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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女当自强-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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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善若见王大姑叹气,知道她的心思,只得故意撒娇道:“干妈,这里哪有什么好簪子卖?干妈要是真的不吝惜钱,等我出阁送我一根宝庆银楼的银簪子,可好?”
“好好好!”王大姑这才喜道,“银簪子哪里够,怎么的还要再加对金耳坠子。就这样说定了,算是干妈给你的嫁妆,到时候缺啥再添。”
庄善若只是说笑,没想到王大姑当了真,她赶忙转换了话题,道:“干妈,我们要不要割斤肉回去?”
“也好,昨晚在你本家伯伯那里,爷几个光顾着喝酒了,好菜也没吃上几口。”
“买点肥肥的五花肉,炒那嫩蒜苗,吃剩下的肉腌起来做风肉,也不容易坏。”
“好。”
第21章 偶遇
姑侄俩寻了集市东头的一个肉铺,肉卖的差不多了,倒还刚刚剩上一块上好的五花肉,割得方方正正的,足足有两斤的样子。
“肉怎么卖?”
“猪下水五文一斤,肥肉十二文,瘦肉十文。”卖猪肉的汉子半敞着怀,拿刀刮着一块带毛的猪皮,头也不抬地道。
“那就要这块五花肉吧,你给称称。”
那汉子瞟了一眼,道:“不卖!”
王大姑奇了,问道:“为啥不卖?”
卖猪肉的汉子懒懒地将那块猪皮丢到了案上,道:“除了这块肉,别的都卖,你看看别的吧。”
案上统共没剩几块肉,不是太柴就是太肥,还有一堆猪下水和几根猪筒骨。庄善若皱着眉头掂量来掂量去,也没个合心的。肉可不便宜,花个大价钱买个不合心的实在是不爽快。庄善若越看那块五花肉越满意,不肥不瘦,又新鲜,炒蒜苗晾风肉做红烧肉都是极好的。
王大姑还是不服气,道:“我就要这块,你不卖干嘛摆出来?”
庄善若见那卖猪肉的汉子生得膀大腰圆,一脸横肉的,怕生事端,便悄悄扯了扯王大姑的衣角道:“干妈,算了,去别的地方看看。”
王大姑看了看这周边的摊子,皱眉道:“今儿大集,人多,肉也卖得快,恐怕都挑不上好的了。”
姑侄俩正商量着,见那卖肉的汉子丢下刀,咧开大嘴喜道:“阿彪,我等你等了半日,估算着你今日一定要进县城送药。这不,早早地就给你留了块好肉。”
庄善若回头一看,只见那在善福堂里有一面之缘的孝子伍彪正背着竹筐站到猪肉摊旁,依旧露出那雪白的牙齿笑道:“贺六哥,难为你惦记了。”
贺六哥将油乎乎的手在衣襟上满不在乎地擦了一下,拍了拍伍彪的肩膀:“你小子,跟我还客气啥,啥时候和哥喝个酒?”
“行!”
贺六哥说话间便将那块五花肉用荷叶包了,道:“伍大娘身子好点了吧?”
王大姑看着那块用新鲜荷叶包着的五花肉惋惜地“哎”了一声。贺老六不耐烦地道:“这位大婶,你看也看了半晌了,要买啥利索些?我也该拾掇拾掇收摊了。”
王大姑撇撇嘴道:“除了那块肉,也没啥好买的了。”
伍彪闻言看了王大姑姑侄一眼,这两人他看着面善,仿佛在哪里见过般,便冲两人微微一点头。庄善若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转,也是微微颔首。伍彪突然想起他刚刚在善福堂见到过这两人,似乎还和刘郎中谈得热络,这个年轻姑娘出众的容貌也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贺六哥,要不这肉我不买了,让给这位大婶吧。”
“这……”
“我娘刚能下床,腿脚还不大灵便,不是说吃啥补啥,我寻思着给她买两根猪筒骨炖汤喝补一补,身子骨也利索些。”伍彪指着那堆猪筒骨道,“给我包上两根。”
“好嘞!”贺六哥依旧拿荷叶裹了猪筒骨,摇头道:“阿彪,你这个性子让我怎么说你好呢,嗐!”
