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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女当自强-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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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的几个都掩了嘴嗤笑了起来。

三嫂尤其笑得夸张,道:“还大户人家的太太?连个妾都还没挣上。”

庄善若记得那日接货的时候林二嫂说起这位郑太太是某个大户的外室。想着要在老太太的寿宴上讨了欢喜,正正经经地抬进门去。虽然她不了解这个郑太太,可是那样出挑的模样,委屈做妾怕是有什么隐情。

“做妾怕也是抬举她了,这满城的谁不知道她是从惜花楼出来的。”她们妯娌中有个看起来年纪最大的满脸不屑。

惜花楼?

林二嫂打着哈哈道:“顾大嫂。开门的都是客。我哪里要跟钱过不去?再说了,我寡妇失业的,好不容易开了家小铺子。靠的都是老主顾的帮衬,更是不敢不挣她的银子。”

顾三嫂撇撇嘴道:“罢了罢了,林掌柜我们知道你的难处。若是她下回再来,你左不过和我们知会一声便是,大不了我们避了她。”

“三嫂,那个到底是谁?”年轻的媳妇依旧是听得一头雾水。

“七弟妹刚嫁过来,不知道也是有的。”顾三嫂用手掩了嘴偏过头凑在顾七嫂耳边窃窃几句。

庄善若留意到那个年轻的小媳妇白皙的面皮顿时变得粉白,跺了跺脚,忙低了头不再言语了。

林二嫂给庄善若使了个眼色让她在一旁等着。自己先去做这笔丝线的生意。

好不容易送走了那群叽叽喳喳的媳妇,林二嫂将几块碎银随手丢进柜上的抽屉里,笑道:“许大嫂,倒是耽误你时间了。”

“不碍事!”庄善若放下了一桩心事,正全身松快。

林二嫂见铺子里暂时没有客人,放低了声音笑道:“刚才可是吓死我了。你是不知道这郑太太的脾气。原先有个绣娘接了她的活计,也是帮她绣条裙子,要在裙摆上绣上一圈的祥云图案。交货的那日我看着那花都绣得好好的,偏偏她眼睛毒,指出一处颜色不一样。”

“不一样?”

“可不是。我将那裙子凑到眼前两寸。呦,你道怎么着,原来这祥云本来是要用月白细线来绣,偏生这绣娘绣到最后十来针的时候用完了,她托了赖,便用了本白的丝线单单绣了半朵。啧啧!”

“那是精细了。”庄善若不由不叹,说是吹毛求疵都不为过。

“也亏了许大嫂心思巧,要不然,啧啧!”林二嫂拍了自己胸脯,后怕道,“下回,许大嫂若是有好的想法,可千万别自作主张,好歹和郑太太商量商量。”

“下回?”

“可不是,我看你这番是得了个巧宗。”林二嫂将五两碎银子郑重地交到庄善若的手里,“许大嫂以后的活计怕是断不了,郑太太那位爷家里最不缺的便是银子了,若是过两日得了名分,泼天的富贵还在前头等着呢。我啊,也就等着沾许大嫂的光了!”

庄善若感受着手里五两银子沉甸甸的重量,心里欢喜,不由多问了一句:“不知道郑太太是哪家贵人?”

“呦,我当你知道,你竟也不认得?”林二嫂脸色一变。

“我在县城住的日子也浅。”

林二嫂又压低了声音道:“郑太太原先是惜花楼的头牌姑娘,多少人为她一掷千金?”

庄善若恍然,原来是这样的出身,怪不得柔媚入骨。

“郑太太原先的花名就叫榴仙,你没听说过倒也罢了。”林二嫂眉毛一扬,“帮她赎身的可是县城里大大有名的,许大嫂一定听说过。”

“谁?”庄善若眉心一跳。

“便是四通钱庄的掌柜,县太爷的小舅子郑小瑞郑爷,啧啧!”

☆、第178章 五两银子的盘算

老根嫂一拉庄善若的手,嗔怪道:“你这闺女,来便来,带这些东西做什么?”

