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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春宫乱-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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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的声音从她嘴里发出,望着蹲在地上紧紧捂住脸庞的人,苏嫣分不清那是哭声还是笑声,但她知道,有一种滋味叫做生不如死、悔不当初!

当年那一段还算平静温馨的时光,一去不复,谁也料不到会是这样鱼死网破的结局。

“安乐送我的香囊里,放有大量的红麝香。”

林清清仍是不住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没想过要害死你的孩子,只不过想让你受到惩罚就够了!”

和料想的不差,苏嫣遂进一步问,“事到如今,你可以告诉我,究竟是谁指使的。”

林清清垂头顿了片刻,张开嘴,却忽然喉头一紧,继而火辣辣的灼痛感铺天盖地的袭来。

苏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双手卡住脖子,痛苦地倒地抽搐。

眼前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教人措手不及。

林清清艰难的开合嘴唇,却唯有沙哑的嘶嘶声,听不清一个字。

她伸出手,用力地指向桌案上的汤碗,口中比划着,但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那一碗下了哑药的汤,彻底摧毁了她的嗓子,也将她口中可能说出的所有秘密,一并封死。

好毒辣的手段…

地上蜷缩的人儿已经不再动弹,苏嫣心口发凉,缓缓伸出手试探,还有鼻息…

在她意识到此事一出,这口黑锅很可能就扣在自己身上时,她便迅速唤来桑榆,传话到坤元殿去。

如实将前因后果如实禀报,与其被动,不如先发制人。

她不能心虚,因为愈是心虚,便会让敌人有机可乘。

不知何时,林清清动了动眼皮转醒,空洞的眸子已经流不出眼泪。

她狠狠一咬,用滴着鲜血的食指在地上画着,歪歪斜斜,痛到麻木。

但是苏嫣已然明了,那是一个李字。

淑妃,李灵。

和她之前的推测,完全吻合。

“不要再写了,”苏嫣抓住她的手,抹去地上的字迹,“如果你不想永远失去双手的话…”

淑妃此举,正是要毁灭一切证据,教她口不能言,无法揭露。

况且,陛下已经动怒,不会再原谅林清清,那她的证言,也就没有任何可信度。

无凭无证,淑妃下手干净、借刀杀人这一招太过阴损。

林清清埋头在地,苏嫣不愿再去回想,“如你所言,安乐是无辜的,我会将她交给贤妃抚养,远离是非,你可以安心了。”

走出冷宫时,太医还没有来。

在这里,人命如纸,不如蝼蚁,一辈子的前途皆已葬送。

苏嫣甩甩头,步履沉重地往回走去。

预想中,报复的快感并没有得到,反而越发沉闷。

阴冷黑暗的宫殿在身后越来越远,明亮绚丽的漪澜宫就在眼前。

今夜过后,不论生死,她们两个都再不相欠,也再无交集。

前尘已矣,永不再提。

……

回到寝宫,苏嫣接连饮了数杯热茶,才微微觉得有丝暖意。

桑榆已经回来,“陛下说知道了,教娘娘安歇,此事交给内务府去查。”

苏嫣点点头,道,“都下去罢。”

时辰已近宵禁,就在宫门将落之前,宁文远的小厮传了一张密信来。

上面写着一串地点:漠南郡,天水镇,北街。

原来父亲留下的遗物,远在漠南边境,究竟会是甚么?

将纸条投进火种,待燃烧干净,苏嫣才唤了苏芷过来,说宁大人来接她们二人回府。

谁知苏芷却一见她便道,“双双怎地不在?”

被她这一问,苏嫣才回过神来,今夜还没见到宁双双。

可漪澜宫上下寻了个遍,也没见着她人影子。

兰若便道,“方才不是还在房中试穿嫁衣么,这会子可是去外面顽了?”

苏芷摇头,“她不熟悉宫中环境,不可能随处乱闯的,何况夜深,她能去哪里?”

