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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妃女法医-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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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浮着一种隐约的香味,清新恬淡,像是一种混合的花香,又像是晚晴的体香,似隐似现,却又莫名地直往人鼻子里钻,挑得人心里痒痒的。莫言歌深吸口气,却怎么也安定不下来,只觉心浮气躁,又怕扰了慕晚晴休息,也不敢动,只能忍着,眼睛睁了又闭,闭了又睁,最后,还是忍不住朝着绣床的方向望去。

“不许偷看哦!”

慕晚晴临睡前的警告言犹在耳,莫言歌急忙转开目光,但就是奇怪,越是这样,他反而越想看过去。

乍然熄灯时,眼前一片漆黑,但待得久了,加上那一线月光,房内摆设的大概轮廓也隐隐约约地浮现出来,包括那张雕花绣床。帘幕轻垂,明明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但越是这样,越是觉得神秘,越是忍不住浮想联翩,想着晚晴就是近在咫尺的地方,就睡在里面,想象着她沉睡的模样,黑色的青丝散在莹白的脸旁,也许有几根会飘在她的嘴边,还有那香甜的气息……

“喂,看什么呢?”

乍不防,慕晚晴的声音传了出来,恍如惊雷般响起,莫言歌顿时有种做坏事被人抓个正着的心虚感,急忙转开目光,拼命地挤出脑海中的念头,忽又察觉到不对,转身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帷幕里传出一声娇俏的轻笑:“胡乱猜的,笨蛋阿牛哥哥!”

“……”

隔着帘幕,慕晚晴也能想象得到他又气又无奈的模样,心中暗笑,又道:“这次我真的要睡了,你给我老实点啊!要是你敢不老实,我就把你扔出去,听到了没?”说完,径自翻了个身,合上眼,不知道是真的累了,还是有莫言歌在旁边守着,格外安心,没多久便沉沉睡去,嘴角犹自带着甜甜的笑意。

莫言歌躺在地上,辗转反侧,心中哀嚎不已。

这还不如把他扔出去算了!

明月楼外,明月如霜,轻润大地。

浮华如梦的月色中,玉轻尘身披白色锦裘,静静地站着,寒风拂面,带着凌厉的冷,吹得他面色越发的白,几乎与月色相溶。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着明月楼二楼的那个房间,灯灭了又亮,亮了又灭,灭了又亮,亮了又灭,似乎有笑语传出,似乎又没有,最后,终究还是归于黑暗寂静。

左大安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道:“公子,回去吧!”

是啊,有莫言歌守着呢!而他,只是病弱不堪的玉轻尘,即使不是站在这里,又能做什么呢?如果遇到危险,说不定晚晴还会先护着他吧?有时候,真的希望自己能如莫言歌和云安然一般,有着健康的身体,高超的武功,遇到事情,可以理所当然地把晚晴护在他的身后。就像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跑过去,替她守夜。

而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玉轻尘黯然垂眸,幽幽叹了口气,转身朝着摘星楼走去。

摘星楼三楼,云安然饶有兴趣地看着楼下的玉轻尘,暗地撇撇嘴:“白痴,黯然神伤什么呀?莫言歌那死木头,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是有贼心没贼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晚上什么都发生不了,只会被晚晴妹妹调戏而已!”

伸了伸懒腰,正准备去睡,目光无意中瞥见夜空中那轮不甚圆的明月,忽然间心中微微一震,沉寂下来。

似乎也曾经有这样一个月夜,他也曾经守在一个女子的身旁,在帐篷里,睁着眼,听着外面的声音,听着身畔女子的声息,帐篷外面,远远传来岗哨巡逻的声响,还有草虫的鸣叫声,越发衬得夜的寂静。

那时候的他,心里面在想什么呢?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呢?

而那晚的她,又会想些什么呢?

似乎真的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甚至,连她的模样,似乎都在记忆中模糊了,只记得那身烈烈红衣,在草原上纵马狂奔,宛如一朵怒放的花朵,洒落一地的银铃笑声,耀眼,热烈,艳美无伦。

血一样的艳红……

134章 孩子是你的!