庄善若笑道:“不过是抽空绣的几色针线,不值什么。”桌上放了些婴儿的肚兜小衣裳之类还有几包时令糕点。

连淑芳挺了大肚子靠在软榻上,旁人看着便觉得吃力。

老根嫂歉然道:“年前就想着去看你,可你淑芳嫂子偏生怀相不好,让大夫开了好几帖药调养着,嘱咐要在床上躺着,躺了过把月才好些。”

“我也是奇了,我这身子本来就健旺,怎怀个娃娃便病病歪歪起来了?”连淑芳是个爽快女子,说话爽利,“头三个月胃口倒好,临了这几月却是没有食欲。原来生娃娃是这么受罪的活儿,我是阿弥陀佛盼着肚里这个是个小子——生了这一个我可再也不生了。”

“胡说!”老根嫂佯装生气道,“头胎是艰难些,接下来便好些。等你生了娃娃爱也爱不过来,哪里还记得往日受的苦和罪。”

“成日里躺着,可把我憋屈死了。这两只脚又肿得跟馒头似的,连下地解手那两步都走得不利索。”连淑芳掀起被角,露出肿得晶亮的双足。

庄善若又极力劝慰着,又把做的小衣裳拿给她看,渐渐地哄得她高兴了。

待又说了一阵子闲话,连淑芳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泛了泪花,笑道:“看我这样子,倒是一日比一日懒了。”

“双身子的人自然是辛苦些。”庄善若掐了手指算了算道,“左不过是这四五日了吧。”

“可不是!”连淑芳低头抚了自己的高隆的肚皮,怅然笑道。“我呀既想着娃娃早点出来,又不想他那么早出来。”

老根嫂悄悄地一捏庄善若的手,起身道:“淑芳,你好好歇着。晚饭有你最喜欢的酸豆角炒肉末。”

连淑芳道:“可不得了了,娘你那边一说那酸豆角,我这边就流口水。这可怎么好,都说酸儿辣女,我好那一口酸。可万一要生下个女娃娃?”

“怕啥,孙儿孙女我都爱,你尽管扯开肚皮生!”

“呦,敢情娘这是把我比作圈里那老母猪了吧?”连淑芳故意逗趣。

娘仨又笑了一阵,老根嫂这才携了庄善若去了她自个的房间。

一进房门,老根嫂便上下细细地打量着庄善若道:“你这闺女。心里可别恼了婶子?”

“婶子说哪里话?”

“你若不是恼了婶子,怎么这好几个月都不过来坐坐?”老根嫂拉了庄善若坐下,又从桌上的盘里抓了把落花生塞到她手里。

“家里多少有些事。”

“你淑芳嫂子刚安耽点。你老根叔又犯了腿疾——他那老寒腿每到冬天都要犯上一回。前几年巴巴地寻了个方子,拿地窖里存了三年的老姜,削去皮儿,细细地研成沫儿,拌上白干儿,涂在老寒腿上,然后密密地裹上布条儿——东西不难寻,就是这法子磨死人。”老根嫂皱眉,“家里又短人手,得财得富侍弄那几亩地倒是比侍弄他老子精心。少不得又得我操劳。”

庄善若表示理解:“亏得婶子是个能干的。老根叔呢,我怎么没见着他?”

“他呀。天生的劳碌命!”老根嫂撇撇嘴道,“开春一回暖,腿刚好了几日,便跟儿子下地去了,说是赶紧要上头茬肥,不敢耽误了时令。”

庄善若点头。这才是正经庄户人家的做法,将赖以生存的土地看得金贵,也只有这样,土地才会回馈丰富的出产。

老根嫂突然掩嘴笑了几声道:“说来也可笑,我记得上个月你家小叔子找我家借耕牛犁地。”

“还有这事?”庄善若奇了。

“可不,他好意思来借,我们也不好装小气不借。”老根嫂拍着手道,“得财把牛牵出来,这缰绳他是接了过去,可牛脚上竟像是生了根似的,死活不跟他走。他无法,最后只得罢了。”耕牛这样的大牲口在庄户人家的心目中不啻于家人,是能不外借就不外借的。