又过了片刻,仍是不见踪影,苏嫣才意识到事情似乎并没这么简单。

恰绿芙进来,面色晦暗,“方才宁姑娘找娘娘,奴婢瞧她很是着急,遂指点她往西边去追赶您。”

“但本宫并没遇见她!”说不清为什么,一想到今夜冷宫之事,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她即刻吩咐宫人们沿着西面,一路仔细追寻,遂去告知宁文远。

宁文远一刻不停,亦是招来风使司暗卫同时在外廷寻人。

数十人齐齐出动,苏嫣自己也披了毛裘亲自去找。

兰若扶着她,提了灯笼往御花园里走去,一面轻声喊着宁双双的名字。

半晌,无人应答。

夜风冷飕飕地,四下树叶哗哗作响,天上有月无星,惨惨淡淡。

走到碧湖旁,兰若便替她铺了软垫在卧石上,教她原地歇一歇,自己往远处去寻。

一阵凉风吹来,水面波光粼粼,她正思索着宁双双可能去的地方,忽然灵光一闪,便欲唤兰若一起往琪妃宫里瞧瞧。

谁知一起身,恰一丝月华泻下,映在水面上。

水中隐隐有淡绿色的丝绢在漂荡…

再一眼,苏嫣已经双腿瘫软,径直退坐在地。

那淡绿色丝绢中,一枚香囊静静摆荡,正是她前日送给宁双双的!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霸王的妹纸们又多了!没有留言哪有动力~~~

第96章借刀杀人

苏嫣呆坐在地;想要用力,双腿却不听使唤;手下卧石冰凉。

水面上绿裳悠悠荡荡,渐渐浮起,忽然就从水藻纠结处,现出一双圆睁的眼眸来。

径直朝着苏嫣的方向,仿佛带着最深的怨恨、痛苦…

“来人…”声音低如蚊蚋;苏嫣下意识地抓住身旁的树草。

冷月幽魂,天幕压顶,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下来。

突然,肩头轻轻搭上一只手。

“啊;”苏嫣惊叫一声;猛地弹起身子。

“别怕;是我。”

月光下,长乐王长身而立,目光投在水面之上。

她抚着胸口,不敢转头,“你再仔细看一眼…那一定不会是双双,是我认错了人…”

段昭烨走近,将她揽入怀中,背对着湖水,避免再让她去看到眼前情状。

“是她。”他附在耳畔,而后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害怕,而是查出真凶。”

发冷的身子渐渐有了暖意,苏嫣第一次发觉,原来这世上还有男子的胸膛可以如此教她安心,驱散惧怖。

短暂的温存,但很快,她便清醒过来,推开他,“你也觉得,双双并非失足落水对么?”

段昭烨面色沉沉,“绝无可能。”

苏嫣不知道,他此刻看见即将迎娶的女子溺水而亡,究竟是否会伤心,但她如今的心情却难以平复,这一切,当真就和自己没有半分关系么…

兰若已带了人赶来,看清状况后,皆是大惊失色。

“将人捞起来,送回漪澜宫,传太医即刻前来诊治。”苏嫣极力控制着声音,所有人都在等着自己主持局面,她不能慌乱,即便心中已是狂风骤雨。

即便知道,芳魂杳杳,回天乏术。

宁双双天性纯善,一起同宫而居这么久,她同苏芷不一样,是真正养在深闺、心思单纯的小姑娘,苏嫣初见她便有些喜欢,像妹妹一般相待,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眼缘。

尽管在陛下赐婚的那一瞬,心中却有隐隐的不快,但这丝毫不影响对她的态度。

但这一切,就在今夜化为泡影。

“回禀陛下,并通知宁大人。”苏嫣正视着躺在架子上一动不动的人儿,伸手替她阖上双眸。

冰冷,彻骨。

段昭烨说的对,悲伤无济于事,不能让宁双双死不瞑目。

赐婚宴上,她笑语嫣然的模样,犹在眼前。她说让自己主持大婚的话语,犹在耳畔。

转眼间,鲜活的女子,就成为一具冰冷无言的尸体。

段昭烨立在原地不动,苏嫣越走越远,只能听见他最后说的几个字,“凡伤我亲近之人者,必不放过…”