彻夜的宁静,在清晨时分,被一声凄厉哀绝的尖叫声撕裂。

“啊——”

尖叫声响起时,慕晚晴已经起床,正在陆府丫鬟的服侍下洗漱,至于守夜的莫言歌,早在洗漱丫鬟来之前就已经回到了摘星楼。听到尖叫声,慕晚晴心中猛地一沉,顾不上发髻蓬松,妆容未整,随手拿了件鹤氅披上,便匆匆地循声追了过去。

声音是从德心苑的彩云阁传出来的。

而彩云阁,是王岸之的侍妾们的住所,出事的,是之前被惊吓至重病的侍妾侍月。

慕晚晴赶到时,彩云阁门前已经围起了一堆的人,丫鬟仆役聚在门口,朝着里面指指点点,面露惊恐,而尖叫声已然终止,传来了隐隐的啜泣声。慕晚晴奋力挤了进去,转过屏风,拨开珠帘,进了内室。只见王岸之靠在床前,看着帷幕内,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神情既哀痛,又愤怒。

陆修齐站在他旁边,手轻轻搁在他肩上,以示安慰。

床帏旁边,一个身着水绿色棉服的丫鬟靠在柱子上,捂着脸,小声啜泣,脚边覆着一个脸盆,水漫了一地,连她脚边的鞋子和裤脚都打湿了。看样子,像是早上来送洗漱水的时候发现了事端,以至于惊骇得连水盆都打翻了。

那么,发出尖叫的,应该就是这个丫鬟了吧?

“怎么回事?”慕晚晴边问道,边匆匆过去,只见紫色的流苏下,一女子头挽慵髻,身着白色中衣,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粉蓝色的棉被,毫无散乱,秀丽婉约的面容上一片安详,双目紧闭,仿佛正沉浸在美好的梦境中。

然而,以慕晚晴的经验,一眼就能看出,这女子已然死亡。

果然,旁边的绿衣丫鬟抽噎着道:“奴婢适才端水来,想服侍月姨娘洗漱,进了门,见姨娘还躺在床上,以为姨娘还没醒,正想叫她,谁知道……怎么推都推不醒……已经……已经……奴婢吓了一跳,就喊了起来……”

半是惊骇,半是悲伤,已经泣不成声。

慕晚晴秀眉紧皱,从袖中取出手套,上前查看。

女子鼻翼下并无气息出入,胸前也无起伏,瞳孔涣散不收,指甲处按之,血脉不回,确实已然死亡。而肌肤触手微凉,血色微滞,显然死亡已经有一段时间,暂时却看不出死因来。慕晚晴皱眉,回头示意众人回避,等屋内只剩她一人,这才动手,将死者的衣服解了开来,仔细检查。

“怎么样?”

等她差不多检查完的时候,莫言歌和玉轻尘也正好踏入内室。

至于云安然,如果有可能的话,这位翩翩公子绝对能离尸体多远就离尸体多远,所以,理所当然地在外室坐着等。

“小心,最好别乱碰房间的东西。”慕晚晴下意识地叮嘱了句,帮侍月系好腰带,盖上棉被,这才道,“下颔有尸僵现象,背部也零散地出现暗紫红色尸斑,推断死亡时间大概在两到三个时辰前。不过,有件事有些奇怪,”她皱皱眉头,有些困惑地道:“我居然找不出她的死因。”

两人都是一怔:“怎么?”

慕晚晴从旁边的妆奁台找出纸笔,将验尸结果记下,边写边回答两人的疑问:“尸体周身没有任何伤痕,不沾丝毫血迹,也没有任何暴力痕迹,七窍无出血状况,浑身也没有任何中毒的征兆。而且面容安详,衣饰鬓发完好,丝毫不乱,床铺上也没有任何打斗挣扎的迹象,除了尸体中衣交领处有些水痕外,从外表看,完全没有任何的异样。”

想到古代有吞金而死的说法,她还用手按了按尸体的胃部和腹部,却也没有任何异样。

对于验尸,莫言歌虽然说不上一窍不通,却也沾点门外的边儿,完全没有发言权。

玉轻尘沉吟道:“怎么会这样?”