王大姑忙道了一声谢,生怕伍彪反悔,忙不迭地排出二十四文铜钱,将那包五花肉抓在手里。
伍彪将那包猪筒骨丢到竹筐里,道:“贺六哥,我先走了,我娘还让我给捎点东西。这帐月底我再和你算。”
“好说,好说。”
庄善若看着伍彪背着竹筐的挺拔身影隐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不知怎么的,她又想起了他那双沾满了污泥的双脚。
时辰不早了,王大姑姑侄两个沿着原路,慢慢地逛回到善福堂。这一路两人慢慢地看着,县城里的女子时兴什么样的发式,时兴裁几幅的裙子,时兴在帕子上绣什么花,一边看一边说着,倒也颇有兴味。
待出了善福堂的时候,除了那些大小包袱,王大姑的手上还多了一扎凉茶。
刘春娇携了庄善若的手,翻看着她新买的丝线,一边低声嘀咕道:“呀,这丝线好看,早知道我也和你逛去了。”
庄善若悄悄笑着打趣道:“你哪里舍得丢下你那小女婿?”
刘春娇霎时红了脸,又羞又喜地捶着庄善若道:“我让你说嘴,我等着看你找什么样的小女婿。”
庄善若一边笑着避着,一边心里暗想,她可没刘春娇那样的福气,能嫁个正经庄户人家就得了。
王大姑难得看到庄善若笑得那么开怀,便和刘福婶道:“这两个孩子倒是合得来,只可惜春娇没几个月就要嫁到县城了。”
刘福婶还回味着中午善福堂准备的佳肴,那些酒菜她可一辈子都没做得那么精细过,还有亲家母手上耳垂上那明晃晃的金镏子,看来这刘家的家底倒是比她估量得还要丰厚。
还没待刘福婶说话,刘春娇便俏生生地道:“这有何难,要我娘给善若姐在县城里说个婆家,到时候我俩回娘家也好搭伙做个伴!”
刘福婶嗔道:“你这个丫头,还知不知道羞?还回娘家,我看你是急着想嫁了吧。”
“娘,你先别管我羞不羞,你就说我的话在理不?”刘春娇是真的喜欢庄善若,正后悔没早和她来往,“看我善若姐,哪点都不比人差。”
庄善若责怪地看了刘春娇一眼,这丫头嘴里没遮没拦的,看来是从小没吃过亏的。
刘福婶心里嘀咕了声,就是家世差点。当着外人的面,她也没好意思说出口,就一把拉过刘春娇,轻轻地给了她一巴掌:“都要出阁了,还这样没个规矩,好好给我走道。”心里暗忖道,她可不做这档子傻事,把老王家的侄女说到县城里去,到时她的春娇可就不是榆树庄的头一份了。
大姑做梦也没想着将庄善若嫁到县城里去,只当刘春娇说笑话了,岔开了话题道:“刘郎中真是客气,还送了这几帖凉茶,倒怪不好意思的。”
“给你就拿着呗!”刘福婶俨然将善福堂当做了自己家,“后天不也得遍施凉茶,给谁不是给呢?”
王大姑听着这话里不对味,只是笑笑也不说什么。
四人到了县城门口,这刘老汉早在那里等着了,那匹拉车的灰色的骟马也热得喷着响鼻。众人依旧是踩了那小板凳上了马车。
马车摇摇摆摆地往榆树庄赶。王大姑和刘福婶明显是累了,倒是刘春娇精神倒好,凑在庄善若耳朵便叽里咕哝地不知说些什么,一边说一边笑。
庄善若有点心不在焉,想着自己迫在眉睫的婚事。刘福婶和王大姑说到她侄子刘全的时候,她倒是听了一耳朵。也不知道这个刘全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家里有多少人口。如果像那个连家庄的伍彪一样是个既孝顺又能干的,家里即使穷点,倒也是无妨的。
庄善若想着,不由得羞红了脸,她是想到哪里去了?