……

漪澜宫内一片沉闷悲戚,宁文远立在门外,如石雕一般纹丝不动,唯余一双眼睛静静凝住里面。

门瞬时打开,宁文远一个激灵,苏嫣即便坐在远处,也能明显看到他身体的颤动。

苏芷最先出来。猛地扑进他怀抱,泣不成声。

宁文远隔着她望向内室,双手垂在身侧,仿佛失了魂魄,任由苏芷抱住,摇晃着,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胡太医禀报时,只是摇摇头,“娘娘节哀,宁姑娘溺水过久,无力回天。”

其实一早便知这个结果,但真正说出来,又是另一番滋味。

苏嫣踟蹰着,竟觉得无法面对宁文远。

她缓缓走过去,“宁大人进去罢。”

宁文远转头,双目发红,隐隐泛着泪光,那目光却似利剑,刺进苏嫣心头。

那一眼,苏嫣就能感到,宁文远在怨她、怪她,这么多年,即便再恼怒,他也不会如此。

只是这一次,当真是伤到他的痛处。

“今日之事,本宫自会查明,还宁大人一个交代。”

“真相?交待”宁文远突然推开苏芷,缓缓逼至近前,“人已经没了,还要那些虚无缥缈有甚么用…双双视你如亲人般信任,若娘娘能严加看管,她就不会死!”

其实,苏嫣心中又何尝好受,痛失亲人的苦楚她都明白。

这个曾经意气风发、曾经一心守护着她的男子,此时形容枯槁地站在她面前,就算他如何指责,苏嫣都能原谅。

所以她选择沉默,不去分辩。

“小妹一直想要穿上嫁衣给我看,她一定会是最美的新嫁娘…”宁文远别过头,“但是如今,永远也看不到了。”

苏芷摊开手掌,“这两颗嫁衣上掉落的珠子,双双至死都握在手里…若不是出门找长姊,她也不会落水…”

所有的指责都落在苏嫣一个人身上,而苏芷此时的火上浇油,她也无心再理会。

但她瞥见那珠子旁还有半片铜牌时,不禁察觉有异。

拿过苏芷手中的东西,细细摊开在手掌中把弄,那铜片像是宫中的事物,却又是嫁衣上的饰品。

“姊姊,事到如今,您还有心情把玩这些。”苏芷靠在宁文远身边,出声埋怨。

“微臣要带小妹回家。”他定步入内,不顾宫规礼仪。

苏嫣跟进去,望了一眼窗外道,“夜更深了,明日本宫会派车马,送你们回府。”

宁文远却弯腰,将床上的人儿抱起,“恕微臣不能从命。”

他执意要走,苏嫣没有阻拦,她轻声道,“对不起。”

宁文远没有停留,但这些已经不再重要,她欠他的,只怕是抵了命也还不清。

从长街初遇第一眼,苏嫣就知道,自己重活一世,必要负他许多…

盯着那枚铜片,她问道,“胡太医依您推断,宁姑娘是何时溺的水?”

“据老臣推断,已有一个时辰。”

苏嫣掐指,大约是酉时三刻,那恰恰是,她到冷宫的时候!

来到殿外,便见段昭凌也匆匆赶来,身后还有长乐王。

毕竟是皇家婚事,即将举行仪式,新嫁娘却突然暴毙,怎么能给朝臣一个交待,又怎么给宁氏一族交待…

“朕已派了车马送宁卿回去,”段昭凌说了半句,便眉头蹙起,弓腰咳了几声。

自从年前一场风寒,段昭凌变落下了咳疾的毛病,反反复复总不见大好。

“必要莫要见怪,宁大人丧妹,过悲才会如此。”苏嫣话音一落,久坐不语的长乐王倒是突然抬头,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

情急之下,苏嫣只是替宁文远着想,没料到此话不妥,连忙补了一句,“臣妾小妹亦是不懂事,也不知道劝这些。”

段昭凌摆摆手,“人死为大,小事不必计较。”

苏嫣坐于榻上,“依臣妾来看,此事定有内情。宁姑娘素来稳重,绝不会唐突落水,且臣妾查问过了,巡夜宫人并未听到任何呼救之声,若是落水,即便不会枭水,可总是要发出声响的。”

段昭凌点头,“若诚是如此,那必要彻查清楚,竟有人胆大包天,在宫中害人性命!倒是为难了你。”

长乐王道,“是臣弟无福消受。”

