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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女当自强-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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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许家安一阵后怕,“幸亏只喝了三杯。”

庄善若见时辰还早,便遥遥指了柳河边的一座草苫的凉亭,道:“我们去哪里歇歇脚吧。”柳河边有一座村人纳凉用的八角凉亭,临水而建,为的是纳柳河的凉气。

许家安点头。

两人刚到凉亭,无端便起了一阵风,是难得的畅快。西边天空的乌云被风卷到一处,更是黑沉沉地像是要坠下来。

庄善若道:“怕是要下一场大雷雨,不过这雨来得急去得也快,我们少不得在这亭子里多坐一阵便是了。”

话音刚落,便稀稀拉拉地落下几滴长脚雨来,柳河里荡开一个又一个涟漪,转瞬便连成一片。

两人正庆幸,忽见东边来了三四个女子,拿帕子蒙了头正急急地跑过来避雨。

庄善若赶紧给许家安使了个眼色,两人避到了凉亭的一角。

那避雨的四个女子又是跺脚又是甩袖的,想将身上的水渍甩干,可是衣裳早就半湿,哪里能干得了。

许家安厌烦地皱了皱眉头,只打量了一眼,便将眼睛移了过去,看着凉亭外愈下愈密的雨去了。

当中身量最高的女子,跺了跺沾满污泥的绣花鞋,抬起头来,朝庄善若溜了一眼。

只这一眼,庄善若便认出了她是谁。

整个连家庄就从来没出过像她这么媚的女子,除了许德孝的三姨太嫣红,还有哪个?庄善若自从那日在宗长府门前匆匆一瞥,自是记住了这一张脸。

但见嫣红穿了身桃红色的纱衣,系了鹅黄的裙子——饶是这样鲜艳的颜色穿在她的身上,却也不见得俗气,倒是更衬得她艳若桃李。况且半湿的衣裳紧紧地箍在身上,更显出玲珑体态。一张脸被雨水洗尽了脂粉,还沾了点点雨珠,更是显得整张脸儿玲珑剔透。特别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带了钩子,没的勾人魂魄。剩下的三个像是嫣红带出来的丫头,她倒没去留意。

庄善若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又往边上避了避。

有个长了鹅蛋脸的丫头,从怀里掏了帕子讨好地递到嫣红面前,道:“三姨太,你再擦擦,仔细着了凉!”

“玉儿,都是你撺掇的,说是去看什么荷花,连片叶子也没摸着,倒是被淋了一头一脸的,真是扫兴!”嫣红虽然埋怨,可话语里也没多少怒气,接过帕子一下一下抹着手,十指尖尖,涂着猩红的蔻丹。

玉儿陪笑道:“三姨太,都是我不好,没想到这大半月没下雨,我们刚出门就下了。”

嫣红摆摆手,侧过头看了看凉亭里的石凳。

玉儿乖觉,赶紧上前用袖子将石凳抹了一遍,搀了嫣红坐下了。

一股馥郁的香气传来,庄善若不禁皱了皱眉头。只可惜凉亭外雷雨下得正酣,要不然怎么的也要拉了许家安避开。

另两个身材瘦弱的丫头正互相擦着头上的水渍,缩在一旁吭也不吭一声。

当中有个穿绿裙的抬起头来,无意中和庄善若的目光相撞,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想喊却又不敢喊,倒是瞄了嫣红好几眼。

庄善若也没想到竟在这里碰上了鸾喜。

鸾喜抹去脸上的脂粉,露出清秀的小脸,倒是还有几分稚气。

鸾喜的丫头月儿一脸娇憨,轻声问:“四姨太,要不,你也坐下歇歇?”