“初步推断,可能是急性内脏器官功能衰竭导致死亡,无法定论。”慕晚晴揉揉额头,有些头疼,其实,并非完全没有办法检测的,如果能够解剖尸体,查看内脏情况,或许能找出死因。但是,在景华王朝,人们对死者有种天生的敬畏,对遗体更是极为看重,不容有损,“解剖”这种行为,在他们看来,是对死者的亵渎和大不敬,甚至可能会导致死者魂魄受损,无法轮回,是极恶毒悖逆的事情,绝无可能容许。

如果她提出这要求,恐怕王岸之要先找她拼命了。

“这种事情,我好像也听说过。”莫言歌插话道,“我听说,有的人腹部被打了一拳,当时没什么异样,但是,回到家后却突然死亡,而且,外面看不出任何伤痕。这是因为受了暗劲儿,伤到了内脏,受了严重的内伤。”

听他用武侠的范畴来解释,慕晚晴也只能苦笑:“差不多,类似于这种吧!”

玉轻尘却摇摇头:“那被人打过的地方,总应该会有痕迹存在。”

“也不尽然,我所知道的,有一种死亡叫做抑制死,用很小的力道,在人身上特定的位置持续轻按,可能会引起心脏衰竭而死,但是,因为力道很小,所以,基本留不下什么痕迹,不要说这里,就算在我们那里,有时都很难查找出死因。”当初,在皇宫,楚青阳想要溺毙她,慕晚晴就是用这种手段暂时弄昏了她的,“还有一种,我没见过,但是曾经听我的老师说过,对了,公子,你也不知道吗?”

“啊?”玉轻尘一怔,茫然摇摇头。

“听说,在监牢里经常会用到,叫做背土袋。找一个一人高的袋子,里面装满泥土,全然压在犯人的身上,一夜过后,犯人就会死亡,而且,是差不多原因的。据说,有官员想要暗中弄死一些犯人,却又不想留下痕迹,就会用这种办法。不过,我只是听老师讲过这种典故,并没有真实见过。”而据她推测,这种情况,应该是太过沉重的土袋压在人身上,使人体的内脏功能受到抑制,无法供应人体正常生命需要,因而导致亡毙,但是,也有其他可能性。

莫言歌思索着道:“但是,照你所说,侍月的死并不像是这种情况,对吗?”

慕晚晴点点头。

“那么,是前者吗?”

“不知道。”事实上,慕晚晴很难想象,在景华王朝这种地方,会有人懂得抑制死这种事情,“但是,如果是急性内脏器官衰竭,按理说,死者应该会感觉到痛苦,除非,是非常急性的,以至于死者还没能感觉到痛苦,就已经死亡了。我来的时候,已经有人在这里,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动过死者的尸体。”

一时查找不出死因,慕晚晴只能暂时放弃这一点,先从指纹上查起。

采集指纹的物品,都还在明月楼放着,以莫言歌的轻功,很快就取了回来,慕晚晴招呼了玉轻尘一声,便开始做事。

“那我呢?”莫言歌积极地举手道:“我能帮什么忙吗?”

“呃,你站着不要动就好了。”

“……”莫言歌郁闷。

采集完指纹,慕晚晴再度四顾,对照着验尸笔录和现场勘验笔录,确定没有遗漏的地方,这才让众人进来,边看着记录,边问王岸之道:“请问,月姨娘平时可有什么隐疾吗?或者说,身体不是很好?”

王岸之摇摇头:“没听她说过。”

那个水绿衣裳的丫鬟,是侍月的贴身侍婢水月,进来时,眼睛还是红肿红肿的,泪眼盈盈地去替自己主人整理衣裳,才刚伸手,忽然眸光凝定,见鬼般地看着侍月的胸前,忽然倒退两步,猛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啊——”

慕晚晴这时才刚到珠帘处,听到她的惊叫声,急忙转身,奔到她跟前,问道:“怎么了?”