“陛下您瞧这个,是在宁姑娘手里发现的。”苏嫣将那铜牌递上。

“王忠明,即刻到库府里核对,给朕查出这事物究竟是哪个宫里的。”

夜虽深沉,注定无人入眠。

段昭凌此时心烦意乱,进来后宫总不太平,一个林清清已经让他恼怒不已,却不料进了冷宫又被人毒哑。

此事还没有头绪,就传来宁双双溺毙的消息。

他揉着眉心,阖目小憩,心中百转。

三人对坐,俱都沉默,初春的夜风时不时吹进来,卷起些许暖意。

不消片刻,王忠明便快步来报,“老奴查到了。”

“如实说来。”段昭凌坐直身子。

苏嫣心下忐忑,不知道真相背后又会隐藏着甚么,但她敢断定,一定和冷宫有关。

“回陛下,是上月分给淑妃娘娘的萃芷宫。”

苏嫣精神一震,若是淑妃,那么一切皆有可解!

“陛下,臣妾想起一事,宁姑娘落水之处正是通往冷宫的路径,而溺水时辰又恰和冷宫送饭时间相同,那么,”苏嫣神色郑重,笃定道,“宁姑娘一定是撞破了在林清清饭中下毒人的伎俩。”

段昭凌顿悟,“仍是你细心,那么这两桩事,根本就是一人所为。再去碧湖落水处附近细查,定会有蛛丝马迹。”

此次,若能揭穿淑妃的画皮,也算可告慰那么多亡魂的在天之灵了。

巡查结果,的确发现了树下有新踩的两个人的脚印,并且四周草丛里有白色粉末留下。

段昭凌怒而拍案,“传淑妃过来!”

一时柳暗花明,苏嫣心道,淑妃多行不义,总归是露出了马脚,这次,只怕百口莫辩了。

淑妃很快便到了,她姿容端雅,不疾不徐地行礼,“不知陛下急招臣妾,所为何事?”

段昭凌冷哼一声,将铜牌掷到她脸前,“这东西是你宫里的罢!”

淑妃捡起来,细看之后,仍是淡定地点头,“这是我宫中女官洛敏姑姑之物。”

苏嫣没料到,她有如此城府,临阵丝毫不乱。

“这是宁姑娘溺水前紧紧抓住的,那么如此,指使洛敏密谋毒害林清清在先,又杀人灭口在后,淑妃!你好狠毒的手段!”

段昭凌双手攀在椅子边儿上,使劲扣住,厉声质问。

李灵自入宫以来,处处温顺识大体,是后宫难以多得的好品行,哪只人不可貌相…

淑妃却疑惑地抬头,“臣妾不明白陛下说的甚么,但这枚铜牌,三日前洛敏就已经送了旁人。”

所有人俱是一顿,再看淑妃真诚的模样,寻不出任何可疑之处,就连那目光也是澄澈无比。

段昭凌开始有些动摇,“有谁可以证明?”

“陛下传周采女来一问便知。”

不一会地上就跪了数人,周采女显然是睡眼惺忪,只怕才从梦中醒来,却不知这一来就再也回不去了。

“回陛下,”她翻看了铜牌,“这是臣妾向洛敏讨来的,只是昨儿便弄丢了,您如何寻到的?”

一听此言,若不是人多在场,苏嫣几乎要上前亲手揭穿了她!可她不能。

好一招借刀杀人…淑妃你真个是厉害手段…事到如此,都能全身而退!

待周采女明白来龙去脉时,已然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告饶,说此事和她无关。

但人证物证俱在,又有淑妃作证她素日同林清清不睦,一来二去,众口铄金。

可恨教周采女凭白担了罪名,被拖下去时,已经哭晕了过去。

苏嫣浑身发抖,但听淑妃忽而发问,“听闻贵妃娘娘当时,也在冷宫里。”

作者有话要说:俗话说得好,不会叫的狗最咬人了~~……

求了半天,还是好冷的留言,乃们都是坏淫有木有!!!

霸!王!的!姑!娘!都!冒!个!泡!啊!