嫣红翘了脚,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鸾喜赶紧朝月儿摆手,道:“我站在这儿就很好了。”

月儿年纪小,不懂事,看着坐得惬意的嫣红分明有几分气鼓鼓的模样,嘟囔道:“好好的,偏生拉四姨太出来赏什么荷花,还不是太太要让四姨太给老爷伺候笔墨,故意支使开的……”

庄善若心里暗自琢磨,怪不得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竟凑到了一处,原来竟是这个缘故。

鸾喜慌乱地一拉月儿,又为难地朝庄善若看了一眼,目光却胶着在许家安灰青色的长袍上挪不开了。

凉亭外的雨愈下愈大,天地间竟连成了一片。雨水带了泥浆溅到了凉亭里,带来了一股土腥气。

嫣红赶紧将腿往凉亭里面挪了挪,不耐烦地挥着手里的帕子扇着风。

鸾喜却低头看看被泥点弄脏的裙面,犹豫了一阵,反而往外挪了半步。

庄善若看着心疼,看来同为姨太太,鸾喜在宗长府上远没有嫣红混得体面,也不知道明里暗里受了多少挤兑。

这八角凉亭本就不大,当中又放了一张石桌,四张石凳,更是不宽敞。挤了六个人,实在是没有更多的落脚的地方了。

许家安站得颇有些不耐烦了,他随手拉了拉庄善若的袖子,道:“媳妇,你再往里站站,这袖子都被雨水溅湿了。”

他一说话,整个凉亭里的人全都往他身上看。

许家安自己倒是浑然不觉,只顾拉着庄善若往里走了一步。

玉儿不知道是为了在嫣红面前显忠心还是为了显自己的能耐,看着许家安两人穿着普通,便尖声喝道:“呦,你是哪里来的?没看到这儿有宗长府上的女眷,竟也大大咧咧的,也不知道避一避?”

嫣红嘴角含了一丝笑,继续不紧不慢地挥着帕子,只当没听见。

许家安根本不知道玉儿和他说话,依旧和庄善若道:“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早知道便一气儿回家就是了。”

玉儿跟着嫣红在宗长府上也颇有几分体面,见许家安对她置若罔闻,忍不住恼羞成怒,语气也尖刻了起来:“我说呢,穿着长袍也不像个读书人。若是真是读书人,哪有不懂礼义廉耻,不知道避嫌的道理?”

说话间,竟要上去拉许家安。

☆、第232章 风波(二)

庄善若心里暗叫不好,这个主子嚣张,丫鬟也不是个省事的。她正想欺身上前,听到嫣红喝住了玉儿,依旧不紧不慢地扇着帕子,道:“玉儿,不得无礼。这凉亭又不是咱们家的,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再说了,要论个先来后到起来,还得我们给他们腾地方呢。”

玉儿这才讪讪地袖了手站到了嫣红的身后,兀自不甘心,狠狠地白了庄善若一眼。

既然嫣红都发话了,庄善若也不好再装聋作哑了,只得道:“多谢三姨太。”

“咦,你竟认得我?”嫣红将脸转过来,仔细地看了庄善若两眼。她原先只当庄善若不过是普通村妇,细看之下却是姿容俏丽,举止得体,倒不像是普通村妇一味的畏畏缩缩,神色颇为大方。再看庄善若身旁的许家安,身材清瘦,一袭长衫,神色俊朗,更是不像她见惯了的那些粗俗的村人。

庄善若无心和她攀谈,只得敷衍道:“不认得,不过是看这气派,怕是只有宗长府上才有。”

嫣红本来今天便不大自在。

她本来被养娘带到十五岁送进大老爷府里当舞女,她自诩容貌出色,八面玲珑,惯知风月,若是能够拉拢上京城里的老爷少爷,做个小妾,尽享荣华,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谁知道,在酒宴上跳了一曲,竟被乡巴佬二老爷许德孝看上了。大老爷许德忠也大方,竟不念旧情大手一挥将她送给许德孝做妾。

嫣红的野心还没实现便从满目繁华的京城到了这个山青水碧的乡下。

嫣红学了那么多缠绵悱恻的曲词,常常自怨自艾,觉得自己像是陷入泥潭的佳人,只等着才子来救。只可惜才子没见到几个,倒是见到了许德孝的一群妻妾。

大姨娘二姨娘倒也罢了,年老色衰,又没有子嗣,只当是府里的一个摆设。斗了也没什么趣儿。正房二太太虽是徐娘半老,可是强在有个嫡子,又是结发夫妻,娘家又有些来头。许德孝很是忌惮她几分。几番明争暗斗下来,嫣红落了下风。