水月惊骇欲绝,几乎说不出话来,只不停地尖叫着。

“你冷静点!”慕晚晴握住她的双肩,晃了晃,厉声道,“到底怎么了?”

被慕晚晴挡住了视线,水月这才稍微平静了点,惊魂未定,颤抖着声音道:“那个金牌,金牌……是小少爷!是小少爷!是小少爷回来索命了!啊——不要找我,不要找我啊!”说着说着,无边的恐惧又涌上心头,她慌乱地四下张望着仿佛那个小小的婴孩就藏在这里,随时会从某个地方窜出来,对着她张牙舞爪。

“啊——”水月凄厉地尖叫着,“不关我的事,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找我!”

她猛地转过头,抱着脑袋,想要跑出房门,却跟刚进来的王岸之撞了个满怀,一时间惊骇过度,只叫了声“小少爷回来了”,就软软地跌倒在地,昏厥了过去。

听到这话,王岸之和身后跟着进来的陆修齐,同时脸色大变。

“她说金牌,难道指的是这个?”慕晚晴呢喃道,上前一步,从侍月的脖颈处取下一根红色络子,络子的尾端系着一块圆形的金牌,金光灿然,熠熠生辉。牌身周遭雕刻着精细的缠枝花纹,隽秀的蝇头小楷刻着“景安元年”,小字连绵成环,拥簇着中心一个娟美秀逸的“琛”字,背面则是两句四字吉语“长命百岁,吉祥如意”。

金牌表面闪烁着金光,但入手沉重异常,不像是黄金的比重,应该只是镀金。

“景安元年……”慕晚晴看着,喃喃自语道。

那是什么时候啊?

莫言歌猜度着她对这些不太懂,上前轻声道:“五年前,皇上改国号为景安,从次年记,景安元年,也就是四年前。”

“这样啊,”慕晚晴恍然,“可是,这么块金牌,为什么让水月那么害怕呢?等等,看这金牌背面的吉语,有点像是小孩子的吉祥锁的吉语,景安元年,四年前,难道说——”

她猛地转头,朝着王岸之和陆修齐望去。

看着她手中的金牌,王岸之和陆修齐脸上的血色“刷”的一下,退个干净。王岸之腿伤本就未好,惊吓之下,更是步履蹒跚,脸色煞白,颤抖着声音,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这不可能……这东西……这怎么可能?明明……明明这些东西都已经……已经……”

见王岸之精神恍惚,慕晚晴将目光转向了陆修齐:“陆侍郎,这个……”

陆修齐迎上众人询问的目光,像是骤然间老了二十岁,惨然道:“不错,这是当初老朽为外孙所打造的金牌,用的是老朽家祖传的一块天外陨石,表层镀金,刻着那孩儿的出生之年,本意是想为他求个平安长寿,谁知道……可是,可是,当初,这些金牌都已经跟着那孩儿随葬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随葬?

莫言歌和玉轻尘交换个眼色,心中都是一惊。

当初府上小少爷的陪葬品,居然出现在姨娘侍月的死亡现场,还带在她脖颈上。加上府上最近频传的鬼婴夜啼,难怪水月看到这块金牌时,被吓成那个样子,甚至直接昏厥了过去。

慕晚晴揉着额头,觉得本就纷乱的局面,更是乱成了一团麻,难分难解。

又跟陆府夭折的小少爷扯上了关系!

本来,鬼婴夜啼的幕后主使者还没有线索,她又无缘无故两次看到那个惨白着脸的小孩,却找不出指纹,这已经够让她头疼了。这会儿,陆府的月姨娘又离奇死亡,居然查找不出死因,身上却佩戴着已经夭折的小少爷的陪葬品。怎么所有的事情,都跟当初夭折的婴孩扯上关系了?

那个早夭的小少爷,到底有着什么样的隐秘?

慕晚晴眸色沉黯:“陆侍郎,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们其中的内情吗?”