“咦,善若姐,你莫名其妙地红什么脸?”刘春娇奇道。
庄善若用手抚抚脸,只得掩饰道:“没啥,就是闷得慌。”
第22章 心思
回来的路程似乎要快点。四人依旧是在村头下了马车,还有剩下的一百文的车费,刘福婶假意跟王大姑推托了几下,便也由着她付了。她本来也就存了一人付一半的心思。
刘春娇拉着庄善若的手依依不舍。庄善若见她和自己同年,却仍然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也不知道过两月怎么给人做媳妇,便笑道:“改日里来我家玩,我教你绣花。”
刘春娇喜得笑出了那一对梨涡。
刘福婶从旁道:“善若,婶子可把春娇托付给你了。这丫头难得缝件衣裳,针脚粗得能伸进去一个手指头。听说善福堂那里还有个大嫂嫂,可是个能干的……”
“看你愁的,面上过得去就成了,谁还真的指望春娇做针线活啊?过个一两个月怀上了,可不还得好好将养着了,还拿什么针线?”王大姑劝道。
刘春娇羞红着脸,只当做没听见。庄善若心中暗想,可不是如姑妈所说,嫁人不是个容易事,上要讨公婆欢喜,下要看小叔小姑脸色,更要伺候好丈夫,还要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她往日里只想着早日逃离王大富的魔爪,将嫁人当做一条捷径,倒是忘了还有这一茬。
四人各自回家。
庄善若拎着两个包袱跟在王大姑的身后往村子东头走去。这一路过来经过水田,那些稻子都沉甸甸地灌上了浆。庄善若不由得又想起了那日为了车水的事敲破了王有龙头的郑三哥,心里暗暗地啐了自己一口,怎么就像那些浪荡娘们,想着这个惦记那个的?难不成就这么恨嫁?
王大姑急匆匆地推开虚掩着的院门,里面是一片混乱:黄狗阿毛撵着一只大公鸡在院子里转着圈儿跑,两头猪扒在猪圈上饿得嗷嗷叫。
“阿龙!阿虎!当家的!”王大姑扯着嗓子喊。
王大富倒是先从厅堂里出来,道:“嚎?嚎什么?倒还记着回家呢?”
王大姑不怒反笑:“瞧你这话说的。”
庄善若赶忙把手上的东西放好,进了东厢房依旧换了那身月白色的褂子出来,伺候院子里的那一群牲畜去了。
王有虎恹恹地从西厢房甩开帘子出来,道:“娘,你可回来了,饿死我们了。”
“不是给你们熬了粥,贴了饼子吗?”
“那点哪够吃啊?”王有虎反手挠挠后背嬉笑道,“娘,那是你的手艺吧,我只咬了一口贴饼子便吃出来了。”
“瞧你这张刁嘴,等你妹子出阁了,娘做的饭看你还吃不吃?”
“嘿嘿!”
“你哥呢?”
“我哥喝酒喝大了,就中午爬起来喝了两口粥,又躺回去了。”
“快收拾着,今天买了肉,晚上好好吃一顿。”
王大富见庄善若进了厨房,凑到王大姑的耳朵边道:“怪不得我见你最近和那刘福婶走得亲近,你以前不都还瞧不上人家嘛。那丫头的事,有眉目了吗?”
“正说着呢,还没个准信。”王大姑笑着扯着王大富的胳膊道,“哎,当家的,咱们也提早划算划算,得给闺女置办多少嫁妆?”
王大富心里一阵肉痛,真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他皱眉头道:“啥?你还真当个正经闺女陪嫁妆啊?我看意思意思就得了。”
“你这叫啥话?我估摸着不说三十六抬,二十四抬总是要的吧。”王大姑喜滋滋地算计着。
“二十四台?说得轻巧,好不容易过上两年好日子,你把家底淘腾空了,咋给有龙有虎娶媳妇?”
“我心里有数!这事你甭管了。”王大姑想了想道,“到时候你和阿虎再给打几件像样家具就得了!”
王大富鼻子里哼哼了两声,又出钱又出力的,想得倒美。要是庄善若这颗蜜桃能让他开个荤尝个鲜,别说是二十四抬,便是三十六抬也好商量。可眼前这样,哼哼,就让老婆子先做做梦去吧。
很快,晚饭就做好了,还没端上桌,便闻到扑鼻的香味。王有虎抽着鼻子循着香味,只见桌上是一大盘五花肉炒嫩蒜苗,这肉选得好,不肥不柴的,切成薄薄的,煎得油滋滋,喷喷香。一看便让人食指大动。还有些油炸花生米,跳水泡菜,炖茄子等家常菜,配上黄澄澄的玉米面大馍馍。
王大姑往饭桌上瞅了一眼,笑道:“你这闺女,手脚就是快,说话的工夫饭就好了。这五花肉真不错,亏得那后生让给我们。”
庄善若应了一声,只顾着低头摆碗筷。
王有虎道:“娘,啥后生?”