府里唯一能让她提起点兴趣的,便是这个乳臭未干的四姨太。

听说这个四姨太还是二太太特意为了对付她安插的棋子,嫣红很是看不上眼。看鸾喜那委委屈屈的小模样,搓衣板似的身材,如若她是男人,也不屑去看上一眼。

只可惜有二太太在背后撑腰,时不时地安排鸾喜与二老爷独处的机会,她气不过,强带着鸾喜出来看荷花。怎么着也要把二太太的如意算盘搅乱了才好。

胸口憋着的那一口恶气,倒是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冲刷掉了几分。

嫣红又拿眼睛去瞟许家安,她见惯了许德孝的油腻腻,这个年轻清秀的读书人,看着便让人觉着清爽。她这双眼睛自带了钩子。但凡男人被她这么勾上一勾,便失了魂魄;若是她再笑一笑,即便是柳下惠也要匍匐到她的石榴裙下。

况且又当了他媳妇的面,她更要使出几分手段来,要让那媳妇心里不痛快才好。

庄善若见嫣红无端地生出几分媚态,拿眼睛去撩拨许家安,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许家安却浑然不觉。只觉得有双眼睛在自己的脸上碾过来又碾过去,好不自在。他抬头看到那坐在石凳上的女人,妩媚得像是要滴出水来,便忍不住道:“媳妇,她看我做什么?”

庄善若心里痛快地笑了几声,抬头。却见一旁的鸾喜慌慌张张地避开了目光,心里不由的又是一阵叹息。

嫣红哪里在男人身上吃过瘪?不由得腹诽道,看着是人模人样,却是个不解风情的,别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吧!面上却只得尴尬一笑。道:“我见你有些面善,像是哪里见过似的。”

月儿年纪小,心思简单,听得嫣红这么说,脆声道:“三姨太怎么不认得?他便是二老爷的同宗,住在村东的许大爷。”

鸾喜赶紧拉了月儿一把,朝她摇了摇头。

嫣红一愣。

玉儿赶紧骨嘟了嘴,凑在嫣红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嫣红脸色一变,不可置信地抬眼看了看许家安,眼中的媚态荡然无存,只剩下鄙夷、怜悯还有惋惜。可惜了这样的一表人才,原来竟是个傻子,怪不得……

庄善若嘴角挂了一丝笑,幸亏许家安不解风情,要不然被这样的女人惦记着,岂不是倒了霉?

嫣红欠了欠身子,道:“原来是本家,怪我有眼无珠。我年轻不懂事,又成日里在家呆着,失礼之处,勿怪!”话虽如此,可她依旧坐得稳当,毫无起身的意思。

庄善若知道如今许家落败了,旁人看不上,也没放在心上,冲嫣红笑了笑,想着怎么能和鸾喜说上几句话。

“许大嫂倒是面生,我见许二嫂常常来陪太太说说话,怎么也不见许大嫂过来坐坐?”

“家里事多抽不开手。”庄善若客气地敷衍道,“再说,我又是个笨嘴笨舌的,见了人反倒不会说话,没的讨二太太的嫌了。”

嫣红眼睛一斜,这个许大嫂不是个简单的,模样长得又这样好,怎么竟嫁了个傻子。看她和傻子说话都细声细语,也不像是嫌弃的样子。

“许大嫂说笑了,亲里亲眷的还要多走动才好。”嫣红翘了手指,细细地看着上面的蔻丹,道,“我就斗胆替我们太太做个主,什么时候许大嫂赏个薄面,到我们家坐坐,说说话才好!”

庄善若吱唔着应了,却只留心去看鸾喜。

只见她靠了一根柱子站定,身条略略抽高了些,更是显得窈窕;素白着一张小脸,半闭了眼帘,将眼中的灼灼光彩遮盖住,可是握着帕子簌簌抖动的双手却出卖了她的心情。

“四姨太,往里面走一步,仔细湿了裙子!”庄善若轻声道。

鸾喜看了嫣红一眼,感激地朝庄善若一点头,怯怯地往里走了半步。

嫣红笑道:“我这妹妹怯弱,倒不像我这般粗枝大叶的,又素来乖巧,别说是老爷太太,便是我看了,也少不得心疼几分。”

鸾喜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月儿快人快语:“太太倒是疼四姨太,老爷却是疼三姨太!”