T T 对手指…

第97章相看只有山如旧

她看似漫不经心;但却又盯着苏嫣;面上很是谦卑。

果然是倒打一耙;却见苏嫣微微一笑,“本宫在不在冷宫,和淑妃姐姐有何干系;”

淑妃便冲着段昭凌道,“臣妾只是觉得此事太过巧合,贵妃娘娘似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上座咯咯一声娇笑,苏嫣掩了唇道,“你不提醒便罢,这一说起来啊,今日恰巧的事情可真不少。洛敏的铜牌岂不更是送给了不该送之人;而周采女又丢了不该丢之物,”她眸光一凛,“说到底地,究竟是她有罪,还有人蓄意陷害,尚且无定论。但淑妃姐姐如此关心本宫的一举一动,真是教本宫受宠若惊的。”

“贵妃娘娘说的是。”

苏嫣轻轻摆手,“今日还是说个清楚为好,本宫本是一片好心,毕竟姐妹一场,却只怕有心人以此大做文章,真教人心寒。”

淑妃连忙弓腰福身,“想来陛下自会定夺。”

风刀霜剑,段昭凌无心再听,遂遣了淑妃下去,依旧禁足萃芷宫,不许出殿。

“她与我多年姊妹情分,今夜又见她如此落魄,想来如今已然残废,还请段郎,饶了她性命罢。”

“贵妃心胸,但教本王佩服,能不计前嫌,实乃宽宏。”长乐王适时地补了一句,苏嫣感激地望向他,这一句当真是替她解了重围。

许久,段昭凌才道,“那便如嫣儿你所言,朕暂时赦免她死罪,只是永不得出冷宫,”遂转头看向苏嫣,握了她的手婆娑着,双眸氤氲,看不真切,“你也不必再去,朕不想让你再受人非议。”

这一句,他已是极限的容忍,苏嫣自然知晓轻重,以自己如今地位,靖儿尚幼,还不足以与皇帝抗衡,是以她必须低眉顺眼地忍让。

谁都可以动,谁都可以触怒,但皇上不可,那是她最后一道挡箭牌,靖儿一日未长大成人,她就必须隐忍一日。

众人散去,已是子夜。

她重重靠近软榻里,手心全是冷汗,而心里更是凉意甚浓。

兰若端了夜宵过来,苏嫣却吃不下,教她沏杯热茶,兰若见已无外人在场,便道,“林小姐如此害小姐,您为何还要求陛下宽恕她呢?”

苏嫣心知经方才这一闹,段昭凌定会听进淑妃的话,对自己生疑,若不及时补救,后患无穷。

但兰若不可能想到这些,而苏嫣此刻心里林清清如何已经不重要,她受到了该有的惩罚,剩下的听天由命是了。

却是淑妃此人,如今看来,断是不能再留了……

“宁姑娘真是可怜…”兰若一面铺理床榻,一面低声叹息,“碧湖真个是不祥之地,近来小姐还是少些往那里去为好。”

自御花园西面造池建了碧湖后,每年都会大大小小出几桩事来,小则宫女太监落水,前年仍有个新晋封的常在莫名其妙就溺死了…

兰若絮絮而语,末了又道,“据打捞的宫人说,那个周常在双脚缠满了密密实实的水藻,都说…是来找替身的…”

窗纸呼呼作响,正说着,兰若手中方点亮的烛台唰地被扑灭,吓得她一个激灵,猛地将手中半个熏香散到地上。

登时内室里昏黑一片,唯有月华流泻。

“小…姐…”兰若一联想到前因后果,便更是不听使唤。

片刻之后,房间忽而亮起,只见苏嫣正端着烛台立在身前,略是苍白的面庞美艳地近乎妖异。

“唤桑榆进来,本宫有话问她。”

兰若连忙收拾了下去,桑榆默默掩了门。

两人一坐一立,苏嫣眼神问询,桑榆便点头,“奴婢现下似乎想明白了,林小主幕后之人,是她。”

“兰若虽然是我从府中带来的,但是这么多年,仍是你最知我心,也只有你,是聪明的。”苏嫣目光定定,锁住她。

桑榆连忙福身,“承蒙娘娘抬举,奴婢从不敢忘。”

“你祖籍江北,而江北祖辈毗邻洛川大河,不论男儿女子皆会结网捕鱼、潜水下河,想来应是熟识水性。”

“奴婢略通一二。”

苏嫣又问,“若要你潜水于湖底,最长能多久?”