“又不是老娘们,管那么多闲事干吗?去,叫你哥出来吃饭!”王大姑想了想又道,“善若,你给干爹打壶黄酒来,难得有正经的下酒菜。”
待众人坐定,王有龙才低眉搭眼地甩开西厢房的帘子,蔫蔫的像是被晒干了水分的菜,坐到了王有虎身边,缩起了身子。
“咋的,还不舒服?”王大姑关切地问。
“谁叫哥昨晚逞强,一缸子酒被他一个人灌下去半缸。”王有虎赶紧夹了一筷子肉送到嘴里,又有嚼劲又软乎,好吃。
王大富滋了一小口黄酒,嘿嘿笑着,道:“阿龙,晚上咱爷俩再来两盅?”
王有龙闷头不语。
庄善若在一边看到王有龙脸上虚虚地浮肿着,眼下的两块青青的,嘴唇起了一层壳,恐怕这一天一夜是既没吃好也没睡好。
“善若,要不你再给你大哥做个鸡蛋汤?”
“哎!”庄善若答应了一声,正准备起身,只见王有龙抬头嗡声道:“不用,做了也吃不下。”他的目光畏畏缩缩地飞快地在庄善若脸上探了一下,立刻就避开了。
庄善若只得重新坐下,拿了一个玉米面馍馍给王有龙,道:“大哥,饿了吧,你先吃点垫垫。”
王有龙飞快地接过来,操起筷子,胡乱地夹了一筷子什么填到嘴里。手上的这个玉米面馍馍是又松又软,这手感让王有龙马上就想起了昨晚庄善若胸口的酥软。他不由得剧烈心跳起来,仿佛是做了贼一般,头抬也不敢抬一下,只顾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干嚼着玉米面馍馍,几口就下了肚,然后将筷子一放,闷头说了声:“吃好了。”便一溜烟地猫回到了西厢房。
“哎,这肉都没吃一口呢!”
“娘,你别管我哥了。”王有虎有意无意地瞟了庄善若一眼,道,“妹子的手艺真好。吃了三年妹子做的饭,原本还想着能吃上一辈子,没想到是吃一顿少一顿了——我可得多吃点。”
王大富抬起眼皮子瞄了眼庄善若,嘿嘿笑了两声,道:“都是些个没福气的。”
庄善若的脸上微微有些挂不住,却只能撑着,勉强笑了笑。
王大姑解围道:“阿虎,吃你的饭,有好吃的占着嘴还那么多废话!”
庄善若抬起头,目光越过院子看向西厢房。西厢房又黑又静,这无言的沉静像是一座大山重重地压在她的心头。
第23章 是非
过了三两日,庄善若闲来无事,正捏着本秀才爹留下的书靠在窗口翻看,便看到刘福婶摇摆着胖胖的身子,进了王大姑的屋。庄善若不由得有些心浮气躁起来,放下了书,抓起一把扇子胡乱地扇了几下。刘福婶过来干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总不可能大热天的来和王大姑唠嗑。庄善若后半辈子的事恐怕就会在这一两天里定下来,说不忐忑那是假的。
王大姑携刘福婶在椅子上坐下,摸着刘福婶身上的团花青缎褂子啧啧赞道:“这料子好,又轻又滑又透气。”
“可不是,穿着凉快多了。”刘福婶今天还簪了一个鎏金的簪子,笑道,“你也置办一身。”
“我哪像你,成天窝在家里,不是伺候鸡呀就是伺候猪的,白的糟践了这好料子。”王大姑明白刘福婶的来意,可怎么的也得先说几句闲话,否则倒显得自己火急火撩的了。
刘福婶以往总觉得在王大姑面前矮上一头,家里没个儿子,当家的又窝囊,可自从春娇的亲事定下来之后,这日子也就舒心多了,这不,连王大姑也为了她侄女的事来巴结她。刘福婶也顾不得拿乔了,虽然屋里没别的人,也压低声音道:“那日县城里我和你说的事……”
王大姑眼皮子一跳,问:“咋样了?”她那日回来后便去打听那个刘全,虽然是一个村子里住着,可两家隔得远,也没多少交情。听说这刘全长得矮胖,王大姑心里便有些不痛快。又说这刘全家里家境倒也寻常,只一个妹子早嫁出去了,剩下爹娘。爹倒也罢了,刘全娘人称栓柱嫂的,却是个极厉害泼辣的。王大姑怕庄善若嫁过去受委屈,心里也不大乐意。
“我那嫂子也忒不清楚了。”刘福婶叹口气,摊摊手道。
王大姑听了也并不见失望,只是长长地“哦”了一声。
刘福婶觑着王大姑的脸色,知道这亲事八成是告吹了。她想起昨日去刘栓柱家。去的时候是兴冲冲,回来倒是被她嫂子挤兑得一肚子的气。
“我还刚向我那嫂子提了你们家姑娘的名字,倒被她一顿抢白。”
王大姑微微变色:“怎么,我们家姑娘倒还高攀了她家的小子?”