“月儿,不许胡说!”鸾喜面色一肃,低声喝道。

月儿不服气地低声嗫嚅道:“本来就是嘛!”

嫣红干笑了两声,道:“让许大嫂笑话了,这丫头年纪小,说话没个分寸。少不得我回去秉了太太一声,指个懂事的丫头好好地教导教导。”

打狗还看主人,更何况是当着外人的面教训别人的丫头。鸾喜却只朝月儿使了个眼色,没有说话。

月儿委屈地扁扁嘴,眼中莹莹有光。

庄善若暗暗称奇,鸾喜的性子本不似这般软弱,怎么竟处处被这个三姨太拿捏住?按理说两个人同为姨太太,即便是一个受宠些,地位却也是平等的。怎么看着鸾喜很像是忌惮嫣红几分。

许家安听着这些家长里短,颇有些不耐烦,却又被雨困住,动弹不得。

可是凉亭外的雨却丝毫没有停的意思,反倒是下个没完没了起来了。

嫣红也坐得有些气闷,她翘起了脚,将一双得意的小脚露在外面。她脚上本穿了双从京城带回来的翠绿的绣花鞋,细细地用鹅黄的丝线绣了缠枝花样,一双绣花鞋倒是比旁人的一身衣裳还要贵,所以嫣红一向穿得爱惜。

可是此时这双嫣红最喜欢的绣花鞋不知道踩了哪里,鞋帮子上泥浆点点,早已辨不出鞋子的本来面目了。

嫣红看着又不大痛快起来了,要不是为了配身上这条鹅黄的裙子,也犯不着穿这双绣花鞋。这下子,可好,这些泥点子怕是洗了也会留下印子,倒是可惜了这双鞋,就是有银子在这乡下旮旯也没地儿买。

玉儿见惯了嫣红的喜怒无常,赶紧凑上前去,蹲下身子,用手上的帕子仔细地抹着鞋子上的泥点。她的帕子擦了头脸本就湿,这一抹上去,鞋子上原先干净的地方也被沾上了泥污。

嫣红看着恼火,脚上便使了几分力,一脚推开玉儿的手,喝道:“小蹄子,作死!竟拿湿帕子擦,将鞋子擦坏了,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玉儿哆嗦了一下,赶紧将湿帕子笼到袖子里,陪笑道:“三姨太赶紧消消气,要不我用衣裳擦?”

嫣红不耐烦地翻了翻眼皮子,道:“也不长长脑子,白跟了我这么多日子。你自己没有,竟也不知道去借一条来!”

玉儿吃了挂落,扎着两只手,看看凉亭里的几个人。

倒是月儿难得机灵了一回,从袖中掏出了一条帕子,送到玉儿的手里,道:“我这儿倒还有条帕子!”

玉儿喜道:“三姨太,你看这可使得?”

嫣红伸出留了尖尖指甲的手指提起月儿的帕子,嫌恶地看了一眼,道:“这什么料子,也忒粗了些。到时候泥点子没擦掉,鞋子倒是被它蹭破了!”手一抖,将帕子丢在了地上。

月儿赶紧将帕子捡起来,却还是敢怒不敢言。

庄善若不禁咋舌,这三姨太的派头可不是一般的大啊,谁吃得消,看来许德孝着意得紧,竟也由着她作威作福。

“那……”玉儿为难了,眼睛竟瞄向了庄善若。

嫣红不耐烦地咂了嘴,道:“你就不知道向四姨太借一借?”

☆、第233章 风波(三)

鸾喜愣了一愣,拿了手里捏的帕子,轻声道:“这……”

嫣红眼风一带,瞟向鸾喜,似笑非笑地道:“妹妹别是心疼这帕子,到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回去我送你一打就是了。”

鸾喜还在迟疑。

庄善若细一看,鸾喜手里捏着一方绡纱的帕子,四角像是绣了花朵,看样子是重装饰多过实用。

月儿觑觑鸾喜的脸色,犹犹豫豫地道:“这帕子还是太太刚赏给四姨太的呢。”

