来。他自己则带着弟弟世耀去码头的醉不归看望刘进财。刘进财可能是因为太动火的缘故,这时倒一声不吭地看着伙计给手下发生活费,让他们各自回家找点活干,等把码头修好、船备齐再说。“谁会想出这么阴毒的主意”,当邓世荣看着面无表情的船工和江面上漂浮着的木屑时,不禁心里打了个凉颤。刘进财推说自己没时间,拒不见邓氏兄弟俩。邓世荣两人只好怏怏告退。
俩人回来,正好碰上唐皆能要启程,邓世荣就让他不用去了。就这样闷闷不乐地过了两天,邓世荣哥俩一起返回广州去了。这可真是有点不欢而散的味道。
第十章
第 十 章
日子过得也真快,在魏显德四岁生日这天,菊灵的生母周氏来了金溪为外孙过生日。没了丈夫的周氏,现在是老了很多,从原本一个风韵尤存的少奶,变成了一个沉默苍老的妇人。周氏时常变得脾气暴躁,数落自己的儿子梓君、儿媳妇爱莲,过后又不免要自责一番,暗暗地问: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现在她到女儿这来,抱抱外孙,呼吸一下乡下的新鲜空气,也算是一种度假。菊灵看到原来在她心目中永远那么年轻美丽、和蔼可亲的母亲变成这样的一个惆怅而无所寄托的老妇人,心里不免有些失落。父亲的离奇的死对唐家的打击不可不谓大,为此,唐家上下有一种深深的负咎,一向由唐家经营的“万通钱庄”也因父亲的死,而发生了挤兑,使钱庄的业务陷于瘫痪,最终散了伙。虽然唐家在“洪福商行”里占了不少的股份,每月都可领回一笔不小的花红,但唐家也因办丧事支出太多而入不敷出。菊灵看到唐家如今的大当家、大哥祖圣因家事缠身,压得喘不过气来,而家里却一天天地穷下去,而这就他的能力来说是无能为力的了。“这也就是所谓的家道中落,但塞翁失马,焉知祸福。这或许对后人有好处吧”,菊灵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菊灵自梅子从金溪出去当目母亲的丫环后,第三次见着了梅子。第一次还是在三年前周氏来看女儿时,另一次是去年父亲去世时回家见着的,但距现在也有一年了。菊灵看到原来一个土气十足、干巴巴的乡下小女孩,一天天变成一个丰满成熟、聪明水灵而又带有一种敬畏的美丽的小姑娘,心思又不知不觉地返回到自己做姑娘时的时候。这天梅子去金溪自已娘家看父母去了,母女俩闲下了来,就在菊灵的卧房里聊天,菊灵不知不觉地将话题转到梅子身上。
“梅子该有十七了吧”菊灵试探地问。
“还差半周岁呢”周氏回答说:“小女孩真是一下子就长大了,过两三年又是要嫁人的了。”
“梅子可比离开金溪的时候水灵多了,这可要多亏妈的调教。”
“你又不在身边,你哥又是一副不争气的相,不然娘才不会闲得去调教一个丫环呢。”
梅子正好提前回来了,进门时也没看见莲婶还以为大家都午睡了呢。就轻手轻脚地来到卧房外,母女俩的谈话正好被在门外的梅子听个一清二楚。也不知怎么地,梅子本来不应该伤心的心情,一下子黯淡起来,眼泪直往眼眶时倒,她忍住不哭出声来,一溜烟地跑出院子,到村前的油菜地里哭了起来。
过完年后,唐皆能的姨太燕子又要临盆了。这次胎儿显然比生百合时更大,燕子整天呻呻呤呤地,说是痛得厉害。唐皆能的母亲陈氏更是大为紧张:可千万不要再生个拖泥带水的女儿了。不过她在关帝庙里抽了一“上上签”,说是“天涯何处无芳草,天下谁人不识君”,又是“芳草”,又是“君”子,到底是说生男还是生女呢,谁都解释不清,陈氏这下可就更糊涂了。
立春后,燕子快要生产了。由于实在是困难,燕子不停地在床上又喊又叫地闹了三天三夜,血水与羊水流得房间里到处都是,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唐皆能站在旁边束手无策,“可千万要生个儿子”他暗暗祈祷。这天晚上,燕子终于生产了,她鬼哭狼嚎的声音在黑漆漆的山城里,传来传去,使唐皆能的心象游魂似地也跟着在回响。“哇”地一声,孩子生下来了,房间里反而没了声响,陈氏接着走了出来,脸色阴沉,“又是个女的”她告诉儿子:“真不争气”,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接生婆是周氏,她急急地走出来,告诉唐皆能:燕子出血现在没法止住,得赶快把岳父张老给找来。
张老其实就在里屋坐着打盹,被叫来替女儿止血,行医五十来年的他,看到女儿血流如注,面色惨白,老泪不知不觉地就流了下来。但血仍没法止住,因为这是很罕见的内出血,可能是燕子生小孩的心情太急迫、太用劲的缘故。“没得救了,你去跟你堂客见个面吧”张老出来对唐皆能说,脸上的肌肉不断地在抽搐。
“我对不起你,没给你生个儿子”燕子那失去光泽的眼,满含着一腔哀怨。已经神情麻木的唐皆能,也失声痛哭了起来。
唐皆能的姨太燕子出殡办得很热闹,完全不象是给没名份的姨太办的。县城里的人都说,为了生上个儿子,把命都赔上了,这个姨太做得也算对得住唐家了,这样个葬法并不算过分。
为了纪念燕子,悲痛欲绝的唐皆能把第二个女儿取名小燕。