“我倒没听说这事。”庄善若说罢,便将许陈氏的五十两之约和自己搬到后院柴房单住的事细细地与老根嫂说来。

老根嫂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又低头想了半晌,冷笑一声道:“你那便宜婆婆倒是打得好算盘,里外她都不亏。做人若是太精明了些,处处算计,怕是会伤了阴德。”

庄善若含笑不语。

“不过这样倒好,你也落个清静!”老根嫂又一展眉,“幸亏是五十两,不是五百两,尽力凑凑也能得了。你晚上可要留在这吃饭,等吃完了,我和你老根叔合计合计,看看能拿出多少现银来。”

庄善若隐忍不说,怕的就是这个。她和老根嫂非亲非故,不过是因为已逝王大姑的关系,哪里肯借她家的银子。

她赶紧从怀里掏出了绣花挣的五两银子,搁到桌上。

老根嫂忍不住吓了一跳,道:“呦,哪里来的银子?”

“挣的。”庄善若便将从县城如意绣庄接绣活的事说了,单单略去了榴仙的身份。

老根嫂喜得抓过庄善若的一只手反复看着,道:“你这手倒是巧,单单绣上一月倒比我家那两傻小子半年的出产都要强些。”

“不过是凑巧碰上。”庄善若道,“这银子挣一笔是一笔,只当是个意外之财罢了,以后哪里还有这样的运气?”

自从那日林二嫂点破了榴仙的身份后,庄善若心里便膈应着。只要一想到郑小瑞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一想到他那些心狠手辣的做派,庄善若便觉得不自在。对她来说,郑小瑞不啻是活阎王般的存在。榴仙的银子虽然好赚,可一想到赚的是这活阎王的钱,饶是给得再多。她也不想了。

那日林二嫂还劝了庄善若一鼓作气多绣些石榴花的帕子,庄善若只得推脱那花样子难绣,太费眼睛,只肯答应绣些别的绣活在如意绣庄上寄卖。

倒叫林二嫂又疑惑又感叹,说她活生生地将财神爷往门外推。

可是,活阎王的钱是好赚的吗?

庄善若见了榴仙,不由得又想起了连双秀,倒很是为她惋惜。郑小瑞这样的性子。即便是娶了天仙进门,热腾两日也就抛到脑后了。连双秀美得端庄,榴仙美得娇媚,自是各有千秋。可是连双秀心系许家安,成日恍恍惚惚的样子,怕也不屑与榴仙争宠——不过。这些事都与她庄善若无关。

老根嫂哪里知道这当中隐情,又道:“那日有虎可去找你了?”

庄善若点头。

“我拗不过,便将你的事七七八八告诉了他一些。这孩子向来活络。我倒从没见过他气成红透涨脑的模样。你这闺女终究也太自强了些,按我说不论怎么着,有龙有虎毕竟是你的表亲,让他们帮衬着也没什么不妥。要不然,你即便是再有主意再有能耐,这世道单身女子可是寸步难行的。”

庄善若故作轻松地笑,撇开这个话题:“婶子说得不差,我这会子就来求婶子了。”

“你说,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这五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我那暂住的柴房连个藏东西的地方都没有……”

老根嫂会意:“让婶子给你存着,保证少不了。”

庄善若笑:“我正是这个意思。自从那次说破之后。许家老太太也不大搭理我了——这倒正中我下怀,可那童贞娘可不是省油的灯,我倒不是怕她将算盘打到我身上,可提防着点总是好的。”那日童贞娘偷取了那云锦的裙子差点给她招来祸患,她可不能不防,如果这五两银子丢了。那银子上又没刻字,可是怎么也找不回来了的。

“好!”老根嫂沉吟半晌道,“若是有稳妥的人家,我给你将这五两银子放出去,白放着倒不如挣上些印子钱。”

“那自然是好,不过——”庄善若话音一转,“我也不瞒婶子,我这几月思前想后想得明白了——左右许家我是呆不下去了,早点挣了五十两银子,越早脱身越好;可榆树庄王家我也不想回去了,两个表哥待我虽亲,可我毕竟不是他们正经妹子,白住在那里也是不好。平日里当个亲戚走动,可若是一个院子里住了,天长日久的,反而不美。”