嫣红的目光中便带了一丝别的意味,她笑道:“我就说,太太膝下单一个小少爷,竟将妹妹当女儿似的疼。这绡纱的帕子虽金贵,可也不值当什么。妹妹若是爱惜,我让老爷下回进城再给你带几条就是了。”然后又若有所思地低了头,翘着一双金莲,道:“只可惜了我这双绣花鞋,即便是有银子也是买不着的。老爷又偏生爱我穿这双鞋,若是这鞋子毁了,说不准又得大费周章,托人到京城去买呢。”

鸾喜怔怔的,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庄善若倒是听明白了,这个嫣红哪里是要真心擦鞋子,还不是借这个由头来折辱鸾喜,顺带表明姿态——她可是有老爷在背后撑腰的,倒也不怕和太太旗鼓相当地斗上几回。

庄善若心里叫苦不迭,她可不想掺和进宗长家妻妾的斗法中去。许家安早就不耐烦了,忍不住道:“媳妇,我憋闷得很,这雨也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要不等会小点了,我们先跑去私塾那里避一避,左右不算远。”

庄善若点点头。

鸾喜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在一个凉亭下呆了这许久,许家安却是连正眼也没看她一下。她不由得想起那日鼓起勇气递给他的的纸条,不知道大郎到底是一哂了之。还是弃之不顾?她拼命地扭过头不去看他,可是全身的毛孔却是贪婪地呼吸着,不肯放过一丝一毫大郎的气息。

她原先看到庄善若许家安两个心里是欢喜,后来就变成了懊恼了。三姨太今儿一反常态好说歹说拉她出来赏荷花。怕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可是旁的她都不怕,就怕嫣红当了他们的面不给她留脸面,让自己窘态毕现。

况且,鸾喜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庄善若原先便和她说过,她与大郎两人只是做着挂名夫妻,她这才存了痴心妄想。可是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人竟然把臂同游,谈笑宴宴。

鸾喜觉得心是一阵又一阵的刺痛。

凉亭外的雨渐渐地小了下去,西边的天空陡然从厚厚的云层下透出几缕亮光来。

嫣红面露不虞,催促道:“雨快停了,赶紧的。收拾妥当回家去!”

玉儿走到鸾喜面前,客气地道:“四姨太,借你帕子一用。”话虽如此,可没等鸾喜点头,早一把抽过了帕子。

月儿气不过。正要辩几句,却见鸾喜朝她摇了摇头。

嫣红又将双足高高翘起,举到玉儿面前:“擦吧,仔细着点!”

“哎!”玉儿答应了,也不管地上脏污,半跪着身子,捉了帕子细细地擦着绣花鞋上的泥点子。

鸾喜身子不动。眼珠子却随了玉儿手上的动作而转动。这绡纱的帕子她抹过脸上的雨水,微微有些湿,倒是恰好能将嫣红脚上的绣花鞋的泥点擦去,只留下淡淡的印子。

一双绣花鞋擦完,本来雪白的绡纱帕子变得灰扑扑的,皱成一团了。

鸾喜也没大放在心上。这帕子本是太太给的,她用着也是为了太太看着高兴。她虽在府里不争不抢,可也不笨。知道嫣红擦鞋子是次,故意糟蹋太太给的东西才是要紧。鸾喜知道自己不过是太太和嫣红斗法的炮灰,讷言守拙才是自保之法。所以人前人后她都装出木讷软弱模样——三分是真,七分是假。

玉儿直起身子,顾不得拍拍膝头的灰,将帕子卷一卷递给月儿。

月儿小孩子心性,看着灰扑扑的帕子,忍不住道:“好好的帕子,擦了鞋子,还能使吗?”

冷不防嫣红笑道:“太太给的东西,怕都是不大好使的吧。既然这帕子用不上了,玉儿你也就别让四姨太为难了。”

玉儿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不知道嫣红唱的是哪出。她见惯了三姨太明里暗里欺负四姨太,四姨太也都忍气吞声,狗仗人势,不由得连她的气焰也高了几分,斗胆问道:“可是就扔了?”