见眼前人面色无波,眸中千转,桑榆便答,“半刻钟的时辰内,奴婢能自行换气,可保性命。”

“每年例行春狩是甚么时候?”若有所思地折着手中锦帕,苏嫣始终凝着桑榆头上的铜花簪。

“四月初十春狩,时七日,在猎苑行宫。”桑榆十分流利地回答。

“那么,之前,本宫要行一次游湖宴。”

……

初春的寒意已随着新柳抽芽渐渐散去,暮春四月芳菲,正是落英缤纷的好时节。

自林清清被废,淑妃禁足之后,局势算的十分太平,如今后宫中除了苏嫣一枝独秀之外,其余皆是平分秋色。

兰小仪孕九月,下月即将临盆,苏嫣也表现的格外大方,免去她请安听事,每月自请歇息两日,将段昭凌推到她寝宫去。

毕竟皇脉单薄,能平安生产就是天大的福分和功劳,是以在皇上开口之前,苏嫣已经开始替她拟定位分,倒并不是她大度无私,这些虚名她何曾在乎过?左右专宠的罪名已经坐实了许多年,人尽皆知,她也无需作态给谁人看。

但于私心上,若自己拟定,那么就可避免她将来万一诞下皇子,又敕封位分过高,难以掌控,埋下祸根。

再者,也可少树敌,这一次损耗太大,她近来不想再多生事端,有一个淑妃就够棘手了。

往日和嫣贵妃交好的妃嫔,除了楚晓棠一直独居不问世事以外,琪妃、甄才人时常有宠,比其他人要强些。

甄才人虽承宠不多,样貌也不出挑,但性子苏嫣极是喜欢,聪敏内敛,善于察言观色,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不会四处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倒是更讨人喜欢的多,经过一年来的试探,她办事心思缜密,从不出错,苏嫣遂有意想提拔她,将来与兰小仪分庭抗礼。

她目前缺少的就是一个子嗣。

芳明殿如今琪妃一人独处,又在她封妃那年翻修了一下,倒是适宜居住。

静和公主养在膝下,琪妃淡然温和,是整个后宫最好脾性的,年岁略小于淑妃,却又比苏嫣大上四岁,颇显沉稳,因此龙宠虽不盛,亦不曾断过,也算的上有福分之人。

她与苏嫣虽是表亲,可两人性子却互补相得益彰,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甘愿默默支持苏嫣,处处都与她一同阵营。

就连苏嫣自己也不禁感叹,这个表姐倒比自己的亲妹妹要更真心。

特别是林清清陷害之事暴露后,琪妃便经常邀苏嫣来她宫里吃茶听曲,嘴上虽从不明说,亦不劝解,可无声的安慰却胜过一切阿谀奉承。

这一日,苏嫣前脚进了芳明殿,就见红菱行色匆匆的往外走。

“出了什么事?”

红菱微微见了礼,“从前晚起,小姐的胃口就不大好,到今早更是吃甚么吐甚么,奴婢正要去找胡太医呢,表小姐您进去瞧瞧罢。”

难怪今早听事,琪妃因故缺席,原是生了病。

芳明殿内摆设雅致,她死而复生的第一眼就是这里,那种滋味仿若轮回重生,是以多年来对此地都有莫名的亲近感。

“嫣儿,过来坐。”琪妃并未绾发,缎子一般的长发分于胸前两侧,恰窗外淡淡春阳落照,整个人都笼罩在无比柔和的辉光中,教人心情安定平静。

“我都听红菱说过了,可还有哪里不适?”苏嫣顺手将参茶端了过来,琪妃强喝了一口,仍不住又吐了出来。

无奈地笑了笑,“我也无法,这病蹊跷地紧。”

苏嫣见状心中一动,便问,“皇上上月来了几回?”