“我的儿,亏你想得周到。”老根嫂明白,有龙娶了媳妇,过了三年丧期,有虎也是要说媳妇的,到时候庄善若这个不是正经的小姑子长年吃住在王家,王家媳妇再好,总要背地说闲话的。

庄善若淡淡一笑:“所以,我便动了自立门户的心思。”

“自立门户?”老根嫂倒是奇了。

“我都打听过了,衙门里规定是五亩一户。”庄善若自有盘算,“这五两银子虽少,可是差点的旱地或是沙地多少能置上一亩——大不了再添上一些。虽然旱地沙地出产差些,可每年好歹也有些结余。即便是我自己不种,便宜点赁出去,既不荒了地,又得点租金,更重要的是又能为以后做打算——总比将这银子死攥在手里好些。”

“啧啧!”老根嫂像是不认识似的瞅了庄善若好几眼,赞道,“你这闺女,亏你怎么想得到?”

“这不过是我糊涂想法,终究成不成,还得麻烦婶子费力帮我打听打听,村子里有没有哪家要出让田地的。”

“好,好!”老根嫂一拍胸脯,“这事包在我身上,明面上我也只说是我要置地。”

两人谈妥了,抛开正事说起了闲话。

☆、第179章 榆钱饭(1)

“做什么呢?这么香?”王有虎远远地便跨了大步从前院那里过来。

庄善若从简易灶台前直起身子,眯了眼睛微微地笑:“你猜!”

王有虎爱耍爱闹的性子上来,干脆就闭上眼睛,张大了鼻孔使劲地嗅,道:“这味儿熟悉,可就是一时说不上来。”

庄善若不卖关子了,掀开锅盖,一股水汽携裹了清香扑面而来,这清香里还带了丝春天里特有的微甜。

“榆钱饭!”王有虎又惊又喜。

可不就是榆钱饭怎么的,庄善若拿帕子垫了手,小心地从锅里取出一大盘蒸的榆钱饭,赶忙走几步搁到柴房里的那张高脚板凳上。

除了这一盘绿莹莹的榆钱饭,充当桌子使的板凳上还放了一大盘的酸豆角焖面。

王有虎搓着手笑道:“怪不得妹子让我今儿一定要过来,原来是备着好吃的了。”

“什么好吃的,不过是吃个新鲜罢了。”庄善若笑,将一双筷子塞到了王有虎的手里,又顺手帮他择去了头发上的两朵刨花。

王有虎高大的身子坐在不成比例的小杌子上,甩开膀子吃了起来,酸豆角焖面吃在嘴里是又酸爽又顺溜,榆钱饭却是清香鲜爽,两者相得益彰。吃得王有虎是额头沁汗,肚子饱饱。

庄善若只在一旁含了笑看他吃得香。

榆钱饭本不是什么好东西。每年的三四月份,榆树的枝桠顶端便长满了密密匝匝如小铜钱般的榆钱。散发着它固有的清香。用手小心地顺着树枝捋下来,放在水里洗干净,淘去杂质,然后放在箅子上略略晾干。又取适量的玉米粉,均匀地拌在榆钱上,用手抓匀。再将拌好米粉的榆钱饭隔水放在锅上蒸,蒸熟后拌上盐、小葱、辣椒末之类的——总之这调料既不能掩去榆钱饭原本的清香,又能将它的味道最大限度地激发出来。

在荒年的时候。榆钱饭是穷人家用来填饱肚子的好材料。这几年风调雨顺,倒也没多少人指着榆钱饭填肚子了。不过是榆钱应了“余钱”的好兆头,人们吃榆钱饭更多的是图个新鲜,讨个吉利罢了。

“好吃,比娘做得香!”王有虎话一出口,倒是微微怔了怔,赶紧用那黑胡胡的袖子一抹额头。

庄善若心中一动,却也只装作没听见。王大姑在的时候,每到春天。王家饭桌上的吃食便丰富了许多,她自有那个本事将野菜做得入味喷香,而榆钱饭更是每年春天必不可少的点缀。

人虽然不在了。可是一汤一饭里都还藏了思念。

“大嫂。大嫂!”许家玉欢快地跳进了柴房,刚一打眼到房间里的蹲坐在地上的“庞然大物“,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收起来了。

庄善若明白,许家玉与王有虎之间因为之前的两个巴掌还不自在着呢。

“元宝那小家伙,恨不得将碗也添掉了。”许家玉装作没看见王有虎,连眼睛都不往那边瞟一下子。

“他原先在城里哪里吃过这个?”