刘福婶撇撇嘴,道:“可不是?”
这刘栓柱是刘福的嫡亲哥哥,两兄弟娶的媳妇都是厉害的,不好相与,刘老太太便早早地分了家。刘老太太偏心大儿子,明里暗里帮衬大儿子家。刘福婶和栓柱嫂差不多是同时怀上,两个人的肚子都是尖尖的,从孕相上看不出什么。结果一朝分娩,刘福婶生了个闺女就是刘春秀,栓柱嫂生了个带把的刘全。这下,老太太偏心偏得就更厉害了。待生到第二胎,刘福婶还是个闺女,刘老太太扁扁个嘴,鄙夷地道:“一窝赔钱货!”孩子连看也不看一眼,便摇着头走了。自此,刘福婶这个要强的人便在他老刘家抬不起头来。
这个栓柱嫂也是个嘴皮子极厉害的,这几十年来,刘福婶也和她当面锣对锣鼓对鼓地干过几次架,也没讨上一丝便宜。
刘福婶一想到昨日她妯娌的那副嘴脸,心里便来气,她叹了口气道:“我这几年,啥样的人没见过,啥样的气没受过,却生生要被我那妯娌活活气死。我看善若配我那大侄子是绰绰有余,我还怕委屈了你家姑娘呢。你知道我妯娌怎么说?”
“怎么说?”
刘福婶咳嗽了几下,故意捏起嗓子道:“这闺女八字不好,克死爹还嫌不够又克死了娘,你可是我们刘全的亲婶子,说这样的亲事是安的啥子心哪?”这话刘福婶本不想说,实在是被她嫂子气得够呛。
王大姑一听,脸儿都涨红了,道:“我家善若花朵一样的,我还舍不得给呢,凭啥被人这样糟践?”
刘福婶小心地觑着王大姑的脸色道:“还有更难听的,我都没脸说。”
“说吧,我受的住。”
“我那糊涂嫂子说这王家还有两个儿子,这孤男寡女的,谁说的清楚?我家刘全再说不上媳妇,也可不想当便宜爹。”
“这,这……”王大姑听得气急攻心,双手直抖。
“呦,都怪我!”刘福婶忙扶住王大姑,“什么好话歹话都往外说。当时我和她辩了几句,我真是那热脸子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还害得善若白白地被人奚落一场。”
“我们王家清清白白的,可不能让人白白地给泼上一盆脏水。”王大姑忿忿地道。
“可不是。”刘福婶心里暗暗得意,她这个嫂子是个泼的,王大姑虽然和善,可也不是吃素的。这么多年吃那栓柱嫂的排头,倒不如趁机挫挫她的锐气。刘福婶假意地劝了王大姑半天,这才告辞。
在院门口碰到了匆匆进门的王有虎。
王有虎是个活络的,他笑着道:“刘福婶,来串门子啊,咋一个人出来,我娘也不出来送送。”
刘福婶故意做出懊恼的样子,又加了把火,道:“都怪我搬嘴,你娘正在房里生气呢,你快去劝劝。”
“咋的了?”王有虎送了刘福婶出门,便匆匆进了房间。
庄善若见刘福婶没呆上多久便出去了,这事姑娘家的也总不好亲自去问,只得静下心来,重新拿起那本《齐民要术》翻看了起来。秀才爹留下的那堆书里各种各样的都有,庄善若琢磨着会嫁入农家,便翻出了这本书看了起来,也算是未雨绸缪吧。
吃过晚饭,洒扫过后,庄善若便听见院子外面吵吵嚷嚷的。有个女人尖利的声音响起:“王家的,你既然有脸打人,就有胆敢认。我倒要来评评礼,你家的闺女是上赶着嫁还是怎么的,哪有说亲不成便打人的道理?……”
庄善若心里一跳,莫非说的是自己家?