“我……这……”陆修齐眼神彷徨,神情哀戚而无奈,浑浊的眼中,几乎有泪光莹莹闪烁,几次启唇却又顿住,欲言又止,“这件事……这件事……慕姑娘,请给老朽些时间,老朽……”他语声哽咽,几乎说不下去,在那苍老的脸上,更显得悲伤欲绝,以至于,慕晚晴都有些不忍再逼迫下去。

“是他,是他,一定是他!”

就在这时,王岸之却突然在惶恐中爆发,猛地扔掉拐杖,转身一瘸一拐地冲向外室。

陆修齐大惊,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只能追了过去。

“是你,对不对?是你做的,对不对?别以为你装神弄鬼,我就会被你骗了!”慕晚晴等人穿过珠帘,来到外室时,正看见王岸之踏步如飞,猛地窜到在外坐着等候的云安然身边,伸手攥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暴怒如疯狂的虎狼,“云安然,是你,对不对?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做的,对不对?为什么要杀侍月?为什么要杀她?有种冲我来啊!”

遭此无妄之灾,云安然也恼怒起来,大力将他推开,怒道:“你做什么?”

王岸之被他这一推,几乎摔倒在地,很快稳住身子,又要冲上去,却被赶到的陆修齐死死抱住:“岸之,你冷静点。”

“冷静?他杀了我的女人,我怎么冷静?”王岸之怒吼道,奋力地挣扎着,终于挣了开来,又势若疯虎地扑了上来,怒道:“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装成鬼婴夜啼,是不是?是你杀了侍月,又把那块金牌放在她身上,装成是鬼婴索命,是不是?告诉你,你瞒得了所有人,你也瞒不过我!”

云安然开始还在闪躲,后面也焦躁起来,一掌将疯狂的王岸之击退,拍拍凌乱的衣裳,冷冷道:“莫名其妙!”

“别再装了,要不是你,你为什么不敢进去?你为什么不敢进去看侍月的尸体?”王岸之声竭力嘶地吼道,“因为你心虚!因为是你杀了她,你害怕看见她的尸体,是不是?”

陆修齐竭力拉着王岸之,哀求道:“岸之,别说了,我求求你,你别说了!”

慕晚晴实在看不下去,上前,张开双手,挡在云安然面前,道:“王岸之,你冷静点,不要乱来!”

王岸之依旧挣扎着,道:“慕姑娘你别护着他,今天,我非杀了这个混蛋不可!”

“嗤,”云安然冷笑:“来啊,难道我怕你不成?晚晴妹妹,你先让开,我就不信,他能把我怎么样!”

虽然王岸之是莫言歌的下属,但云安然担心他发起混来,六亲不认,要是伤到慕晚晴,那他可就万死莫赎了,不说别的,某两个人绝对会弄死他!

“王岸之,你冷静点。”慕晚晴却不退让,沉声道,“我知道,月姨娘的过世,对你打击很大,但越是如此,你就越冷静,而不是这样见人就乱攀啊!再怎么说,安然跟这整件事都毫无关系,他没有理由装鬼婴夜啼,更没有理由杀人啊!”

“无关?哈哈哈哈,”王岸之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仰天大笑,“哈哈,他跟这件事无关?他居然跟这件事情无关?!哈哈,真是太可笑了!”

“……”慕晚晴疑惑地转头,看着云安然。

云安然冷笑:“说呀,我倒要听听,你能编派出我什么子丑寅卯来!”

“慕姑娘,我告诉你,天底下,也许任何一个人都可能跟这件事无关,唯有这个人,不可能!”王岸之指着云安然,眼角眉梢全是痛恨、厌恶,以及愤怒,一字一字咬牙道,“因为,那个孩子,是,他,的!”

此言一出,满屋皆静。

慕晚晴,莫言歌,玉轻尘都惊诧地望着云安然,而陆修齐,却悄悄转过身,闭目长叹,眼角泪珠已经渗了出来。

就连云安然自己,似乎都被这个晴天霹雳炸晕了,木木怔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王岸之,眯起顾盼生情的眸子,声音轻细得满是危险:“你,说,什,么?”

那种未知的气息,有着风暴来临前的宁静。

王岸之怡然不惧,昂起头,迎头他的眸光,重复道:“我说,那个孩子,是你的!”