死了姨太,现在生儿子的责任就全落在唐皆能的堂客娇容身上了。娇容很不安,即使在她跟自己的男人同房的时候,她也有一种喘不气来的感觉。这天晚上,唐皆能在与堂客例行公事般干完“那个事”之后,他恨恨地给堂客扔下一句话“你去看看医生吧”。
娇容的心,真是更加惴惴不安,也不知自己到底有什么问题,她到处打听可有专医妇科的大夫。倒是自己的婆婆陈氏打听到,衡州回雁峰有个叫二姑的神婆,专门替女人看病,据说能治不少不孕症。从没出过衡山县城的娇容,知道这个消息,毫不犹豫地要把在衡州的魏国叫回来,让他带路,就上路了。
回雁峰是南岳七十二峰的第一峰,山并不高,但山上有回雁寺,又近衡州城墙,所以香火很旺。在山脚下,有一排密密麻麻的摊铺和低矮、黑暗的民居。魏国带着娇容穿街过巷,费了好大劲才在一个低门沿的木楼前站住,门没关,正对着屋里的一座用香火供奉的观音神龛,下面有三个蒲团,已经被磨得光溜溜的。二姑就在站在旁边斜对着门,拿着一串念珠,口中念念有词。但娇容出现的那一刹那,二姑的眼马上睁开,眼珠直直地把娇容打量了几上几下。二姑干瘪瘦小的身子开始在拥挤的房间里忙碌起来,她把娇容引进里间,东拉西扯地问娇容闰中秘密,把平时羞于启齿的娇容,问得连想隐瞒的机会都没有,说着说着就嚎啕大哭了起来。二姑提出要替娇容查身子,娇容怔了一下,也竟然同意了。
据说二姑替娇容查完身子后,脸色大变,心不在焉地就要娇容给打发走。娇容想给她钱,二姑坚决不要,把她推出门外,就把门给关了。娇容漫无头绪地回到家中,脸色青青的,没人敢问她什么。第二天,唐皆能就发现自己的堂客已经在吊死在屋檐的木横梁上了。娇容的父母魏其实与堂客听到这个恶噩,气势汹汹地来找唐皆能算帐。半年之内连丧两妻的唐皆能,真是如屎涂面,恶气难出。堂客为什么要自杀,他怎么会知道,只能是去衡州看病的缘故,他让魏国带岳父、岳母上衡州去见一下给他们女儿看过病的神婆。
二姑一见昨天来过的小伙子带着两公婆,立刻明白了几分,吓得不住地念“造孽”。二姑告诉其实两公婆,他们女儿是个“石女”,下面没有生小孩的东西,这一辈子是生不出孩子的,而且活在这个世上也不会有鱼水欢的。她还奇怪,为什么她丈夫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堂客是个假女人,还让她来看病。二姑告诉两老:自己吃这行饭已经四十多年了,还只是第一次亲眼见过石女,听自己的师傅说,替这种人看病是要遭罪孽的,昨天起她的腰就已经疼起来了。
回到衡山,魏其实两公婆一言不发,任凭唐皆能草草把女儿下葬,自己则收拾了家当,到金溪乡下散心去了。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县城里很快就传遍了各种谣言。什么魏家女人是狐狸变的,专吸男人的精血、唐家是发外不发内(女人外嫁生替外家传宗接代,自家则无生男的福气)、唐皆能是天生的八字硬,没有女人有命能跟他过(除非是命更硬的)……一时间县城里的闲人又多了起来,唐家的、魏家的人一个个忧心忡忡。风雨满城,时间在这里停滞了,人们总不自觉地重复祖上流传下来的故事:魏家人男人是狼变的,女人是狐狸精;唐家的男人如果不摆脱魏家的女人就会绝种。
渡帮前帮主刘进财的死是在邓世荣再次到衡山来才揭开的。
原来,渡帮的前钱粮军师钟奎到了五贤社后,被委以土木监工。这天他去衡州采购烈性炸药炸山取石,建新码头。听说是五贤社的人,店里的伙计就问他:“去年买的炸药可好用?”钟奎马上问是什么时候,什么人来买的。伙计也不隐瞒,说是去年立春前,有人来买一批火药,当时来人也没说是哪里人,但听口音是衡山县的,也说是要炸山取石,所以他也就把那人奎当作是钟奎一起的了。回到衡山后,钟奎的心里直纳闷,买这些炸药的会是谁呢,而且正好是渡帮的码头被炸的那个时间。自此,钟奎就特别注意谁家曾买过炸药、谁懂得用炸药。也算是凑巧,这天他在吴一甲家喝酒,醉熏熏地上厕所,却到了柴房。一脚踢到一个铁盒子,正是跟自己买的炸药的铁盒子一样。吓得他尿意全无,小心翼翼地拿下来一看,正是一捆捆被油纸包着的同一牌子的炸药。钟奎心里立刻明白了几分,“好一个混帐”,钟奎故做镇定地喝完酒,一声不吭地告辞回去了。
过了不多久,钟奎约吴一甲单独一个人到“醉不归”酒家喝酒。酒家早前是作为钟奎归随五贤社的见面礼带过来的,仍由钟奎的人经营。两人要了个单间,没完没了地喝了起来。喝到半醉时,钟奎走到吴一甲的面前,眼睛红红地盯着他问:“你炸码头拿了多少银两!”吴一甲张口结舌仍想抵赖,钟奎一拳打过去,把他的鼻子打得血肉糊模,后脑勺重重地撞在墙上。幸亏墙是木板的,吴一甲仍能说话。钟奎把桌上的杂什一扫,全推到地上,一把吴一甲抱上桌。酒家里的伙计都赶来了,钟奎大喝一声“都滚出去”,看到钟奎这副模样,伙计也就吓得都不敢吭声退出去了。
吴一甲在桌上,被钟奎抓住衣领喘不过气来。他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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