“我看二嫂一边埋怨元宝不该背了她去爬榆树。自个儿一边偷偷地吃着香。”许家玉偷笑道,“我吃着,也觉得清香爽口呢。”

“不是什么好东西,做法也简单,不过倒腾榆钱麻烦些罢了。”庄善若接过许家玉手里的大碗。道,“若是你和元宝爱吃。赶在榆钱老之前还可以再做一回。”

“那敢情好!”许家玉说着,转身便出去了。

王有虎僵直的后背这才松弛了下来,他捧了那个焖面的大盘站了起来,只觉得双腿是又麻又痛。

庄善若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笑。

王有虎摸了摸肚皮,讪讪笑道:“妹子,我吃饱了,得回去干活了。”

庄善若往门外一瞅,道:“我看有虎哥还是等一会子再走得了。”

“为啥?”王有虎不解。

“我那小姑子正在前院忙乎着呢,你等她进房了再说。”

“我还怕了她一个小丫头不成!”话虽如此,可王有虎缩回了迈出去的脚步,“说来是我挨了她一巴掌,倒像是我欠她似的。这几次我过来找你,她那两颗眼珠子像是刀子似的恨不得在我身上剜出两个窟窿来。”

庄善若忍了笑,道:“她素来都是细声细气,从来也没和人红过脸。”

“那反倒是我的不是了?”王有虎愤愤道,“别的许家人倒也罢了,对着她我可是陪着小心,就怕她一个不如意,取了笤帚将我赶出门。”

“你倒说得她像泼妇似的。”庄善若摇头。

“泼妇?泼妇哪有她泼?”王有虎不屑,突然又换了副神色道,“妹子,你可认识个叫喜儿的?”

“喜儿?”庄善若点点头,“说起来她还和许家沾亲带故的。”

“怪不得呢,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知道我是你表哥,让我替她捎个话。”

“啥话?”

“后日晌午在柳河边见她一面,她有急事和你说。”

“急事?”庄善若迷糊了,喜儿能有什么急事,难不成三胖嫂又起了什么幺蛾子?

“我看那个丫头年纪不大,倒是古古怪怪的,说了那番话后,又嘱咐我千万要将这话带到。”王有虎不屑道,“他许家的事,我看你还是别掺和了,倒时候反而吃力不讨好。”

庄善若点头,心里另作打算,故意挑开话题问道:“宗长府上那房子修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修了三四成的样子。”王有虎顺口说道,“本来进度还算快,可前日来了个小姐不像小姐,夫人不像夫人的,偏生过来指手画脚的,那管家倒都还听了,又让拆了几处重新修了——我们倒乐意,只要他府上舍得使银子,又有好吃好喝,乐得做上一年半载。”

“那可是许德孝新收的姨太太?”庄善若问道,京城大老爷府上的舞女眼光也要比一般乡人高些,也更挑剔些。

“怕是吧,我听那管家称她三姨太太。”王有虎对这个话题明显不感兴趣。

恐怕许德孝大兴土木便是为了讨这个三姨太太欢心吧,只是不知道许崇山老爷子在京城怎么了,再也没有消息传来,恐怕也只是好医好药地伺候着,做他的老太爷吧。

老父重病在身,许德孝偷偷地新纳房姨太太就算了,还这样大张旗鼓的,果然是久病床头无孝子啊。

送走了王有虎,庄善若又重新做了一份榆钱饭。热腾腾地从锅里拿出来,又另取了一只碗盖了了,搁到一个篮子里,出去了。

远远地便看到伍家那围了半人高围墙的破院子里,伍大娘正坐在太阳地里纳鞋底。

“伍姨!”

伍大娘浑然不觉,依旧低了头撕拉撕拉地扯着麻线。

“伍姨?”