在石榴树下歇着的王有虎掏着耳朵冷笑了几声,王有龙不动声色,却将两个拳头攥得紧紧的。
王大姑赶忙拉扯着两个儿子,道:“咋回事?”
“没咋回事,就是和我哥一起将那个矮胖的刘全揍了一顿,看他还敢满嘴胡沁。”
院门被人擂得山响,那女人喊道:“王家嫂子,给个说法,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栓柱嫂可是好欺负的?你当我是软柿子,一捏一个准哪?”
王大姑将庄善若推进东厢房,嘱咐道:“关好门,没叫你,可别出来。”
庄善若静静地坐在床上,心里明白定是刘全家说了什么不中听的混话,王有龙王有虎便逮着刘全出气去了,现在人家倒是找上门来。
院子里吵得沸反盈天,庄善若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有个女人尖利泼辣的声音时不时地响起,这恐怕就是那个栓柱嫂吧。庄善若苦笑了一声,心里是又酸又苦,这场风波全因了她而起,也不知会如何收场。
第24章 喜事临门
“这里得绕个扣,像这样,嗯。”
“善若姐,我的手怎么都不听使唤,要是像你那么巧就好了。我一看这些针啊线啊的,就头痛。”
“别急,慢慢来,按我看已经是好了许多了。”
一大早,刘春娇就携了针线活来王家找庄善若。姐两个正凑在东厢房做着针线说着闲话。
“那日的事我都听我娘说了,善若姐,你可别恼。”刘春娇蹙着她细细的柳叶眉,道,“按理也不该我们做小辈的多嘴,可是我的这个婶子,那张嘴向来就是刻薄了点。”
庄善若摇摇头,那日的事她还是心有余悸。栓柱嫂往王大姑的心尖尖上泼脏水,王大姑自然不肯依。可那个矮胖的刘全被王家兄弟揍得鼻青脸肿也是事实。最后还是找了里正调解,赔了刘家几个药费,这才作罢。庄善若在窗口觑到捋着袖子的栓柱嫂骂骂咧咧地心不甘情不愿地出去了,临走还撂下句话:“纵使你家闺女长得像个天仙,我倒要看看,榆树庄还有谁敢娶她进门。”
平白无故地被人羞辱,即使庄善若性子再好,也生了几日的闷气,更不用说还牵连了王家与人结怨。
刘春娇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拉着庄善若的手道:“善若姐,我那大堂哥,你是没见过,又矮又胖的,根本是配不上你。这一闹,我看也是好事,总比你稀里糊涂地成了我的堂嫂子,成日里受我婶子气要好吧?”
庄善若将指头在刘春娇额上一点,笑道:“你这丫头,张口闭口不是嫁就是娶的。”刘春娇这番话虽然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可庄善若心里也明白这个刘全果真不是良配。只是王家兄弟打了人是出了口恶气,可是,再要托媒说亲,旁人总是要忌惮上几分。庄善若犹记得那日王大富黑如锅底的脸色和阴冷的眼神。
“嘻嘻!”刘春娇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掩嘴一笑,道,“不过我看我婶子这一闹,我娘可是动了别的心思了。”
“嗯?”
“你还记得那日在县城里,我曾让我娘也将你说到县城里,我们好作伴的话吗?”