“扔了?扔了做什么?”嫣红媚眼如丝,又将鞋子翘起,道,“我这鞋底糊了烂泥着实不清爽,倒不如也擦一擦,省得到时候污了府上的地。”

玉儿听得呆住了,一时不敢动作。用太太赏的绡纱帕子擦三姨太的鞋底,这可是太、太出格了。

鸾喜也分明愣住了,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嫁到宗长府上几个月,她算是看清楚了。许德孝即便是好色荒唐些,可是在大事上,还是处处听二太太的话的。三姨太嫣红虽然得宠,可那也是在人后;在人前,她也是规规矩矩地给二太太行礼,看二太太脸色行事的。

“擦呗,若是太太怪罪下来,自有我来顶罪。”嫣红不屑地笑了笑。

鸾喜没有出声,若有所思地看着嫣红描得又细又长的眉毛和涂得猩红的双唇。

玉儿无法,只得狠狠心蹲下来,将绡纱帕子裹成一团,把嫣红鞋底黏着的污泥擦去。待到最后,好端端的一条帕子竟是轻易下不去手了。

鸾喜盯了玉儿手中的那块面目全非的绡纱帕子,心里五味杂陈。说到底,太太年纪渐长,从姿色上到底难以和正当妙龄的嫣红抗衡。太太巴巴地选了她来,说来说去也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她鸾喜是什么?不过是太太手里的一具提线木偶,太太说往东,她不敢往西。

她不由得想起不久前太太私下里塞给她的一本春宫图,只消翻一翻,她便臊得满脸通红。太太还关心她每月来月信的日子,掐着指头帮她算计。可是每当老爷在她房里留宿后,第二天不管多晚太太都要差人喊她过去,赏给她一碗补汤喝,还定要当面喝完。

补汤?

鸾喜不傻,太太是怕她怀了老爷的孩子,不甘心再做她的傀儡了。有时候鸾喜觉得太太可怜,日日处心积虑,防着这个防着那个,累得慌。更多的时候,鸾喜觉得自己可怜,至少在羽翼未丰之前,她总要做稳了太太的傀儡,以求自保。

玉儿拿着帕子,丢也不是,拿也不是,只能眼巴巴地等着嫣红发话。

嫣红却是看着凉亭外面布满大大小小水坑的地蹙了蹙眉毛,道:“这雨也差不多停了,可我也不耐烦走了。好不容易将这鞋子抹干净,这一落地可不又得脏了?”

“那……三姨太的意思是?”玉儿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揣摩不透主子的意思了。

一直闷不做声的鸾喜却上前一步笑道:“姐姐说的是。倒不如我带月儿先回府去,再让管家安排顶轿子过来接姐姐。”

“这怎么好意思。”嫣红脸上浮了一层笑,看着凉亭外的雨越来越疏。

“我这衣裳淋得半湿,穿着难受,倒想着赶紧回去换换呢。”鸾喜半垂了眼帘道。

嫣红沉吟,半晌才道:“玉儿,你这没眼力见的,还拿着这帕子做什么?赶紧扔了去!”

玉儿却是迟疑地瞄了瞄鸾喜两眼,没有动作。

嫣红瞪了眼:“怎么?我竟连一块帕子的主都做不得了?这帕子虽说是太太赏的,可我擦的终究是老爷给的鞋子,也不算是逾矩。”

唬得玉儿赶紧将团成一团的帕子往凉亭外一甩,不偏不倚恰好落到一个大水塘里。帕子吸饱了水,慢慢地舒展开来,透过泥污倒是还能看出四角绣了几朵海棠花儿。

鸾喜只淡淡地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眼睛。生怕被嫣红抓住马脚,狠了狠心没再去看许家安一眼,招呼了月儿。主仆两个便深一脚浅一脚避开水坑往宗长府上走去。

嫣红从石凳上起身,看着前面两个瘦削的背影,冷冷一笑,像是对玉儿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你说,她着急着赶回去,莫不是要向太太告状?”

玉儿却觑了庄善若一眼,唯唯诺诺。

嫣红又昂了头,深吸了一口雨后清新的空气,道:“我怕那婆子做什么?左右这日子过得憋闷,下场大雷雨倒是痛快些!”

然后回过头,像是才意识到亭子里还有旁的人似的,自嘲地笑笑,道:“对不住得很,倒是让许大嫂看笑话了。”

庄善若一拉许家安,避开这个话题,道:“倒是赏了场好雨。这雨总算是停了,我们也该回家了。”

许家安目不斜视,跟在庄善若后面下了凉亭。两人并肩往村东头走去。

走出几十步远,庄善若悄声问道:“大郎,你见那三姨太生得可美?”