伍大娘茫茫然地抬了头,看到栅栏门外的庄善若,先是一愣,转而脸上一喜,忙将鞋垫子放下,迎了上来,笑道:“我只道自己耳花呢。”

庄善若反过手扶住了她,毕竟在床上瘫了几年,伍大娘走路总还不算是太利索。

伍大娘为难道:“呦,我们家就这两间破房子,也没个地方给你坐的。”

“伍姨,坐外面就好,还能晒太阳。”庄善若将伍大娘搀回到原先坐的小椅子旁,自己捡了一张小杌子坐了,将那篮子提了上来。

“呦,你带了啥东西,好香!”

“不是好东西,伍姨别笑话我!”庄善若说话间将蒙在上头的那口碗取下,道,“嘴馋,做了两碗榆钱饭,也拿过来给伍姨尝尝鲜。”

“这是好东西!”伍大娘笑道,“我早上看那边上的老榆树,正琢磨着等阿彪从县城里回来,让他给我捋点榆钱来蒸了吃了呢。整好,你就送来了!”

庄善若放了心,原来伍彪不在家,那就好!

她浑身自在了许多,道:“这几日闲了,我就让小侄子爬到树上捋了许多榆钱,他又吃又玩乐和着呢。本来我还踌躇,这东西不过是哄小孩儿的,实在是拿不出手,可吃着鲜甜,想着给伍姨送来。”

伍大娘深深地嗅了一口道:“就是这个滋味啊。”她取了筷子尝了一口,道:“善若你别笑话我,这榆钱饭往年我都是吃腻了的,这会子吃起来倒是有味道。”

庄善若拣起伍大娘放在一旁的鞋垫一看,分明是伍彪的脚样子。伍大娘怕是眼力不好,这鞋垫纳得是歪歪斜斜的。庄善若顺手便纳了起来。

“这可使不得!”伍大娘忙拦道。

“不碍事,反正坐着也是坐的,纳两针也是消闲儿。”

伍大娘放下筷子,道:“我家阿彪脚大,走路费鞋。我病的那几年可是一双鞋也没法子给他做,他便买了两双草鞋穿,从春天穿到秋天,连鞋帮子踩烂了也舍不得扔。后来还是芸娘看不过眼——芸娘你怕是不认得,是贺三的媳妇——好歹给他做了双布鞋,总算是不至于在冬天露脚趾头了。他宝贝得什么似的,轻易也舍不得穿。”

庄善若点头。

“我能起了,可眼睛怕是年轻的时候哭得多了,老花得厉害,绣个鞋垫还得伸直了胳膊老远地瞅着,可费劲了。本来想给他做双单鞋,我合计着恐怕这鞋得做上一年,干脆直接做双棉鞋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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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榆钱饭(2)

庄善若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只得低了头帮助伍大娘纳起鞋垫。

伍大娘就着庄善若的手看了看鞋垫,赞道:“你这女子手巧,这针脚又细又密。”

“伍姨说笑了,纳个鞋垫还能看出手艺的好坏来了?”

伍大娘笑而不语,又用筷子点点面前的那一盘榆钱饭,道:“这榆钱饭调的滋味不错,你跟我说说,加了什么,我也好下回学着做一次。”

庄善若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偏了头略想了想,道:“不过是些香油、盐之类的,家里没别的调料,我又顺手浇了小半勺子辣椒油进去——这辣椒放了大半年,只带了些微辣味。”

伍大娘点了头,用筷子夹住榆钱饭细细打量,若有所思地道:“这日子好过了,榆钱饭也不过是图它的清香爽口,还弄了这么许多调料配它;想当年,穷苦人家好不容易挨过寒冬,日夜盼着春天快点来。这春天一来啊,肚子里就不用再老装些窝窝头老咸菜帮子了。”

庄善若见伍大娘藏在皱纹下的清秀五官,和因陷入沉思而微微眯起来的眼睛,突然想起来听人说起过伍家是从外乡迁过来的,倒没说过伍老爹,想来孤儿寡母这些年是经历了许多风霜。

庄善若听伍大娘说话神情都不像是普通的中年农妇的样子,连拿筷子吃野菜的样子也透露出几分文雅来,怕是伍家来历不简单。

“我也不瞒你,我们家原先是南边的。一到春天漫山遍野都是可以吃的野菜,不消说榆钱了,什么灰灰菜啊,折耳根啊,马兰头啊,香椿啊,随便去田间地头一薅就是一大把,那清香鲜嫩的滋味总算能将一冬天的老咸菜味压下去。”

庄善若应和道:“伍姨说得我都馋了。赶个有日头的好日子,去山上剜野菜去!”