“嗯。”庄善若细细地理着丝线,不知道刘春娇突然说这番话是何意。
“我娘和我婶子是不对付了半辈子,偏偏我奶又偏心大伯家,你知道我娘的心病,家里没个儿子顶门户,总是矮人一头。我娘跟婶子是常年置气——我婶子要往东,我娘是偏要往西,啥事都要和她对着干。”刘春娇笑道,“那日我婶子不是说看榆树庄里谁敢娶你,我娘说了,就为了这一口气,怎么着也得将你风风光光嫁到县城里去,到时候让我婶子将肠子也悔青了去。”
庄善若听了倒是有些吃惊,这可是她想也没想过的事。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的斤两,即使能侥幸嫁到县城里也不是什么好事。可这话也不便当着刘春娇讲,于是特意绕开了这个话题,只说些闺女们间的琐事。
快到中午,针线活做得妥当了,刘春娇正要回家,刚好碰上王大姑从外面进来。
“春娇,咋就要走了,再多坐坐。”王大姑是真心喜欢春娇。
“已经扰了善若姐一个早上的清净了。”刘春娇轻笑道,“婶子,我娘让我和你说声,这事是她办得不妥当,你也知道我婶子那人……”
“放心放心,我可没糊涂呢。”王大姑道。嘴上说是不介意,其实王大姑心里还是埋怨刘福婶这事办得实在不地道,这栓柱嫂是什么样的人,她王大姑不了解,她刘福婶还能不清楚?事后再细琢磨,她妯娌两个一向看不对眼,这场风波还不是因为刘福婶搬嘴挑起的?费了点钱财倒是小事,倒害得她清清白白的闺女,被村子里的人说嘴说了几天。
刘春娇将嘴凑到王大姑的耳边道:“这话可不能让我善若姐听到——我娘还说了,一定要给善若姐寻个如意的姑爷来赔罪。”
王大姑轻轻拍打了下刘春娇,笑道:“就你这丫头机灵。”善若就是忒沉静了些,女孩子,还得像春娇这样活泼的才能福气大些。
刘春娇自是转回家去不表。
王大姑这两天也没闲着,搁下手里的活计,净找村子里的好姐妹唠嗑去了。这唠嗑是假,给善若打听合适的人倒是真。可是栓柱嫂这一闹,本来对刘善若有点意思的人家也都退缩了,看来得过了这阵风头才好。王大姑这才真正将那栓柱嫂恨上,将那刘福婶怨上了。可见了庄善若也不提这些,只说些轻快的,就当这事全然没发生过。
这年夏天最热的时候已经慢慢过去了,田里的稻子过个一月也好收割了。这时候的稻子可不需要太多的水,得将水田里的水慢慢地排空,有些低洼的地方还得挖沟排水。稻穗沉甸甸金黄黄,还得提防那些贪嘴的麻雀毁了农人们半年的心血。
榆树庄的人,都在田里忙活着,渐渐地也没空理会王家和刘家的闲事了。这稻子可是得提供半年的口粮,而那些捕风捉影的闲话只是磨牙消闲用的,庄户人家这点可分得清。
王家的八亩水田今年估摸着收成也不会差,王大富木匠作坊也不去了,和两个儿子成日里在田里忙乎着。庄善若每日里烙了厚厚一叠的肉馅的烙饼,做了一瓦罐的鸡蛋汤,由王大姑送到田头。日子过得充实而忙碌。
一日,王大姑刚从田头送了饭回来,还没推开院门,就见了刘福婶喜滋滋地从路那边扭着粗壮的腰身过来。
“王家大嫂!”刘福婶赶紧小跑几步,全身的肉都震颤着,她脸上堆着笑,迭声道,“喜事,喜事啊!”
王大姑皱了皱眉头,她有点不待见这刘福婶,说个媒能说成这样的,可见对她家的善若也是个不上心的。她早就不指望这个刘福婶了,只想着忙过了这一阵,去连家庄托托她的姐妹张婶子。
刘福婶陪笑着道:“王家大嫂,还恼着我呢?我本也是没脸来见你,这不刚得了准信儿,便巴巴地来知会你一声。”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面人,王大姑的性情虽然是率真些,这时候也少不得压下心中的不快,道:“刘福婶,瞧你说的,有话先进来再说。”
刘福婶忙道:“善若在,我也不进去了。就几句话,跟你讨个主意。”
王大姑见她跑得鬓发都有些散乱了,只当她真有什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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