“上月月初留宿了一晚,”琪妃说完也忽然顿悟,猛地抬眼,连双颊都有些泛红,“这么算来,此月葵水已经晚了将近十日了…”

苏嫣眉眼含笑,握了握她的手,“真是要恭喜表姐了。”

琪妃好似喜极,竟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攥住被子,喃喃道,“还是要听太医诊断方可…”

那一瞬如水的眼波,霎时将多年前的记忆勾起,苏嫣受了宜妃极刑,曾在内室休养,无意间偷听到当时还是赵婕妤的她的一番话,其余的都已记不真切,甚至那种火辣辣的灼痛也淡忘了去,唯有那句话深深印在脑海。

她说,“那蓉妃何其幸也,能得陛下如此恩情,这辈子便也值了…”

如今时移世易,庄周梦蝶,苏嫣连自己都快忘了本来的身份。

琪妃正沉浸在即将到来的喜悦中时,就见一旁的苏嫣径自出神,遂在她眼前晃了晃指尖,却被她握住袖口,“表姐,你为皇上生儿育女,守着这一方四角宫殿,这辈子,可是值得?”

琪妃静静抽回手,“值不值得,没有人能算的清楚。但我知道,今生不论长久,自是永无悔意,皆我心甘。”

苏嫣沉默,她竟会觉得自己那颗已经被仇恨蒙蔽了的心,在琪妃面前,自惭形秽。

“那我若有事要表姐帮忙…”她还是开了口,琪妃不待她说完,便坚定地点头,“嫣儿,对你我亦是心甘。”

苏嫣想要她帮助自己铲除淑妃,但此时此刻,到了嘴边的话,却说不口,“无事,我不过随口问问。”

红菱和胡太医一同回来,琪妃果然是喜脉,芳明殿一团喜气,能为皇上孕育两子,已开后宫先河。

就连苏嫣也不得感慨,世事皆是如此,凡苦求而不易的,凡淡然却笑到最后…

正热闹着,桑榆也过来,听闻喜讯,自是恭贺一番,便悄悄禀报苏嫣,“宁大人和宁夫人一起到了漪澜宫,要面见娘娘。”

作者有话要说:深阁帘垂绣。

记家人、软语灯边,笑涡红透。

万叠城头哀怨角,吹落霜花满袖。

影厮伴、东奔西走。

望断乡关知何处,羡寒鸦、到着黄昏后。

一点点,归杨柳。

相看只有山如旧。

叹浮云、本是无心,也成苍狗。

………贺新郎

送给表姐琪妃娘娘。

☆、第98章 人间久别不成悲

辞了琪妃;苏嫣一行人坐了凤辇回宫。

桑榆见她一路上心事重重,遂忖度只怕仍是因为宁姑娘之事,与宁大人存了芥蒂。

但若相交多年的情谊;却敌不过这一场意外;那可也的确教人心寒。

即便旁人不觉;但作为苏嫣身边的亲信,宁大人对自家娘娘的情分;她只是看在心里;不说于嘴上。

试问天下这般痴情的男子,当真是稀少。

便是当初迎娶苏芷时;都不曾见娘娘如此伤心,想来她一片好心却被误解,那种滋味…

回过神来,已至侧殿琼花阁。

“小妹的事,长姊如今贵为六宫之主,却仍没有给一个交待,难道查清楚就这么难么?”

苏嫣从不屑于听人墙角这种事情,但只怕这个当头进去,大家都会难堪。

是以她遂转到内殿,换了身常服,褪去了凤冠才回来。

刻意发出了声响,苏芷喋喋不休的声音这才停了下来。

宁文远最先抬头,眼底映出一身月白色绸衫的女子,没有锦衣凤冠,没有朱丹红寇,更添楚楚之姿。

那一瞬,再一眼,恍如隔世,教他生出错觉,仿佛苏嫣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会缠着他逛遍整个京城,会从轿子探出头来,甜甜地唤他一声文远哥哥。

“宁姑娘的事,陛下已经惩治了周采女,本宫已经尽力了。”苏嫣徐徐入座,双手交叠放于膝头。

明眸婉转,启唇道,“毕竟都是自家人,有甚么话不妨直说。”

苏芷瞥了一眼身旁人,见他目光一刻都不愿离开,就道,“自然是长姊说甚么便是,不过今日,我们是来向您辞行的。”

“可是要出巡?”

“夫君是要…”苏芷正说着,却被宁文远打断,“芷儿你先去瞧瞧兰若姑娘,我有话要单独对贵妃娘娘说。”

“我不走,还有甚么非要避着我么!”苏芷不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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