“美?倒不见得,却是跋扈得很!”

庄善若掩嘴笑:“她若不美,又怎么跋扈得起来。”

许家安却是捏住庄善若的手,正色道:“家里人一多,事体便多。媳妇,若是我日后发达了,我也只要你一个足矣!”

庄善若笑容凝在唇角,竟是呆了。

……

凉亭里,嫣红看着两人的背影,吩咐玉儿道:“你回去也打听打听,这个许大郎是怎么傻的。”

“是!”

“倒是可惜了这样的一表人才!”嫣红淡淡一句,不无怅然。

☆、第234章 敲打(一)

又安生过了十来日,庄善若始终揪心着鸾喜。便托了个故,跟了童贞娘一起去宗长府上。

童贞娘问:“可是去看鸾喜?”

庄善若知道瞒不过,点头道:“总念着她那份情,想找她说说话。”

“鸾喜可算是交上好运了。”童贞娘一肚子的八卦正愁没人可说,好不容易逮着了个不爱搬嘴的听众,“二太太可是很看重她,但凡是二太太有的,总也少不了鸾喜一份的。她倒也乖觉,我过去十次倒有七八次在二太太面前服侍的。”

庄善若点头,这是鸾喜在宗长府上的生存之道。

童贞娘又道:“上回我和你说的,原想把二太太家的叔伯兄弟说给小妹。偏生小妹嫌弃他是个鳏夫,死活不同意。上回我听二太太说,家里另给他说了门亲,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才十五岁,双方都满意。听说下的聘礼足足装了五大车——这还是看得见的,更别提那些看不见的细软了。”她话里分明流露出艳羡之情,恨不得嫁过去的就是许家玉。

“这姻缘的事情不好说,总要水到渠成才好。”庄善若淡淡的,不知道哪家的女儿遭了秧,嫁过去吃穿是不愁,可是摊上这样的丈夫,也够她受的了。

“啧啧!”童贞娘眼珠子一转,用手掩了嘴悄声道,“俗话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我看小妹这两日都有些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炒着菜洗着衣裳都能好端端地笑出声来。我看着不放心,昨儿进了她的房间正想找她说说话,不知道她正拿着什么痴看,一见到我进来赶紧将东西藏了起来。”

庄善若忍了笑,道:“大姑娘,或多或少总有些心事。”

童贞娘得意地道:“也亏我眼睛尖,只一眼便看清楚了是一把桃木梳子。我倒奇了,不过是把桃木梳子。有什么好藏着掩着的?”

庄善若但笑不语。

回了连家庄后,庄善若特意寻了没人的时候,将那桃木梳子交到了许家玉的手里。

许家玉先是不明就里。

庄善若只不过是笑了笑,还没开腔。许家玉的脸便倏地红了起来,羞得连眼皮子也睁不开了。

庄善若心里暗喜,只当这事八字有了一撇,却也不明说,单指了梳子上雕的玉簪花,道:“这梳子倒普通,不过这玉簪花是他特意雕的——我竟也不知道你喜欢玉簪花。”

许家玉佯装恼怒,将桃木梳子塞回到庄善若的手里,嗔道:“大嫂,你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庄善若暗笑:“听得懂听不懂倒也罢了,只要明白这心意便好。”

许家玉又羞又愧,更是不收那桃木梳子。

两人正在推托之际,不知道谁在外面咳嗽了两声,待庄善若再一回头。哪里还有这桃木梳子的影子,只见许家玉故作镇静地袖了手进自己房间去了。

……

庄善若想起那日许家玉娇羞模样,倒是不知道她与王有虎两个是什么时候相互看对了眼,倒真是应了“不是冤家不聚头”这老话了。

童贞娘哪里知道这当中的故事,又是皱眉又是撇嘴地道:“老太太是专心念佛,你是不知道,她那房间一天到晚香烟缭绕。更是闲事不管。小妹又素来不和我交心,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倒是你们两个一向说得来,你若是有空,也探探她的口风,看她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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