这次,云安然是清醒的,断然道:“绝无可能!”

“不敢承认吗?”王岸之笑了起来,满是讽刺和鄙夷,他慢慢地,一瘸一拐地走到云安然面前,伸手揪住了他的领子,“云安然,你只有这么点胆量吗?敢做,却不敢当?那你有胆量跟我来吗?”说着,松开他的衣领,改为攥着他的手腕,像铁钳一般,攥得他骨头都在咯咯地轻响。

“我从未怕过!”云安然冷冷地挣脱他的手,“去就去!”

王岸之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转身,步履蹒跚地当前领路,云安然神情淡淡地跟在后面,气宇轩然,像是全不在意。慕晚晴等人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陆修齐哀叹一声,痛心疾首地顿顿足,还是跟了上去,只是,这位初见时健步如飞的老人,此刻却是步伐艰难,透着一种心若死灰般的苍老和痛心。

一众人等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茗园,西苑。

这里,是疯癫后的陆云芝的住所。

众人到时,院门刚好“吱呀”一声洞开,菡素捧着脸盆汗巾等物出来,抬头便看见这一众人,尤其是面色不善的王岸之,不由警觉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这么乌压压地过来?你们要干——啊!”

话音未落,王岸之已经伸手将她推到一边,跛着脚入内。

云安然漠然跟随。

空寂凄清的房间里通着地龙,但因为陆云芝病情不稳定,害怕她发起病来,会弄伤自己,所以,并没有燃烧着火盆,因此,房内要冷些,更显得这里冷清寥落。陆云芝像是刚刚梳洗过,乌鸦鸦的鬓发整整齐齐的攀着,不露一丝凌乱,而,原本秀眉明艳的脸,此刻却瘦的连骨头都凸了出来,双眸如枯井般,一片空白,空洞无物,没有丝毫的光彩。

即使身着厚厚的冬装,看起来,仍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黑夜中的她,白衣散发,乍一看,仿佛幽灵。

而白天看来,这般的苍白消瘦,这般的清癯瘦削,却根本就是一具活尸,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她仍旧呆呆地坐在地上,裙裾散落,半掩着赤/祼的脚,露在外面的肌肤已经微微发青,却丝毫察觉不到寒冷,径自陷入自己的世界,一下一下地点着头,喃喃自语道:“建筑之道,在于以人工造天然之趣……”

“另背了!”不算短的路,却并没有磨去王岸之心头的怒气,那双时常闪烁着精光的眼,此刻仍然烧着熊熊的火焰,甚至,比之前烧得更加旺盛。他走到陆云芝面前,俯下身子,强迫性地扳着她的脸,让她正对着自己的眼睛,“不要再去背那些没用的东西了,看看那边,你朝思暮想的男人,就在你的面前!你不想见他吗?当初,你那样拼死拼活地闯出来,救了他送你的盆栽;为了他,你从明月楼三楼的书库跳了下来;为了你跟他的孩子,你悲痛欲绝,伤心至疯癫……现在,他就在你的面前!就在你面前!你为什么不看他?”

云安然就那么冷冷地站在房间中央,浑身都带着冰雪的气息,一言不发。

陆云芝被动地转过头来,对上王岸之那张怒焰焚烧的脸。

然而,即使这样炽烈火热的眸光,都没能映入那双因为疯癫而呆滞的眼眸中,没能融化那张空洞苍白的脸,她依旧呆呆地,一下一下地点着头,对眼前怒火中烧的丈夫,几步远的地方俊美倜傥的云安然,全部都视若无睹。

“影,寓光阴之变,日头庭荫,月移花影……”

云安然冷冷地看着:“我还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哈哈哈哈,听到了吗?你魂牵梦萦的男人,现在在说什么?这就是你看中的男人!他说,他不明白,我在说什么?”王岸之怒极反笑,随手丢开陆云芝,站起身来,转身怒道:“好,我一定一定地告诉你,我在说什么!你,跟她,你们之前就认识,她委身于你,可惜,你突然从京城消失,她没办法,只好嫁给了我!我愤怒过,心痛过,挣扎过,我说,只要她跟从前一刀两断,我们再好好地过,可是她呢?明月楼花厅里摆的那盘盆栽,是你送给她的,我没说错吧,云安然?”