“要说这最有滋味的可得算是香椿了。”伍大娘的眉眼舒展开来。

“香椿炒鸡蛋倒也常做。”庄善若笑道。

伍大娘摇摇头,道:“香椿炒鸡蛋倒也寻常,不若做个酥炸香椿。”

“酥炸香椿?”庄善若听也没听说过这做法。

“也简单,择顶顶嫩的香椿芽,放在热水里焯一焯,再打几个鸡蛋拌入合适的面粉和盐,搅成糊糊,坐上一锅热油。等油温到五六成的时候,将沾了面糊的香椿芽放到油里炸到两面金黄——可仔细千万别炸糊了。这酥炸香椿配上烧春来吃,这滋味可是没的说。”

“这做法倒是新鲜。可是南边的做法?”庄善若心里暗忖。本来农家吃野菜除了图新鲜还有省点口粮的意思,若是吃个香椿还要费这许多油来炸,那可真是划不来了。

伍大娘点头,又道:“我记得阿彪小时候也爱吃香椿,一到春天便缠着我给他做豆皮香椿卷儿——可真真是磨死人的做法。”

庄善若道:“这名儿听着便精细。”

伍大娘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将筷子搁到盘子上:“不过是说着热闹罢了。等香椿下来,炒鸡蛋都舍不得多放两个呢!这阿彪,出去也快一天一夜了,怎么还不见回来?”

庄善若听伍大娘有心岔开话题,也识趣地不再问下去。怕是这伍家在南边的时候也着实过过好日子,不论是酥炸香椿还是豆皮香椿卷儿都不是普通农家能够琢磨出来的吃食。

“伍大哥去哪儿了?”

“县城。平日都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都是清晨进城,夜里回来,又舍不得坐车,这一趟来回下来可是累得够呛。”伍大娘将目光远远地投到围墙外,道,“这回还是我好说歹说,总算答应在贺三家借住一宿,怕也是睡得不安心。”

“伍大哥至孝,整村人都知道。”

“有啥不放心的,家里统共两间破草房,又没个隔夜粮,哪里会有贼惦记着?”

“伍大哥可是和贺三哥贺六哥合伙开铺子?我有日在村里碰到贺三哥还帮他们还带了一回路。”

“可不是?不过是拿这两三年卖草药攒下的几个钱开了个包子茶水铺子,想着能勉强糊口罢了——你怎么倒认识贺家兄弟?那日贺六说起来,我倒是奇了。”

“好歹在县城里住过几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就熟了。”这事太复杂,庄善若虚虚一句晃过,又问,“铺子生意可还好?”

伍大娘摇摇头:“说不上好还是不好,整一个月下来刚好够个本,倒白添进去这许多功夫。”

庄善若不解,那日在包子铺生意还算好,芸娘的手艺也出众,也能招徕回头客,怎么生意就这般差强人意?

伍大娘又道:“贺三两口子都是实诚人,阿彪给我带过几回包子,那肉包子咬开里面实打实的肉馅——怪不得味道好。”

庄善若点头,也是,芸娘的包子馅料丰富,卖得平价,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想赚钱着实是难了些。

“做生意的哪有一下子就赚的,还得慢慢来,急不得!”伍大娘脸色一转,又道,“这县城善福堂的小刘郎中你可认得?”

庄善若听伍大娘问得突兀,点点头道:“认得,他娶的便是和我同村的好姐妹,年前怀上了身子,这会子怕是有四个多月了吧。”

“哎!”伍大娘轻轻一叹。

庄善若被她突如其来的叹息弄得心慌,忙问:“怎么了?”

伍大娘的眉间沉沉地压上了愁云,道:“这善福堂可算得上是我们伍家的大恩人了,亏得刘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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