“是,”云安然静静地承认,“那是我送她的,那又如何?”

“我说,只要她砸了那些东西,我就不计前嫌,一切从头开始,你猜她的回答是什么?她拼死抱着那盆盆栽,死命不肯放手,那架势,像是要与那盆盆栽共存亡!”王岸之自嘲地笑道,“真感人,是不是?我们婚后才一个月,她从明月楼三楼跳了下来,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边疆传来了你的噩耗,说,你——云安然,葬身漠沙族,第二天,她就从三楼的书库跳了下来,双腿骨折,几乎丧命。”

云安然紧紧抿着嘴,面似平静,手却在微微颤抖。

是吗?是真的吗?

漠沙族……

是啊,他曾经陷身漠沙族。

在那个大漠沙如血的地方,他内力尽失,迷失在无边无际的沙漠里,完全与外界断了联系。夕阳西下,殷红色的光芒映彻大地,仿佛漫天漫地都是鲜红的血,一簇簇的,是她的,也是他的,漫无尽头。

那个时候,多少次徘徊在生死边缘,多少次昏迷了又清醒,清醒了再昏迷……连他自己,都找不到活下去的力量。

可是,原来,在那个时候,在远在京城的地方,有一个女子为了他,舍生相随吗?

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老天爷才不肯绝他,才让他闯过那道生死难关,就是为了,在六年后的今天,能够站在这里,看着疯癫呆滞的她,听别人,对他说这番话?

“被感动了,是吧?当然,当然被感动了,不然,等你回到京城,你们怎么会又私会在一起呢?不仅私会,还怀了孩子。可笑,我居然以为,那会是我的孩子,居然相信她说,那是我那次酒醉后,到她房内歇息,所以有的孩子!哈哈哈哈!”王岸之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悲苦难抑,“我真是天字第一号的傻瓜,我居然相信了!可惜啊,可惜,老天爷没保佑你们到底,那个孩子,终究还是没能留下来,所以,”他两手一摊,凄然道,“她疯了!”

云安然依旧静默不语,只是,目光已经从王岸之身上,转到了那个呆滞痴愣的纤弱身影上。

随后进来的菡素,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凄怆欲绝的悲呼声,“姑爷,你在胡说什么呀?你怎么能够这样污蔑小姐的清白?”

“清白?”王岸之冷笑道,“你不知道吗?菡素,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是她的贴身丫鬟,难道你不知道,你们家小姐,她的心里,搁着这个男人吗?为了这个男人,她什么都不要了,清白,声誉,家庭,她早就不要了,她只要这个男人。而现在,这个男人站在她跟前,她却认不出来!而这个男人,却说,他不懂我在说什么。哈哈,真是讽刺啊!”

“不会的,不会的!”菡素泪流满面,哭着喊道,“小姐不是这样的人!她不是!”

“够了!”陆修齐厉声吼道,年迈的身躯微微颤抖,不知是愤怒,还是心痛,“芝儿已经这样了,你们就不能放过她吗?就不能别再刺激她吗?王岸之,我知道,我们陆家对不起你,可是,芝儿已经这样了,老朽也已经为了这竭尽了心力,你到底还要哪样?”

王岸之笑得眼泪纵横:“岳父,我不是在刺激云芝,我只是,把真相说出来而已,我只是,在揭开一个侮辱了我,却又杀害了我的侍妾的凶手而已!侍月她死了,除了这个薄情寡义的混帐,还有谁会杀她?除了这个混帐,还有谁会费尽心机,找出那金牌来吓人!不是鬼啊,是人啊!”

“姑爷,你不能这样污蔑小姐!”菡素挺身而出,眸虽带泪,却是一语一字铿锵有力,“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我几乎不曾离过小姐的身,没有谁比我更清楚她了!小姐她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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